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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白素互望,白素有鼓勵我答應的神情,我則還很是猶豫。
  黃蟬道:「保證沒有任何節外生枝,保證沒有和研究人員之外的任何接觸,保證不對兩位作任何干犯。」
  她一口氣說了三個「保證」,態度誠懇之至,我歎了一聲,心想就算是一個陷阱,我也非跳下去不可,因為事情實在太奇特有趣了。
  於是我道:「好。」
  一見我答應,黃蟬這個身份如此異特的美人兒,意像是小女孩一樣,拍手歡呼,一跳老高!
  黃蟬確然諾守著她的保證,一架專機,由她駕駛,直飛目的地——並不是我故作玄虛,只為「目的地」,而是我真的無法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飛機在經過了我可以辨認的山脈和城市之後,機艙的窗子,忽然起了變化,成了鏡面,那是通過溫度的提高而得到的效果,於是我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我悶哼一聲:「鬼頭鬼腦。」
  白素卻原諒:「若是主人有不想客人知道的秘密,應該有保密的權利。」
  她說了這句話之後,忽然改用唇語向我道:「我不讓你說出勒曼醫院來,也同樣是為了保密!」
  我笑著點了點頭——白素果然知道我的心意。勒曼醫院,只有勒曼醫院的那些醫生(其中有不少來自外星),才能解決這個玄秘。在地球上,也只有神秘的勒曼醫院,才對生命的奧秘有相當程度的認識,可望在這種基礎上,解決這個樹和人之間的關係的謎。
  我當然也知道白素阻止我說出來的原因——勒曼醫院的存在,已不是絕對的秘密,對於醫院幾乎已掌握了長生不死的奧秘,太震人心弦,不知有多少強勢力想和醫院發生聯繫而不果。
  若是因為這件事,而使他們和勒曼醫院有了聯繫,那會給勒曼醫院帶來極大的麻煩!
  所以,不宜提起。
  後來,更證明了黃蟬他們,進一步的目的,正是想通過我,和勒曼醫院取得聯繫——這一點,我也早有自知之明,自知沒那麼大的利用價值,勒曼醫院才有!
  飛機降落之後,四面環山,不知身在何處,山谷之中有兩組建築群。我出言譏諷:「這奇異現象研究所的規模真不小。」
  黃蟬淡淡地道:「還有別的機構。」
  上了一輛密封的車,直駛進了一個建築物之中,黃蟬提議:「先去看看那兩個『人』?」
  我和白素都沒有異議,在打開了一扇大型保險庫的門之後,見到了那一男一女兩個「人」,我和白素走近他們,一直到了伸手可及處,仍然無法相信這兩個不是真人。
  儘管他們一動也不動,可是卻具有強烈的生命感,絕對影響人的判斷力:這不是一個物體,而是生命,不管是什麼形式的生命,總之是生命!
  我和白素,屏氣靜息地注視了好一會,黃蟬道:「可以觸摸他們。」
  我和白素一起伸出手來,輕撫著,有木質的感覺,但同樣也有肌膚的溫潤。
  我陡然想起,望向黃蟬:「你應該已進行過組成細胞的顯微研究。」
  黃蟬道:「是。」
  她不等我再問,就道:「結果驚人之極,細胞組織既非植物,也非動物,從來也沒有見過,而且肯定是活的,有生命,詳細情形,可以給你看我們拍攝下來的上千幅顯微相片——相信世界上沒有一個生物學家見過同樣的細胞組織。」
  黃蟬並沒有誇張,當那些通過電子顯微鏡三千倍放大——拍攝下來的照片,逐張在我們眼前展示之際,我們絕不懷疑它有生命,也被細胞兼有動植物的特性而目瞪口呆。
  然後,我們被請到一間極舒適的會客室,另有兩個人在,一個已上了年紀,目光炯炯,顯得他機警之極,另一個則被介紹是生物學家。
  一進來,黃蟬就對那老人道:「首長,衛先生完全能接受我們的假設。」
  首長的聲音宏亮:「太好了,衛先生能令他們還陽?」
  他這樣開門見山,我自然也不轉彎抹角:「閣下用了『還陽』這個詞,並不合適。「
  首長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讓他們有生命!」
  我吸了一口氣:「我才見過他們,我覺得他們根本有生命——像樹木一樣,靜止不動,就是他們的生命方式,我們無法,也毋需給他們生命。」
  首長濃眉牽動:「那算是什麼生命?」
  他略頓了一頓,終於提出了「最終目的」:「或許,那個勒曼醫院,會有辦法改變他們的生命形式,使他們能動能說話。」
  白素又在我腰際輕碰了一下,我「啊」地一聲:「神秘的勒曼醫院,貴方和他們有聯絡?」
  我真要做起戲來,演技也堪稱出色。首長輕笑了一聲:「沒有,正想拜託衛先生。「
  他目光炯炯地盯著我,我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首長沉下臉來,樣子難看:」難道沒有商量餘地?」
  我確然相當認真地想了一會:「有,把這兩個人交給我,由我全權處理,或者有可能,交到他們手裡。」
  我話還沒有說完,首長已勃然大怒,霍地站了起來,我則用不明白他為何發怒的神情望著他。
  這老頭兒,竟然如此沒有風度,在盛怒之下,竟大踏步拂袖而去。
  黃蟬低歎了一聲,我笑了起來:「機關算盡太聰明!」
  黃蟬木然,白素忽然問:「你們當然已檢查過,這兩個人有思想?」
  黃蟬震動了一下,才道:「不能肯定有思想,但是有介乎植物和動物之間的生物電波。」
  我也歎了一聲:「看來你們是決不肯交出這兩個人的了,這當然是錯誤的決定,正像當年,決定了將大樹鋸下來一樣——若不是把樹鋸了下來,說不定大樹裂開,走出來的是兩個鮮蹦活跳的人。」
  黃蟬口唇掀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來。過了好一會,她居然也用了《紅樓夢》中的一句話:「我再也不能了!」
  白素過去,在她的手背上,輕拍著,表示安慰,她們四目交投,看來有一定程度的心靈交匯。
  我們自然沒有必要再留下來,黃蟬把我和白素送回來,自此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她。
  這個故事的結束,很有點古怪。
《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