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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找人
  柳宗元先生這樣罵屍蟲,指出屍蟲的「小人」行為:「人皆有屍蟲三,處腹中,伺人隱微失誤,日庚申,出讒於帝。」
  乖乖不得了!
  照柳大文豪所說的,真是值得研究之至。他對這三位屍蟲先生的指控,也相當嚴重。「伺人隱微失誤」,就是說專俟人有什麼行差踏錯之處,然後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庚申日,屍蟲就到「帝」面前去進言讒──說壞話。這是典型的出賣行為,書蟲在人體內潛伏目的,原來是向「帝」說人的壞話!
  總目的弄清楚了之後,還有兩個細節問題,頗值得研究一番。
  其一:書蟲所留意的「失誤」,是指什麼呢?可以是指人的行為失誤,也可以是指人的思想失誤,不論是哪一方面,這「失誤」與否,又是以什麼為標準呢?那套標準又是怎樣的呢?
  其二,「帝」又是什麼?書蟲為什麼要把人的失誤,向這個「帝」匯報?這個「帝」在知道了人有失誤之後,會如何處理?他又會運用什麼力量來處理?
  這些問題,逐一深究下去,趣味昂然,而且很是重要,因為每一個人的身體之中,都有三個屍蟲在做「鬼頭仔」,任何人,都絕無隱私可言,因為屍蟲在人的身體之中,人不論做什麼,甚至想什麼,都有這個「鬼頭仔」定期向「帝」報告。
  這些問題,柳大文豪也無法有答案,因為他這樣罵屍蟲,也是從道家的典籍中得來的資料。
  (柳宗元為什麼要作《罵屍蟲文》,也很容易明白,他罵的是屍蟲的這種打小報告的小人行徑。)
  古人記述道家的學說時這樣說:「三屍,或謂之三彭。人身中皆有是三蟲,能記人過失,至庚申日,乘人睡去,而讒之於上帝。故學道者至庚申日,輒不睡,謂之『守庚申』,或服藥以殺三蟲。」
  以上的說法,見於《避毒錄話》一書的第四卷。
  這段話的奇妙之處,在於點明了屍蟲是替「上帝」服務的。
  這個「上帝」,自然是一位天神,但不知是何方神聖,道教中的各種神仙極多,可以假定就是俗稱「玉皇大帝」的那位,那是至高無上的尊神,看來不但掌管天上的一切,連人間的一切,也在他的掌管之中,而「三彭」屍蟲,就是他情報網的最末梢,是潛伏在人身體之中的。
  不過,這段話,卻也暴露出了這位「上帝」很是無能,因為他派出去的探了探沒有什麼大本領,乘人睡覺,才能活動,人只要在庚申日不睡,它就沒有辦法。而且,還可以「以藥殺之」──常言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反過來者,卒子這樣弱,主將也不會強到哪裡去。
  再者,這上帝知道了人的過失後又如何呢?古往今來,多少大奸大惡之人,再大的過失,何止萬千,若那上帝全知道了,何以又不作處理?還是積在一起,等其人死了,才算總帳?
  作為上帝,而不能及時制止人的惡行,這神通自然也有限得很了。這一切,雖然古籍中記載很多,但一直以來,都被人當「神話」看待,從來也沒有人,想在人的身體中,把那三個有名有姓的屍蟲捉出來看一看,究竟是什麼樣子的,究竟是什麼人派來的。
  也沒有人進一步想從實際出發,去證實它們的存在。
  這時,被那位朋友一提,我想起了這一切來,思緒大是紊亂。
  那位朋友也過了好一會,才道:「你看這種記載,和田活所說,有間諜潛伏在人體之內,是不是接得上準頭?」
  我吸了一口氣:「豈止接得上,簡直合拍之至!」
  那位朋友道:「不知道田教授是根據資料而生的想法,還是他在實際上已有所發現?」
  我無法回答,只好道:「不知道!」
  那位朋友話題一轉:「衛斯理,根據你的理論,諸神都是外星人,那記,記載中的『帝』,自然也不會例外!」
  我也知道他想說什麼,就應了一聲:「是!」
  那位朋友忽然激動起來:「你看,人是多麼糊塗,多麼麻木!」
  我又好一會沒出聲,這位朋友雖然沒有明言,可是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是說,有某一類外星人,派了許多潛做者,潛做在每一個人的身體之內,人有什麼行動,甚至思想,這些潛伏者會定期作出報告!
  道家典籍中的一些,竟然可以作出這樣的解釋,這很是令人驚詫。但仔細一想,這豈非很是合情合理?
  我苦笑了一下:「你的設想很好,不知道田活是不是也作同樣的設想,又或者他已經有所發現,有機會,我會去問他。」
  那位朋友卻道:「不要等有機會了,他還和那位公主在一起?我去找他。」
  我呆了一呆:「你也在研究這方面的課題?」
  他答道:「不是。」
  我吸了一口氣:「那,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去,因為他們的研究工作,不見得會歡迎外人去打擾!」
  我的話,說得委婉之至,那位朋友歎了一聲:「我知道,可是我另有目的。」
  我好奇,問了一句:「什麼目的?」
  他的回答,令我一時,會不過意來,他道:「我要找一個人!」
  我呆了一呆,無法在「找一個人」和「屍蟲」之間,取得任何聯繫。
  他又歎了一聲:「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我仍在想:要找一個人,可以有幾百種辦法,仍然不明白那和我們剛才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那位朋友想是知道我不明白,他道:「若是田活已研究到了屍蟲的存在和活動,那麼,屍蟲定期報告人的行為,自然也知道這個人在何處,屍蟲知道,那麼『帝』也知道,通過他們,我就可以找到我要找的人!」
  聽了他這一番話,我不禁呆了。
  這算是什麼辦法?哪有人做事,這樣繞彎子的?而且,一切全是那麼虛無飄渺!
  我呆了好一會,才道:「若是有人,要從倫敦到巴黎去,他採用的路線是,先從倫敦飛到美國的佛羅里達,然後乘坐太空穿梭機,到太空和俄國的太空船會合,再經由俄國太空船返回地球,到達俄國的太空基地,然後再由基地到莫斯科,從莫斯科搭火車,轉赴巴黎,你認為如何?」
《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