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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設黃而和他母親是隱居者,那麼,這位老夫人在隱居之前,一定不是一個普通人黃而曾用很多聽起來頗為古怪的話,來形容他的母親。先明白了這一點,十分重要。因為要找白老大的,就是這位老太太。
  我把整理出來的這幾點說了,白素點頭同意。我伸了一個懶腰:『問題的中心是:這位老太太有甚麼重要的事情,非找白老大商量不可?』白素補充:『中心之二是:黃堂為甚麼要拚命阻止?』我也同意這是一個關鍵性的問題,而我的補充日是:『黃堂阻止,我看和最近發生的事情無關。』
  白素想了一想:『他母親好像很贊成他潛逃?』這一點,並無疑問,因為黃而所說的甚麼『道不行』之的那番話,分明是他母親所教。
  我道:『真怪兜來兜去,問題還是:他母親是何等樣人?』白素笑:『和她為甚麼要找爸?』我想了一會,站了起來:『先把濕衣服換了,我有主意。』
  白素笑著說:『無非是強行求見!』
  我哈哈大笑:『正是如此,你可有更好的辦法?』白素說:『為甚麼要你去求見她?』
  我怔了一怔,隨即恍然,伸手在自己頭上打了一下。白素說得對,是對方急著要找白老大,那就應該由她來求見我們才是。不過,看剛才他們兩兄弟的情形,一定不會將白老大的消息告訴老太太。那我們所要做的是,要讓她知道白老大並不難找只要先來見我們就行。
  我想到這裡,就道:『登報,還是廣播?』白素搖頭:『如果老太太長期隱居,那就不會有和外界接觸的習慣,所以都沒有用。』
  白素說得有理,所以我還是要走一趟,見著了老太太,才能告訴她有關白老大的消息。
  我把這一點說了出來,白素又搖頭:『那兩兄弟既然存心欺騙老太太,必然用盡手段不讓你見到她,何必再與他們起衝突?』我笑著說:『你有高見,請趕快說。』
  白素並不說甚麼,卻向紅綾望去。紅綾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尖,神情疑惑,白素道:『借你的那蘋神鷹一用。』
  我和白素在討論的時候,紅綾一直在旁邊,所以白素一說,她立刻就知道是甚麼意思。她先發出了一聲長嘯,然後叫道:『太好了!神鷹一定不負所托。』
  說話之間,一陣勁風過處,那蘋神鷹已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停在紅綾的肩上,顧盼有姿,神駿無比。
  這當然是好主意只消把神鷹放進黃堂的大屋子去,鬧一個天翻地覆,只要老太太在屋子中,自然會被引出來。而看到我們放在神鷹身上的字條,這就大功告成了。
  我很高興:『這就啟程!』
  白素笑:『換了濕衣服再走不遲。』
  五分鐘後,我們已經出門,車很快就上了公路。我想到神鷹闖進屋子,那兩兄弟手忙腳亂的情形,就覺得好笑。
  不多久,已快接近目的地了,可是路上車輛極多,前進緩慢。這一帶,並非交通要道,剛才還沒有甚麼車子,怎麼忽然會變得擠塞起來?車子以極慢的速度前進,我極不耐,紅綾放出了神鷹:『請它到前面去看看。』白素說道:『前面一定出事了。』
  正說著,一陣警車和消防車的警號聲從後面傳來。照說,公路上的車輛,聽到了這種警號聲,都要讓在一邊才是。可是路上的車子,早已擠成一團,如何能讓得出路來?於是,警號聲不斷響著,直響得人心煩意亂。
  不多久,好幾架直升機在頭頂上飛了過去。這時,所有的車輛,根本無法移動,駕車人都下了車,議論紛紛。我和紅綾也下了車,一些人看到了高大粗壯的紅綾,都投以好奇的眼光。
  紅綾有一個好處,並不害怕旁人的注視,也不在乎他人的議論,我行我素,顧盼自如。
  不一會,那蘋神鷹自半空盤旋而下,停擺紅綾的肩頭之上,望著她的人,更是嘖嘖稱奇。
  紅綾和神鷹嘀咕了一陣,通:『前面失火了!』
  這時,就算沒有神鷹偵查回來的報告,也可以知:前面失火了。因為前面有一大蓬濃煙冒起,愈來愈高,看來火勢很是猛烈。
  我一看這情形,心中就打了一個突。
  這裡是郊外,都是平房,就算著火,也不會有那麼大的火頭。附近一帶,唯一的大房子,是黃堂的那所。
  看過去,方向也對,莫非著火的,正是黃堂的房子?白素也想到了這一點:『車子不通,人走總可以。』
  我點了點頭,三人就棄車步行。這時,有大隊警員也都叫嚷著,在車叢之中,穿插跑步向前。
  其中,一個看來很面熟的警官,一見到了我,就向我揚了揚手,我大聲問:『哪裡失火?』他也大聲答道:『黃主任家!』
  黃堂雖然出了事,也被停止了職務,但他擔任特別工作室主任多年,各級警官都對他很是尊敬,仍然稱他為黃主任,是很自然的事。
  本來,我正在急急向前走,一聽得那警官證實了我的猜想,立刻停了下來,一時之間,思潮起伏,竟不知是甚麼滋味在心頭。
  黃堂的房子失火了!
  那當然不會是偶然的事,可是也突然之極他們兩兄弟才走了多久?前後不會超過半小時,我們就出發了。那也就是說,他們一到家,立刻就放火燒房子了。
  白素轉過身,看到我臉色有異,就道:『放火,是早有準備的了,不然,不能那麼快就烈焰沖天!』
  我木然點了點頭,思緒翻騰,只想著:一個人要放火燒自己的房子,那需要多大的決心?
  尤其是黃堂那樣的古老大屋,絕對可以列入建築文物,卻捨得放一把火燒掉,是為了甚麼?陡然之間,我腦中又閃過了四個字:棄保潛逃!
  為了逃得徹底,黃堂一家不惜毀了老家,這代價之高,真是難以想像。奇怪的是,他們到哪裡去了呢?一來,這房子的四周圍,警方有嚴密的監視,兩兄弟加上老太太要離開而不被發覺,難上加難。就算他們做到了這一點,想要離開這個城市,也同樣絕不容易。
  當然,我絕不低估黃堂的能耐,不過我始終疑惑:他們可以躲到哪裡去?因為這不是一年半載的事,這一去,他們可能一輩子就不再在人前露面了。
  日本語之中,有『人間蒸發』一詞,用來形容黃堂他們現在的情形,再恰當也沒有了。
  我一面想,一面仍和白素、紅綾向前走。不多久,就到了通向黃堂房子的那條私家路。在路口,有許多警員守著,不讓人接近。我們略走近了些,就被警員呼喝著,不准再向前。
  這時,已經可以看到著火的房子了。熊熊烈火已經把整所房子完全吞沒,火勢之大,我們雖然相隔還有一百多公尺,也可以感到熱力逼人。在大火捲起的強風中,許多著了火的東西,在空中飛舞,看來很是怪異。
  消防車由於公路上的擁擠,無法到達。雖然已經有一部分消防員趕到,可是附近根本沒有救火的水源,也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肆虐,一點辦法也沒有。
《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