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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獲得了中央情報局的這一結論之後,仍然懷疑佩德羅被掉包的話,必須有兩大理由,第一,陰謀製造者將有關佩德羅的資料暗中調換了。第二,陰謀製造者掌握了一種極端先進的技術,不僅可以據此改變一個人的造血機能,而且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指紋。
  只需認真分析,就可以發現,這兩大理由其實極其荒唐,改變造血機能和改變一個人的指紋就不用說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暗中調換檔案資料的可能是存在的,然而,誰有如此之大的本事,能夠調換世界上所有情報組織的檔案資料?幾乎一個國家就有一個秘密情報組織,有的國家甚至有許多個這樣的組織,這些組織中,無一例外地建立著一些重要人物的檔案,只要有一份檔案不可能被調換,那麼,冒這樣的險就是毫無意義的。可要想調換所有的檔案,恐怕就連中央情報局和克格勃這樣的超級秘密組織聯手起來,也不可能辦到。
  正因為如此,一條原以為非常容易走的路,走過之後,不僅沒有獲得任何效果,反而驚動了中央情報局。中央情報局一出馬,隨後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情?誰都無法預料。如果中央情報局因此大動干戈的話,對中央情報局的一舉一動密切關注的其他一些秘密組織會不會也有了同樣的興趣?即便不是全世界的秘密組織全都盯著這件事,有兩三個國家硬是想插一足的活,這件事就夠瞧的了。
  因為知道驚動了中央情報局,小郭不好再在當地逗留,便就此回家,然後又化裝前去調查桑雷斯。
  小郭心中非常清楚,世界上所有的所謂政治家,全都是兩面人或者三面人甚至是多面人,他們出現在本國公民面前是一副面孔,出現在國際舞台上又是另一副面孔,而出現在政敵面前、奴才面前以及極親密的人面前,面孔是全然不會相同的。一個人有了如此之多的面孔之後,要將他所幹的一切查得清清楚楚,就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這情形如同一個極善化裝的人,每次出現在別人面前,都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形象,誰能將這些不同的形象全都聯繫在一起,從而推斷出這人的所有活動?化裝畢竟是一種偽飾,人為痕跡極重,遇到了這方面的高手,一眼就可以辨明真假。但政治家不一樣,他們的眾多面孔並非由化裝得來,而是一種修煉的結果,成了他們生理機能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這種變化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可以隨心所欲並且出神入化。在這樣的修煉面前,再高超的化裝術也會黯然失色,誰還能識得他們的真實面目?
  小郭當然知道要調查像桑雷斯這種人是一件多麼難的事,但正因為難,才更有挑戰性。
  為了調查桑雷斯,小郭可以說使出了全身的本事,用盡了所能用的一切辦法。他知道,像桑雷斯這樣的獨裁者,他雖然能夠一呼百應,那多是因為他握有重兵的緣故,其實,真正對他忠心耿耿的,萬人之中怕也難得找出一兩個來,幾乎所有的人,全都因為屈服於他的淫威而對他服首貼耳,其實,背後早將他的祖宗八代罵得體無完膚了。這樣一種心理,正給了他可乘之機。
  國際間諜活動,也同樣是利用著這樣一種心理,但是,間諜是一種極為嚴密的組織,一經加入,要想收腳回來,根本已經不可能,所以膽敢一試的人少而又少,為某一個私家偵探提供一點點消息,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小郭在利用這種微妙心理的同時,充分發揮了金錢的作用,利之所至,誰會不為之動心?中國有句古話說得極為準確生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重金之下,必有那些不怕死的人。
  小郭出大價錢,買通了這樣的兩個人。兩個人都是清潔工,一個為桑雷斯的家庭打掃衛生,一個為桑雷斯的辦公室打掃衛生。在考慮收賣什麼人為他辦事上,小郭確然是很花過一番腦筋的,他最初想到可以收賣桑雷斯身邊的一些重要人物,如安全保衛、機要秘書一類,但這一類人正處於權利中心,暗中正打著什麼算盤,難以預料,說不準,他們正想得到桑雷斯的寵信卻又苦於沒有表現的機會。小郭只要找了這樣的人,他們便可以去邀功了。事情沒辦成事小,這樣一來,引起了桑雷斯的警覺,下次再想動手,根本就不可能了。
  至於小郭收賣這兩名清潔工的過程,無非一個錢字,不必細說了。
  卻說這兩人倒也很聽話,分別將兩隻竊聽器帶進了桑雷斯的辦公室和他的家中。這兩隻竊聽器都是戈壁沙漠的傑作,既精巧又有極靈敏的性能,原設計是五十米以內的任何聲音都可以聽到。如果是對付普通人,倒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但一國之君則全然不同,在他的周圍,不知有著多少反竊聽裝置,即使是精密度再高的遙式竊聽器,也無法正常發揮效用。
  這兩隻小竊聽器被安置以後,確然起了大作用。小郭便在不遠處設了一個監聽站,這個監聽站的設備,同樣是戈壁沙漠的傑作,根本就不用人監守,全部自動化,經過電腦處理以後貯存下來。
  小郭的目的,原是想知道桑雷斯與佩德羅聯絡的情形,如果佩德羅真是桑雷斯派出去的話,他們之間,定會保持熱線聯繫,而這條熱線,也定然是不受任何干擾保密程度極高的外交線路。只要竊聽到了他們哪怕是一次通話,便也可以根據這次通話推斷出他們之間的關係,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窺破他們之間更大的秘密。
  在這方面,小郭做得十分出色,我相信,即使是像小納爾遜那樣嚴密的組織,所能做的,也只不過如此,說不定還不如小郭。
  這種竊聽工作,他進行了整整一個星期,在這個星期中,桑雷斯和佩德羅之間通過三次電話(可能會更多,例如在辦公室或家裡以外的什麼地方通話,小郭當然不可能掌握)。這三次電話,有兩次是桑雷斯打給佩德羅,一次是佩德羅打給桑雷斯,所談的全都是一些有關兩國之間的合作計劃。三次通話中,沒有任何一次涉及迪瑪王妃,甚至根本就沒有提過私人感情方面的事。同樣,他們的通話之中,看不出任何佩德羅隸屬於桑雷斯的跡象,確然像是兩個關係極其友好的國君在平等地交換著意見。當然,他們所談的計劃之中,有諸多涉及對付老大哥之處,在這點上,桑雷斯和佩德羅保持著高度的一致。
  監聽方面可以說是一無所獲。一個星期之後小郭仍然通過那兩名清潔工,撤除了這一裝置。他這樣做是非常明智的,因為像總統辦公室以及家中這樣一些極其敏感的地方,國家安全部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一次檢查,如果查出了這一裝置,麻煩可就大了。他所進行的這次竊聽,正是看準了兩次檢查的空隙進行的,只要不被他們發現,下次就還有機會。
  但是,也不是說小郭因此就沒有任何收穫,至少,他發現了桑雷斯私生活方面的一個秘密。
  桑雷斯通過政變方式奪得政權時,才只不過四十歲。四十歲就坐上了一國之君的高位,確然是年輕得緊。
  在桑雷斯還是一名將軍的時候,他曾經結婚,同時也有著極多的女朋友,並且從不隱瞞與這些女朋友的親密關係。別人對此或許無所謂,但他的妻子卻受不了,在鬧過許多次,仍然無濟幹事之後,憤而與他離異。那時,他或許是一心撲在政變之事上,所以也沒有想過再婚的事,倒是女朋友更多了,並且頻繁調換。
  後來政變成功,他當上了一國之君,為了迪瑪,他也曾動過再婚的念頭。
  追求迪瑪不成,他似乎就斷了這個念頭,近十年來,雖然身邊稱得上繁花似錦,卻似乎沒有打算同其中的任何一個女人結婚。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半年前的那次會談歸來後不久,回來後的第五天,他便下令取消了對鄰國的攻擊命令,但並沒有放棄戒備。約一個月後,兩國分別從邊境撤兵,實現了徹底和平。也就是在這時候,桑雷斯似乎厭倦了左擁右抱的生活,將心思用在了其中的一個女朋友身上,其他的女人,全都離他而去。
  這本是一條極重要的線索,但在當時,無論是小郭還是我,都沒有引起大的興趣。在我當時看來,桑雷斯的這一變化是一件極自然的事,比如他忽然有一天厭倦了以前的生活方式,或者是忽然對其中某一個女人產生了感情,也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隨著年齡的增加以及政務繁忙,他的性慾大大地減退了,根本沒有能力同時應付如此之多的女人,畢竟他已經是五十二歲的人。對於一國之君來說,五十二歲當然是極年輕的,但這個年齡與情場驍將卻是完全無緣了。他如果無法滿足那麼多的女人,便可能有人會說:「他老了,不行了。」
  這同樣的一句話,不同的人聽了,就會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如果是他的政敵或者是那些有政治野心的人聽了,便會認為他已經沒有實力了,由此可能起心推翻他。在一個強權社會中,實力是最大的本錢。
  有了這樣一些分析,我便認為他的這種改變是必然的。直到後來才發現,這原來是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這當然是後話,後面自然會談到。
  為迪瑪王妃的這一委託,小郭忙了兩個月,幾乎沒有任何進展。
《大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