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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她們兩人是何等樣的身手,就算打不過人家,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怎麼就那麼容易叫人抓了去當了「人質」。
  其三,甚麼四巧堂不四巧堂的,這種江湖幫會,大都是三五十年之前的事,早已風流雲散,沒有僅存者了,哪裡還會有甚麼活動。
  所以,我第一個反應是:兩個小丫頭,又在胡說八道了!
  可是,我一看白素的神情,嚴肅無比,我也就不敢貿然發表意見。
  因為我知道,白素對於江湖上各種古里古怪的幫會組織等等,知之甚詳,她她父親白老大兩人,簡直是這方面的小百科全書。
  我聽也沒有聽過「四巧堂」這個名詞,她一聽就解說出所以然來,可知其中必有古怪。
  只聽得白素沉聲責問:「你們曾欺侮殘疾人來著?」
  良辰美景急道:「沒有啊,我們怎麼會做這種無聊之事。」
  白素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事情就有商量。」
  我哼一聲:「事情本就沒有甚麼大不了,這兩個小丫頭,不知在鬧甚麼鬼!」
  良辰美景叫了起來:「那四巧堂的高手說,若是不聽他的話,要有幾百人死於非命!」
  我愈聽愈不像話,怒叱道:「叫那人向我說話!」
  良辰美景又笑了起來:「他又聾又啞,只會特種手語,怎麼能在電話中和你講話?」
  這時,白素狠瞪了我一眼:「你們把事情經過,好好說一遍。」
  良辰美景道:「只怕在電話中說不明白,你要來才行。」
  白素吸了一口氣:「好,我來!」
  她一面說著,一面已回臥室去換衣服,我失聲問:「你們在哪裡?」
  良辰美景道:「機場。」
  我火冒三千丈:「哪裡的機場?」
  良辰美景卻笑得歡暢:「當然是本市的機場,衛大哥,你也來,事情怪得很。」
  我沒好氣,用力放下電話。白素動作快,已換好了衣服,並且向我拋來了外套和長褲。我一面下樓,一面穿上,動作難看,狼狽不堪。
  看白素很是焦急的樣子,我不以為然,上了車,就道:「別緊張,這兩個小鬼頭,花樣多得很,我才不相信她們成了人質,身陷險境!」
  白素笑了一下:「看來確然不像,不過也難說得很,因為那四巧堂中的人,行事……乖張得很,不能以常理度之。」
  我道:「怎麼一回事,聽起來,有點像是武俠小說中的情節。」
  白素緩緩搖著頭:「他們全是聾啞人、殘疾人,在世上,自然難免受人欺負,所以行為偏激。他們第一代創始人,在清乾隆年間,得遇高人,聽說那是一個女子,還是獨臂神尼的再傳弟子——」
  我聽得興趣盎然:「好哇,那是明清八大俠之中,哪一位的徒弟?」
  所謂「獨臂神尼」,是明朝亡國之君,崇禎皇帝的女兒長平公主,所收的八個徒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稱「明清八大俠」,倒也不儘是稗官之言,而是確有其人,大有其事的。
  白素道:「應該是呂四娘,但年代久遠,已不可考查了。」
  我道:「好傢伙,和雍正血滴子也扯上了關係!」
  白素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說道:「對不起,我並無輕視之意。」
  白素歎了一聲:「這四巧堂中的人,最多的時候,也不超過五十個,卻是人人各有所長。他們最恨的是欺躪殘疾人的行為,一教他們遇上,雖然犯事的是小子,也絕不肯放過——」
  我聽得悚然,也大是反感:「那他們會如何對付?」
  白素道:「爸告訴我,他們花長時間在對毒物研究過程中——那是他們自衛的方式,因為他們畢竟不如正常人,所以要另辟途徑,謀求發展。」
  我心知白素對各色江湖人物,都很尊重,所以一句話在口中打了一個滾,並沒有說出來。
  我想說而沒有說的話是:想不到和毒手藥王,也大有關連。
  白素續道:「他們的獨門毒藥,很是古怪,能令人在短時間內變成殘疾。譬如說,他們知道有人在欺侮聾啞人,就逼那人服毒,服了毒藥之後,那人便有十天八天,或是一個月半載,耳不能聽,口不能言。那意思是叫那人也嘗嘗做聾啞人的苦況滋味,看他以後還會不會再去欺侮又聾又啞的可憐人。」
  我聽了之後,不禁默然,因為這樣的行為,似乎很是公平。
  我只是問了一句:「過後呢?」
  白素道:「他們對藥物的控制,得心應手,到時,那人就恢復了正常。」
  我搖頭:「這只怕也是傳說,若是有人欺侮失去了雙腿之人,難道他們也能令那人斷了雙腿一個月,到時又再長出兩條腿來?」
  白素道:「你倒真能夾纏不清——他們能令那人下肢麻木,動彈不得,一如失了下肢。」
  我仍然搖頭:「傳說而已,豈可足信!」
  白素悠然道:「我還很小的時候,爸帶我去見一個老朋友,那老朋友是一方大豪,爸去了之後,他家人卻說他不見客。他和爸是極熟的,爸一路罵,一路闖了進去,誰也阻不住——」
  我聽白素說著,也不禁神往,想想白老大行事的作風,一定是驚天動地之至。
  白素續道:「等到闖進內堂,見到了那老朋友,不禁大吃一驚。本來那老朋友是昂藏七尺之軀,神威凜凜的一條漢子,這時卻彎腰拱背,十足是一個駝子,模樣怪之極矣,我爸一問之下——」
  我揮言道:「莫非他因為欺侮了一個駝背人,所以被四巧堂的人處罰的?」
《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