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他既然虛心求教,我也不妨擺老資格:『記得:對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永遠別說『不可能』。』
  張泰豐連說了三聲『知道』,又道:『事實是,有三個人在嚴密監視之下,離開了被監視的範圍。』
  我道:『根據這個事實,可以證明監視工作一定有漏洞。』
  張泰豐對我的說法,顯然不同意,不過他的作風和溫寶裕大不相同,他也不出聲反駁,只是以沉默來表示抗議。
  我繼續道:『黃堂的反監視行動,比你的監視成功,所以他能夠逃走。』
  張泰豐仍然不出聲,我等他開口,足足等了三分鐘,他才道:『是不是真有『隱身法』這回事?』我再地想不到鬧了半天,他會冒出這樣一句話來,真叫人啼笑皆非。
  我用很不客氣的眼光望著他,他卻十分認真:『要是你明白我們的監視程序,就不會奇怪我何以會這樣問。』
  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把監視程序詳細告訴我。張泰豐變換了坐姿,把他主持的監視程序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這些程序很是複雜,沒有必要一一敘述。
  總而言之,一句話,黃堂一家人要在這樣嚴密的監視之下離開,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所以一時之間,我也無話可說。
  我不以為黃堂是利用了隱身法才逃脫監視並不是說世上沒有隱身法這回事。許多年前,我曾經有過一次經歷,記述在《透明光》這個故事之中,就和隱身法有關。
  張泰豐追問:『衛先生有甚麼設想?』我倒是有幾個設想,不過我先要弄清楚他的目的。所以我問:『你現在的努力,目的是甚麼?只是要明白他是如何離開的,還是要把他找回來?』張泰回答得很坦率:『都想。』
  我提醍他:『現在的情形,黃堂已不再是通緝犯,就算你把他找出來,也不是功勞。』
  他漲紅了臉:『我完全沒有要領功的意思。』
  我道:『他的房子是一所古宅,可能有極之隱密的地下建築,不但可供人躲藏,而且可以不怕地面上的大火。』
  張泰聽我這樣說,張大了口,好一會出不了聲。
  我笑道:『你覺得太簡單了?』張泰豐苦笑:『我的確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再去找,當然遲了。』
  我哈哈大笑:『換了你是黃堂,會不會還等你去找他?』張泰丰神情苦澀:『我至少可以把地下建築找出來。』
  這小子有點死心眼,我點醒他:『你那樣做有甚麼好處?證明我的設想,還是證明你的能力?』張泰豐樣子無可奈何:『你的意思是,我不必再在這件事上努力了?』我道:『正是如此,你現在要做的是盡快把黃堂已不必逃亡的消息傳播出去只要他一回來,任何疑問都立刻迎刃而解。』
  張泰豐站了起來,同我行了一個禮,準備告辭。就在這時候,電話鈴響起,我一拿起電話,就聽到了白素的聲音。
  就在這時候,張泰豐欲言又止,我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要對他說,所以向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且等一等。張泰豐的行為一直很有禮貌,他知道我要講電話,所以走出了房門。
  白素一開始就道:『我把經過情形詳細告訴你。』
  我想請她長話短說,可是還沒有開口,白素已道:『你別心急,事情有點複雜,不說清楚,更難明白。』
  我忙道:『請說,請說。』
  白素就把她和白老大之間的商量過程,詳細告訴了我。
  的確,事情有點複雜,而且很有出乎意料之處。
  白素一見白老大,就先說了天工大王要找『四嫂』的事。可是白老大卻置之不理,自顧自問:『聽說有人敲鑼打鼓要找我,是不是有這事?』白老大雖說隱居,不問世事,可是他交遊廣闊,五湖四海都有朋友,各種消息都很靈通,所以他忽然這樣問,白素也不以為異。她也知道要是不先把這件事說清楚,白老大不會和她商量有關天工大王的事。
  於是,白索就從頭開始,把我們怎麼樣去向黃堂道歉,以及後來所發生的事,詳細向白老大說了一遍。
  她是為了天工大王的事情去找白老大的,可是她很有耐性,把一切經過都說得很仔細。
  一直到那時候為止,不單是白素,也沒有任何人會把天工大王找四嫂這件事,和黃堂的母親找白老大這兩件事連在一起因為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這兩件事都是風馬牛不相干,根本扯不上關係的。
  所以,當白素向白老大說出這一切的經過時,只不過是應白老大的要求而已,並沒有其他的打算。
  當她說到廉不負這個法醫師公來找我的時候,白老大道:『這個矮子是個人物,我曾見過他一次那時,他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不,少年。』
  看來,白老大對廉不負這個人很有興趣,竟然不理會原來的話題,說起他那一次見到廉不負時的情形來了。
  白素雖然好耐性,但是也好幾次想要打斷白老大的話頭。可是又不忍心掃了老人家的興致,所以由得白老大去懷念往事。
  白老大說的有關廉不負少年時候的情形,也很有趣。而且,聽下去,白索大是訝異。
  因為沒有多久,白素竟聽出了兩件本來絕無關係的事情,居然有一條線索可以連貫那時,白素在想到了這一點之後,立刻就有很多聯想。我會把她想到的一切都敘述出來,不過當然先要聽聽白老大說了些甚麼。白老大從他見到廉不負開始說起:『那少年身高不滿四尺,可是一臉精悍之色。據說他從九歲開始,就已經懂得殺敵人,死在他手中的日本鬼子和漢奸少說也有好幾十人。』
  白素有點不以為然:『雖然當時歷史環境逼人做出非常行為,不過,以殺得人多作為英雄,那是『水滸傳』時代的標準。』
  白老大大聲道:『你到底是女人家,我從小就帶你闖蕩江湖,結果你還是那樣婆婆媽媽。』
  白素不敢再說甚麼,白老大又道:『他後來成了法醫,那倒是家學淵源。』
  白素大奇:『他上代也是法醫?』白老大道:『他父親、叔伯那一輩,至少出了十來個捕快、劊子手和仵作,那全是和死人打交道的行當。一部《洗冤錄》是他們家小孩子必讀的書本你知道甚麼是《洗冤錄》?』
  白素點了點頭那《洗冤錄》是一本奇書,它是人類第一部法醫學著作,作者是宋朝的宋慈。
  這書專門研究各種非常死亡狀態,極之專門。
  白素由衷地道:『他現在的成就,早已在前人之上了。』
  白老大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一面喝著自釀的美酒,一面享受法國南部和煦的陽光,繼續道:『他出現的時候,就引人矚目,手裹拿著一根很高的木棍,搖搖晃晃而來。一報姓名,更是令人一聽難忘。』
  白素微笑:『那時候,他當然還沒有『死不認錯』這個外號。』
  白老大豎起大拇指:『這外號真好當時,金秀四嫂向我介紹他的外號叫作。』
  白老大話還沒有說完,白素已經叫了起來:『你說甚麼?金秀四嫂?那和金秀四嫂又有甚麼關係?』白老大笑了笑:『我也老糊塗了我那一次見到廉不負,就是在我和金秀四嫂會面時的事。』
《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