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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太大咕噥著罵了一聲「笨東西」,心中就想到了她那聰明伶俐,萬事皆能的寶貝兒子來。於是,就用無線電話聯絡溫寶裕。
  那無線電話,早十幾二十年,還是科幻小說中的東西,如令則已幾乎人手一具,誰說人類科學沒有進步,雖然小毛病如傷風感冒,還在折磨著人,使人體驗「四苦」之一,但無線電話造福人群,也是不爭之事實。
  聯絡上了溫寶裕,溫太太下令:「立刻回家來見我,有急事!」
  溫寶裕雖然佻達,但母親大人有命,卻也不敢公然抗命,所以母子二人,很快就會面了。
  我聽到這裡,已沉不住氣,粗聲道:「小寶!」
  溫寶裕自然知道我的心意——我最恨刺探他人隱私的行為。而一般私人的筆記簿,裡面必然記載著許多個人的數據,也必然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事在,溫太太想揭人秘密,很是卑鄙。
  雖然記事本為了個人秘密不外洩,一般都設有密碼操控,但這類至多四位數字的密碼,要解破易如反掌,屬於「防君子不防小人」那一類,到了溫寶裕手中,自然毫無問題!
  所以我才感到了厭惡。
  溫寶裕忙叫道:「且聽下文!」
  原來,他和我一樣,也討厭這種行為,所以在當時,他一聽得溫太太的吩咐,也大叫了一聲:「媽!」
  可是溫太太卻大條道理:「你只照我的吩咐去做,說不定他們兩人之間有大秘密!」
  溫寶裕繼續努力:「媽,你要知道人家的大秘密幹什麼啊?」
  溫太太怒道:「叫你做就做,問什麼!」
  溫寶裕只好答應,把那電子記事簿,接了過來:「現在我也不能弄出什麼來,要帶回去找儀器幫助。」
  溫媽媽吩咐:「快!越快越好。」
  溫寶裕的動作,確然很快,他把記事簿帶到了巨宅之中,不消十分鐘,便已找到了密碼,可是他卻想也不想,就按到了「是否要刪除數據」那一項,按了「是」,又在「刪除數據詳情」或「刪除全部數據」上,選擇了後者,當真只是一舉手之勞。
  然後,他去回復母親:「這裡面,什麼數據也沒有,不信,你可以找別人去看。」
  溫媽媽雖然滿腹狐疑,但怎奈自己對這玩意兒一竅不通,所以也無可奈何,只是頻頻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在這時候,溫寶裕自然的裝出了一副清白無辜的神情,以示他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這是自古以來已然的情形——在上位的人,被下面的人欺瞞,高高在上,以為一聲令下,就什麼都可以行得通,在沾沾自喜之時,正是下頭竊笑聲四起之際,不過,被蒙在鼓裡的,還自以為聰明非凡哩!
  卻說當下,溫媽媽大失所望,溫寶裕忍住了笑,心想那博土來找回失物之際,總要識趣方好,不然,這西洋鏡可就拆穿了。
  而溫媽媽這時希望的是,米博上快點來找她,取回這記事本。
  怎知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共等了三天,仍然沒有米博士的消息。她心中不免焦急,她的感覺,也算是敏銳,這時,她感到事情有點不對頭——自己像是叫人戲耍了。
  於是,她打電話給那天的女主人,希望旁敲側擊,問問清楚。
  電話一打去,才一接通,溫太太還來不及「喂」地一聲,就聽得一個極粗魯的男聲,先是劈口罵了一句不堪入耳的髒話——以溫太太的養尊處優。這種髒話,一生之中,聽得不會超過三遭,接著,就是一聲斷喝:「賤人,你還不死回來!」
  那嚇得溫太太連驚叫聲都忘了發出來,立刻放下電話,手按胸口——儘管她胸口脂肪層幾乎有一尺厚,可也兀自感到了心的跳動,可知她吃驚之甚。
  足有三五分鐘之久,她才定下神來,在回過神來之後,她卻又興奮莫名。
  因為她認得出,那說髒話,罵人的聲音,發自何人。
  那人在社會上極有地位,自然屬於豪富一族,各種掛名的頭銜極多,和「道德」有關的,至少也有十七八個,自他那道貌岸然、仁義道德的口中,吐出這樣的髒話來,豈不是天大的新聞?
  溫太太大是後悔,剛才沒有把那兩句話錄下來,不然,至少可以成為三天的城市話題!
  她興沖沖地先把這件事打電話告訴她的幾個閨中密友,等到小報告打到第三家的時候,她得到的回音是:「你才從非洲來啊,這樣轟動的事你都不知道?大老闆的騷娘子失蹤三天了,大老闆氣得跳雙肺,已出了一千萬的花紅找她,要把綠帽子除掉。怎麼,沒人告訴你這事?」
  一頓話把溫太太弄得灰頭上臉,幾乎從此無面目見人,不過她放下了電話之後一想:不對啊,自己三天前曾見過失蹤者,怎麼說她失蹤了呢?
  正在奇訝,門鈴響起,僕人去應門後,又來相告:「太太,有一個私家偵探,姓郭,要見你!」
  這私家偵探,姓郭,自然不是別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小郭了。
  此事巧得很,當溫寶裕向我講述這件事,到了這一骨節眼時,小郭也來了。
  小郭和溫寶裕也極熟,所以三人在一起說話,也容易些。小郭一進門就大發牢騷:「真他媽的,自從那樁倒霉的氣體人事件之後,好像每一個人都會化為氣體,消失無蹤一樣,真莫名其妙。」
  我已經知道小郭接了尋找失蹤的女主人一案,所以我道:「或許正是氣體人,也說不定!」
  小郭憤然:「哪有這麼多氣體人!」
《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