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溫寶裕因為根本扶不住她,便衝著我喊:「衛斯理,你不能走。」他的聲音同樣的虛弱。
  我當然要走,因為還有幾個人沒有露面,我得去找他們。而現在的黃蟬,雖然是沒有了力氣,但也不至於會死,只要小郭走過來,他們兩個一起,就一定可以將她扶上岸去。
  我之所以將黃蟬交給了溫寶裕,是因為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像黃蟬這種有著一身功夫的人,都已經到了如此程度,那麼,還有四個人就實在可以說凶多吉少了,他們四個人中,有三個是科學家,是那種遇到惡劣環境自我保護能力最弱的人,還有一個是行政官員,那就更是弱不禁風了。
  我在淺水區走了一段距離,卻沒有見到他們四個。這時,由於離開水已有了一段時間,我的眼睛似乎有了很大程度的恢復,視線開始漸漸清楚起來。我在岸邊走了一段沒有見到人後,便湖中望去,結果在離湖岸大約一百來公尺的地方,看到有一個人在漂浮著。
  我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水漸漸沒了我的頸部,離那人還有大約二十公尺,我於是開始向前游。到了那人面前,知道他正是那個行政官員,我於是伸出一隻手去抓他。在我當時看來,他可能已經昏過去了,但是,我卻沒有料到,在我剛剛一挨著他的時候,他便以一股極大的力度,猛地抱住了我的頸子,幸好我有著在水中救人的豐富經驗,在他抱住我的頸的那一瞬間,我已經一拳打了過去。
  這一拳我是用足了力氣的,我知道,我的體力消耗已經太大,如果用的力太小,一拳不能將他打昏的話,不僅救不了他,連我自己也要完蛋。
  果然,行政官員挨了我一拳之後,立即便昏了過去。最後雖然將他拖到了可以站起來的淺水區,我的體力消耗也已經差不多了。幸好小郭在這時過來,從我手中接過了那人,我才由白素扶著上了岸。
  上岸後,我再也站不住了,只是坐在地上。
  這時,我向對面望了一眼,對面那座神山原是拔湖而起的,突出湖面至少一千五百公尺以上,但現在,至少已經矮了五百公尺,尤其是那面刀劈一般的崖,已經再也找不到了。
  這時,我想到了我們這一群人,便問道:「是不是都上來了?「
  黃蟬是躺在我的旁邊的,聽我這樣問,使說道:「那兩個不會游泳,我原想帶他們一起過來,但游了一段時間,實在是無能為力……」她說的兩個正是我所說的贊成者和反對者兩個。
  在黃蟬最初顯得全身無一點力氣的時候,我還有些奇怪,現在才知道,她原來在那兩個人身上消耗得太多。在那種情形之下,自己都不知自己能否活下來,卻還能救別人,雖然她並沒能將那兩個救出來,那只能說是無意如此。知道這件事之後,我便有些對她刮目相看了。
  我然後又問起那個和稀泥者,白素在我身邊道:「剛才,小寶和小郭已經將他救起來了。」
  再後來,我們實在是沒有了任何力氣,甚至是連話都不想說了,便各自在山坡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太陽早已西斜,我估計,應該是下午五點左右了。我支撐著想爬起來,我們必須趕到直升機那裡去,那裡有食品,而且,我們也可以在天黑以前趕到安全地帶。
  在我支撐著想起來的時候,白素和黃蟬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她們走過來的那種姿勢,那也真是奇特之至,她的一隻手相互攙扶著,另一隻手上抱著許多東西,向前走的時候,就像是兩個喝醉了酒的人,東倒一下,西歪一下,我猛然想到,在我睡著的時候,她們一定沒有睡,而是就這麼相互攙扶相互支撐著,去看過我們的直升機了。我一見她們的樣子,心中便暗叫了一聲。我們來的時候,原是將直升機停在一處山腳的,雖然其他地方也可以停,但我們見那處山腳比較平坦,而緊挨著直升機的山勢卻很陡峭,照她們兩個此時的表情看來,直升機定然是被這場大災禍損壞了,而她們只是從機上搬下了一些食物來。
  我渾身一震,站了起來,問道:「是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了?」
  白素和黃蟬,不約而同擺了擺頭,那就是回答我了。
  我這喊聲可能大了些,小郭和溫寶裕都醒了過來,那位行政官員也醒了,他們一齊問什麼沒有希望了。而在這時,她們兩個竟一齊坐了下去,手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我們奔過去,將她們扶起,按著她們的人中,又給她們灌了點水,忙亂了一陣,兩個人才醒了過來。醒過來後,黃蟬便解釋說,直升機的螺旋槳已經被損壞了,而機身部分被好幾塊大石頭砸中,主機似乎也損壞了,根本無法再啟動。
  行政官員一聽,急得哭了起來。
  溫寶裕那時的心情也不好,大叫道:「哭什麼哭,你又沒有死。」
  在這之後,值得記述的事情不多,因為直升機沒有了,我們只好走回去,而溫寶裕又不是很記得路,更加上在以後的兩天中又發生過兩次餘震,可以說將我們幾個人震昏了頭,所以走了不少的彎路錯路,而且,我們的體力也一直沒有完全恢復。以至於我們在山中走了整整十周,好在溫寶裕上次與勝姑一起來的時候,知道了山中哪些野果是可以吃的,至少免去了我們不得不忍受飢餓之苦。
  出山以後,我們便看到了大批救災的軍警,那時極之混亂,我們仍然想辦法去勝姑的家中看了看,她的家早已在大地震中毀了,至於她一家的遭遇如何,不得而知。
《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