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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博士訝道:「你的這種想法真怪,一般來說,生物對於遺傳因素.都欣然接受,不會有任何抗拒的情緒。」
  我也正由於感到小寶的這種情緒很怪,所以才急於要聽他說明白的。
  溫寶裕苦笑:「誰知道,或許這是不知道哪一個上代所給的遺傳因素,忽然發作了。」
  紅綾道:「不,我看這是你自身所產生的變異,也是屬於「傍徨變異」的一種。」
  溫寶裕沒好氣:「是,再變下去,我會變成一個三頭六臂,滿地亂爬的怪物。」
  紅綾卻並不表示什麼,只是側著頭看溫寶裕,彷彿他真的會變成那樣子一樣。
  我吸了一口氣——溫寶裕有這樣的情緒,我確然認為很怪,但當時也無法作進一步的設想。事實上,我確也曾作過進一步的設想,我的設想是,由於才發生了陳長青的事,或許他受了影響。
  (陳長青的事,記述在《解脫》這個故事之中,是才發生的事。)
  我只是略想了一下,就轉過了思緒,望向米博士。
  這時候,在一旁的小郭,有半晌沒出聲了,我們在討論的時候,我留意到他,有一度顯得很不耐煩,但我們說得熱烈,他也難以插進嘴來。
  這時,他實在忍不住了,陡然大聲叫:「你把朱槿帶到哪裡去了?」
  我一聽到他那麼問,心中陡然一動,失聲道:「什麼朱槿,你說什麼?」
  小郭順手拿起筆來,就在我的桌上,寫下了「朱槿」兩個字,每個字足有拳頭大小,然後,盯著米博士,等待他的回答。
  從第一次我聽到自小郭的口中,說出「朱槿」這兩個字時,我就知道,那是一個名字,是那個和米博士一起離去的女主人,也就是如今大亨急於要找出來的那個女人的名字。而我之所以要追問,是由於這個名字,給了我相當程度的震動。
  在小郭寫出了這兩個字之後,我的震動,更加肯定了。
  這不算是一個怪僻的名字,尤其是單名盛行的今天,但那也是一種花的名字。
  朱槿,又名扶桑,俗稱大紅花,是很美麗又很普通易生長的一種花卉,不論是單瓣還是復瓣的,都極美麗,花期極短,朝放夕謝,但是在花期植株,花開不斷,是很受歡迎的花卉。
  朱槿,這個名字,和海棠、黃蟬、秋水、水葒、柳絮……一樣,是花名,而有一個字是姓——這種方式命名的女性,據說一共有十二人,都有極特殊的身份,是受過匪夷所思嚴格訓練的特殊人才。
  難道令大亨念念不忘的美女,也正是這十二個人之一,是黃蟬、海棠她們的同類?
  我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我的神態有異,小郭先是一怔,接著,他也明白了,他「啊」地一聲,指著桌上的名字:「她……她是……她是……」
  他由於驚駭過甚,一時之間,竟然說不下去。
  米博士卻道:「是,她人美,名字也美,對不對?」
  我吸了一口氣:「你可知她是什麼來歷?」
  米博士答非所問:「我知道她的來歷,但那和通常所說的「來歷」,大不相同。」
  小郭怒道:「你別故作玄虛,說些人聽不懂的話——你為什麼去找她?她現在在哪裡?」
  小郭聲勢洶洶,米博士雖然不生氣,可是也皺著眉:「閣下是——」
  我替小郭作了介紹,米博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卻顯然不很友好:「郭先生奉命找人,要我提供線索,態度方面,好像不怎麼對勁。」
  他說得不慍不火,小郭悶哼了一聲:「算我不會說話,朱槿在哪裡?」
  米博士一攤手:「我不知道。」
  小郭壓著怒意:「你要是落到了大亨手中,再說這四個字,只怕你的腦袋,就不能像你的名字,不能再寄生在你的脖子上!」
  米博士曾自報姓名叫「米寄生」,小郭是拿他的名字在調侃他。米博士也不生氣:「你說的「大亨」,就是朱槿的丈夫?」
  我看米博士很有點不通世務,心想很多科學家都有這樣的情形,所以也不以為意,只是糾正了他的話:「他們不是丈夫和妻子的關係,美麗的女人,是大亨的寵物——這種情形,在所多見。」
  米博士聽了我的話之後,「哈哈」一笑:「是麼?」
  他這時的神情,卻又大有高深莫測之妙,令我也有點摸不著頭腦。
  而接下來,更有我意料不到的進展,他問小郭:「有什麼方法,可以使我「落到大亨手中」?」
  小郭陡然一怔,看他的神情,是把米博士當成瘋子了,所以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其中必然有許多我不知道的關鍵在,所以我忙道:「等一等!」
  我不問米博士何以竟然在帶走了大亨的女人之後,還希望自己「落在大亨的手中」。我先問:「請問,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米博士的回答很痛快:「我的一個朋友說,如果我有難以解決的困難,可以來找衛先生。」
  我「哼」了一聲:「令友是誰?」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米博士實在沒有理由不說出他那朋友是誰,可是他偏偏道:「我答應過我朋友,他要我千萬不能提他的名字。」
  竟然會有這樣的回答,連我也不知如何應付才好,小郭連聲冷笑,溫寶裕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紅綾問我:「爸,可以這樣子麼?」
  我也只好笑:「各人有各人的行事方式,我們也不能一定勉強人家。」
  我的話,擺明了是在譏諷米博士,可是他居然十分同意:「衛先生真是明白人。」
  我啼笑皆非:「不,我是糊塗人——請問,你有什麼難題?」
  米博士道:「我想見朱槿的丈夫——就是你們所稱的大亨,可是見不到他。」
  這句話一出口,我們幾個人,都先呆了一呆。接著,小郭首先轟笑起來,指著米博士,笑得幾乎岔了氣。我也為之愕然。
  小郭可能是「受刺激過甚」,一急之下,說起他的母語上海話來,他對我道:「該檔碼子阿是神經有毛病,講話顛三倒四,瞎七搭八。」
  我也有同感——因為在做了帶走了朱槿這樣的大事之後,米博士他應該是躲著大亨.唯恐大亨找到他才是,如何他會去求見大亨,反倒見不著。
  米博士的神情,也大是訝異——他是看到了我們在聽了他的話之後,反應如此奇特,所以才訝異的,他多半沒聽懂小郭的上海話,所以問:「事情有不對頭的地方,是不是?」
  溫寶裕道:「太不對頭了——你應該躲避大亨的追殺,怎麼反倒要去見他?」
  米博士道:「事情是這樣的,本來,我就是有事要去見……大亨,可是見不著,這個人……比國家元首還要難以見得著。」
《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