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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麻子瞪大了眼睛,望著白素,單看他的神情,也可以知道白素說對了。
  大麻子驚訝的神情,一下子就消退,他笑了起來:「自然,令尊把他當年的威風,全向你說了。」
  白素苦笑了一下:「大叔錯了,他沒有說過,他只是告訴我江湖上厲害人物的名字、武功、行事作風,像麻大叔你,他一再告誡,見了你,絕不能隨便動手,而鐵頭娘子舞刀向前時,叫的必然是這兩句話。」
  白素的這一番話,大麻子聽了,自然相當受用,他呵呵笑了起來:「鐵頭娘子的那一雙柳葉刀,出了名的一出鞘,不見血不收,狠辣無比,她一出手,所有人就知道,今天的事,決不能善了,可是接下來的變化,卻是人人都意料不到。」
  他說到這裡,斜眼看著白素:「你說令尊沒有對你說過,我不相信。」
  白素十分誠懇:「真是沒說過,請告訴我們當時發生的事。」
  大麻子又停了一會,才道:「令尊的身手,真是出神入化,當時只見他非但不避,反倒向兩團耀目的刀花,直欺了過去——」
  白老大直欺向鐵頭娘子舞起的兩團刀花,總壇中各人反應不同,有的驚惶到屏住了氣息,有的大聲酣呼,氣氛已到了狂熱,似乎每個人都已全副心神投人了一場又—場的劇鬥之中,再沒有人是旁觀者了。
  剎那之間,刀光消失,在場的人,佔了十之八九,一時之間,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三五下歎息聲,自不同的方位發出來——那是武術高手,在電光石火之間,看出了發生變化的經過,絕大多數人,當然只看到了變化之後的結果。
  眾人看到的是,白老大只用了一隻手,就抓住了鐵頭娘子的一雙手腕。手腕被白老大鐵鉗也似的手指抓住了,自然也舞不出刀花來了。
  鐵頭娘子年紀不大,約莫三十歲上下,膚色黝黑,可是絕不粗糙,眉目姣好,身形嬌小,是一個標準的黑裡俏。她的手腕也細細巧巧,要不然,白老大也不能憑一隻手,就抓住了她的雙腕。
  白老大其時正當盛年,雖然經過了這場劇鬥,但仍然神采飛揚,而且一出手就制住了鐵頭娘子,更是顧盼生豪。
  鐵頭娘子在用力掙扎,一張俏臉,黑裡透紅,狼狽之至。
  白老大一聲長笑:「瓜女,聽說你這一雙刀,出鞘必然見血,這次怕要破例了。」
  白老大稱鐵頭娘子為「瓜女」,其實並無惡意,那是四川西部,對姑娘家親暱的稱呼,和北方話的「丫頭」相近。他比鐵頭娘子年長,自然可以這樣叫,可是在這樣的刀光劍影之中,忽然冒出了這樣的稱呼來,聽來自然十分刺耳。
  鐵頭娘子的性子極烈,白老大話才住口,她就「呸」地一聲,叫:「鏟鏟。」
  在土話之中,那表示強烈的否定。
  白老大顯然已料到鐵頭娘子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他答得更快:「那就只好對不起了。」
  他一面說,一面倏然鬆手,鐵頭娘子覺得腕上一輕,正待發招,可是白老大在抓住她的手腕時,緊扣著她的脈門,令她血液運轉不暢順,所以一時之間,發不出力來。
  而白老大已利用了這一剎那,雙手齊出,在刀背上輕輕一撥,鐵頭娘子手中的雙刀,交叉劃向她自己的手臂,在她的手臂之上,劃出了兩道口子,鮮血立時涔涔而下。白老大後退一步,笑道:「已經見血,可以還刀入鞘了。」
  鐵頭娘子呆立在當地,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及至她定過神來,大喝一聲,再想衝向白老大時,大麻子已大踏步走向白老大,雙掌互擊,發出鏗然之聲,鐵頭娘子自然不能去夾攻白老大,臉漲得通紅,像是炭火一樣。
  這時,已沒有人再去注意鐵頭娘子,人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大麻子和白老大的身上。
  白老大的視線,停在大麻子的雙掌之上,大麻子自己連擊三掌,一翻手,掌心向上,讓白老大看到他的掌心。
  白老大喝采:「好,先讓人看清了這雙掌的掌力,光明磊落,好漢子。」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大麻子受到了白老大的喝采,意義自然更加不同,於是麻臉上大有得色,他揚聲道:「你該知道我雙掌上的功夫,小心了。」
  白老大一聽,哈哈大笑:「我說你是一條好漢子,並沒有說你掌力了得。」
  大麻子臉色一沉:「現在由得你吹牛,等待會兒,再下話告口,就沒有用了。」
  「下話告口」就是求饒的意思。白老大又一聲長笑:「告口?實話實說,你打我三掌,用吃奶的氣力,我白某人不避不讓——」
  白老大才講到這裡,所有的人都已嘩然,若不是剛才確曾見識過白老大的本領,必然當他是個瘋子。大麻子的掌力,四川第一,威名遠播,白老大竟敢硬接三掌,豈不是老壽星割脖子,活得不耐煩了。
  大麻子不怒反笑,一時之間,竟嗆住了說不出話來。可是白老大還有更嗆人的話:「接你三掌,要是我皺一皺眉頭,也就算我栽了,任憑處置。」
《繼續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