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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暑假,我都在跟父母不軟不硬地僵持著。我不肯去讀普通高中,可爸爸媽媽單位不好,早已經下崗一個月只拿個基本生活費,根本沒錢為我買個重點高中讀。我自己都覺得我實在是有些無賴,自己沒本事考上重點,還不肯死心去讀普通高中。爸媽被我逼的實在沒辦法,於是苦口婆心地勸我復讀一年,我不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怎麼樣,只是一個勁兒悼念跟自己失之交臂的重點高中。

爸爸有點火了,說我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主兒。然後,對我使起一瞪眼、二訓話、三動手的老一套,我晃晃腦袋,沒理他。我知道他不會真的動手打我,小時候我那麼調皮他都沒動手打過我一次。

一向對我是先動手後訓話的媽媽這次卻變溫柔了,坐在我面前苦口婆心地說教了好幾個小時啊。說到動情之處還眼淚汪汪的,哄得我一愣一愣的。不過說實在的,我們這一代啥動人的書沒讀過?啥催人淚下的電視劇沒看過?我老媽那有限的表達能力根本不能讓我感覺絲毫痛癢,她眼見著自己的淚水賠進去一攤,我卻瞪大眼睛癡愣地看著她一個人表演,也覺得無趣。終於決定抹乾眼淚閉上嘴巴出去串門,臨走時還猛地踹了我一腳,疼的我齜牙咧嘴的。

其實我是不甘心啊,許多成績遠遠不如我的傢伙,就是因為家裡有點錢所以能上更好的學校。錢有時候真他媽的是個好東西。班上有個同學的爸爸是包工頭,還是在首都包。他的成績在班上一直是前三名,只不過是倒數的,前幾天聽馬龍說他已經去縣城最好的一所學校報到了,真是牛逼!沒辦法呀!誰叫人家出身好呢!而我的分數跟市一中的分數線只差幾分而已。可這樣的話我又不能跟父母說,我怕父母傷心。

於是我把這些話都憋在心裡,爸媽訓我的時候,一律沉默,如果訓得我不耐煩了,我乾脆把房門一關,蒙頭睡覺。

9月1號一晃就到了,我沒去那所以低升學率聞名的襄川高中報到。

9月2號了,我還是沒去。

9月3號了,我仍然賴在家裡不肯去上學,任由馬龍他們猛地往我家裡打電話。

都快正式上課了,我卻依舊不肯去學校報到。一直沒對我動手,甚至不肯對我說句重話生怕我想不開的爸媽真急了,再加上他們見我每頓都能扒下兩大碗米飯,大概悟出這麼能吃的主兒肯定不會想不開去自殺的。

於是,他們不樂意了。他們是真的憤怒了,都對我高高地揚起了巴掌。面對爸爸那蒲扇大的巴掌,我只好從了他們,誰叫我壓根就是個沒骨子的主呢!

我發誓,我是真的不想去讀那所學校的!無奈父命難違,更何況,還有我媽,我不得不屈服在他們的大巴掌下。

這天,吃過早飯,阿千和小牛來為我送別。

阿千對我做出依依不捨的樣子,想擠出點淚水來配合一下,可擠了半天都沒成功,只好放棄。她握住我柔軟的小手,抖了抖:「去吧!學校雖然差點,好歹也是所高中啊!再說了,矮子中間選將軍嘛!你在那個矮人氾濫的學校裡一定是最最最棒的那個!」

「真的嗎?」我可憐兮兮地問道。

「真的真的,你在那下三爛的學校裡肯定算是個將軍了,不騙你!」小牛為了增添可信度,把個腦袋點得跟抽風似的。

「連鬼都知道這學校是所濫學校,連你們都取笑我!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我悲上心頭,張大嘴巴哭了起來。

雖然我哭得這麼慘烈,可是老爸才不管呢,他在媽媽的協助下硬是把我拖進車裡,要送我去襄川高中。

學校在離家四十多里的市區,爸爸媽媽拎著大包小包還不忘用手抓住我的衣領拚命地往車裡塞,然後一左一右的把我夾中間了。我無奈地轉過頭注視著阿千她們,她們兩個咧著嘴衝我揮動著爪子:「小舞,你就去吧!誰讓你不努力呢!」

一路打著瞌睡,終於到達。校長是我爸的同學加戰友,兩人一見面,立刻摟到一起,兩手握在一起抖得跟電擊似的,整的關係真不是一般親密。

校長領我走到高一一班門口,指著一個四五十歲,有點蔫的女人說:「以後她就是你班主任了。」班主任快步走了出來,迎接我進班級。我一步三回頭的望著爸媽,他們在我身後像攆豬一樣的把我直往班裡攆:「去吧去吧,校長說了,這可是重點班!」

靠,這麼個破學校還整重點班?看來歧視走到哪都是存在的!

我想起臨走的時候,阿千她們交代我千萬別給她們丟臉,走路要走貓步。於是我抖著倆蛤蟆腿踩著蓮花步裝著淑女,往講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去。一站到講台上,我立刻感覺到有無數灼熱的目光向我射擊,嘿嘿,想必在座的心裡都在驚歎:「哇!美女耶!」正常正常,一般人,見到美女都是這反應。

所以我很謙虛地對大家笑了笑,這一笑不要緊,我立刻發現下面「無數灼熱」的目光原來也就是那幾個老熟人的目光。我一眼就看見小小眼睛、整天表情渾渾噩噩的衰男馬龍。一看到我,那傢伙眼裡立刻熱力四射,我在他眼裡大概都變成了花花的票子了。我目光一掃視,想要在班上發現幾個帥哥美女之類養眼的人物,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馬龍旁邊的人的身上,王浩那豬頭正抱著胳膊好笑地望著我呢。

「死豬頭!」我暗暗罵道。

頓時我本來就很受傷的心靈受到了打擊,整個班級除了王浩就屬馬龍那小眼睛算是長得好看點了。馬龍左手邊坐著一身體嚴重超標的壯漢和梳著二八分的「漢奸」。環顧四周也都是恐龍和豬頭這種重量級的人物。時間有限,容不得我在上面選美,班主任很快指著下面一個座位讓我就座。我拎著書包,向那張座位走去。鬱悶,居然又是坐在王浩的後面,每天對著一隻豬頭似乎很痛苦誒!

「你好!我叫康西!」同桌是個長著一張熱愛祖國天天向上向日葵臉的女生,我天生小頭小腦的,面對她這張大大的向日葵臉,未免有點心虛了。更何況人家連名字都這麼有氣勢。

「康熙?好厲害啊!」我開始拍馬屁。

向日葵做出嬌羞狀:「人家是西邊的西啦,不是康熙皇帝的那個康熙啦!」我一看見她那齜牙咧嘴的樣子,立刻猜出她那副淑女相是硬裝出來的,於是我進一步詢問:「喂,美女,學習如何?」向日葵臉一紅,頭立刻低了下去,果然不出我所料!

為了拉一個知己過來,以備日用,我拿出了我的慣用伎倆。我湊了過去,壓低聲音,目光悲憤,聲音顫抖,激動地說:「我,這十幾年以來,一百分的試卷他媽的就從未突破60分,一百五十分的試卷我照樣沒突破60大關!唉!」果然,向日葵一聽,雙眼立刻放出了飽含激動的熱淚,伸出了她熱情的雙手,拉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前,歎:「姐們兒,緣分啊!我啥也不說了!以後有什麼事情,吩咐一聲!」

前方的老熟人大概看我又在這裡忽悠人,看不過眼了,馬龍回頭鄙視地看了我一眼。向日葵一看,激動了,拉住我的小手,深情地撫摩著:「姐們兒,前方那哥哥跟你認識嗎?咋長得賊帥啊!」

我看著馬龍那渾渾噩噩的樣子,實在無法把他和「賊帥」聯繫在一起,頓時無語!

第一天上課,老師基本都沒啥事情,主要是班主任在班級佈置一些班級任務。下課的時候,我一抬頭就看見老爸老媽站在門口使勁地揮著手叫我出去。媽呀,你終於良心發現帶我回家啦!我不用在這裡讀書了?我懷著激動的心朝他們飛奔而去。

老媽說:「小舞啊,本來呢,我們是準備讓你在外面租房的,可後來一想,這麼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在外住我還真不放心,所以啊,你就乖乖地住學校的宿舍吧!」

什麼呀!不捨得花錢就不捨得花錢,還整得這麼偉大!我哭喪著臉問道:「宿舍有空調嗎?」

老媽老實地回答:「沒有。不過我給你帶了把扇子!」

「那,洗澡可以洗淋浴嗎?」

「沒有,不過你可以叫你室友端著盆幫你往下澆……」

「那我吃飯去哪裡吃啊!」我忍不住開始大吼。

「吃飯去學校食堂啊!乖女兒啊,你跟你室友兩個人住一定要搞好關係啊,我們走啦!」老爸老媽交代完後,往我手裡塞了一把鑰匙,丟下我撒腿就往樓梯的方向跑。

鬱悶!就算我沒考上重點高中你們也不用這麼對待我吧!好歹我也是你們生的啊!我沮喪地望著手裡老媽塞給我的鑰匙,上面刻著104。

當我垂著頭回到教室的時候,馬龍轉過頭嬉笑著問我:「咋了哥們兒?讓人給拋棄了?」

「唉!可憐啊!你壞得連你爸媽都不要你!」王浩也回過頭來落井下石,好大一塊石頭落在本美女我的臉上。

我看著前方這兩張得意的臉,奸笑著把嘴湊到向日葵的耳邊:「康西,前面這兩帥哥,你看中了哪位跟姐們兒說,沒關係,姐們兒跟他們熟著呢!保證幫你搞到手!」

向日葵一聽,兩眼立刻噴射出色瞇瞇的光芒,指著馬龍,道:「就他了!肉比較嫩!」

什麼?肉嫩?蒼老點的話就燉著吃好了!又不是妖怪!找男朋友還要找嫩的?

「好,包在我身上!」我伸手使勁地在胸口拍著。

「咦,你也住104?哈哈哈,那我們是室友啦!啊哈哈哈哈!」向日葵仰首狂笑。馬龍被她的笑聲所震撼,回頭看著她打了個冷戰。

我和向日葵開始海闊天空地聊起來,直到我們口乾舌燥也沒見老師過來。回頭一看,班級後面的人大多都跟我們一樣找人瞎掰。

好無聊啊!我開始唱起我偶像吳奇隆的歌,正當我在深情演繹動聽歌曲的時候,忽然馬龍左邊的那個壯漢也開始歌唱,他唱的啥歌我不知道,好像聽到其中有一句:一隻沒有尾巴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我立刻停止了歌唱,在腦中仔細搜索這首曲子,怎麼聽了那麼熟悉呢!我正想開口問壯漢,馬龍先我一步,他問:「帥哥,你唱的這是啥小曲兒啊?」壯漢也許是被他這聲帥哥給激怒了(這人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一瞪眼,豎起眉毛,粗暴地吼道:「關你P事?再打擾老子唱歌,老子一屁股坐死你!」我和馬龍同時瞄了瞄壯漢下巴那動來動去的肥肉,打了個冷戰,不吱聲了。

這時候,我聽到壯漢旁邊的漢奸頭對壯漢說:「兄弟,斯文點!嚇到美女了!」

壯漢一回頭,對著我和向日葵猛地一瞪眼,調過頭對漢奸說:「老子又不稀罕美女!」漢奸對著我和向日葵笑了笑,說:「呵呵,沒嚇著你們吧。」

「沒事沒事!來,大家第一次見面,交個朋友!」我立刻把手伸了過去,想跟漢奸套個近乎。誰知漢奸的雙手剛伸到半空就被王浩回首「啪」的一巴掌給打了回去,王浩微笑著對漢奸說:「兄弟,這女的就愛占帥哥的便宜,你小心點!」

漢奸愣了愣,然後回他一個微笑,堅定地回答道:「我不介意!」

「可我很介意!我渾身上下什麼地方的便宜沒給她佔過?我身上那可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所以,現在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再禍害人了!」王浩苦著臉說。

我怔怔地環顧四周,周圍所有的女生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就連向日葵都砸著嘴巴對我說:「小小年紀,居然有這個嗜好!」

馬龍正對著一群求證的目光使勁地點著頭,我欲哭無淚。向日葵突然拽住我的手:「大姐,你對女的沒那嗜好吧?」

……

《流年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