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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殘酷之極的謀殺
  在記述許多奇異和不可思議的事情中,從來也沒有一次,像這一次那樣難以下筆,這件事情,有著好幾個頭緒,每一個頭緒都同樣重要,對整個事情的發展同樣重要,使人不知如何開始才好。
  還是從裴達教授的遲到開始比較好。
  裴達教授從來不遲到,他是一個生活極有規律的人,他十分重視這一點,以致他到了五十歲,還不結婚,理由很特別、也很簡單:怕在生活中突然多了一個女人之後,規律不能再繼續下去。
  裴達教授有一隻他不離身的懷表,那懷表的報時,幾乎絕對準確,他做任何事都依時依刻,絕不差分毫,選讀裴達教授主講的「生物遺傳學」的學生,擠滿了教室,裴達教授還未曾出現!人人都極其的訝異,因為這是從來也未有過的事。
  學生在議論了一陣之後,推出代表到校務處去,要求到裴達教授的住所去探望他,校務主任也答應了學生的要求,因為學校當局也感到同樣奇怪。
  但是,就在那時候,裴達教授的黑汽車,駛進學校的大門,車子停下,從校務處的辦公室窗中,可以看到裴達教授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立時有很多人向裴達教授迎去,裴達教授遲到,這事情實在太不尋常了,每一個人都想知道他遲到的原因。但是裴達教授未曾回答任何人的問題,筆直地向課室走去。
  在校務室中的學生代表,連忙離開了校務室,奔回課室去,裴達教授站上了講台,他不但破例地遲到,而且,他雙手竟空空如也,而未曾帶著他那只從不離手的,塞滿了講義、文件的公文包。
  他的頭髮凌亂。他面上的神情,雖然和經常一樣地嚴肅,但是卻蒼白得可怕。
  學生本來想問問他為甚麼遲到,可是看到他的神情如此之駭人,卻也沒有人敢開口。
  整個課室中,變得鴉雀無聲,然後,聽到裴達教授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喉嚨:「對不起,我……我……遲到了!」
  裴達教授一生為人之中,可能從來也沒有將「我」字和「遲到」這兩個字連在一起過,是以他講得不流利,聽來有點不順耳。
  學生們每一個都現出了一個微笑,表示教授遲到,並不是一件甚麼大事。裴達教授在講了一句之後,卻又僵住了,不知講甚麼才好。
  因為他沒有了公文包,沒有了講義,那使他不知如何開始講課才好,他手足無措了片刻,突然「砰」地一拳,重重地敲在講台之上。
  那一下突如其來的動作,將所有學生嚇了一跳,只聽得裴達教授突然大聲道:「人類的劣根性,不得到徹底的改造,任何科學成就,都只足以助長犯罪,而不能使人類進步!」
  裴達教授平時除了教授他主講的課程之外,是很少發甚麼議論的,此際他突然大講題外話,而且出言驚人,這更使得學生驚愕。
  在幾十個大學生中,必然有幾個特別歡喜和教授辯論的,立時有一個學生站了起來:「裴達教授,你認為人類當前要務,並不是急速地發展科學,而更重要的是教育?」
  「不是!不是!」裴達教授連連地敲打著講台,他激動的神情,從未有過。一個生活有規律的人,大多數理智,極少衝動,可是這時,裴達教授卻激動得近乎完全喪失了理智,他大聲嚷叫著:「我的意思是,一件微小的犯罪,能破壞一個科學家畢生的工作,誰知道那犯罪者是甚麼人?他可能是一個童犯,可能是一個一點知識也沒有的人,可是他的破壞力──「
  裴達教授講到這裡,劇烈地喘咳了起來。
  就在這時,校務主任和大學副校長,一齊走進了課室來,學生都知道,副校長也是一個知名的學者,而且是裴達教授的好朋友。
  副校長來到了裴達教授的身邊,伸手拍著他的肩頭:「老朋友,我十分同情你。」
  裴達教授仍然咳著,副校長又道:「你最好先休息休息,來,我們一齊去看看,是不是可以補救,以及如何補救!」
  副校長半拉半拖地將裴達教授帶出了課室,校務主任站上了講台,宣佈道:「各位同學,裴達教授的課程,暫時停止,因為他受了重大打擊,現今的精神狀態,不適宜授課。」
  學生中立時有人叫道:「他受了甚麼打擊?」
  校務主任歎了一聲:「正如剛才裴達教授所說的,一個普通的犯罪者,毀了一個科學家一生的工作。昨天晚上,教授的實驗室,被一個或兩三個小偷弄破窗子,爬了進去,當小偷發現實驗室中沒有甚麼值錢的東西之際,就將實驗室徹底破壞,我也不知道破壞的程度,但據警方人員說,破壞得非常徹底,教授的全部實驗紀錄,都不復存在!」
  所有的學生都不出聲,大部分現出了憤怒的神情。因為他們全知道裴達教授的實驗室在科學上的價值。蛋白質的化學分析在他的實驗室中完成;酶的初步分類,在他的實驗室中完成;還有許多許多生物學上的重大的進展,在他的實驗室中完成。
  一個國際科學基金協會,有鑒於裴達教授的科學研究的成績,曾撥鉅款來增添他實驗室的設備,是以他的實驗室堪稱世界一流水準。
  學生自然也知道那實驗室在裴達教授心目中的地位,因為平時,只有成績最好的學生,才能獲准進他的實驗室去,做他的實驗初級助手。而曾經去過他實驗室的人也都知道,在他的實驗室中,即使講話講得略為大聲一些,那麼,下次就休想再有機會進入他的實驗室!
  而如今,他的實驗室,連同他的實驗紀錄都被毀了,那對裴達教授來說,可以說是致命的打擊。
  當時,所有在這個課室中的學生,似乎都有一種預感:以後,可能再也聽不到裴達教授來授課了。當然,當時並沒有人說出這種預感來。
  但是,當第二天又發生了變故之後,警方前來調查時,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堅持說他們在昨天,已有了強烈的預感!第二天,所有的報紙上,都以裴達教授的慘事,作為頭條新聞:國際著名的生物學教授裴達,在寓所被謀殺,疑凶貝興國當場就逮。
  那是轟動的大新聞,其所以轟動,不但是因為死者裴達教授是一個知名的人物,而且,還因為疑凶貝興國,是裴達教授進行研究的得力助手。
  而且,貝興國的年紀很輕,是受過高等教育,而更成為小市民談論資料的是,貝興國和裴達教授的同父異母妹妹裴珍妮,正在熱戀中,兩人訂了婚,只等教授新的研究課題,稍有成績之後,兩人便要結婚。
  而這件兇殺案,更有一重極其神秘的色彩,那就是警方在案發後,竟封鎖了兇案的現場,不許記者去攝影。記者自然紛紛提出責難,警方發言人的回答,也一字不易地被刊登在報上。
《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