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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鐵天音卻很鎮定:「我甚至是一面看一面銷毀的,看一頁,燒一頁——那些東西,實在不能讓它存在於世。多留一秒鐘,也可能帶來禍害——」
  聽得他還在強詞奪理,我不禁更是惱怒,重重地悶哼了一聲。
  鐵大音向我望來:「衛叔,我說的禍害:大,可以大到和國家民族的命運有關;小,至少也和我們父子兩人的生命安危有關。你是少數幸運的中國人,沒有和那種瘋狂有過關係,而我,甚至於我父親,卻全是劫後餘生的驚弓之鳥。」
  他的這番話,說得很是真摯,我也看到,鐵旦垂著頭,身子在微微發抖,一個叱吒風雲的大將軍,突然如此下場,可知那場瘋狂是如何可怕。
  我歎了一聲:「那你也不必銷毀它們。」
  鐵天音道:「當時,我只想到,要是我們的命運,再受那些過去了的,如此醜惡的歷史所影響,那實在太不公平了,所以,一秒鐘也不耽擱。」
  我瞪著他:「可是秘密沒有真正消失,只是進入了你的腦部。」
  鐵天音高舉雙手,作投降狀:「我一定會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你——以後,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這些秘密。由於沒有了憑據,只靠我們說,人家不會相信,只當是在作幻想故事。」
  我聽得他這樣講,自然而然緩緩搖著頭——我的意思是:單憑你說,怎知道你是不是把所知的全都說了出來,靠不住之至。
  鐵天音的神情有點狡猾,他道:「衛叔,你只好相信我,我會把一切全告訴你。」
  鐵旦在這時候,向我使了一個眼色。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由一個秘密牽出來的另一個大秘密,十二天官也不知道,鐵天音自然也不知道,鐵旦在示意我不必多說。
  可是鐵天音已先說了出來:「爸,真正到現在還在起作用的大秘密,是「揚州的那一個」——我才和他見過面來。」
  鐵天音的話,當真是一次比一次令人吃驚,堪稱高潮疊起。
  我和他老子一起瞪著他,他老子還一面在大搖其頭,表示他說的話匪夷所思。
  鐵天音解釋:「要循正路去見他,當然至少也得一年半載的安排,而且也不一定見得著。」
  鐵旦悶哼:「難道還有甚麼小路?」
  這一次,連我也笑了起來,鐵天音拍著他父親的手背:「不叫小路,叫「走後門」。」
  鐵旦閉上眼睛,長歎一聲。他這個大將軍,自然是想到了當年,打天下的時候,紀律是何等嚴謹,可是馬上得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以致不必多久,就形成了如今這樣的局面。
  鐵天音又道:「也可以稱之為地下關係網絡,這個網絡四通八達,通行無阻,上達天庭,下到鄉村,無往不利。爸,我佔了是鐵大將軍兒子的便宜——」
  鐵旦一揮手:「胡說甚麼,我早早無謀無勇,無權無勢了。」
  鐵天音笑了起來:「人類行為之中,也還有一些,值得稱頌的,其中有一項叫念舊
  」
  鐵旦聽到這裡,皺了皺眉,神情不以為然得有點厭惡。可是鐵天音不理會他,再自顧自道:「還記得以前警衛連長的那個孩子嗎?比我大兩歲,不論春夏秋冬,都拖著鼻涕的?」
  鐵旦神情木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鐵天音續道:「現在,憑著他父親是一個軍區的司令,他抖起來了,非常吃得開,我一找到了他,就和地下網絡拉上關係了。」
  他說到這裡,打了一個「哈哈」:「通過一個將軍的兒子就可以認識一個部長的女兒,然後又是甚麼顧問的女婿,一個關係接駁另一個,我放出去的聲氣是,我要見這個目標,我是鐵大將軍的兒子,現在是一個成功的醫生,和神秘的勒曼醫院有聯繫,見了我,有大大的好處。」
  鐵旦問:「甚麼是神秘的勒曼醫院?」
  我聽得鐵天音那麼說,暗中點頭,知道他這樣做,確然可以達到目的。
  對於鐵旦的那個問題,我道:「等一會再告訴你。」
  同時,我知道,雖然閉塞落後,但作為最高層,對勒曼醫院亦是知道的。而且,根據原振俠醫生的敘述,他還居中和最高層的一個老人作過「交易」,以「年輕二十年的身體」,換取了兩個身份特殊之極的女孩子的自由,過程十分不可思議。
  鐵天音若是打著「神秘的勒曼醫院」的招牌,自然可以見到他想要見的人。
  鐵天音說到這裡,又大笑了起來:「我本來是姑且試一試的——」
  我不等他講究,就道:「你會發現,很容易成功。」
  鐵天音道:「是,太容易了,那些老人和半老人,對自己生命的熱愛,超越了一切
  」
  鐵旦沉聲道:「有人不熱愛自己生命的嗎?」
  鐵天音沒有反駁:「我先見了幾個老人,終於見到了他,我要見他的目的,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知自己的來歷。」
  鐵旦喃喃地道:「他早知道了。」
  鐵天音點頭:「其實知不知道,對別人來說,並無關係,真不明白為甚麼不公開,我去,就是威脅他,要公開這個秘密。」
  我和鐵旦兩人,面面相覷,因為鐵天音的話,越說越奇,簡直難以想像——他竟然用這個大秘密去威脅人,他想達到甚麼目的呢?
  鐵旦一臉疑惑之極的神色,伸手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鐵天音吸了一口氣:「我要他運用權力,把幾個人自監獄中放出來。」
  他這句話一出口,我和鐵旦都明白了。我立時伸手,輕拍他的肩頭,兩人交換眼色,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