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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蘆生陡然吸了一口氣,伸手入懷,他在這時候,神情嚴肅之極,我嚇了一跳,因為他是一個降頭師,誰也不能預測他會取出什麼樣的古怪東西來。
  葫蘆生動作很遲疑,像是一時之間還不能決定該怎樣做,他並不立刻取出什麼來,先向胡克強道:「你過來,我不是瘋子,你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會詳細告訴你。」
  這句話對胡克強有極大的吸引力,胡克強猶豫了一下,向前走去,葫蘆生這才從懷中取出了一隻竹筒來。那竹筒大約兩公分直徑,三十公分長,呈現一種很深沉的暗紅色,竹子經過長時間的把玩,年代長了,就會有這種顏色,這種顏色使人感到歲月的滄桑,另有一股味道。
  這時候如果叫我猜竹筒裡面是什麼東西,我至多說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因為葫蘆生顯然是貼肉藏著那竹筒的,在他把竹筒取出來的時候,甚至於還可以使人感到竹筒上他的體溫。
  葫蘆生鄭重其事,伸手指在竹筒中拈出了一張捲成一卷的紙張,又吸了一口氣,把那張紙在桌子上攤了開來。
  他才攤了一半,我就發出了一下低呼聲。
  那張紙上,是一幅水彩畫,畫的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而使我低呼的並不是這畫畫得極好,畫中的美女當真美麗之極,比照片更傳真,艷光流動,美目顧盼,巧笑嫣然,像是隨時會開口向你訴說衷情一樣。
  使我發出低呼聲的原因是,當這幅晝展開一半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了一角的簽名--一個古篆的「白」字。
  等到畫全展開,胡克強和游宇宙兩人都看得有點發呆,比起他們仰慕的電影明星來,畫上的美女,確然如天仙下凡,人間罕見!
  葫蘆生抬頭向我望來,我立刻道:「這畫,是白老大的作品!」
  葫蘆生點了點頭:「是,是白老大畫的。」
  我知道白老大繪畫功力極深,尤其精於人像,可是也想不到竟然可以好到這種程度!只怕不單是我,連他的女兒白素,也同樣想不到白老大會畫出這樣的好畫來。
  這畫可以說是白老大的巔峰之作!
  我一面心中感歎,一面把所想到的說了出來。我的話又引起葫蘆生的感歎。
  葫蘆生道:「你說得不錯,白老大當年在畫好了這幅畫之後,他長歎一聲,說:這一輩子他再也畫不出更好的了!」
  (後來我向白老大提起這幅美女畫像,問他為什麼再也畫不出更好的了,被他冷笑:「你根本不懂得繪畫藝術,向你說也是自說。」)(所以關於這幅畫我也沒有進一步的說明。)等我和葫蘆生的討論告一段落,胡克強和游宇宙才一起舒了一口氣--他們剛才在看畫中美女的時候,是屏住了氣息的。
  兩人自然而然讚美:「真是美女!」
  葫蘆生立刻又問胡克強:「你對她沒有印象?」
  胡克強苦笑:「這樣的美女,見了一眼之後,誰會忘記。我當然可以肯定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葫蘆生還是不肯死心,又問:「現在你看到了,她有沒有引起你的什麼回憶?」
  胡克強被葫蘆生問得焦躁起來:「我為什麼要對她有回憶?」
  葫蘆生望著胡克強,半晌不語,才道:「我以為會有。」
  我也開始不耐煩:「別再打啞謎了,快從頭把事情說清楚!」
  葫蘆生的神情有些激動,他站了起來,來回走動,突然停下,伸手直指胡克強:「他不但容貌和毒刃三郎相似,連動作、表情都處處有毒刃三郎的影子,若說他和毒刃三郎之間沒有任何關連,殺我頭都不相信!」
  這番話令得胡克強臉色煞白,我卻一點也不滿意,立刻道:「你已經聽過全部故事,知道他和毒刃三郎之間,不可能有任何關連!在毒刃三郎死了十年之後,他父親胡疑才出生。」
  葫蘆生神情苦澀:「先不管有沒有可能,先找他和毒刃三郎有關連的證明,如此相似是證明之一……」
  他話還沒有說完,胡克強厲聲抗議:「由於絕無可能,所以那不算證明!」
  葫蘆生盯著胡克強:「如果你對畫中美女有印象,夢見過她,那就是證明之二。」
  我們三人齊聲道:「為什麼?」
  葫蘆生吸了一口氣:「因為毒刃三郎戀著這位美女,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相思極苦,知道降頭術中有方法可以使人回心轉意,用盡方法找到了我,要我替他施法,令那位美女接受他的愛意。」
  在「故事」中,早知道毒刃三郎是卑鄙、惡毒、無恥的東西,他會對葫蘆生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不意外。而我也肯定葫蘆生必然拒絕。因為我曾聽得藍絲說過,降頭術之中雖然有這樣可以改變人的想法的一種方法,可是如果施術用在男女情愛之上,令一個本來不愛某人的人,愛上某人,會對施術的降頭師帶來極大的災害,所以沒有降頭師肯為他人施這門降頭術。
  藍絲還提到,有的降頭師(會這門降頭術的,是極高級的降頭師),為了追求自己的所愛,不顧一切,使用了這門降頭術,雖然暫時得償心願,結果還是慘不堪言。
  所以葫蘆生不會為毒刃三郎施展這門降頭術。
  果然葫蘆生繼續道:「我一口拒絕,不論他如何苦苦哀求,我都不答應。此人無賴至於極點,他竟然說,要是我不答應,他就不斷去做喪盡天良的壞事,說壞事雖然是他做的,可是起因是由於我拒絕了他的要求,所以等於是我造的孽,他要我為造的孽而不得好報!」
  聽葫蘆生說起毒刃三郎的行為,我不禁膛目結舌,我見過卑鄙無恥的人不算少,這個毒刃三郎,排名絕對可以居首。
  葫蘆生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我當然當他放屁,他無奈我何,真的去做喪盡天良的事情,甚至於殺了從小收養他,教了他一身本領的師父。」
  聽到這裡,我們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人面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