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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懷疑歸懷疑,「你究竟是不是人」或是「你究竟是什麼」這樣的問題,還是難以問得出口。
  一時之間,我們都不知如何應對,何可人也冷著臉,雙方僵在那裡。
  我正想再攻擊何可人的弱點,但還沒有開口,就徒然聽得那公雞一聲長啼,聲音嘹亮之至,簡直有點震耳欲聾。我們一起向那雞看去,只見它全身羽毛,幾乎都豎立了起來,昂首向天,神態威猛之至。
  何可人也抬頭向著天,我一直在留意她,只見在那一霎間,她俏臉煞白,白中泛青,那種臉色,可怕之至,竟帶有濃厚的死亡氣息!
  她和公雞都向天上看,我們不必看就知道天上有什麼,因為一下又一下,連接三下,嘹亮的鷹鳴聲,傳了下來,當然正是神鷹現身了。
  隨著神鷹的鳴叫,那公雞又啼了兩下,兩種禽鳥的叫聲,聽來各擅勝場。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暗暗吃驚,因為就生物相生相剋的習性來說,鷹是雞的剋星。那公雞見了神鷹,竟敢長啼示敵,因此可知,必然不易對付。
  神鷹要對付普通的雞,當然沒有問題,但那公雞,我們推測它已然是在「成精途中」,有了「道行」。不知神鷹的程度如何,是不是能對付得了它!
  說時遲,那時快,鷹鳴雞啼之聲,兀自在耳際縈迴,只見一團黑影,已凌空撲下。
  此際,我、白素和黃堂所站之處,離何可人和公雞不是太遠,那神鷹下撲之勢,迅疾無倫,猛惡無比,我們都不由自主,疾身後退。
  身形尚未站穩,卻見紅影飛舞,那公雞竟然向著下撲的神鷹,疾迎了上去。
  一隻公雞,就算它會飛,飛翔能力也必然無法和鷹相比。可是那公雞騰空而起之勢,也非同小可,捲起了一股勁風,令地上的砂石四下飛濺。
  公雞騰高約有三四公尺,已在半空之中,和下撲的神鷹相遇。
  兩者之間,動作都快絕無倫,實在沒有法子看得清。只見一團黑影,一團紅影糾纏在一起,迅速無比地在翻滾,身上羽毛紛紛四散詆落,宛若下了一天的花羽。然後倏忽之間,紅影向下,黑影向下,陡然分開,鷹鳴雞啼,同時發生。
  那公雞落在地上,神鷹飛上天去。
  在那片刻之間,由於剛才的惡鬥實在驚心動魄,所以我自然而然關心神鷹的安危,先抬頭向天看去。
  只見神鷹一飛沖天之後,在天空中盤旋,顯然未曾受什麼傷害。
  我這才低頭去看那頭公雞,只見它落地之後,抖了抖羽毛,仍然擺出一副戰鬥的姿態。
  直到此際,在半空中撒落的羽毛,才紛紛飄落在地。雖然是雞毛多,鷹毛少,但是一鷹一雞,在半空中相鬥,公雞竟然能令神鷹的翎毛,也損失了若干,這也就駭人聽聞之至了。
  看那公雞的神態,顯然還在準備第二回合的惡鬥。我大是緊張,屏氣靜息。這時,聽得何可人厲聲問道:「這鷹是你們的?」
  白素很是鎮靜:「是,是小女的好友。」
  何可人臉色鐵青,剎那之間,連聲音也變得難聽之至了,我心中忽然沒來由地想:丁真若在,見到她如今的情形,愛戀之心,必然大減。
  只聽得她道:「那鷹是你女兒的朋友,這雞是我的朋友,為什麼你們非對付我和這雞不可?」
  這個責問,可說是有力之至,真不好應付。
  黃堂這時冷冷地道:「這雞,我懷疑它殺過人!」
  何可人一聲冷笑:「一個堂堂的高級警官,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誰會相信一隻雞會殺人!」
  黃堂也一聲冷笑:「若有人指使,那便不同!」
  何可人揚眉:「說來說去,你仍然當我是兇手,看來不能破案,是你的一大心病。」
  黃堂還想說什麼,何可人已經道:「阿大,別和他們多廢話!」
  她的那一聲「阿大」叫的是那只公雞,她話一說完,就轉身進入了屋子,那公雞緊跟在她的後面。一人一雞的動作配合得極好,而且行動也快。
  正在其時,神鷹已再度自半空之中,俯衝而下,但何可人和那公雞進了門之後,門立時關上,神鷹也不再下衝,只在低空盤旋。
  這時,紅綾也奔了過來,神鷹落下來,停在她的肩上,紅綾吸了一口氣:「神鷹說,它可以敵得過那隻雞。」
  何可人率雞退避,這已使我們知道神鷹可以敵得過那隻雞。問題是,現在何可人和雞躲在屋內,我們卻不能把她趕出來。
  當然,我們可以破門而入,可是卻沒有採取如此激烈行動的法理根據。
  紅綾又道:「神鷹又說,它起先以為那雞可怕,但現在知道,可怕的是雞身邊的……那個……那個……」
  我心中一凜:「那個什麼?何可人?」
  紅綾道:「神鷹只說是雞身邊的那個……」
  她這樣說的時候,又側頭去看了一下鷹,鷹發出了幾下怪聲,紅綾道:「應該是說那個女人。」
  我深吸一口氣,望向白素,白素雖然一向鎮靜,但這時也不禁神色駭然,她向屋子揚聲道:「何姑娘,其實事情發展到如今這樣的地步,我想你也知道,不能再靠遮遮掩掩過日子了。」
  白素的話,是很嚴重的挑戰,何可人應該立刻就有回應才是。
  可是,屋中卻靜得出奇。
  白素又道:「你打算怎麼樣?你可以全身而退,當然也可以奮力一戰。但換了我是你,一定不會那麼傻,因為情勢對你很是不利。」
  屋中仍是沒有反應。
《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