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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出了病房,在醫院門口,遇見了愁眉苦臉,在門口打轉的丁真——丁真不但不敢走進何可人的病房,連進入醫院,也視為畏途。
  白素叫住了他,介紹了自己,又問他見了我有什麼結果。
  丁真苦著臉:「衛先生叫我去問何姑娘——」
  他把經過說了,白素忙道:「這問題……不適宜去問她。」
  丁真如釋重負:「是……是……我也是這樣想。」
  白素把剛才在病房中的情形說了,丁真當然聽溫寶裕講過我們夫婦兩人的事,所以他問白素:「衛夫人,你看她心中有什麼秘密?」
  白素搖頭:「我不知道,她對你很信任,你可以慢慢問她。」
  丁真慘叫了起來:「什麼慢慢問她,還有一天限期,找不回那隻雞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白素道:「總可以有點通融的吧!」
  丁真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白素又好氣又好笑:「還有一天,你不妨把賞格再提高些。」
  丁真也豁出去了:「好,提高到一百萬元。」
  用一百萬元的獎金,目的是為了捉一隻雞回來,那實在是一種不正常的行為。可是,才經歷過何可人那種瘋狂行為的白素,卻覺得很應該,她連連點頭:「好,你立刻去宣佈!」
  丁真對我的意見,也不敢太輕視,他又問了一句:「我真的不必再去問何姑娘?」
  白素又一次點頭:「是……她的精神狀態,不是很適宜接受這個問題。」
  丁真歎了一聲,恰好有一位高級警官走過來,他忙迎了上去,白素急於與我會面,就趕了回來。
  所以,在丁真離開之後不多久,還不到一小時,白素就出現了,把她在醫院發生的事告訴了我。
  她自然要問我的意見,我的回答,直截了當之至:「她是一個神經病人!」
  白素側著頭:「從表面上看,她確是如此。」
  我笑:「從本質看,她是一個動物的保護者。」
  白素不理會我的譏諷:「應該是,可是她又把那些雞運到市場上去賣,這似乎又說不通。」
  若是換了旁人,我早已中止討論了,因為我認為何可人這個人,簡直無聊透頂,不知所謂,根本不值得研究,就讓她為了一隻雞去發神經好了。
  不過看在白素卻很有興趣的份上,我也只好略微發表一些意見。
  白素又道:「看她的情形,像是並不在乎那隻雞的生死,只是在乎……那雞是不是找得回來——即使找回來的是死的,也比找不到好。這種心態,說明了什麼?」
  我隨口敷衍:「這倒有點像緝捕大盜的賞格:不論生死,只要捉回來。」
  白素望了我一眼——她絕對看得出我是敷衍她,可是她對我的話,卻又考慮了一會,甚至點了點頭:「是,她的目的只是要把那隻雞抓回來,這又是為了什麼?」
  我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無法作出推測。
  白素又自言自語:「她的行為,如此激動,一般來說,女性只有在面臨執著的感情時,才會有這樣激烈的表現。」
  我怔了一怔,一則是驚於白素的認真,二則也感到白素的話太過詭異。
  我道:「這是什麼話,難道她愛上了一隻雞——而且還是母雞?」
  白素卻不理會我的責問,仍在自言自語:「她為什麼肯定是三六五號那一隻呢?她一定有一些奇怪的遭遇,不肯說出來。」
  我笑道:「那有兩個辦法,一是把她捉了來,嚴刑拷打,令她吐實。二是我們自己去調查。」
  白素對我的調侃,並不生氣,反倒睜大了眼望著我:「是『我們去調查』,不是我一個人去調查。」
  我一時失口,說了一個「我們」,白素這樣追問我,我自然不好再打退堂鼓。
  我只好道:「從何開始啊?」
  白素笑:「看來你有點不情不願,這樣吧,你挑容易的做好了。」
  我苦笑,我豈止「有點」不情不願而已,簡直是大大的不情不願!
  我歎了一聲:「好,請分配工作。」
  白素道:「五百多隻雞,不會是普通家庭養出來的,一定是養雞場的出品。你先找到那個養雞場,從而在那裡瞭解一下何可人這個人的一切。」
  我的神情一定是相當悲苦,因為我竟然要接受如此的任務;所以,我那一聲「得令」,也說得有氣無力之至。
  白素卻不肯放鬆:「這就去,立刻回音!」
  我沒好氣,拖長了聲音:「喳——老佛爺。」
  不等白素瞪我,我就大踏步出了門口。在門口,一聲長歎,那自然也是歎給白素聽的。
  也就在那一聲長歎之中,我有了偷懶的辦法,我直赴警察總部,去找特別工作室主任黃堂——有他相助,可以省事許多。
  到了黃堂的辦公室外,只見進出的人很多,而黃堂的咆哮聲,自辦公室中傳了出來,他在罵人:「他奶奶的,什麼玩意兒,有錢人吃飽了沒事做,愛怎麼就怎麼,可是不能拿警隊開玩笑,全撤回來,我的命令,全撤回來,一個也不能留。」
《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