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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的初步判斷,意外是一次爆炸。
  (後來,證明他的判斷正確。)
  當他跨出總控制室時,他輕輕地頓了一下腳——若不是他在那時,恰好斜著身子在抓癢,他一定可以看到當時發生爆炸的情形。
  他可以肯定,在事故發生之前,他留意到的五十九號研究室之中,有兩個研究員正在工作,並無異樣。
  就是由於那十分之一秒的疏漏,他沒有看到爆炸是如何發生的。
  在這樣的機密重地之內,緊急應變行動小組的行動:自然快速之至。
  但是在沒有得到所長進一步的命令時,應變小組也不敢貿然行動。
  所以,在一分鐘之後的情形是,在五十九號研究室的門外,七名組員,攜帶著各種工具,等候所長進一步的命令。
  所長在事故發生之後兩分零七秒(自紅燈閃亮算起)趕到門外,他在離門還有七八公尺時就下令:把門打開。
  他下的這個命令,再簡單明瞭不過,可是應變小組的成員,卻面面相覷,沒有立刻執行。
  因為他們知道,要把這研究室的門打開,若是不循正途,那得大費周章,至少要動用三十公斤以上的烈性炸藥,還要在事先,進行一連串裝置炸藥的工作。
  如果循正途打開,自然簡單得多,那可以有兩個法子。其一,是每天使用五十九號室有甲的研究員,兩人各把右掌按在門上的感應板上,感應板檢查了兩人的掌紋,正確了,門就會自動打開。
  另一個辦法是,所長把右掌按向感應板——所長猶若旅館的總管,他的掌紋,可以打開任何一間房間。
  那是極簡單的方法。
  所長在發出了那個命令之後,也知道自己的命令,下得有點急躁,所以他用力一揮手,大踏步來到了門口,向小組長望去。
  小組長立刻舉起了手中的儀器,那儀器上,有許多數字在閃動,顯示門的溫度正常,門的一切,並沒有受到破壞,室內雖有意外,但那堅固的門,卻不受影響。
  所長自然知道每一間研究室的門的結構,他知道,這時,就算裡面正以六千度的高溫在燃燒,在門外,溫度也是正常的,但門一打開之後的情形如何,就無法估計。
  而且,不但是高溫,還有可能有漏的毒氣,甚至從試管中逃出來的細菌等等。總之,在門內發生的災禍還未弄清楚之前,要做好一切防範。
  第一時間趕到的應變小組成員,早已穿上了成套的防護衣。
  這時,在一遍又一遍「各人留在原來崗位,誰也不准亂動」的警告聲中,所長也在組員的協助下,穿起了防護衣,他的右手,最後才罩上手套,因為需要放在感應板上一秒鐘。
  門上一盞綠燈亮起,表示門鎖已解除,門只要用力推,就可以推開。
  這時,小組長身子一橫,阻擋在所長的身前,同時一揮手,兩名組員就來到了門前,用力去推門——「身先士卒」這回事,早已不存在了。在門被緩緩推開之時,又有兩名組員,站到了組長之前,以作妥善保護。
  研究室的門,類似大型銀行的保險庫,極厚,也相當沉重,在兩名組員的推動下,慢慢推開來了。才出現了一道縫,白色的煙,就骨朵朵的冒出來。
  立刻有人進行測試,也立刻有了結果:是強烈爆炸產生的濃煙,爆炸由硝化甘油引起。這種爆炸物,相當普遍,自公元一八四六年被意大利化學家索佈雷羅發現之後,一直懷才不遇,直到公元一八六七年,才被瑞典化學家諾貝爾廣泛運用,它是炸藥之王。
  所長一看到這樣的測試結果,又驚又怒——他對五十九號研究室知之甚詳,在這研究室中,不應有硝化甘油!
  經測定的硝化甘油爆炸,那硝化甘油是外來的!
  硝化甘油沒有腳,不會自己跑進來,那當然是有人帶進來的。
  進得了五十九號研究室的人,只有研究員甲、乙,那當然是兩人中的一個帶進來的了。帶進硝化甘油的人,不論目的是甚麼,也是嚴重違反了規章。在這裡,違反規章,就意味著背叛,是極嚴重的罪行。
  一時之間,白煙還在冒之不已,每一個人都在緊張地工作——人人都知道,研究室內的兩個研究員,就算能在爆炸發生時逃過劫難,也等於是死人了。
  門終於全部打開,在強力有效的抽風設備操作之下,白煙迅速散盡,可以看清研究室中的情形了。
  在這裡的上百所研究室,格局一致,有一個主室,兩百平方公尺,附有三個副室,每個四十平方公尺。副室之中,設備齊全,可供人在內舒適生活。
  這時,門一打開,主室和副室的情形,都一目瞭然,因為三間副室的門,都已被炸碎了。
  事實上,可以說,研究室中的一切,都被炸碎了,觸目看去,沒有一件東西是完整的,不論原來的材料是甚麼,都成為一堆廢物。
《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