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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幽幽地歎了一聲,忽然向一個大櫃指了一指:「你打開這櫃門看一看!」
  李遠苦笑,不明白夫人何以這樣的生死關頭,還這樣好整以暇,要自己做這種事。他匆匆走過去,用力打開了櫃門。
  門才一打開,就有許多人的身體,自櫃中一起跌了出來——這種情形,出乎意料之至,李遠忙不迭向後退去,但是還是遲了,有一個人體,跌向他,他伸手扶住了那個人體。這時,他才發現了兩件事。
  第一,跌出來的人體,不是真人,而是軟膠製成的,大小和真人一樣,有男有女,全部裸體,製造得逼真之極,幾乎完全和真人一樣。
  李遠連說了幾遍「幾乎和真人一樣」,我要求他作進一步的說明。他道:「就是和真人一樣,甚至在觸覺上,也像是遇上了真人。有各色人種,人體上的毛髮,也是真的,就像真人一樣。」
  我道:「你扶住了其中一個,重量當然和真人不一樣,所以你才知道那不是真人!」
  李遠點頭:「是,這是其一。第二是,我發現所有的人,都沒有頭……不,應該說,所有的『人』,他們的頭,都陷在脖子內,只有頭頂部分顯露在外。」
  我聽到這裡,不禁皺了皺眉。如果把李遠的敘述化成畫面,那真是越來越怪誕了——打開櫃門,跌出許多赤裸、無頭的男女身體來,這樣的畫面,應用在電影上,一定具有相當的震怵效果。
  李遠看到我有疑惑的神情,他聲音乾濕:「衛先生,我只是一個循規蹈矩的行政人員,不是藝術家,沒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這一切,若不是我的親身經歷,我絕對無法想像得出!」
  我暫時對李遠的聲明不置可否,因為我知道,人腦太複雜了,有時會有絕想不到的情形出現.一個平時呆板的人,忽然之間產生匪夷所思的想像,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示意李遠繼續說下去,李遠再喝了幾口酒,才道:「我當時十分狼狽,轉頭向夫人望去——」
  李遠扶住了一個人體,那是一個黑種女性的身體,豐滿玲瓏,帶有黑種女性特有的長腿細腰,回頭去看夫人,夫人已站了起來,指著那些人體,神情很是激動,以致連聲音也變了:「拉他們的頭髮,把他們的頭拉出來!」
  這時,房內的情景,形成了一種詭異莫測的氣氛,李遠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魔幻的境界之中,夫人的話,也似乎變成了不可抗拒的命令。
  所以,他一伸手,就抓住了那個黑女的頭髮,用力向外一拉,居然就把黑女的頭,自脖子之中,拉了出來。那黑女眉目如畫,像是正在向李遠笑,兩排牙齒,更得白得發光。
  李遠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夫人突然有了行動,而且很是快疾,一下子就拉出了三個人的人頭,有男有女。然後,她又踢開了幾個人體,一面踢,一面道:「這些全是老鬼的玩具,老鬼喜歡玩人,玩真的還不夠,還要玩假的,我也是他的玩具,我逃不出去,就像那些假人逃不出去一樣!」
  大半裸的一個真美人,加上許多全裸的假人,連李遠都有不知道自己是真還是假的感覺。
  這種感覺極重要,他想盡快地擺脫,他也就得暴躁起來,一揮手,把那個假黑女人遠遠拋了開去,提高了聲音:「你一定要走,你不走,他們殺了你,會算在我的帳上,誣陷是我殺人!」
  他說著,不由分說,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罩在夫人的身上,同時,拿起電話來:「我通知警方!」
  他對巴哈馬群島不是很熟悉,不知道該撥什麼號碼才能知會警方,略一猶豫之後,夫人揚起他的外套,向他頭上罩了下來。
  李遠一時之間未能拉脫,他聽到了開門聲和關門聲。等到他拉下了外套,房間中只剩他一個了。
  他忙走出房間去.走廊之中,卻闐無一人,而且靜得出奇,竟像是什麼中都未曾發生過一般。若不是那柄手槍還在,他真當自己是在做惡夢。
  他本來想把手槍拋回房中去,可是繼而一想,事情實在太怪異,自己身在險地,有一柄槍防身,也是好的。所以,他把槍放進跨袋中,沉甸甸的感覺,使他覺得安全。
  他決定天色一亮就離開,一直到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沒有再遇到別人。
  進了房間之後,他忍不住又大口喝酒,前面已提及過他的酒量不是很好,所以很快地,他又進入了迷糊的境界,似睡似醒。
  他盡量使自己記得:身在怪異的境地之中,不可以醉倒,要保持最低限底的清醒。
  可是他終於還是醉倒了——他是被一陣極度的喧鬧聲所吵醒的,等他睜開眼,已是陽光滿室。巴哈馬群島的陽光,舉世聞名,李遠當然不會有心情欣賞。外面有巨大的機器聲響和鼎沸的人聲。他衝到陽台上,向偌大的花園看去,一看之下,不禁呆了!
  只見花園中,到處是警員和警察,再加若幹警犬,正在到處走動。
  這還不奇,奇的是有許多掘土機,正在把—叢叢的灌水花卉掘起來。這些機器發出巨大的聲響,正把—座美麗有致的花園,作令人不忍卒睹的徹底破壞!
  他也看到了總裁和金兒,站在石階上,正在和一個高級警官說話。
  看到了這種情景,李遠的第一個念頭是:糟了!
《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