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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郭沒好氣:「沒有——他被人燒了來取暖了。」
  這可以說是對一個「木頭人」的最兇惡的詛咒了。
  我和小郭,相識極久,人與人之間,若是熟悉無比,就有一個好處,那便是若是他有什麼不正常之處,一下子就可以感覺得出來。
  小郭這次來,一看就可以感到,他裝出一副若無其事之狀,可是鬼頭鬼腦,欲言又止的那副補氣,卻使我知道他必然是有所為而來。
  我也不再和他敷衍,率直問道:「你來,有什麼事?」
  小郭不敢望我:「我接受了一項委託——」
  我知道其間必然大有文章,但故作不解:「你現在是舉世皆知的大偵探,接受委託,一日上百宗,何足為奇。」
  小郭長歎一聲,「這件事,棘手之至——若沒有你的幫助,萬難成功。」
  我「哈哈」大笑:「你的話,使我想起「借人頭」的故事。」
  我知道小郭必然是有很為難的事要我做,所以才如此說,小郭自然知道荊軻為了刺秦王,向樊於期借人頭的故事,所以一時之間,神色大是尷尬,他本來是坐著的,這時站了起來,竟是坐立不安。
  我大是驚訝:「小郭,以你我的交情而論,應該是沒有什麼話不可以說的了。」
  小郭長歎一聲,「只是這件事,有違你立身處世的大原則,所以……所以……不知如何說才好?」
  我冷笑:「那就別說了。」
  我立身處世,自有原則,若是與此原則有違,那是斷無商量的餘地——這一點,小郭深知,而他居然還心存僥倖,提了出來,就已大是可惡,所以我根本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就一口拒絕。
  雖然我的不可違背的原則不止一條,也不知道他所要求的是什麼,但先把話堵在前面,總不會有錯。
  小郭被我的一句話,弄得滿面通紅,呆了半晌,我也不去睬他。
  這時,白素走了過來,她向小郭道:「如果事情和米博士有關,你不妨提出來,聽聽行情。」
  小郭哭喪著臉:「若有關,我也早提出來了,我知道米博士的事,多少還能引起他的興趣——」
  我忙道:「別說了。」
  白素向我望來,我道:「你不必說好話,常言道:沒那麼大的頭,別戴那麼大的帽。他在接案子之前,應該知道什麼是辦得到,什麼是辦不到的。」
  小郭幾乎哭了出來:「王八蛋是自己要接這差使的——全世界的同業,都說只有我才能完成這項任務,事關這才找上了我,要是我說我也辦不到,那就該從此退出江湖,別再混了。」
  我悶哼一聲,小道:「退出就退出吧!」
  誰知小郭卻道:「我若是退出江湖,以後你有什麼艱難雜症,要找我出力時,也找不到我了。」
  他這樣一說,倒勾起我的記憶來,在我的經歷之中,有許多件事,小郭出力極多。在我和白素相識的過程中,小郭且曾為了我身受重傷,在醫院躺了大半年,若不是當時年輕力壯,只怕就此不能復原了。
  一想到這些,我不禁心軟,沒好氣道:「是什麼事,且說來聽聽。」
  小郭吸了一口氣,先向白素望去,得到了白素的鼓勵眼色之後,他才道:「有一個人,想請你去見他。」
  小郭這句話一出口,白素就歎了一口氣,我也忍不住呆了起來了。
  小郭的這句話,聽來沒有什麼特別,可是卻偏偏必然在我面前碰壁——白素深知如此,所以才歎氣。
  這種話,會在我面前碰壁的道理很簡單:我認為,任何事,都要講道理。什麼人要是想見我,首先,見不見他的決定權在我,而不在他,其次,就算我決定了可以見他,也應該是他來見我,而絕不應該是我去見他。
  這並不是「架子大」而是一個原則,看來像是小事,但我實行得十分認真。
  小郭當然也知道,所以他才不敢提出。
  這時,小郭知道白素也幫不了他,他也不由自主,歎了一聲:「可否容我說完?」
  我隨意擺了擺手,意思是:說不說由你——說和不說,都不會有什麼分別。
  小郭吞了一口口水:「想見你的人是「大亨」。」
  的確,小郭的話,令我感到意外之至,但是我卻一樣無動於衷。
  當然,也不是真正絕對任何人都叫不到我去見他的,像白素的父母,若是有傳,自然立即就去,最近,我的七叔,一張隱形墨水所寫的字條,便把我召到了錫金的剛渡,但大亨,自然不在那些人的名單之中。
  小郭道:「大亨也知道你難請,所以全世界托人,結果大家公認只有我可以請得到,所以事情才落到了我的頭上。」
  我道:「他托你找他的情人,結果米博士去見他,你被摒諸門外,這個氣你也受得了。」
  小郭一攤手,表示不在乎:「他想見你,或許正和米博士有關——我們不是一直想不透米博士為什麼要去找大亨麼?」
  我搖了搖頭:「你別說了。」
  小郭囁嚅了片刻:「我也回話過,說我一樣請不動你的大駕,大亨他說……他說你最近去見過一個國家首腦,他以為……以為……」
  我冷笑:「我去見什麼人,由我自己決定,我甚至可以為少年芭蕾舞學校去剪綵,那是我自己高興。」
  小郭雙手連搖:「我知道,別提了,就當我沒有說過便是!」
  他知道再說下去,只怕會不歡而散,可是隔了一會,他又道:「如果他來見你,你見不見?」
《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