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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道:「這只不過是理論上的肯定,而你卻有了巨大的突破,請告訴我們,你和水之間的溝通,已到了甚麼程度?」
  黃而搓著手,想了一想,才道:「我很難說得清楚,總之,我知道他的一些想法,而他則可以肯定知道我在想甚麼娘帶著我們離開之後,我因為把白老大的下落隱瞞起來,沒有告訴娘,心裹很不安,一個人在發悶時,他就告訴我,他可以把我要見白老大的信息傳出去。」
  他說到這裡,略停了一停。
  他說得不是很有條理,卻很生動我知道他口中的『他』就是『水』。他確然有能力和水互通信息!
  這種情形,當真是奇妙之極!
  白老大在我的表情上看出了我的心意,他道:「還有更奇妙的事,我在河面垂釣,忽然之間感到有信息不斷傳入我的腦中有人想見我,這要見我的人,就快出現了!當天下午,黃而就找上門來了。」
  我大是不明黃而是怎麼會找到白老大的呢?
  黃而笑了起來:「是他告訴我的,他告訴我該怎麼走,才能找到白老大過甚麼海,沿甚麼河,甚至於該跨過多少條小溪,他也說得清清楚楚。我就照著他的指示,穿江過海,找到了要找的人,一點也不差。」
  我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黃而所說的經過,奇特無比,在我的經歷之中,竟找不到相同的例子。
  過了一會,我才道:「據我所知,以前非人協會有一個會員,被大量植物指引,見到了一棵大樹。不過我看其經過也遠不如你的經歷那麼有趣。」
  黃而很是高興,笑得歡暢。白素問:「你要找我爸,究竟是為了甚麼?」
  黃而道:「說來話長,是我娘的主意。師父要介紹我做非人協會的會員,娘說,要是非人協會能把他的意思傳達出去,那也不妨,不然,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不如去找白老大,他一定有辦法把他的意思傳達出去。」
  黃而一連說了兩次要把『他的意思傳達出去』可知此事十分重要。我知道這其中的『他』就是『水』,可是不知道水有甚麼信息要通過人來傳播。我只是可以肯定這一定是所有事情的關鍵。我問:「他的意思是」白老大和黃而互望了一眼,白老大道:「你來說,你是直接獲得他的信息的人。」
  黃而點了點頭,神情變得凝重,他敘事的方式很獨特,絕不講條理,會把許多事加在一起,一下子說出來,幸而只要用心一些,還可以聽得懂。
  這時他一開口就道:「大事不好,他生氣了!他說,再這樣下去,他會使地球重歸洪荒反正由得人類再胡鬧下去,結果也是一樣,不如由他來提前發動,多少還能保存一些,不至於完全徹底毀滅!」
  黃而所轉述的『他的意思』清楚之極。這種『他的意思』早在我們討論三大生命之前,就已經認識到,而在肯定了三大生命之後,這種認識開始具體化。我們也一直在為這種認識而感到震撼,可是怎麼也比不上如今聽了黃而的轉述之後那樣驚慄這已經是最直接的警告,再要忽視,地球就要重歸洪荒,人類也就不能倖存了。
  我和白素緊握著手,兩人都手心冰冷。
  黃而又道:「他還說,他絕不是虛言恫嚇,過去已經有過幾次,他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發動了反擊。他更說,他的反擊必然一次比一次厲害這一次,一直在進行破壞的生物,不會有任何生存的機會!」
  我和白素手心冒汗他說『過去已經有過幾次』,確然不是虛言恫嚇,人類在經過這『幾次』之後,都曾經用文字把經過的情形詳細紀錄下來。
  極其中最著名的當然是『諾亞方舟』,其餘,在有悠久文化傳統的民族的歷史上,都有相類似的記載洪水曾經在大地上發威,令得所有的生物吃盡了苦頭。
  比較起古代的破壞行動,現代的破壞程度何止加深了千萬倍,當然其結果也是使得反擊的程度厲害千萬倍!
  黃而望著我們,顯然他已經把話轉述完畢。
  白老大用力一揮手:「真正是事不宜遲,我看,非人協會可以起很大的作用,你不妨加入。我們這裡同時進行,雙管齊下,可以事半功倍。」
  他說了之後,長歎了一聲,神情十分沮喪白老大一向都是鬥志昂然,我幾乎從來也沒有見過他有這樣的樣子。
  他連聲音都十分苦澀:「任重道遠,困難之至,別說在我有生之年,是無法完成的了!」
  我們都沒有出聲別說是白老大已經年邁,就算是今天才出世的嬰孩,在他的有生之年,是不是能看到人類再不如此不知死活,任意破壞,也未可料。
  白素首先打破沉默,她道:「我們不必太悲觀,已經有很多人認識到了這一點,正在努力推行停止破壞的運動,我們參加進去,盡自己一分力量,能不能成功,也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了。」
  白素的話,其實也不樂觀實在是由於世上不知死活的人太多,其中更有一大部分是手中有權的狂人:又愚蠢、又黑心的政客,例如不斷進行核爆,又例如企圖改變大江大河的自然狀態,無一不是在自掘墳墓。他們自己找死,還要拉上不知道多少人陪葬,真正是混蛋透頂!
  看白老大漲紅了臉的樣子,他是準備破口大罵了。正在此時,大門打開,溫寶裕一馬當先衝了進來,大聲叫道:「猜猜我們這幾天在幹甚麼?哈哈,老爺子來了!這一位又是誰?」
  在他後面,跟著紅綾、戈壁沙漠,最後才是天工大王。
  我知道這些人到,必有一場混亂,所以搶先道:「這一位能夠完成你們這幾天努力在做而又做不成的事!」
  此言一出,果然大有作用,一時之間,人人都向黃而望去。
  接下來,雖然我努力控制局面,還是不免有些七嘴八舌。不過總算在最短時間之內,雙方都把事情弄清楚了他們正如我和白素所料,努力想和水進行溝通,不過沒有成功。
  知道黃而已經可以接收水發出的信息,溫寶裕首先怪叫連連,紅綾和戈壁沙漠也很興奮。
  離奇怪的是,最應該跳起八丈高的天工大王,自從進來之後,竟然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向他望去,只見他和白老大兩人互望著,神情古怪,像是兩個互相比賽誰能夠維持最長時間不眨眼的孩子一樣。
  看來,他們維持這種狀態已有很久了,直到我們全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丹時開口:「又見面了!」
  從頭到尾,他們兩人就只說了這一句話肯定在他們之間,曾經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過,但那不屬於這個故事的範圍之內,所以不必多說。
  贊同樣的,像金秀四嫂如何會嫁給黃天功,他們母子二人又如何曾遇見都連加農等等,都有很精采的過程,當然也都是另外一些故事。
  當時,天工大王只是拉住了黃而,求他傳授和水溝通的方法,以便他應用在和山溝通上。
  兩人在大廳的一角說了許久,天工大王突然長嘯一聲,竟然不告而別,就此離去,戈壁沙漠立刻追了出去。
  過了一會,兩人垂頭喪氣回來,瞪著黃而,像是怪黃而不知道說了甚麼,才令得他們的偶像離去。
  黃而高舉雙手:「我只是告訴他,要誠心誠意把山當作和自己一樣的生命,自然而然,生命和生命之間,就可以有溝通。我想他領會了這一點,所以才急不及待去進行了。」
  戈壁沙漠仍然悶悶不樂,溫寶裕道:「好極了!黃而先生可以和水溝通,天工大王有希望能和山溝通,要是再有人能和氣溝通,那麼人類和三大生命就都有了接觸。」
  天工大王一走,白老大就恢復了常態,這時他哈哈大笑:「古時候,有一個人,我想他能和氣通信息。小寶,你要是知道這人是誰,我有獎。」
  溫寶裕大感興趣,不斷眨眼,可是他顯然不知道答案,他向我望來,我搖了搖頭我也想不起有哪一個古人有這樣的神通。溫寶裕又向白素望去,白素笑道:
  『任何一個有法力的古人,都有呼風喚雨的本領,「呼風』就是把信息傳給空氣,『喚雨』就是和水溝通。」
  溫寶裕一聽,立刻鼓掌。白老大笑道:「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我只想到了諸葛亮借東風,是人和氣溝通的具體例子。原來在傳說之中,有許多人類和三大生命交往的例子,而且還有一定的規律可循。」
  白老大所謂『一定的規律』,是指傳說中神仙的法力那是一種初級法力,幾乎甚麼樣的神仙都會。當然,人類要把這個規律找出來,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
  這個故事敘述到這裡,已經可以告一段落。只有兩件事還需要交代一下。
  極其一,我問了黃而:「令堂要見白老大,並沒有甚麼了不起的大事,只不過是想問一問老朋友的意見,令兄黃堂為何竭力阻止?」
  黃而苦笑:「他知道我和娘一出現,他的身世就再也隱瞞不了,所以才那樣做。」
  我仍然不明白:「他為甚麼要隱瞞自己的身世?」
  黃而大笑了起來:「他是一個堂堂的高級警官,可是父親是海盜,母親是湖匪,你叫他怎麼能不隱瞞?」
  我呆了一呆,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黃而和黃堂性格截然不同,他顯然絕不以父母為恥,反倒覺得黃堂的行為很是滑稽。
  這件事原來如此,當然也就不值得再提。
  另一件事,就是小郭尋找金秀四嫂,一直找到印尼蘇門答臘的多巴湖邊上,互給兩固蒙面人抓住,綁在一棵樹上,警告他再要多事,就把他拋下水裹餵魚。
  小郭脫身之後,感到環境險惡,就回來和我們商量,我一聽就知道那兩個蒙面人一定就是黃堂和金秀四嫂。
  可惜黃而自從和我們分手之後,就一直沒有機會再見到他,所以也無法證實。
  小郭感到很是沮喪,我安慰他:「要不是你肯定了黃天功是金秀四嫂的丈夫,整件事還是弄不清楚。」
  小郭道:「他們隱居所在,一定就是那個多巴湖!」
  我伸了一個懶腰:「他們既然隱居,不想見人,我們何必再去打擾他們。」
  小郭這才罷了。
  白老大住了幾天才離去,在這幾天之中,我們計劃了很多行動,配合水通過黃而傳來的信息。不過是不是能令得那許多不知死活的破壞者覺悟,也就只有天磽得了。
  全文完
《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