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另類

另類:不被主流和大眾接受的另一類。數量極其少,極富想像力,善於破舊立新,對世界有獨到的認識。不愛錢也不怎麼講衛生,沒規矩,有今兒沒明兒,吃了上頓沒下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在地球上屬於飢寒交迫的一小撮。

另類反對流行、模仿和千第一律。

偽另類:不被主流和大眾及真另類所接受的另一類。沒有想像力,破舊不立新。自私,個人主義惡性膨脹,假裝不愛錢,假裝有個性,假裝髒亂差。

偽另類模仿真另類,漸成一種流行趨勢,所以偽另類的人數遠遠超過真另類。真另類在全世界也只是一小撮,偽另類在中國有一大群。

中國的偽另類,總體表現出一種偽霸氣,對商業也表現出了一種非常功利的偽憤怒,這種偽霸氣和偽憤怒唬住了媒體,也唬住了一批偽前衛的評論家,因此顯得人氣很旺。

偽另類非常需要借助於形式,單個看都很有個性,集體一亮相,基本上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們的作品給我留下的整體印象是八個字:雷同,做作,言不由衷。

先說電影。

特徵一:悶。不說話。半天也不說一句話。表情麻木。鏡頭一動不動。什麼事也沒有,淡不刺咧。

特徵二:鏡頭從頭晃到尾,主人公游手好閒,心裡倍兒陰暗。一般不睡在床上,直接把床墊子放在地上,基本上每天都喝高了才回家,不脫鞋撂倒就睡,睡醒了,兩眼發呆,直目瞪眼地望著天花板,有時候還手淫,特髒。白天出門,喜歡戴墨鏡,耳朵上戴著隨身聽,聽著搖滾樂穿胡同,走鐵道線。

我對北京很熟悉,胡同和鐵路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這兩條出行的線路組合在一起,不知道主人公是要奔哪兒去?

特徵三:泡酒吧。這一點和港片很不一樣,港片的主人公喜歡泡夜總會歌廳,偽另類的主人公喜歡泡酒吧,飛大麻。提到大麻讓我想起真偽另類的又一個區別:真另類是真吸毒,吸的是海洛因;偽另類是偽吸毒,吸的是大麻,沒抽兩口就假裝飛起來了,誰飛得快誰就能躲過買單,所以經常是一大幫偽另類紮在酒吧裡,要了一大堆酒,到買單的時候一個清醒的人也找不著。mpanel(1);

特徵四:偽憤怒。具體表現是,不知好歹,跟爹媽犯渾,跟朋友說翻臉就翻臉,假裝跟真善美不共戴天,可是找女朋友絕不找難看的。

特徵五:模仿。模仿歐洲電影節上獲獎的影片,連電影的名字都模仿,起的名字盡可能不知所云。偽另類電影的基本套路大致如此。

再說音樂,說老實話,我對偽另類音樂沒有什麼印象,記住的是一組組非常雷同的合影。其面目大致如下:三五成群,迎著風站在樓頂上,山坡上,更多的是喜歡散漫地站在縱橫交錯的鐵道線上,或是廢廠房裡、舊倉庫前,或光頭、或扎馬尾巴,上身大部分是穿套頭衫,外面罩一件肥大襯衫敞著懷,冬天穿拉鎖特別多的皮夾克,下身穿牛仔褲,還得必須把膝蓋磨破,足蹬高腰厚底大皮鞋,有的拿著樂器,有的什麼也不拿,或坐或站,高高低低,各想各的心事。其神情看上去有點氣焰囂張,渾不吝,又顯得有些百無聊賴。前段時間北京青年報上刊登了一幅,電影《英雄》攝制組的工作照,是張藝謀和旗下的一幫人在片場的合影,其排列的陣形佈局,與我前面提到的那種合影十分吻和,所不同的是,神態表情相對安詳友善,看上去有點像一群老實孩子想學壞。當然,張藝謀絕不是偽另類,他是真主流,所以看到他們如此照相令我感到有些意外。主流的合影方式通常是,站成幾排,主角站前排中間,打雜的站兩邊後排,每個人都伸出兩個手指組成v 字,領頭的喊「一二三」,大家臉上堆滿假笑,嘴裡一起喊「茄子!」。

戲劇方面,我因為看得很少,沒有什麼發言權,印象中肯定得是小劇場,怎麼看不懂怎麼來,孟金輝排了兩個看得懂的話劇,票房很好,於是立刻遭到其他偽另類的質疑,一氣之下,拍了一部看不懂的電影《像雞毛一樣飛》,總算在偽前衛的評論家那裡挽回了尊嚴。

偽另類也分兩種:一種是止別人暈,如墜霧裡雲端,自己心裡很清醒,知道是在作秀,目的還是商業。

王家衛就是成功的一例,類也另了,錢也賺了,名利雙收。另外—種比較傻,別人暈,自己也暈,本來是偽軍,卻非把自己當鬼子來嚴格要求,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飢寒交迫,一腔悲憤。我要是有一天喪失了想像力,為了掩蓋創作的低能,又還想在電影界混飯吃,可能也會搖身一變,成為偽另類,那樣的話,我一定會選擇成為前面的那種,做一個有利可圖的偽另類。

《我把青春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