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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位於海濱,離海灘甚近。時當初秋,睛朗清爽,海灘上有不少人在嬉戲,藍天白雲,遠帆點點,風景絕佳。小郭還沒有來,我把車子停在當眼之處,就信步向海灘走了過去。
  當時正是下午時分,太陽在我的身後——我強調這—點,是因為若然當時太陽是在我前面的話,我就不會冒著刺目的陽光去抬頭看天,那也就看不到那兩點金光,以後發生的事,自然也大不相同了!
  是的,當我抬頭,極目望天之際,我看到了兩點金光,極其燦爛奪目,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形成了一種十分奇特的光彩,而且還在迅速地移動。
  那景象才一入目,怪異莫名,我第一個意念所想到的是:「神仙在放飛劍!」
  可是定一定神,再仔細一看時,不禁啞然失笑,原來由於金光乍現,景象太奇特了,竟忽略了和金光在一起的一個極普通的空中現象。
  那所謂「極普通的空中現象」,是有一頭蒼鷹,正在天空翱翔。
  天上有鷹在飛,平常之至,所以被我忽略了。這時,我才發現,金光是在鷹身下發出來的,好像是在它的爪子部位,極有可能是他抓住了什麼會反射陽光的金色物體,更有可能是它的腳部,套著金屬圈,所以才會有奪目的金光反射。
  如果是後者,那麼情形就有兩個可能:其一是那是一頭受人豢養的獵鷹。其二,那是生物學家研究的對象。
  我一發現天空上有金光閃耀,就一直以手遮額,凝神觀看,同時也作出了推測。
  本來,事情到我有了這樣的結論之後,也告一段落了。可是,突然之間,又有了意料之外的變化。我看到在高空盤旋的那頭蒼鷹,陡地以極高的速度,俯衝而下。我立即知道,它是在空中有了發現,正以它驚人的攫獵本領,衝向目標。
  而它下衝的所在,就是在離我不遠處的沙灘,我看到有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手中拿著一隻竹籃,正在向前奔走!
  那頭鷹的目標,就是那個小女孩!
  這一下意念,令我吃驚之極,看來那頭鷹很大,小女孩絕無抵抗能力!我已來不及出聲警告,蒼鷹自長空下擊,勢子何等凌厲!
  我立即向前奔去,在奔跑途中,拾了兩塊石頭在手,說時遲,那時快,蒼鷹離那小女孩的頭部,已不到十公尺了,旁邊也有人發覺蒼鷹襲人,一起驚叫起來。
  我雙手蓄足了勁,就在那鷹伸出雙爪,抓向小女孩之際,兩塊拳頭大小的石塊,帶著呼呼的風聲,已激射而出,射向那鷹雙翅的翼根。
  這時,已可看清,那鷹雙翅展開,足有一公尺半,鷹身並不是太大,可是鐵喙鋼爪,攻擊力之強,使它具有極度的危險性。
  那小女孩已嚇呆了,幸好在千鈞一髮之間,兩塊石頭,已經射到。
  我是使足了勁道的,所以一擊中,立刻見功。我聽到了清楚的骨折聲,那鷹本來是以極其佳妙的姿勢凌空下擊的,此時身子在離地三公尺處,陡然翻轉,直墮了下來。受了傷的雙翼,還在揭力扑打,令得沙灘之上,沙粒四揚,聲勢極其駭人。
  我第一時間趕到,立時以雙足踏住了它的雙翼,揮手令那嚇呆了的小女孩離開。
  其時,那鷹是倒翻跌下來的,腹部向上,我可以感到它的雙眼之中,充滿了仇恨瘋狂的目光。
  同時,我也看清楚,它的雙足之上,確然套著金圈,由於它雙足不斷在蹬動,利爪還想攫人,所以一時之間,看不清那一副金圈的模樣,只覺得式樣很是奇特。
  蒼鷹的腳上套有金圈,那自然是受人豢養的了。我知道要養這類猛禽,最好是自小養起,最理想的目然是取得鷹蛋,讓小鷹在孵化之後,第一眼就看到主人。
  鳥類有一個很特別的遺傳習慣——會把來到世上之後,第一眼見到的東西,當作是自己的母親,在那種情形下,當然容易豢養和訓練。
  若是捕捉一頭成年的鷹加以訓練,不是不可以,但必須有十分殘酷的磨練過程,利用飢餓和痛楚,來逼鷹屈服。這樣訓練出來的鷹,和主人之間的關係,就像奴隸和奴隸主之間一樣,仇恨之大,隨時會爆發,經常以傷害主人,鷹回復自由的悲劇作結束。
  我也知道,一頭久經訓練的鷹,很具靈性,沒有道理無緣無故去襲擊小孩子的。
  我雖然雙足踏住了它的翼,但是它還在用力掙扎,我大聲叱喝:「別動!你要是不想死,我可以替你醫治!」
  我當然不會期望它可以聽懂我的話,所以我一面說,一面俯下身,雙手按向它翅根的斷折處,同時,略加勁力——這樣做,會使傷處產生一種灼熱感,減輕痛楚。
  那鷹果然安靜了下來,這時,小郭也趕到了,我也看清楚,沙灘上散跌著一些烤雞,那自然是那小女孩手中籃子裡的,也是鷹想攫食的目標。
  我向小郭示意,兩人合力,助它的雙翼收束。小女孩的父母也來了,不住的向我道謝。
  鷹靜了下來,我已可以把它抱起來,我道:「我要去找獸醫,不和你去看李遠了!」
  小郭搖著頭:「真是意外,這鷹是有人養的?」
  我隨口應:「看來是,我得好好教訓一下那鷹主人,這樣兇猛的禽鳥,怎可以隨便放出來。」
  到了車旁,我叫小郭幫我脫下外套,裹住了鷹,再用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然後驅車直到獸醫處。
  那獸醫是和我相熟的——若干年之前,一頭勇猛絕倫的戰鬥犬,名叫老布的,在激戰一頭三千年老貓之後,身受重傷,就是在這位獸醫處治痊的,從此之後,我和這位獸醫相識,時有往來。
  這時,我載著傷鷹去找他,自是順理成章。當他看到我帶來了一頭猛禽之際,他也不禁嚇了一跳:「衛斯理,你古怪事真多!」
  我道:「別的事我不敢說,這件事,還真有點古怪,你看這鷹——」
  說話之間,他已把鷹接了過去,手法熟練地在斷翼處接了一下,又在鷹頭上拍了幾下,那鷹變得很是馴服。獸醫極快地替它注射了麻醉劑,等到鷹首垂下,他一面按駁斷骨,一面問我:「是你?」
  我點了點頭,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下。獸醫有點神情駭然:「這種鷹,有著極重的報仇心理,它一定不知道是你令它受傷的,不然,寧死不會讓你把它帶到這裡來!」。
《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