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

自從江湖地位躍升後,杜立三越發驕橫傲慢,目空一切,他除了尚把馮麟閣看成老前輩,給予特別尊重外,對其餘頭領均不屑一顧。

杜立三也確實有囂張的資本,不但官軍不敢上門來剿,就連俄軍看到他,都得繞著走。日俄戰爭期間,由於曾遭受過俄炮兵的轟擊,杜立三選擇了專打俄軍,他常常對俄軍人數較少或未加戒備的地區進行襲擊,而且一打就跑。俄軍在蒙受很大損失的同時,對這種忽隱忽現、出沒無常的打法又束手無策,毫無辦法。久而久之,他們在心理上都有了陰影,以至於每到一處,就會操著生硬的中國話問:「杜立子(俄軍對杜立三的稱呼)有沒有?」老百姓成心嚇他們,於是也用剛學會的俄國話回答:「也西(俄語有的譯音)!」俄軍一聽,立時驚逃。

遼西的老百姓對「老毛子」又恨又怕,可是日俄戰爭結束,杜立三又代替了「老毛子」,成了遼西的一大公害。據說杜立三不僅肆意掠奪民財,而且還霸佔民女,因而民憤極大,各地控告和要求對他繩之以法的狀紙在奉天公府中已經堆了厚厚一摞。

和他的前任盛京將軍增祺一樣,徐世昌將杜立三視為必除的大患,他在給朝廷的奏折中說:「杜立三等以積年巨匪,屢與官軍接仗,惡貫滿盈,久為地方之害。」

杜立三當時主要活動於「三界溝」一帶。「三界溝」所以得名,是因為它處於遼陽、新民、海城三地交界處,乃典型的「三不管」區域。三地官員對杜立三向來都抱著裝聾作啞、能推則推的態度,一旦發生案發,則相互進行推諉和指責。徐世昌這次決定專責一地,受其委派,奉天營務處提調殷鴻壽來到新民,向新任知府沈金鏨和張作霖傳達密令,要求他們限期剿滅杜立三,逾期不成,唯兩人是問。

對於張作霖而言,擒殺杜立三已不僅僅是邀功請賞的問題了,它還關係到自己能不能在官場上繼續混下去,所以這事不是能不能幹,而是必須干。簡單一句話,機會就這麼點,你有戲我就沒戲!

可是擒殺杜立三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以前是這樣,現在依然如此。杜立三本人彪悍善戰,所部武器精良、人多勢眾,官軍與之交鋒,從未能夠佔到便宜。除此之外,「三界溝」山高林密,地形複雜,杜立三又在那裡修築了不少碉堡和地道,溝內還設置重門深巷,是個易守難攻的賊窩。張作霖和沈金鏨再三研究,認為派兵進剿沒有太大的成功把握,最後很可能又落得個損兵折將、徒勞無功的下場。

硬攻不成,智取怎麼樣?智取的關鍵是設計捉住杜立三,張、沈都相信,只要杜立三落網,其部必然淪為一盤散沙,到時就算要端他的老巢,也易如反掌。

張作霖首先以結義兄弟的名義,派專人到「三界溝」向杜立三道喜,一面偽稱奉天總督府派使來向他招撫,而且給他的官銜比自己還高,一面誆騙杜立三速來新民晉見「招撫委員」,以便籌備受撫事宜。

張作霖精心編造的這套東西,卻並沒有能如願以償地立即打動杜立三。杜立三長年縱橫江湖,早就修煉成了個妖精,豈是那麼容易上當受騙的,而且他其實從心底裡很鄙視張作霖:就知道抱粗腿,順桿兒爬,官府一招手,你就歡天喜地地奔了過去,反過來與我們這些昔日的黑道兄弟作對。就你這樣的,還配叫江湖好漢?沒骨頭!

印象不好,說話的誠信度也就打了很大的折扣。同時杜立三的母親和弟弟也都認為張作霖是在設「鴻門宴」,此行風險太大,凶多吉少,力勸他不要去。既然如此,杜立三便打定主意不去新民,他對張作霖派來的人說:「張為官,我為匪,我們已經是走兩條路的人了,當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朋友和交情。我們是有骨頭的,我們看他陞官好了。」

哄騙不成,反遭到一頓奚落,張作霖又沮喪又生氣。想來想去,他只得求助於和自己關係親近的老秀才杜絆林。

《張作霖大傳:一個亂世梟雄的崛起與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