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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變異的可怕
  小郭聽了大奇,坦承:「我聽不懂你的話。」
  米博士道:「譬如說,蜉蝣的生命,遺傳給它的規範是二十四小時,其中忽然有一隻,竟然把生命延長到了七十二小時,你設想一下,這只長命的蜉蝣,在多出來的四十八小時之內,如何生活?它的生命,還算是什麼生命?」
  這問題古怪之至,而且想深一層,也驚心動魄之至。
  我和白素聽小郭說到這裡,自然立刻轉念,去思考這個問題。
  可是這問題,一時之間,倒也不好回答——小郭當時的情形,也是那樣,所以他支吾道:「這算什麼問題,蜉蝣有什麼時間觀念?」
  米博士卻不肯接受小郭的回答:「假設,郭先生,假設有一隻蜉蝣,突破了遺傳的規範,生命變成了七十二小時,那便如何?」
  小郭沒好氣,心想這「白癡」,一到辯論起這類問題來,非但不傻,而且詞鋒咄咄逼人,他故意作搗蛋式的回答:「那麼,這只倒霉的蜉蝣,就會肚子餓!」
  誰知米博士的反應,十分熱烈,他道:「是啊,這就成大問題了,蜉蝣由於生命短暫,身上的消化系統早已退化。也就是說,它的一生之中,根本不需要進食——那是它的遺傳規範,一旦失了常,當它想進食時,它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進食能力,它就不知自己該如何才好了。」
  小郭哈哈笑了起來:「那麼,這只蜉蝣,就只好餓死算了!」
  米博士仍然很是正經:「豈止餓死而已,更悲慘的是,當其它的蜉蝣,都依照遺傳的規律死去之後,這一隻就孤伶無依,找不到同伴,沒有另一隻來和它交配,它成了天地之間,最可憐的生物。」
  小郭呆了片刻:「我只知你是科學家,不知道你還是文學家!」
  米博士卻又默然不語,小郭忍不住問道:「你和我說起這些,有什麼目的?」
  米博士道:「沒有什麼目的——我只是研究遺傳學的,所以深深感到,生物如果攤開了遺傳的規律,是一件可怕之極的事,連蜉蝣這種小生物。尚且如此,脫軌的情形,若是發生在人的身上——」
  他說到這裡,竟然不由自主,打了幾個冷顫——可知他心中想到的情況,可怕之至。
  小郭說到這裡,向我和白素望來。
  他顯然是在問我們,是不是可以想像一下這種遺傳「脫軌」的可怕情形。
  我閉上了眼睛一會——還全然未曾去深入地想,就已經感到了一股寒意,因為那是極難想像的事:人就是人,人要是脫離了遺傳的規範,那當然不再是人,那麼,這是甚麼呢?
  人的遺傳規範是兩隻手,兩隻腳,若是忽然不依照這個遺傳規律,變成了和昆蟲一樣:八隻腳了,那麼,他自然成了怪物。
  在這種情形下,那「怪物」不但不能算是人,而且,也絕對無法在人類社會中生存。
  我壓低了聲音:「這確然是很可怕的事——我認為,米博士這樣說,一定另有用意在。」
  小郭道:「我也這樣想,可是猜不透。」
  我望向白素,白素緩緩搖了搖頭,也不知道米博士的話,寓有什麼深意。
  小郭繼續說下去——這時,他們處身的房間,靜了下來。小郭道:「大概快到了!」
  說著,又覺出了一陣移動,且有三四下相當劇烈的震動。然後,房門打開,又是一個極美麗的女郎用舞蹈般的步伐打開門走進來,聲音動聽之極,作了一個手勢:「請米博士!」
  米博士站了起來,小郭也跟著站起,可是那女郎卻向小郭發出了極動人的微笑:「只請米博士!」
  小郭十分惱怒:「我受委託——」
  那女郎不等小郭說完,便把一張支票,交給了小郭:「閣下被委託的任務已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很好,這是閣下的酬勞,對閣下的委託結束了!」
  小郭低頭一看支票,數字比他想像中的高得多,他當然滿意之至。可是同時,他的自尊心,也受到嚴重無比的打擊。
  而且,他也為米博士的安全而擔心,所以他提出了抗議:「不行,米博士是我帶來的,我要對他的安全負責。」
  那女郎巧笑倩兮,美目流盼,極盡妍態,可是說的話卻令小郭苦笑:「米博士的安全,絕無問題,閣下若要堅持,只怕反倒有問題了!」
  小郭被窒倒說不出話來,那女郎已向米博士伸出手去,玉指纖纖,要牽著米博士的手離開,但米博士卻不解風情之至,忙不迭縮手,連聲道:「我自己會走!」
  那女郎抿著嘴笑,兩人就這樣打情罵俏似地走了出去,小郭還未決定是不是要硬來,門已關上。
  小郭明知硬來也沒用,長歎一聲,坐了下來。和來的時候一樣,經過一段時間,門又打開,出現的又是上一次那個女郎。
  那女郎笑得更甜,小郭跟她走出去,又處身於那俱樂部之中。
  一來一去,他連到過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而米博士是否見到了大亨,見了大亨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事,他自然更不知道了。
  他鼓了一肚子氣,一離開俱樂部之後,立刻來找我,把經過說了出來。
  我和白素在聽完了他的經過之後,不禁苦笑——這件事,一開始就叫人摸不著頭腦,現在更叫人摸不著邊兒了,面對小郭疑惑的目光。我只好攤了攤手,說不上什麼來,難以為他解釋疑因。
  白素在一旁道:「總算弄明白了一點:米博士和勒曼醫院,似乎有一定的關係。」
  小郭立刻慫恿我:「是啊,和勒曼醫院聯絡一下,或許可以知道來龍去脈。」
  我卻不願意這樣做。雖然,我可以和勒曼醫院隨時聯絡,但是這件事,看來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若是去問他們,那純粹是為了好奇,好像不是怎麼好。
  我把這一點說了,白素當然不會勉強我。小郭卻道:「也不能說與你無關,姓米的找上門來求你,恰好我在,他才見到了大亨,事情如何發展,還難以預測,我們要求多瞭解一些情況,也很應該。」
  我想了一想,就拉開抽屜,拿起了電話來,那電話號碼,任何時候都有人接聽,我提出:「有一位米寄生博士,有事來找我,他和貴院可能有關,若有關,我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
  那邊答應盡快給我答覆,小郭還不滿意:「盡快,是多快?」
  我沒好氣:「可能一天,可能一年!」
《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