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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究竟是一種甚麼樣的感覺,甚麼樣的情形,當然只有身歷其境的那巨人才知道。
  但是我敢說,就算那巨人不是聾啞人,他也必然無法說得清楚——還是那句老話:那不是人類的語言所能表達的,因為那種情形,根本不是人類生活中出現的事,當然無法用人類的語言形容。
  我把這句老話又解釋了一次,以釋各人之疑。良辰美景顯得很是焦急:「他說不明白麼?總可以多少作一點……形容吧!」
  白素道:「我問了他很多次了,他實在是說不出所以然來。」
  良辰美景的神情,很是失望,忽然又道:「不要緊,反正地道就算填死了,也可以挖出來。」
  我覺得她們的態度古怪——太熱中於想知道這「雙程生命」的奧秘了,似乎超出了僅僅是好奇心的範圍。
  我忍不住問她們:「你們很想也有雙程生命?」
  兩人怔了一怔,皺著眉,像是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我心中陡地一動,想起了一些事來,我望著良辰美景,語重心長地道:「古今中外,多有人在發長生不老之夢的,不過我認為這雙程生命,和長生不老,全然是兩回事!」
  良辰美景極是機伶,一下子就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知道我看穿了她們的心事。她們俏臉略紅了一紅,但是由於我和她們實在太熟,所以她們也沒有太多的不好意思,反倒坦然道:「雙程生命,至少使生命延長了一倍!」
  我大搖其頭:「非也非也,不能混為一談。你們要弄清楚,雙程生命,並不是生命加倍,而是一來一回。這回程生命是甚麼樣的一種情形,不是親歷者,誰也不知道。但據我推測,滋味絕不會好。」
  良辰美景不服:「你所據而云然?」
  我其實也不知道這「回程生命」的滋味究竟如何,也只不過是想當然矣,良辰美景這一追問,倒使我至少想起了一點來。
  我道:「只舉一點,就可見其餘了。這一點是:他在今天見到的人,遇到的事,都只是一天之間的事,過了今天,就永遠消失了。」
  良辰美景瞪大了眼,神情古怪。事實上,我也一樣神情古怪,因為那幾句話,雖然出自我口,可是我也無法作進一步的解釋。
  如果要我用一個實例,作具體說明,我也真不知從何說起!
  偏偏良辰美景像是非要把這個問題弄清楚不可,鍥而不捨地追問:「請你舉一個我們容易明白的實例,這才比較有說服力!」
  我說了半天,原來她們竟認為我的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當真是豈有此理。
  當下,我也不甘服輸,就悶哼了一聲:「聽著,很簡單,想一想,就可以有假設——」
  我一面說,一面伸手,在自己的頭上指了指,表示要用腦去想,可是老實說,直到此際,我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但是,也就在那剎那之間,我靈光一閃,陡然想起了一個「實際些的例子」來。
  我道:「譬如說,一個皇帝有了雙程生命——」
  我在說到「一個皇帝」的時候,加重語氣,而且直視著她們。
  良辰美景道:「好譬喻!」
  我特意舉「一個皇帝」作例子,還是因為我看穿了她們的心意之故。
  記得(爆炸》那個故事嗎?
  良辰美景和那故事中,那亞洲小柄的獨裁統治者,那一雙雙生子,必然關係有進一步的發展。她們想像「雙程生命」是生命的加倍,也必然是為那獨裁者兄弟著想,所以我一說「皇帝」,她們也就立刻心領神會。
  我舉出了我的實例:「譬如說,一個皇帝,大權在握,為所欲為,以百姓為芻狗,以一己為天下——」
  良辰美景叫了起來:「夠了,不需要大多的形容詞。」
  我笑了一下:「為了加強這皇帝希望生命延長的意念,有必要介紹他比普通人更留戀生命的原因!」
  良辰美景撇了撇嘴,沒有再說甚麼。
  我道:「在這樣的情形下,皇帝一定想永遠活下去當他的皇帝,就算不能,生命可以延長一年半載,都是夢寐以求的事,何況雙程生命,聽起來像是生命可以延長一倍,自然更是吸引——吸引皇帝和擁護這皇帝的人。」
  我老實不客氣地說出了「擁護這皇帝的人」這樣的話,自然有譴責良辰美景的意思在內。她們的神情委屈。白素在這時,為她們說話:「別太多不必要的話,你且舉你的例子。」
  我就繼續:「假設皇帝的第一程生命,到了盡頭——別怪我說廢話,有些話非說不可。在實際情形之下,凡是皇帝到了生命的盡頭,必然出現你死我活,血肉橫飛的權力鬥爭。這個皇帝就算沒有這種事,一切風平浪靜,在萬民擁戴之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照我們現在的理解,在他死了之後的第二天,就立即開始了回程生命,是不是?」
  鎊人都點了點頭。
  我道:「為了確定起見,再向那巨人問一次。」
  白素道:「好!」
  她說著,就向那巨人「詢問」,巨人回答,白素道:「是!」
  我又問:「回程生命的第一天,對他來說,有甚麼不同?」
  白素又問,那巨人又答,白素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經開始了回程生命,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