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崩地陷 「金屋藏嬌」洩密矣

小特務見狀,知道自己說錯了,心想:自己說不定又會成為「殉法」的一員。

戴笠盯了他片刻,把眼睛移向別處,對眾人道:「有位同志批評我居室陳設考究,這些東西,大都是國外朋友所贈送,並非我戴某人花錢購置享用的。」聽到此處,小特務才鬆了一口氣,隨眾人匆匆離開戴笠的公館。

這次十週年紀念大會,歷時十天。會議期間,蔣介石曾兩次來到這裡召見軍統在民國三十年度考核最優人員和考績最優軍官代表。這兩次他都只在羅家灣待了二十分鐘左右,說話並不多。戴笠是慣於察言觀色的,他意識到蔣介石明顯不悅。

會議結束後,戴笠懷著忐忑的心情,到總統府官邸詢問毛慶祥。毛慶祥先是不肯說,後禁不住戴笠軟磨硬泡,只好告訴道:「那天委員長從羅家灣回來,我也見他一臉不高興。後來有一份文件需要當面呈給他,我聽得他在書房和夫人說話……」

戴笠把耳朵附過去,急問道:「說什麼?」

毛慶祥說:「委員長長吁短歎,說,沒想到軍統局發展這麼快,組織之嚴密、號令之嚴明、調動之靈活、實力之雄厚,超過了任何一支正規軍隊……」

戴笠聽了,明白這是對他的猜忌和戒備,暗歎道:轟轟烈烈開了一場慶祝會,竟會落得個被蔣介石猜忌的下場,真是樂極生悲……

毛慶祥後面還說了些什麼戴笠已記不得了,他心緒低沉地回到曾家巖的公館。

戴笠在重慶有四處有名的公館:曾家巖51號公館和繅絲廠楊家山公館,是他的辦公場地;神仙洞公館和松林坡公館則純粹是他用來玩弄女性的秘密場所。照顧戴笠起居的是四位長相標緻的女孩,都是江山人。其中一個名叫鄭彩香,十分靚麗。

初來重慶時,戴笠經常在曾家巖公館和郊區楊家山公館兩地來回辦公。後來,為了躲避日機轟炸,軍統局本部機關大部分從羅家灣搬到繅絲廠辦公,這裡離楊家山公館近。此後,戴笠在楊家山公館時間居多。

楊家山公館的總管是柴鹿鳴,鄭彩香被分派到此處。

戴笠好色,是盡人皆知的事。他之所以挑選江山籍的年輕姑娘為公館的傭人,除了認為家鄉的人有根可查、老實可靠外,還別有用心。凡是他物色在公館服務的女性(都是江山籍的),都不許和非江山籍的男性接近,更不要說談情說愛。

戴笠在楊家山公館洗澡時擦背和睡眠前的捏腳,都由鄭彩香來做。鄭彩香經常半夜裡被戴笠叫來捏腳,直到天亮才走出戴笠的臥室。鄭彩香出來時,只說在裡邊捏腳吃力打瞌睡,臨到天亮才醒來。對於這樣的事,大家都司空見慣,並不以為奇。尤其是在葉霞翟、余淑衡相繼去了美國之後,鄭彩香對戴笠來說變得更為重要。

鄭彩香青春活潑,笑容甜美。因常常到警衛室去打電話,與同齡的警衛員關係很好。其中有個張小成,和她特別親近。每當戴笠進城或外出,鄭彩香常找張小成,兩人在一起說笑,親熱異常,不想被戴笠的勤務兵楊士富打了小報告。

這天,戴笠坐轎子回楊家山,剛下轎,就收到楊士富的小報告,頓時怒火沖天,連晚飯也不吃,馬上召集全班警衛員在他的會客室門口的廣場上集合,聽他訓話。

戴笠先講公館警衛的責任和守則,接著說:「你們從蘭訓班畢業後,抽調到公館當警衛員,這是團體對你們的信任,也是在畢業分派前對你們的一次考核。只要你們忠於職守,我就隨時派你們到各部門或各公開機構去工作。在你們調來之前的警衛,不都已經分派工作了嗎?但是,在我身邊工作的人,如果犯了錯誤,我是絕不姑息的。現在,我宣佈,張小成引誘公館女職員,違反了紀律,應予禁閉處分,立即扣押,送往望龍門特務隊執行。」

戴笠訓話完畢,宣佈解散。張小成隨即被押走。

事情至此,一場小風波應該說是結束了。誰知道,戴笠睡了一夜,心血來潮,第二天早餐過後,又叫勤務兵楊士富通知柴鹿鳴來談話。

柴鹿鳴一踏進辦公室,戴笠也不讓座,打官腔說:「我把你調到公館裡來,是要你幫助我管好公館。可是你卻像個聾子、瞎子,什麼都不過問。鄭彩香和張小成談情說愛、打情罵俏,你也不管,你太不負責任了。」

柴鹿鳴站著,哭喪著臉,回話說:「我年紀大,身體又不好,彩香的事,我實在是照顧不到,也沒有能力做好管人的事。」

戴笠說:「我這裡不是養老院,只吃飯不管事,那是不行的。」

柴鹿鳴一聽,氣往上衝,提高嗓門回答說:「我不該把戴笠公館當作養老院,請戴先生准我請長假回家休養吧!」戴笠一聽,柴鹿鳴此話份量不輕,便請他坐下,放軟口氣說:「你想請長假,沒這麼便當,我這裡是不准請長假的,你不知道?」

柴鹿鳴說:「你既不准我在這裡養老,又不准我請長假,那麼你預備把我怎麼樣?」柴鹿鳴這樣一講,倒使戴笠完全軟化了。戴笠說:「好了,好了,我倆是老朋友,公館的事,還是要你來照應的。」柴鹿鳴聽了回敬他說:「哼!過去我們是老朋友,現在你還知道什麼叫老朋友?」

戴笠聽了柴鹿鳴的話,長歎一聲,仰靠在沙發上默默地思索了兩三分鐘,向柴鹿鳴認錯:「算了,算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你回房間去休息吧!」

柴鹿鳴是戴笠的恩人,戴笠當年投考黃埔是他鼎力相助的。戴笠發跡後,柴鹿鳴到南京雞鵝巷投靠他,戴笠果然沒有忘恩負義,讓他當了一個庶務。到重慶以後,因見他文化水平有限,且年老體弱,就讓他擔任楊家山公館總管,享享清福,過安穩日子。

戴笠認真一想,覺得鄭彩香的事也不能全怪柴鹿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問題是戴笠本人放不開,想到自己的女人竟被一個小警衛員……一想到這點,心裡就像吞下一口蒼蠅似的難受,禁不住又叫住柴鹿鳴:「慢著,我還有事沒吩咐完。」

柴鹿鳴不知道戴笠又有了什麼新花招,極不情願地站住了,但沒有轉身。

戴笠說:「你把鄭彩香叫來。」

一會兒,鄭彩香怯怯地走進門來,進來後,柴鹿鳴在外面隨手把門帶上。

見戴笠一臉惱怒,鄭彩香小心走近,用家鄉話問道:「戴先生,是不是要我伺候你洗澡?」

戴笠略微抬了一下眼,道:「坐下來,我有話問你。」

鄭彩香欠著身子坐下,內心忐忑不安。

戴笠說:「老實交代,你和張小成到底是什麼關係?」

鄭彩香嚇了一跳,但還是答道:「一般的朋友關係—不不,是他有意調戲我。」

戴笠露出了笑臉,傾過身子道:「是嗎,他怎樣調戲你了?」

鄭彩香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他有事沒事找我,沒人在時還動手動腳。」

戴笠進一步問道:「他怎樣動手動腳的?」

鄭彩香道:「他非禮我……」

戴笠突然擺起面孔道:「他如何非禮你?快講!」

鄭彩香張著嘴,平時看慣了戴笠打人,意識到自己這一次也難倖免,手支撐著身子,下意識地向後退。

戴笠撲過來抓住她的脖頸,厲聲問道:「你和他到底到了哪一步?說!」

鄭彩香連連搖頭道:「不,不……我和他沒有關係……」

戴笠火了,狠狠扇過一記耳光,道:「臭婊子,還不老實,他們把什麼都告訴我了,不從實交代,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掏出手槍頂在她的太陽穴上。

這時,門外傳來了柴鹿鳴的咳嗽聲。鄭彩香慌忙躲進衛生間。

估計裡頭忙得差不多了,柴鹿鳴道:「戴先生,有人找。」

話音未落,戴笠已打開了門,見是蔣介石的親信勤務兵,明白有事,也不搭話,慌忙鑽進自己的轎車,令司機開往山洞官邸。

果然,蔣介石一臉憂鬱,頭部左側還綁了繃帶。見戴笠來了,只瞪了他一眼,並不招呼。

戴笠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為這些天到處風聲很大,幾乎連重慶市的尋常百姓都知道蔣介石和夫人吵架了。

1941年12月9日,香港淪陷前,蔣介石派飛機去接一位胡先生,飛機回來時,打開艙門,卻是孔二小姐從香港運來的大批箱籠、幾條洋狗和一個老媽子。此事在《大公報》揭露,又正趕上國民黨在開五屆九中全會,通過了一個「厲行法治制度」的政治方案,蔣介石大為惱火,大罵了一頓與此事有關的人員,把孔二小姐教訓了一頓。

蔣介石向來不喜歡孔二小姐,所以借這次機會,罵得很凶。

孔二小姐從來就是位受不了氣的主兒,在家連她的父親孔祥熙都讓她三分。這次心裡窩了火,總是千方百計找機會報復蔣介石。不知她採取了什麼手段,終於弄清了蔣介石在重慶「金屋藏嬌」,於是開始僱人盯梢。

1942年春天,薄霧籠罩著美麗的山城重慶。一日,孔二小姐的暗探打聽到宋美齡不在山上,於是加緊監視。

上午9點,果見蔣介石提著手杖,身著嶄新的馬褂,催促衛士和轎夫出門。一行人在山上繞來繞去,到離一座別墅約半里路的地方停了下來。

蔣介石下了轎,只帶幾個貼身衛士步行。此時的他,滿臉春風,笑得格外開心,在山路上一會兒停住腳聽聽樹上的鳥兒叫,一會兒用手杖撥弄小溪裡的石子,把那些小蟹、小蝦趕得到處躲藏……

暗探們假裝旅遊者,和停在不遠處的轎夫攀談,得知那座別墅是吳忠信的公館。他們看見,蔣介石鑽進樹蔭裡的吳公館後,四個衛士被留在門口。大約半個小時後,蔣介石才從門裡出來,在衛士的簇擁下向這邊走來……

蔣介石顯得很疲倦,上了轎就再無言語,然後,轎子被轎夫抬起,吱呀吱呀,晃悠悠上了山頂……

暗探飛報,孔二小姐竊喜。其時,宋美齡恰在孔祥熙家裡搓麻將,打完一圈後便去休息廳。孔二小姐尾隨著,將門關死,挨過去坐:「小姨,你要不要聽山上傳下來的新聞?」說著,嚓的一聲,打著了打火機,熟練地把夫人嘴裡的香煙點著了。

宋美齡猛吸一口,過了煙癮,瞇著眼問道:「哪方面的,有關新生活運動的?」說著,把孔二小姐拉到自己身邊。

孔二小姐手攀宋美齡的肩膀,道:「有關姨父的……桃色事件……」

宋美齡吃了一驚,接著搖起頭來:「不會的。自從他與我結婚以來,還沒有看上哪個女人……」

孔二小姐急了,道:「小姨,你可不能太死心眼,我可是有根據的,如今全重慶都知道了,獨你一個人還蒙在鼓裡!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突然襲擊,他還在路上……」

宋美齡騰地把煙掐滅,問道:「哪個女人,有這樣大的膽子?」

孔二小姐道:「聽說是個姓陳的女人……」

宋美齡一愣,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別人不敢,這個達令真是反覆無常,走,跟我上山去!」

孔二小姐把身子向後一靠,道:「我就不去了吧……姨父知道是我告訴你的,非撕了我的嘴巴……小姨,別磨磨蹭蹭了,我都替你急!」

於是,一乘小轎飛上山洞官邸……

據說,這一次,蔣介石夫妻倆吵得很凶。自結婚以來,宋美齡還是第一次發威,蔣介石雖矢口抵賴,還有衛兵作證,也還是抵擋不住河東獅吼。她以女人特殊的敏銳與手段,逼得蔣介石全無退步之地,不得不承認……

既然防線已經突破,蔣介石於是徹底崩潰,敗下陣來。宋美齡又哭又鬧,大打出手……據毛慶祥說,夫人竟然抓起書房裡的宋瓷砸向委員長……

當然,戴笠雖是有名的「包打聽」,但對此類事情還是不敢刨根問底的,並且唯恐躲之不及。他這些天一直暗自得意把陳潔如送到了吳忠信公館。

很久,蔣介石才轉過身來,問道:「最近你在山下聽到什麼謠言沒有?」

戴笠裝糊塗道:「什麼謠言?」

蔣介石說:「關於……關於我和女人的謠言。」

戴笠說:「有的。」

蔣介石說:「謠言怎麼說的?」

戴笠說:「重慶的百姓沒事幹就喜歡亂猜,瞎傳謠言。校長是領袖人物,當然也免不了的,他們說校長和一位『陳小姐』……」

蔣介石急得掏出一條手絹在額上擦拭,追問道:「什麼『陳小姐』?」

戴笠說:「反正是瞎猜,說校長金屋藏嬌,那位陳小姐才十幾歲,天姿國色,還瞎說是陳佈雷的女兒……也有人說是陳立夫的侄女兒,這純屬一派胡言!」

蔣介石擺著手道:「好了,好了。聽說這事連美國人都知道了,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戴笠一驚,但還是從容地答道:「是有這回事,不過一點也不稀奇。不過是美國駐重慶的政治觀察員傑克·謝偉恩聽了世面上流傳的一些閒言碎語,向他們的上司匯報而已。」

蔣介石點點頭道:「難怪羅斯福總統和我通話時,特意問起花瓶砸傷好了沒有。對了,你有沒有傑克·謝偉恩向美國匯報的詳細內容?」

戴笠說:「有。他用密碼發送時,恰被我手下的電台截獲了,並且全部破譯出來。不過,底本在羅家灣,我這次來不及帶。」

蔣介石連連道:「很好,先放你那裡,等有時間一起帶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戴笠瞅瞅周圍,然後小聲道:「夫人……」

蔣介石擺擺手,道:「不管她,她去美國治病去了,女人就是心眼小!」

據戴笠所知,1937年,宋美齡去抗日前線巡視,乘坐的一輛防彈轎車在坎坷不平的戰地奔馳,突然輪胎爆了,車身猛地轉向,在坡上翻滾。宋美齡從彈開的車門摔出去,造成肋骨折斷,脊骨扭傷,精神也受到刺激。此外,虛弱和失眠造成神經衰弱,抽煙過度引起鼻竇炎,還有牙痛和慢性蕁麻疹,這些天和蔣介石吵架,憂慮致使她渾身長出紅色「風疹」。

戴笠暗忖:蔣介石召他來絕對不是為了問幾句山下的謠言。果然,蔣介石問道:「你知道風聲是怎麼走漏的?」

戴笠說:「據說是孔二小姐告的密。」

「孔二小姐又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在蔣介石的目光下,戴笠一時口吃了,撓著後腦勺,對這個問題,他毫無思想準備。

蔣介石把目光移開,道:「今天我找你來就是希望你把這個問題查清楚。當初潔如從上海過來只在你的楊家山公館住了幾天,除了你的下人,沒有人知道。到了吳忠信的公館,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會出問題。」

戴笠心裡一驚,既然問題不是出在吳忠信那裡,言外之意,肯定就是楊家山走漏了風聲。

戴笠在蔣介石面前不敢頂嘴,只好道:「我下去一定認真細查,查出來一定嚴辦。」

蔣介石在喉嚨裡「嗯」了幾聲,揮了揮手,顯出疲倦的樣子。戴笠會意,趁機退出。

戴笠心事重重地從蔣介石處回來,一路盤算:這次如果風聲當真是楊家山公館走漏的,自己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除了蔣介石生氣之外,宋美齡更會把他往死裡恨。

但是,這種可能性是不可能全部排除的。回到家,他立即把柴鹿鳴一干人召集過來,先是逐個盤問,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又把他們集中在一起,進行恫嚇、威逼……

「這樁事非常緊要,直接涉及委員長的名譽、國家的前途,萬一他和夫人鬧翻,整個政權就會分裂,給中國帶來的災難是可想而知的。」說到這裡,戴笠看了各人的表情,見他們一個個嚇得垂著頭,心想,這第一步已經成功了,又道,「很顯然,這消息是我們楊家山走漏的,楊家山就你們幾個,不是柴鹿鳴就是楊士富。今天委員長把我叫去,很生氣,他的左臉都給花瓶砸了,指令我盡快把這個走漏風聲的人揪出來!」

戴笠話音剛落,柴鹿鳴道:「我沒有。我一個糟老頭子幾乎不和外人接觸,整天待在楊家山。」

接著,楊士富也臉色緋紅地解釋道:「我也沒有,大多數時間我都是跟隨戴先生左右。」

戴笠說:「不用你們自己表白,我不是傻瓜,是誰我早已記在心底了,我就是要看這個人老不老實!」

從各人的面部表情裡,他已看出一個……戴笠心下一驚,暗忖:「難道真是我的下人走漏了風聲?」戴笠靜觀了半晌,又道:「這個人若想得到團體的諒解,最好散會後自己到我房裡來坦白交代,知情者也不要無動於衷,要主動檢舉揭發。消息是由孔二小姐從我們這裡探聽到的,大家回憶一下,最近這段時間誰和外人接觸了。今天就到這裡,大家先回去做準備!」

是夜,戴笠在楊家山公館臥室裡等候。心想,只要是那個人走漏風聲,今晚絕對會來自首。正想著,楊士富鬼鬼祟祟走了進來,一進門,就把門反鎖上,向戴笠告密。

「戴先生!」楊士富站在戴笠面前道,「走漏陳潔如女士風聲的人我知道是誰。」

戴笠心裡一緊,把身子傾前,問道:「是誰,你是怎麼知道的?」

楊士富道:「是鄭彩香,在會上你一說,她嚇得臉色都變了,絕對是她!」

戴笠臉上掠過一絲不經意的苦笑,道:「我知道,我還以為你掌握了真憑實據。這不算,有的人沒犯事也會變臉色的。」

楊士富見並沒有引起戴笠的重視,撓了一會兒頭,突然道:「有了。前些天我常見她和幾個陌生的女人玩耍。還有,最近幾天她花錢特別大方,還買了很多好衣服。」

戴笠這才點著頭,用手指敲著桌子,道:「嗯,這兩點還有點價值。你去叫柴總管來一下,讓他帶鄭彩香來見我。」

楊士富這才滿心歡喜地開門。門開處,鄭彩香早咬著衣角等候在外頭。

楊士富看了一眼鄭彩香,又回過頭問道:「戴先生,還要不要叫柴總管?」

戴笠揮著手,算是答覆,一雙眼睛鷹一樣瞪著鄭彩香,很久才道:「你在我的公館盡做好事,叫我如何原諒你。談情說愛的事沒了結,又犯下滔天大罪來。」

鄭彩香把衣角吐掉,奔過來抱著戴笠的雙腿哭道:「戴先生,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救救我吧……嗚……」

戴笠任她摟著雙腿哭求,等她哭夠後才冷笑道:「在我面前你還有臉談『情分』,我沒那福分,又老又醜,人家張小成才有資格和你好。先不談這些,老老實實把你洩密的事原原本本講出來。」

鄭彩香只好哭哭啼啼道:「我上當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些天住在這裡的女人是誰……」

原來,孔二小姐挨了蔣介石的訓斥之後,心底窩火,千方百計尋找機會報復。她估計蔣介石在男女問題上肯定有不檢點處,想到目前蔣介石最信任戴笠,於是開始從戴笠身邊的傭人處尋找突破口。

孔二小姐知道戴笠有幾處公館,並猜測這些公館是為蔣介石拉皮條建造的。

很快,孔二小姐物色到鄭彩香,派兩個丫鬟天天和她玩耍,並不時送些金銀首飾、布料之類。鄭彩香一高興,就忘了戴笠定下的規矩,在兩個丫鬟的一再央求下,趁戴笠不在,將她們帶進了楊家山戴公館。

這一來,兩個丫鬟發現了躲在裡頭的陳潔如。兩個丫鬟在孔二小姐的相冊裡見過陳潔如,回到家一匯報,令孔二小姐欣喜若狂,令她們嚴密監視。

後來,陳潔如遷至吳忠信公館,兩個丫鬟又用金錢收買。鄭彩香不知底細,以為陳潔如是戴笠的情人,於是指出了去處。直至宋美齡和蔣介石鬧翻臉,謠言四起,鄭彩香才知闖禍了。

戴笠聽完,長歎一口氣,盡量地控制自己,問道:「你知道犯下這樣大的罪狀,會治什麼罪嗎?」

鄭彩香垂下頭來,搖搖頭。

戴笠說:「這樣的事要在過去,要誅九族!目下不僅中國人,甚至連美國人都知道了,很多外國報紙紛紛刊載!」

鄭彩香自知難逃一死,嚇得渾身篩糠似的抖,連聲音都哭不出來了。

這兩天,蔣介石不時打來電話催問洩密事件的調查結果,戴笠不敢實說,一旦蔣介石得知是在楊家山洩的密,那自己則成了禍首。為了不惹外人懷疑,他把鄭彩香送到息烽看守所關了起來。臨行,對她說:「這次我免你一死,是看在兩樁事的分上:一是我們都是江山人;二是我們畢竟有過肌膚之親。否則,你的罪該如何處置,你比我更清楚。」

為此,鄭彩香感動得連連叩頭,千恩萬謝。戴笠趁機威脅道:「我既然救了你的命,有一點必須記住:我是以你私通張小成、違反軍統紀律治你罪的,其餘的千萬別亂說半句話。」

鄭彩香連連道:「我知道那是殺頭的事,今後再不敢亂說。」

鄭彩香被關押後,戴笠又把柴鹿鳴等人召集到一起,慎重宣佈道:「鄭彩香違反紀律,我已治了她的罪。還有,關於洩密的事現在尚未查出來,我估計是委員長猜測的。既然跟大家沒關係,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今後不許再提及。」

戴笠一席話,令大家搬去了壓在心底的大石頭,都感到無比輕鬆。

戴笠卻更感沉重,他對是否可以瞞過蔣介石,心中沒有半點把握,因此一直賴在山下,遲遲不敢去見蔣介石。

這一天,蔣介石又來了電話,沒多久,蔣介石的親信衛士又開了一輛車來接他。

事已至此,他沒有迴避的餘地了,只能硬著頭皮見蔣介石。

上了車,猛地記起還有美國觀察家傑克·謝偉恩就蔣介石的桃色事件向美國政府起草的報告,只好請衛士等候,叫賈金南回他的辦公室取來。

賈金南用衝刺的速度替戴笠取來報告,他仍不放心地從頭看了一遍,見沒有拿錯,才放心地疊好,藏於懷中,吩咐衛士道:「開車……」

一路上,戴笠盤算著如何回答蔣介石的提問,沒想到,越是急,腦子越糊塗,到最後,腦子裡幾乎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地被衛士帶進蔣介石的書房……

然後,他聽到蔣介石用頗為不友好的口氣問道:「觀察家傑克·謝偉恩的報告帶來了嗎?」

戴笠慶幸臨出門記起了這件事,否則不知會弄得何等狼狽。戴笠忙從懷裡掏出那張譯出的電文,雙手捧著遞給蔣介石。

蔣介石一把奪過,同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才讀傑克·謝偉恩的報告:

眼下在重慶,關於蔣氏家庭的傳聞正鬧得滿城風雨。一般人都認為委員長有一個情婦,所以跟蔣夫人的關係也是很緊張的,眾說紛紜,無風不起浪。

對政府首腦私人生活的議論,本不屬政治報告的範圍,但中國例外,涉及的人是獨裁者,他與岳丈家的關係非同小可。這種關係由於委員長與宋子文之間關係緊張已經有所削弱。蔣夫人秉性傲慢而拘泥,一旦與丈夫公開決裂,整個王朝就要分裂,這對中國以及國外都會產生嚴重的後果。即使現在的情形為國外知道(遲早必然的事),委員長夫婦兩人的威望都會遭到很大的損害……

蔣夫人現在提到委員長時,只說「那個人」。

蔣夫人抱怨委員長,現在只有去看「那個女人」的時候才在嘴裡安上假牙。

一天,蔣夫人走進委員長的臥室,發現床下有一雙高跟鞋,便扔出窗外,不料誤中了一名衛士的頭……

委員長有一次四天不見客,因為在與夫人的口角中,頭的一側為花瓶所傷……

然而,大部分觀察相信,權力的得失對於宋家太重要了,他們(孔夫人除外,但孔祥熙又作為一份重要的力量加進來了)將竭盡全力防止公開破裂,而蔣夫人也將放下架子,忍受現狀……

蔣介石邊看,臉上的肌肉邊一陣陣抽動,看完後幾把扯碎,罵道:「真是放屁!」

見蔣介石火氣這麼大,戴笠驚得倒退兩步。

蔣介石罵完,指著戴笠說:「還有,叫你把洩密的人找出來,你辦得怎麼樣了,為什麼這些天一直躲著不肯見我?」

戴笠額頭上出了一顆又一顆的汗,又不敢擦拭,囁嚅道:「報告校長,學生這些天忙於盤根究底,所以沒有時間見您……」

蔣介石說:「這麼說事情你已經查清了,是不是你的手下?」

戴笠腦子「嗡」了一下。

《軍統教父戴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