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鐐銬跳舞

郭松齡認為自己力量強大,有人臨時加盟固然是好,沒有也無所謂。在未徵求眾人意見的情況下,他就委闞朝璽為總參議,湯、於為參議,對於闞、湯、於所索要的地盤則置之不理。與此同時,他還下令掃蕩奉熱邊界,其對像為闞、湯的部屬,這更無異於在打闞、湯的臉。魏益三等人對此再三勸諫,但郭松齡只是一意孤行,不予採納。

見郭松齡不能相容,闞、湯、於只得重歸張軍陣營。郭松齡得報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讓他們湊在一起,我費一回事就完了。」實際上,與闞、湯、於合作的失之交臂,是郭松齡的一個很大失策,此後郭軍不但失去許多幫助,其左翼還不斷受到闞、湯、於的騷擾破壞。

還在未從天津出發時,郭松齡曾想請李景林出兵熱河相助。假使李景林能到熱河,郭軍左翼不但可保無憂,而且必要時,李部還可以迂迴長春,切斷吉黑與奉天的聯繫,則郭軍又可以至少成功一半。未料馮玉祥因急於得到天津海口的使用權,派國民軍在邯鄲附近對李景林部進行了圍攻,馮李關係因此惡化。李景林見所部被國民軍圍於邯鄲,早已是坐立不安,焦急異常,有時竟至熱淚盈眶,幾乎要放聲痛哭,如何還有興致出什麼熱河。當時郭松齡急於出兵奉天,也顧不得協調馮李之間的利益和矛盾,就匆匆離開了天津,最後還是馮玉祥近水樓台,輕易便攻佔了熱河。

按道理來說,馮玉祥已取熱河,完全能代替李景林援郭,可是他對東三省也存有野心,只想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從始至終,在援郭的軍事行動上都不積極。

郭松齡事先把反奉想得過於簡單,認為只要一紙通電歷數張作霖的罪狀,然後就能揮戈東進,直入奉天,因此在後勤方面缺乏足夠配備。直到張郭戰爭開始,他才意識到問題所在,不得不派人向「三角同盟」的盟友求援。馮玉祥借助於郭軍對張軍主力的吸引,幾乎是不勞而獲地就拿下了熱河,心情很是舒暢,不僅饋送郭軍大批罐頭食品,還資助了現款二十萬元。李景林則不一樣,立馬將郭的來使拒之門外:「我們都窮透了,哪裡有錢借給你們,還想跟你們借錢呢!」

就在這個時候,李景林的母親恰好從奉天發來一封長電,訴說「張大帥」待她如何之好,勸李景林不要跟著郭松齡造反。李景林因遭到馮玉祥攻擊,本就認為所謂的盟友已經毀約,看到這封長電後被觸動心思,遂決定背盟。他先把郭松齡扣押在天津的東北軍官員全部予以釋放,接著又將所部改為直軍,與張宗昌的魯軍聯合,向國民軍公開宣戰,「三角同盟」就此解體。

李景林背盟,使郭軍陡失後方不說,其背後還面臨著李軍的軍事威脅。為防止出現意外,郭松齡只得派魏益三率部據守山海關,以防備李景林「從背後給我們來一刀子」。馮玉祥奪取熱河後,態度也不明朗,相當於成了郭軍在闞、湯、於之外左翼的另一個隱患。在無後方作戰的情況下,還得時時提防著後方、左翼出現異動,郭軍就像戴著鐐銬跳舞,真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士氣低落是郭軍面臨的另一個嚴峻問題。從根子說,這是因為郭松齡的反奉缺乏足夠的民意基礎,大多數郭軍基層士兵都覺得東北軍是一家,反奉是自家人打自家人,最後打了半天,遭禍害的還是東北軍本身和自己的家鄉父老。雖然他們勉強服從了命令,但表現在行動上卻是動作遲緩,進取心嚴重不足。

在張郭戰爭進行的過程中,後勤不繼又進一步對郭軍的士氣造成了打擊。還在連山之戰的頭天晚上,他們就吃足了這方面的苦頭。那天晚上突降大雪,氣溫驟然下降至零下二十多度,郭軍士兵均身著單衣單鞋,只能披著羊氈,躲在戰壕裡以御風寒,很多人都被凍壞了手腳。

郭松齡在天津存了六萬套冬裝,結果李景林一翻臉,把所有冬裝和郭軍在天津存放的其他錢物全給扣押了。無奈之下,郭松齡只好把馮玉祥送給他的二十萬元都拿出來,讓人在天津重新置辦了幾萬套棉衣,但因交通斷絕,直到巨流河戰役打響,這些棉衣都還尚未能夠裝船運往前方。

分封地盤、防這防那、士氣低落、缺乏棉衣,這一堆事先想都想不到的爛事,讓郭軍竟然在錦州停留了一周多時間。一周多過後,各部仍遲遲不願前進,他們的趑趄不前,使得張軍不僅有充裕的時間可以調兵遣將和佈防,而且還乘機破壞了鐵路沿線的給水設備,運兵車因此無法開動。這樣一來,郭軍的大部分人馬都只能在冰天雪地裡徒步行軍,行動更加遲緩低效。事後有人認為,如果郭軍能夠做到兵貴神速,張郭之戰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種局面了。

《張作霖大傳:一個亂世梟雄的崛起與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