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和王浩依然是冷戰,突然我感覺很害怕,我害怕自己和他就這麼的一直下去,永遠不會再開口說話了。傍晚的校園裡總是格外的寂靜,我默默走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低著頭踢著腳邊的石頭,心裡很失落的感覺,想想這樣看書也是看不下去,不如去馬龍的狗窩看看。

說他的房間是狗窩,這還是低調的說法。他的房間亂的我都懶得找詞去描述!當我敲門進去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馬龍居然在抽煙。

「好呀你,我要告訴你那個暴發戶的爸爸,他兒子學抽煙!」我威脅道。

「嘿嘿!我抽著玩的嘛!」

看著馬龍嫻熟地吐著煙圈,我感覺他吸煙的時間應該不短了,難怪他嘴裡總是嚼著口香糖,原來是為了掩蓋那股煙味啊!突然間,我想起了阿千、小牛她們那次在我家吸煙的情景,不由得笑了:「馬龍,來,教我抽煙好嗎?」

他怔怔地看著我,半晌回了一句:「為什麼要抽煙?你跟王浩兩個人真心喜歡的話,何必這樣呢?一個每天都來拖我去喝酒,另一個卻要我教她抽煙!」

頓時,我感覺心臟最柔軟的部分被擊中了。「你說什麼?」我的臉猛地紅了,馬龍他知道什麼了嗎?他知道我和王浩之間的事情嗎?王浩經常拖他去喝酒?他也跟我一樣的難過嗎?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高興還是難過,從馬龍手裡搶走香煙,跑到陽台坐在鐵欄杆上,點燃一根香煙,並不嫻熟地用食指和中指夾起,然後用力地往肺裡吸。我想像心臟周圍滿是藍色煙霧的樣子,那是讓人眩暈的感覺。馬龍無奈地給我端來一杯果汁。這時,又是一陣敲門聲,馬龍對著我聳聳肩:「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曹操?誰啊?王浩嗎?我慌忙熄滅了煙,急道:「我要躲到哪裡呢?我要躲到哪裡呢?床底下嗎?啊?馬龍……」一回頭,看見馬龍正在用一種很悲哀的眼神看著我,我愣住了。

當王浩進來看到我的時候,臉色一暗,但很快就恢復正常了!

「你也在啊,正好,我們三個人出去喝酒!」王浩說。

「好!一醉方休!」我從欄杆上跳下來,拍拍屁股說。

我們來到學校附近一家小飯店,點了幾個菜,王浩端了一箱啤酒進來。三個人開始玩起猜拳遊戲,王浩一路輸了下來。馬龍無奈地閉上了眼睛,我知道王浩他是故意輸的!

王浩很快就不行了,其實這傢伙也沒有那麼能喝嘛,我很懷疑比喝酒的話他還真不一定能喝得過我。至少我覺得我三四瓶啤酒是無法把我搞定的。

我和馬龍對望一眼,決定把他遣送回去,沒想到他抱住桌子大聲嚷著非要去唱歌。我立刻想到他給我講的那個有關唱歌的故事,急了,這傢伙喝多了恐怕要上廁所!我對馬龍說:「快,扶他去WC。」

「不行,我要你陪!你陪!」王浩用手衝我一揮,我傻眼了:又要我陪他去廁所?我沖馬龍使勁地使眼色,示意讓他強行把王浩拖進廁所,無奈王浩把眼一瞪,罵道:「張塵舞,你眼部肌肉出什麼毛病了?走,陪我唱歌去!」

唉,跟醉酒的人真的沒啥好說的!我只好扶起他準備送他去廁所,沒想到他卻掏出手機接通阿千的電話:「阿千,在幹什麼呢?去KTV唱歌好嗎?」

電話那頭,只聽她興奮地叫道:「好啊好啊!我正好無聊著呢!那我叫上小牛他們啊!」

原來這次的唱歌是真的去唱歌啊!

我們來到美音閣KTV,上樓梯的時候,王浩掙脫我和馬龍的胳膊,非不讓人扶,還愣說自己沒醉,結果一下子跟一下樓梯的酒鬼撞到一起。我們剛想扶他一下,沒想到那酒鬼卻突然抱著王浩大哭起來:「小麗啊,不要離開我好嗎?求求你了!我改,我改還不成嗎?」

王浩一聽他的話立刻來勁了,一副相逢恨晚的樣子,抱著那酒鬼的頭看了半天,然後相視一笑,兩人掙扎著爬起來,相互攙扶著要再去喝兩杯……這帥小伙也太容易被拐賣了吧,現在豬肉這麼值錢……

我和馬龍好不容易把他從虎口下搶了下來,扶著他開了一個包廂。剛坐下來沒多久,阿千小牛宋從限他們就到了,一提到玩,這幫人速度比消防隊員還迅速呢!王浩一到K房就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阿千小牛倆麥霸搶著話筒一首接一首地點歌唱。我和馬龍好不容易把王浩伺候好,給他餵了點茶水,想讓他盡快清醒過來,我們倆可不想回去的時候,抬著這麼個一米八的大漢!

照顧好王浩,我一摸滿頭汗,顧不得擦一下我就衝向話筒,好容易搶到話筒,剛唱兩句,卻見眾人神色痛苦,我氣急敗壞,故意扯大嗓門吼起來。不知道是剛才那杯茶喂得好,還是我的破嗓門實在是有醒酒的功效了,只見王浩一個鯉魚挺身地躍起來,甩甩腦袋,走上前來搶過我手中的話筒後還不忘使勁地推我一把,他清了清嗓子,開始深情地注視著被他推倒在地的我,對著話筒滔滔不絕地說了二十來分鐘的情話,除了當事人我以外,其他人都中場受不了抱頭痛哭,哭好以後一看,他還在滔滔不絕沒有半分想要停止的樣子,於是眾人開始商量要把他打暈,當然這在我的誓死守護之下最終作罷!

「王浩,你他媽的有完沒完啊!」王千拿起手中的一次性茶杯朝他砸去。

「啊?」王浩愣了一下,突然伸手一拍頭:「不好意思,我以為在酒桌上,大家正在玩真心話大冒險遊戲呢!嘿嘿,不好意思!說了這麼久的真心話!」說完,目光轉向坐在地上的我,奇怪地問:「你坐地上幹什麼?咦,你的臉怎麼這麼興奮?這麼紅?」

「人家是被你推在地上的啦,人家也是被你表白得這麼興奮的啦!」我無限嬌羞地說,話一出口,響起一片抱怨聲:「媽呀,什麼『人家』『的啦』這樣的字都出來了,吐死……」

這晚之後,每次見到王浩,我只要衝他曖昧一笑,他的臉馬上就會紅到了脖子,好可愛的男孩!並且他咬牙切齒地對大家說:「酒後亂性這句話果然是真理,看來這酒是真的碰不得的!」

就這樣,我和王浩的戀愛算是真正的開始了。當著他的面,我把胸口拍得生疼生疼的,向他保證以後保證不翹課,他對此十分滿意。但因為我不肯翹課,阿千卻對我很不滿了。可我也顧不得她了,美色當先嘛!

校園裡那片生長繁茂的香樟樹,雨天就會清香四溢,風吹過的時候葉子還會沙沙作響。每天早上吃著媽媽為我準備的香噴噴的飯菜,然後背著書包去上課。

下課的時候,當我想王浩,我就往樓梯邊的欄杆上一趴,立刻就能看到他衝我燦爛地笑,心裡頓時被幸福充斥得滿滿的。人感到幸福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高二就在這種甜蜜和幸福中飛快地過去了。如果不是王千的事情,我一直覺得高二這年是我人生中最美滿的一年。

王千一心想要憑靠優秀的體育成績,在高考時上個好點的大學,吃苦耐勞,訓練的時候從來都不說苦。有天傍晚放學,我見到他們班教官騎著輛摩托,後面跟著一大票體育生,其中包括阿千。每個人都是面紅耳赤,渾身被汗水濕透了卻咬著牙跟摩托車後面跑。中途不時有人落單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阿千從頭到尾一直用堅定的眼神盯著前方,跟在車後面跑。直到後來教官車後只剩下她一個人,教官停下車衝她擺擺手她這才慢慢停下腳步。我看到她眉毛上面是汗水,眉毛下面是淚水,薄薄的衣衫都能往下滴著水。看見我,她氣喘吁吁的半天說不出來話。教官走過來,讚賞地拍拍她的肩膀,對眾人說:「王千好樣的,不但體育素質好,而且能吃苦,你們都要向她學習。」說完,又詢問似的朝王千問:「感覺怎麼樣?」

阿千虛弱地說:「除了喉嚨發乾,胸悶得厲害,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外,就沒有其他的感覺了!」教官又拍拍她肩膀,安慰一句:「沒事!明早5點起來接著訓練。」說完便騎上車走了。我看的心驚肉跳,這教官有人性嗎?自己騎車讓學員跟在後面跑,夠變態的。打這以後,我再也不忍心去看王千訓練。我心裡一直隱隱感覺她的教官這種訓練方式太殘忍,容易讓他們受到傷害。果然,在這學期末的時候,王千和其他幾個同學被選中參加市體育跳馬比賽。教官求勝心切,把跳馬器械加高,阿千第一個跳,高度已經讓她心裡發虛了,在她起跳的剎那,教官探頭干擾了她,阿千在空中動作變形一頭從高空栽到地上。

當我們知道消息的時候,阿千已經被送到醫院。醫生在確診之後表示阿千的腿部出現非常嚴重的骨折,並且她的腰椎也受到了傷害,以後不適宜做過於激烈的運動。

走進醫院,阿千的腿打著石膏躺在病床上,看到我們她忍不住大哭起來,邊哭邊喊:「小舞,我的夢想啊,我的夢想破滅了!我不能進入省體育隊了,我……我再也不能猛烈地跳高了,我的彈跳力啊……」我們從來沒見過王千哭成這樣。我們的眼圈也都紅了。她媽媽緊緊抱著她哭道:「媽的寶貝啊,咱不學體育了啊,學那玩意兒幹啥啊,又累又苦的。再說了,不能跳你還可以跑啊。」

我最受不得王千哭的了,她一哭,我的心就揪在一起,簡單安慰了幾句話後我就逃離了病房。醫院走廊裡濃烈的藥水味讓我劇烈咳嗽,咳的感覺要昏厥。我的眼淚終於掉落下來,王浩跟在身後默默地遞給我一包餐巾紙。

「阿千不是因為疼才哭的!她是因為她的理想破滅,她一直夢想可以進省體校。」小牛哽咽著說。

「是的,她是在為她的夢想而哭。」王浩歎了口氣說。

馬龍往地上吐了口痰,恨恨地說:「她那狗屁教官要負全責!逮著他的話揍死他!」

「也許,讓她受點挫折也不一定是壞事!」一直沉默的宋從限說道。

我壓抑住咳嗽抬頭,看著他淡澈如鹿的眼睛:「你怎麼這麼說?這個挫折未免太大了吧?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心疼?」

「你們知道心碎的感覺嗎?是一剎那的天崩地裂!相信我,我比你們每個人都疼!」他的聲音飄忽如叢林裡的鬼火,讓我錯覺他來自於另一個遙遠的時空。突然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最觸目驚心的疼痛!

假期裡,阿千再一次為她的夢想痛哭一場後,就完全忘了這碼事,每天又咧著嘴開始笑得沒心沒肺。偶爾會當我們面顧影自憐對著鏡子感歎:「我也沒啥指望了,就盼著用我這張貌美如花的臉多泡幾個帥哥了!」我和小牛對視一眼,心想:估計以後她變本加厲地泡帥哥了!

《流年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