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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哥道:「那一次,我才從昆明回來,經過——」他才說到這裡,紅綾的叫聲陡然打斷了他的話頭,紅綾一手高舉,一面叫:「我看到一些東西了。」
  我雖然亟急於想知道陳二小姐的情形,但紅綾說有了發現,也不能不理——出來找白素,畢竟是我們身在直升機上的原因。
  我忙道:「教過你怎麼做的,你忘記了?」
  紅綾大聲叫:「沒有忘。」
  她雙眼離開了望遠鏡,雙手在面前幾個按鈕上按動著,一個螢光屏上,立時現出了原始森林的畫面——那是望遠鏡中可以看到的畫面。
  下面的林林十分茂密,而且那是一個四面被山峰包圍的山谷,直升機難以降落。
  藍絲已經盡量把直升機飛行的高度減低,但是離地面還有兩百公尺左右。
  透過濃密的樹葉,我們甚麼也看不到。紅綾解釋著:「我看到有人在追逐,真是看到的。」
  我剛安慰她沒有人會懷疑她,她已叫了起來:「看。」
  她指著螢光幕,老實說,要不是紅綾如此肯定,誰也發現不了下面有人在追逐。
  只見在濃密的樹葉之中,先是有一個人影,閃了一閃,立時不見,連是人是猴都看不清楚。緊接著,又有一個人在樹葉的空隙中現身出來。那個人,也在急速地前進中,可是他卻雙手向上一舉,跳了一下,接著,又被樹葉遮住,看不見了。
  我和紅綾一起叫了起來。我叫的是「白素」,紅綾叫的是「媽媽」。
  若不是有紅綾的那一下叫喚,我還不能肯定那是不是白素。所以我立時向紅綾望去,她神情肯定,用力點了一下頭,表示她不會弄錯。
  下面森林中的情形,十分容易推斷:白素正在追逐一個人,這個人一定很重要,白素非捉到他不可,所以白素看到了直升機,知道必然是來找她的,她也只能匆匆打一個招呼,而不能停下來。
  一時之間,連在駕直升機的藍絲,都轉過頭向我望來,他們都在問我:「怎麼辦?」
  我則望向猛哥,徽求他的意見,因為若論對苗疆的熟悉,自然以他為最,連藍絲也遠不及他。
  猛哥連想也沒有想,就道:「下去。」紅綾立刻叫:「我也去。」
  (她性喜湊熱鬧,在語言之中,把「我也去」「我也要」的「我也」運用得極好。)
  我自然也是非下去不可,藍絲沒有說什麼,只是把直升機再降低,由於氣流的影響,直升機晃動不已,我站起身來,艙底的一個門打開,鋼索縋下去,我首先出了艙,紅綾跟著來。
  在這時候,猛哥也快出艙來了,我彷彿聽到,藍絲大聲說了一句什麼,猛哥抬頭,向上看了一看。
  但由於機聲軋軋,風聲呼呼,我並沒有聽到藍絲說的是什麼,只見紅綾也抬頭向上看了一下。
  我到了鋼索的盡頭,雙手鬆開,向下落去,離樹頂還有十來公尺,紅綾跟著落下。
  我雙足踏中了一根樹枝,那樹枝「啪」地一聲,竟然斷折,我身於一歪,就要跌倒,就在這時,紅綾趕到,一伸手,扶住了我。
  剎那之間,我只覺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行走江湖,冒險生活那麼多年,第一次嘗到了被自己女兒扶了一把的滋味。
  我雙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兩人互望了一眼,紅綾顯然十分明白我的感受,她想說什麼而沒有說。
  這時,猛哥也下來了,我們三人向上略揮手,就飛快地向下落去。
  估計我們縱看到白素到落下來,花了超過十分鐘。而以白素和那人的追逐速度來看,他們早已奔得老遠了。所以我立刻和藍絲聯絡。
  怪的是,我叫了幾次,藍絲才有回答,我道:「請你在空中留意,一有發現就通知我們。」
  藍絲答應著,我們可以聽到直升機在上面盤旋的聲音,三個人向著白素追出的方向,奔了出去。
  三個人奔出幾百公尺之後,紅綾就越過了我和猛哥,奔在最前面。我靈機一動,大聲道:「紅綾,叫媽。」
  她這一吼叫,當真不失女野人的本色,林中的小動物,紛紛亂竄,連四面峭壁,都隱隱起了回音。
  我想,白素追的人雖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先和她會合再說,所以才叫紅綾大叫——我知道,白素一聽到了女兒的叫喚聲,必然會趕來和我們相會的。
  林中樹木緊密,可以落腳之處也是高低不平,紅綾卻像是知道白素的去向一樣,在林子中左穿右插,一面叫,一面飛快地向前奔著。
  不一會,就在紅綾的叫聲中,聽到了另一股聲音,叫的是「紅綾,紅綾。」兩股聲音,迅速地自遠而近,緊緊擁抱在一起。
  儘管她們兩人在意見相左的時候,各不相止,但這時看她們這樣緊緊相擁的情形,卻絕不會有人懷疑她們是血連血肉連肉的母女,這情景,也十分叫人感動。紅綾一面緊擁著自素,一面道:「媽媽,我來找你,我找你來了。」
  白素沒有出聲——當然是由於心情激動得出不了聲。
  後來白素對我說:「我正在追趕那個人,知道這個人關係極其重大,非追到他不可,也知道這次若是叫他走脫了,再追他就很難,所以看到了直升機,我也只是揮了揮手。可是一聽到紅綾叫我……唉……。」
  她略頓了一頓才繼續:「原來真有類似『呼魂大法』的法術——一聽到她的叫聲,我就自然而然停止了追趕,轉過身,迎聲飛奔,什麼也顧不得了。」
《烈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