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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吸了一口氣,從他的反應之中,我已經可以知道穆秀珍當日找他求助的是什麼了。
  穆秀珍不知從何處得到了這堆數字,又知道數字和她自身有關,所以到處求人幫助,想解開這堆數字之謎。
  而令我疑惑的是,看來,康維十七世竟然也對這堆數字無能為力,因為,若是在康維處有了答案,她就不會再去找戈壁沙漠了。
  那是什麼樣的難題,竟連康維十七世,也難以對它有結論?真是太不可思議!
  我於是問:「這堆數字,你對之一無所知?」
  康維的回答,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螢光幕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不」字,遮過了他的臉面。
  我忙打了七八個問號過去。
  可是康維卻遲遲未有回答,我在屏幕上,看到他的神情,猶豫不決,我耐心等了足有一分鐘,才算得到了他的回音,可是那竟然是:「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
  我不禁勃然大怒,一拳打向鍵盤,計算機立時發出了一陣如同呻吟般的聲響。
  康維響應了好幾個「稍安」,又道:「請不要發怒——且等我想一想。」
  在屏幕上他現出來的神情,更是猶豫,我為我剛才的暴躁行動道歉:「你不必考慮我是不是聽得明白,你自管說好了。」
  康維點了點頭,但仍沒有開始說什麼。
  他在約兩分鐘之後,才開始向我解說他對那堆數字的理解。餘下來的時間中,我們都在討論著有關這堆數字的一些狀況。
  需要說明的有兩點,第一,我和康維,一直通過計算機在「交談」,這種溝通的方式,十分特別,而且由於設備的緣故,我可以在屏幕上看到他實時的反應行動,他帶著不到我的。而且,我們互相之間,聽不見對方的聲音,只是通過文字在溝通。
  當然,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通過通訊設備,聽到對方的聲音,但當時我們都沒有想到這一點,或許是由於討論一開始,我就被討論的內容吸引住了,所以沒有想到要轉換溝通的方式,而對康維來說,發出聲音表達意思,和用文字來表達,都是一樣的運作過程,沒有分別。
  而我在記述的時候,為了避免這種特殊溝通方式所引起的敘述方面的困難,所以就當它是如常的交談好了。
  第二,討論的內容極玄,有不少處,我當時聽不懂,後來雖然力求理解,也得著不大,所以這一部分會變得悶而乏味(人對於自己無法理解的事,都會有如是反應),所以我就略去了。
  我把主要的,而且,玄得人人都會感到興趣的記述下來——有了這些,也可以對那堆數字有了初步瞭解,實際上,要瞭解數字的秘奧,那是人類知識範疇之外的事,我們既然身為地球人,自然不能也無法太貪心。
  康維用一聲長歎開始,我看到他的神情苦惱,接著,他道:「這一堆數字,說不尋常,它奇特之至,說尋常,它又普通之極。」
  我呆了一呆:「先說它的不尋常處。」
  康維回答是:「照說,應該沒有人能得到這堆數字,它存在,但是屬於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我皺著眉,一時之間,仍不知他何所指,只好再問:「再說它的普通處。」
  康維濃眉一揚:「它普通得人人都有,不但是人,所有的生物,微不足道如一株野草,一隻小蟲,高級到如人,如靈長類的動物,個個都擁有一大堆數字,個個不同。」
  我失聲道:「生命密碼!」
  康維道:「是,可以如此稱呼它,生命——不管是什麼樣的生命,只要是生物性的生命,就完全受一堆數字所控制,絕不能越出半分,這堆數字規定了生命是一株草,這株草就必然依照數字規定的模式生長。數字規定了生命是一隻蛾,這只蛾就世世代代,照著數字規定的程序生長,這堆數字,有點像輸入計算機的一個程序,程序一經輸入,以後的發展,也就確定了。」
  這一段話,我頗能理解,同時,也明白了康維所說的「不尋常」,因為人類早已知道生命密碼的存在。人類對命數的研究,自幾千年之前已經開始了,但是至今為止,實實在在,還沒有聽說什麼人,已掌握了命數,已可以把生物的生命密碼列出來了。
  所以,這一堆數字,如果是某一種生物的完整生命密碼,那麼,這是了不起的一個大發現。
  接下來的一個問題,自然而然,不可能問別的,我問:「這是什麼生物的生命密碼?」
  康維的回答簡單之至,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人!」
  當然是人,誰會把一隻水螅的生命密碼如此鄭而重之記下來。
  接下的一個問題,更是必然的了:「那是什麼人的命數?」
  我自然而然,用了「命數」這個現成的詞,替代了「生命密碼」這個詞,是由於我明白,那一大堆數字,確然是生命之數,一個人是高是矮,是俊是醜,是強是弱,是聰明是愚魯,是胸懷大志是樂天知命,是豪氣干雲是鬼胎小人,是富貴是貧賤,是叱吒風雲是沒沒無聞,全都在這堆數字之中了。
  這堆數字,顯示了一個人的一生,是一個人一生早已輸入的程序,這個人的一生,任何生命的細節,都將根據這堆數字,一絲不苟地一一執行,不能也不會違反,這就是命數。
《在數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