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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好久,李豪才吞了一口口水,道:「這……這……這……」
  他實在無法向下講去,伊鐵爾沉聲道:「這位就是一直留在廟裡的神,我們稱它為留守之神。」
  李豪仍然仰著頭,他又吞了一口口水道:「我承認這座神廟的建築十分偉大,甚至可以說是超時代的,但是……你總不能把一座神像說成—個神?」
  伊鐵爾的聲音更低沉,道:「你說這是一座神像?」
  李豪道:「看來和廟中那十九具神像是同類的,全只有一隻眼睛。他是神,難道他一直這樣坐著不動?」
  伊鐵爾歎了一聲,道:「這是整個問題的關鍵所在,留守之神睡著了。」
  李豪陡地一怔,如果不是眼前的情景如此之詭異,他真想大聲笑出來,可是他卻笑不出,只是重複地道:「他睡著了?」
  伊鐵爾道:「是的,他一直在沉睡,不知道已經睡了多少年,我們的責任是保護他,同時,要設法叫醒他。」
  李豪慢慢地把頭部復到原來的位置,道:「要怎麼才能叫醒他?」
  伊鐵爾反問道:「你已經相信他是神?」
  李豪道:「老實說,我不是十分相信。」
  伊鐵爾向上指了指,道:「你可要隔得近一點,去仔細看看他?」
  李豪早就想這樣,但是這時,他處身在這樣的環境中,心理上有一股異樣的壓力,就像是普通入進入了一座十分莊嚴肅穆的教堂一樣,使他自然而然,不敢胡言亂語,所以他才沒有提出來。
  伊鐵爾提出了這一點,李豪自然求之不得,忙道:「好,我正想這樣——」
  他講到這裡,陡地停了下來,向伊鐵爾望去。因為,那一間「小房間」,在圓柱的頂端,而整個圓筒形的空間之中,根本沒有可供攀附上去的地方!他如果近一點去看那個神,難道從這滑不溜手的柱上爬上去。
  當李豪向他望來之際,伊鐵爾像是已經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了,他點著頭,道:「正是,你要接近神,就要從這個圓柱上爬上去。」
  李豪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道:「這……你能爬得上去否?」
  伊鐵爾的神情,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道:「只要是心目中有神的信徒,每一個都爬得上去。」
  李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好勝心十分強,而且,眼前的一切也實在太詭異,詭異到了他如果弄不清楚的話,只怕以後每晚都會做惡夢的程度。
  他抬頭向上望了一下,然後,輕輕向掌心吐了一下,搓了搓雙手,大踏步來到柱旁,雙手抓住了那條圓柱,向上攀去。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條圓柱看起來極其光滑,但是雙手握上去,卻並不滑手,非但不滑手,而且當他雙手發力,使身子向上之際,彷彿還有一股相當大的牽引力,發自那根圓柱,使他向上攀的動作,變得更加容易。
  一面向上攀,李豪一面抬頭向上看,那間「小房間」全然是透明的,看來像是一種玻璃。雖然說人類製造玻璃已有超過三千年的歷史,古代的埃及人已經發明了這種透明的物體。但是,純淨度高到這種程度的玻璃,看起來也絕不像是古代的製品。
  而且,他越是向上爬,越是把那「小房間」中的情形看得清楚。他這時,是從那「小房間」的底部向上看去的,當他未曾向上攀的時候,看來小房間中,除了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之外,整個小房間全是空的,什麼也沒有。這時,當他漸漸接近的時候,他已經可以看出,小房間中,並不是空的,有著許多東西。
  那些東西,全是大大小小的立方形,有的堆在椅子前,有的附在壁上,有的自小房間的頂上吊下來,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像積木一樣堆在一起,有的只是單獨的一塊。他之所以要來得近了才能看到那些東西的原因,也極其簡單,因為那些東西,也是純淨的透明體,而且對光線一點也不起反射的作用。直到他來到了伸手可以碰到那小房間的底部之際,他也只不過純粹可以看到這些物體的一些輪廓而已。
  當李豪來到伸手可以碰到小房間底部之際,他以為自己已無法再接近了,從底部向上望去,坐在椅上的那個「人」,看得更清楚,那絕不是一個塑像,這已是可以肯定的事,但是要李豪承認那是一個「睡著了」的神,儘管這裡的一切是如此詭異,李豪還是不願意承認,這時,他看到那個「人」的腳上,穿著一雙看來樣子十分奇特的鞋子,看來鞋底好像很厚,上面有許多小孔。
  李豪無法在小房間的底部前進,他陡然之間,大叫了起來,道:「如果你是神,為什麼一動都不動?你究竟是什麼?」
  他這樣大叫,一來是真的想有答案,但是更多是表示一種挑戰,因為他在叫的時候,絕未曾想到自己的叫嚷真的會有反應。
  可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卻令他怔呆得整個人變成了凝結的冰塊一樣。
  也正由於他的震呆是如此之甚,所以整個身子,仍然緊緊地附在那圓柱之上,未曾向下滑跌下去。
  他的叫聲還未曾停息,回聲還在那圓筒形的空間之中迴盪之際,他突然看到,椅上的那個「人」,十隻長得異樣的手指,向上揚了起來,同時,那張可怕之極的臉,也向下低來。
  當那「人」坐著不動之際,李豪自那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下額,可是當他低下頭來之際,李豪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了。
  那實在是極度可怖的事,李豪距離他不過兩公尺,當他低下頭來之際,那只獨眼,略為張大了一些,綠黝黝的眼光,像是能射穿人的心一樣。
  李豪張大了口,忽然氣息急促,那「人」倒沒有別的動作,而且,立即回復了原狀。
  李豪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定下神來之際,他膽子又大了起來,一面喘著氣,一面低聲說著。他的膽子再大,在這樣的情形下,也不敢再大聲叫嚷了。他只是低聲道:「光是這樣動一動,並不能表示你是神,你還能再顯一些神跡給我看看麼?」
  李豪雖然還在表示懷疑,可是他在說那幾句話的時候,已經是用十分虔敬的心情來說的,而且,他也預期道,一定會有答案。
  果然,他話一說完——他說話的聲音是如此之低,簡直只是祈禱一樣,可是他毫不懷疑和他隔著一層透明物體的對方可以聽得到——坐在椅上的那個「人」,緩緩揚起一隻手指來,他手指的長度,大約是普通人的一倍,李豪在這時,才注意到,他的手指上並沒有指甲,但是在指尖上,卻套著一個乳白色的,比手指略粗的東西。
  他把手指指向前,李豪立即循他所指看去,看到他指的是在椅子面前,一塊透明的立方體,那塊立方體大約有五十公分見方,看來完全是透明的,透明得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樣。
  李豪在向前望去之時,還全然沒有概念、對方是叫他在看什麼,可是就當他的視線,接觸到了那個立方形的透明體之中,先是出現了白色的雲霧狀的閃動的線條,緊接著,整個立方體之中,充滿了極其深邃的藍色。
  那個立方體的體積,並不是十分大,可是當它轉為深邃的藍色之際,看上去,像是有無窮無盡的大。李豪是一個機師,他經常在高空中飛行,常有機會看到遼闊的天空。可是這時,他注視著那個立方體,在他的感覺上而言,比他在飛機上高空幾萬公尺看出去,還要廣闊和沒有邊際,那令得他屏住了氣息。
《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