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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南度在一旁解釋,說這種手提機槍,扣動一次槍機,就可以射出十六發子彈,所以在剎那之間,射出的子彈,都射進那匪徒的胸腔,然後又帶著一股又一股的血泉,透體而出。四下噴濺的情形,在慢動作播放時,看來有一種令人心悸的詭異。
  所以在第一遍看到這種情形的時候,由於太驚心動魄,並不能深入觀察。
  張泰豐又播放第二遍,費南度提醒我們:「請注意那匪徒在倒地的時候,他的表情。」
  剛才我已經留意,在匪徒倒地時,面具飛脫,有一剎那可以看到他的臉,雖然模糊不清,倒也可以分清五官。張泰豐就在這個鏡頭上停格,於是我們看得更清楚。
  這匪徒這時候整個胸部幾乎都已經被近距離發射的子彈洞穿,相信他在三秒鐘之內就已經喪失了生命,我們看到的他的表情,當然可以顯示他臨死之前在想些甚麼。
  我們看到的是,那匪徒這時候,臉上所顯示出來的,並不是死亡之前的痛苦或恐懼,比較起來,那緊閉著眼睛的警衛,所顯示的才是真正面臨死亡的極端痛苦和悲傷。那匪徒的表情也不是決心自殺時的鎮定,雖然他的行為是百分之百的自殺行為。
  那匪徒的表情,很明顯的可以看得出是驚訝──極度的驚訝!
  這種驚訝的表情,只有一個人在面臨事先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時才會自然而然顯露出來。
  我們盯著停格看了至少一分鐘之久,都說不出話來。
  費南度先提出問題:「這人的這種表情,表示了甚麼?」
  紅綾立刻回答:「驚訝!他完全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就像我們在事前也完全想不到一樣。」
  費南度也立刻再問:「你的意思是,他向自己開槍,並不是他自己的意願,他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樣做,他本來一心只想射殺警衛,所以當子彈穿過他的身體時,他才會這樣驚訝?」
  紅綾點了點頭,我和白素也點了點頭。
  可是我們對於費南度接下來的一個問題,卻都無法回答。
  費南度的問題其實很簡單,他問道:「那匪徒根本不想射殺自己,他為甚麼會這樣做了?」
  我們對這個問題答不上來。
  想了一會,我才道:「或許我們不能憑他的表情來判斷他的想法,也或許他的驚訝是感到了原來子彈穿過身體的感覺和他的想像不同。」
  費南度聽了,有明顯的失望神情。我也知道我的回答不能令人滿意,可是當時在一時之間,我也無法作出更好的設想。
  我向白素望去,她蹙眉不語,顯然正在思索。
  紅綾大聲同意我的意見,更補充道:「當這個人有這種表情的時候,他可能已經死了,表情看起來像是驚訝,完全是肌肉抽搐的一種巧合,不能代表他心中在想甚麼。」
  費南度吸了一口氣,追問:「然而為甚麼一個窮凶極惡的匪徒,忽然之間不殺人,而殺自己?」
  這個問題,我們更答不上來甚至於完全沒有設想。
  到了這時候,我當然已經覺得事情真的古怪無比,同時也很佩服費南度對於追究怪異現象的精神──一般來說,像巴拿馬這種地方,工作態度總是得過且過,肯花精神做深入研究的並不多。
  而且像這件銀行劫案來說,既然劫匪自己打死了自己,案子也就等於了結,費南度還居然把疑問帶到倫敦去,而且還找到我這裡來,這種鍥而不捨的精神,很是難得。
  紅綾在溫寶裕那裡學會了一種處事簡單化的方法,她這時候就運用這種方法來對付費南度的問題。她道:「劫匪既然死了,又何必去研究他的心態?」
  費南度笑了笑,顯然把她的話當成了是小孩子的話,並沒有加以任何重視,他繼續補充:「事後查明,這個劫匪,是我國十大通緝犯之一,至少牽涉到二十宗以上的搶劫案和謀殺案,稱他窮凶極惡,是因為人類語言貧乏,無法再造一步形容這種喪失人性、禽獸不如的人渣之故。這樣的人渣忽然在殺人的時候,轉而殺死了自己,我認為其中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
  他說到這裡,現出十分疑惑的神情,繼續道:「我不能十分肯定,可是我總感到,這個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可能和我們……我的意思是……和人類有重大的關係。」
  雖然他一面說,一面不斷地喝酒,可是他卻說得很是認真。這時候我腦中一片紊亂,只是在對這種怪異的現象作種種的假設,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當然也沒有回應。
  紅綾和白素也沒有出聲,費南度等了一會,神情更是失望,我道:「這是甚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想不到我這一問,引來了費南度長長的一下歎息聲,很明顯地表示了他對我的不滿。白素在這時候輕輕推了我一推,向螢幕上指了一指,我向螢幕看去,自己也不禁苦笑,因為在螢幕的右下角,有數字表示記錄的時間,年月日之外還有時分秒,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
  而我竟然一直沒有留意,還要發問,其觀察力之差可想而知,難怪費南度要歎氣,在他的肥肚子裡只怕不知道已經罵了我多少遍「徒具虛名」了。
  我喃喃地說了一句「對不起」,解釋:「我集中思考力在設想各種可能,所以忽略了──事情既然發生了已經有一個月,請問閣下有何設想?」
《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