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證詞

    警官向前邁了一步。
    「諸位必須都呆在這兒,」他鄭重其事地說道,「因為我們得做些必要的初步調查。為防止有人提出特殊要求,我得事先告訴諸位,這絕對是一起謀殺案。謀殺是最嚴重的罪行,在涉及到謀殺罪時,法律對任何個人,任何團體都是一視同仁的。現在,這兒躺著個死於暴力的女人。她是被人槍殺的。兇手既可能已逃之夭夭,也可能還在這屋中。先生們,你們應該能理解,」——他那疲憊的雙眼特地關照了一下五位董事——「我們越快開始調查,事情就越好辦。我們已經損失了太多的時間。」
    他突然向門邊走去,拽開門,大聲喊道:「皮格特!赫塞!哈格斯托姆!福林特!約翰遜!瑞特!」聲音震耳欲聾。
    六位偵探遛遛噠噠地進了屋。壯漢瑞特順手關上了門。
    「哈格斯托姆,準備記錄。」偵探哈格斯托姆從口袋裡抽出了記錄本和鉛筆。
    「皮格特,赫塞,福林特——搜屋子!」他又低聲補充了句什麼,五位偵探咧嘴一笑,散到了屋中各處。他們開始有條不紊地細細搜索起來——傢俱、地板、牆壁。
    「約翰遜——搜床!」剩下兩人中的一位徑直向床走去,開始檢查床上的物品。
    「瑞特——待命,」老警官伸手從衣袋裡掏出那只棕色的舊鼻煙盒。他先讓鼻煙的芳香在鼻腔內停留片刻,然後再將它深深地吸入肺腑之中,所有的工序完成後,他才心滿意足地將煙盒塞回口袋裡。
    「喂!」他一邊喊著,一邊環視著一屋子被他唬住了的聽眾。在父子倆目光交匯的那一瞬間,埃勒裡微微一笑。「喂!你!」他譴責般地指著黑人女子。她正驚懼地盯著他,因為恐懼,皮膚的顏色已變成了灰紫色。
    「什……什麼事,先生,」她顫聲問道,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
    「你叫什麼名字?」奎因喝道:
    「戴……戴安娜·約翰遜,先生,」她輕聲答道,抬起眼,膽怯地看著他,眼中滿是好奇。
    「戴安娜·約翰遜,呃?」警官向前邁了一步,指著她說:「你為什麼在今天中午12點15分打開這張床?」
    「我——我必須這麼做,先生,」她結結巴巴地答道,「那是——」
    拉瓦利猶豫不決地朝警官擺了擺手。「這個我能解釋——」
    「先生!」拉瓦利頓時漲紅了臉,接著又自嘲地笑了笑。「你說吧,約翰遜。」
    「是,先生;好的,先生!那是展覽開始的規定時間,先生。我總是趕在12點前,提前幾分鐘進這屋,好留出點時間做準備,先生。」她倉促地說著。「當我介紹完這東西的構思後,」——她指了指長沙發,它看上去像是集沙發、床、書櫃於一身的一個組合——「我就走到牆邊,按了一下按鈕,然後,那個——那個死去的女人就掉了出來,正好落在我腳邊……」她打了個哆嗦,接著深深吸了口氣,看了眼哈格斯托姆偵探。他正忙著把她的話記下來。
    「你按下按鈕時並不知道牆裡面有具屍體,約翰遜小姐?」警官問道。
    黑女子瞪大了眼睛。「不,先生!我要是知道的話,你就是給我一千塊錢我也不會去碰那床的!」穿白大褂的護士神經質地咯咯笑了起來。警官一瞪眼,她立刻恢復了嚴肅。
    「很好。夠了。」他轉向哈格斯托姆。「都記下了?」偵探點點頭。老先生飛快地朝他眨了眨眼,偵探卻始終板著臉,一聲不吭。警官轉過身去,面對著眾人。「護士,你先把戴安娜·約翰遜帶到樓上的醫務室去,讓她呆在那兒。沒有我的命令,不准離開。」
    黑人女子跌跌撞撞地逃離了這屋子,護土跟在她身後,多少有些不高興。
    警官讓人把巡警布什叫了進來。布什敬了個禮,便開始回答警官的詢問。他從屍體掉出來那一刻人行道上的恐慌講起,一直講到後來櫥窗裡發生的一切。聽完了他的介紹,警官命令他接著回第五大街值勤。
    「克勞捨!」保安主任正站在埃勒裡與普魯提醫生身邊。他無精打采地走了過來,放肆地盯著警官。「你就是商店的保安主任?」
    「是的,警官。」他咧嘴笑時,趕出了一口滿是煙垢的黃牙。
    「維利警官告訴我,發現屍體後,他已指示你把手下的人派到底層來了。這事你辦了嗎?」
    「辦了,先生。外面已經部署了六名公司保安,我還把所有能抽出來的密探都調來了。」克勞捨迅速答道。「不過,還沒發現任何形跡可疑的人。」
    「這你就別指望了。」警官又吸了撮鼻煙。「說說著,你進來時都見到了些什麼。」
    「哦,警官,我最初聽說發生謀殺,還是手下的一位保安告訴我的。我當時正在樓上的辦公室裡,他打來電話,說樓外的人行道上出事了——像是發生了騷亂。於是,我馬上就下來了。經過櫥窗時,我聽見拉瓦利先生喊我,我就跑了進來,只見這兒躺著一具屍體,那個黑人暈倒在邊上。布什,就是那個巡警,緊跟在我後頭跑了進來。我告訴他們不要碰任何東西,等警察局派人來處理一切。接著我就忙乎外面的人群去了。維利警官來之前,我總體上負責一切。他來以後,我就聽他的吩咐了,這是實話。我……」
    「好了,好了,克勞捨,夠了,」警官說道。「先別走,沒準兒過會兒還用得上你呢。天知道我們現在有多需要人。在一家百貨商店裡出了人命案!」他發著牢騷,轉向普魯提醫生。
    「醫生!檢查完了嗎?」
    跪在地上的醫生點點頭。「差不多了,警官。就在這兒匯報工作嗎?」向一群外人透露消息,他顯然懷疑這麼做是否明智。
    「沒關係的,」警官咕噥道,「他們又聽不懂。」
    「那沒準。」普魯提哼了一聲,站了起來。他咬緊了兩齒間的黑雪茄。
    「這女人中了兩槍,」他不慌不忙地說道,「兩發子彈都是從點三八『克爾特』式左輪手槍中射出的。用的可能是同一支槍——只有用顯微鏡仔細觀察這兩顆子彈,才能最後確定。」他舉起兩團被染成了紅色的鐵塊。它們已經面目全非了,根本看不出是子彈。警官接過來看了看,又默默地遞給了埃勒裡。埃勒裡立刻興致勃勃地研究起來。
    普魯提將手插進兜裡,神情恍惚地盯著屍體。「一顆子彈,」他接著說道,「徑直從心房的中心穿過,致使心包嚴重受創,傷口呈鋸齒狀,警官。子彈擊碎胸骨,穿入了分隔心包與腹腔的心包膜,它順勢前行——先穿透心包的纖維層,接著進入內部的漿液層,最後抵達心臟前端的大動脈。傷口上有大量的黃色心包液。子彈是帶角度射入體內的,所以留下了鋸齒狀傷口……」
    「這麼說,她當時就死了,」埃勒裡問道。「根本用不著補第二槍?」
    「確實是這樣,」普魯提冷漠地答道。「不論她先中哪顆子彈,都會即刻喪命的。實際上,第二顆子彈——它也許不是第二顆,但我沒法說清哪顆先射中了她——第二顆子彈甚至比第一顆更致命,因為它射穿了腹腔之上,心臟稍下的心前區,這也是個鋸齒狀傷口。心前區內集中了許多非常重要的肌肉和血管,它的重要性絕不亞於心臟本身……」普魯提突然閉上了嘴,目光滑向了地上的女屍。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悶悶不樂。
    「子彈射出時距心臟很近嗎?」警官問道。
    「沒發現火藥末兒,警官。」普魯提答道,仍皺眉看著屍體。
    「兩顆子彈都是從一個地方射出的嗎?」埃勒裡問道。
    「這很難說。子彈的水平角度相同,這說明兇手站在這女人的右邊。但子彈的下行軌跡讓我摸不著頭腦,它們太相似了。」
    「什麼意思?」埃勒裡傾身問道。
    「嗯,」普魯提嚼著雪茄,大聲說道,「如果這女人在同一個位置上挨了兩槍——當然,我們得假設兩顆子彈幾乎是同時射出的——那麼,心前區傷口的下行角度應該比心包區傷口的大。因為心前區在心臟下方,槍應該瞄得更低些才對……唉,或許我根本就不該提這些。角度的不同應該可以有許多種解釋。不過,應該讓肯·洛爾斯來看看子彈和傷口。」
    「他會有機會的,」警官歎了口氣。「就這些嗎,醫生?」
    埃勒裡又仔細看了看兩顆子彈,抬頭問道:「她去世有多長時間了?」
    普魯提即刻答道:「差不多該有12個小時了吧。做完解剖後,我才能更精確地估計她的死亡時間。但她肯定是在午夜12點到凌晨2點這段時間內死亡的。」
    「你說的那12個小時是指從她死亡到現在的時間嗎?」警官耐心地問道。
    「是的。不過,有件事,我覺得有點……」普魯提拿定了主意。「這事兒有些怪,警官。據我所知,心前區傷口不可能只出這麼點兒血。我估計你也注意到了,兩處傷口的衣服上都凝結了血塊,但不如預期的那麼多,至少不像醫生預料的那麼多。」
    「為什麼?」
    「我見過許多心前區傷口,」普魯提冷靜地說道,「血流得一塌糊塗,警官。到處都是血。說實話,尤其是這種傷口,因為子彈是帶角度射入體內的,所以傷口很大,更應該是血流滿地才對。心包區傷口也會出血,但不是很多,可是,另外一個傷口——呃,這事確實有點怪,我覺得應該提醒你們注意。」
    老警官張口剛要說什麼,埃勒裡向他使了個警告的眼色,警官緊緊地閉上了嘴。他朝普普提點點頭,示意他退下。普魯提接過埃勒裡遞過來的兩顆子彈,小心地放入了醫務箱中。
    警醫從床上扯下一條被單,不慌不忙地給屍體蓋上。臨出門前。他答應盡快通知停屍房來把屍體拉走。
    「店醫在嗎?」奎因警官問道。
    膚色黝黑的小個子醫生從角落裡走了過來,腳步有些猶疑。「什麼事。先生?」他一開口,露出了閃閃發亮的白牙。
    「對於普魯提醫生的分析,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醫生?」奎因警官和藹可親地問道。
    「沒有,沒有,先生。」店醫望著普魯提離去的背影,不自在地答道。「診斷精確。不過稍稍有些粗略。子彈進入……」
    「謝謝,醫生。」奎因警官轉過身去,給了小個子醫生一個後脊樑。他又傲慢地朝保安主任點點頭,示意他過來。
    「克勞捨,」他低聲問道,「誰是夜班總管?」
    「奧弗萊赫提——彼得·奧弗萊赫提,警官。」
    「晚上店裡安排多少人值夜班?」
    「四個人。奧弗萊赫提負責看守第三十九街那邊的夜用門,拉爾斯卡和鮑爾斯負責巡邏,布盧姆負責第三十九街那邊的夜貨入口。」
    「謝謝,」警官轉身對瑞特偵探說。「你去找那個麥克肯茲,就是那個公司經理,查查奧弗萊赫提、拉爾斯卡、鮑爾斯及布盧姆住哪兒,雇個車去把他們全都找來。快去!」瑞特腳步沉沉地離開了。埃勒裡突然挺直了腰板。他扶了扶夾鼻眼鏡,大步向父親走去。父子倆嘰嘰咕咕地低語了片刻,埃勒裡又退回到床邊,依舊,佔據著他的有利地勢。警官示意韋斯特利·威弗過來。
    「威弗先生,」他問道,「你就是弗蘭奇先生的機要秘書吧?」
    「是的,先生,」威弗謹慎地答道。
    警官瞥了塞洛斯·弗蘭奇一眼。老人精疲力竭地蜷縮在椅子裡,約翰·格雷一臉的擔心,正在他身邊寬慰著他。「我想這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打擾弗蘭奇先生。——整個上午你都和他在一起嗎?」
    「是的,先生。」
    「弗蘭奇先生並不知道他太太就在店裡?」
    「不,先生!」威弗的話脫口而出,聽著有些刺耳。他滿腹狐疑地注視著老警官。
    「那麼,你知道嗎?」
    「我?不,先生!」
    「嗯——!」警官垂下腦袋,陷入沉思。突然,他伸手指著屋子另一端的董事們,喝道:「先生們,你們呢?你們中有沒有人知道弗蘭奇太太在這兒——今天早上或昨天夜裡?」
    眾人同時驚呼「不」。科尼利厄斯佐恩漲紅了臉,氣呼呼地抗議著。
    「請保持安靜!」警官嚴厲的語氣令他們全都閉上了嘴。「威弗先生,這幾位先生怎麼在今天早上聚到了一塊兒?他們並非天天都來的,是吧?」
    威弗如釋重負,坦誠的臉上現出一絲輕鬆。「所有董事都參與商店的管理,警官。他們每天都來,即便只呆一兩個小時。至於今天早上,這幾位先生正在樓上弗蘭奇先生的私人寓所裡參加公司的董事會議。」
    「哦?」奎因警官既高興又吃驚。「你說樓上有私人寓所?在哪一層?」
    「第六層——也就是商店的頂樓。」
    埃勒裡頓時抖擻起了精神。他再次穿過屋子,來到父親身邊;再次對老先生低語了幾句;老先生依舊點了點頭。
    「威弗先生,」警官急切地接著問道,「今天早上,你和諸位董事在弗蘭奇先生的寓所裡呆了多長時間?」
    威弗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很怪。「呃,整個上午吧,警官。我是8點30分左右到的,弗蘭奇先生進門時大約是9點,11點多時,其他幾位董事才到。」
    「知道了。」警官沉思了片刻。「整個上午,你曾離開過屋子嗎?」
    「沒有,先生。」威弗有些生氣地答道。
    「那麼,其他人呢?——弗蘭奇先生?諸位董事?」警官耐心地追問著。
    「沒有。先生!我們一直就呆在屋裡,直到一名保安來通知我們,說這兒出事了。而且,我必須說,先生……」
    「韋斯特利,韋斯特利……」埃勒裡輕聲念叨著,語氣中有一絲責備。威弗掉頭吃驚地看著他。埃勒裡的目光意味深長,威弗垂下了眼瞼,神經質地咬著嘴唇,把沒說完的話囫圇了肚裡。
    「注意,先生。」警官的興致好得幾乎個人討厭——儘管許多雙迷惑的眼睛不解地望著他,但他根本就視而不見。「注意,先生!好好想想。保安員通知你時是幾點?」
    「12點25分,」威弗已經冷靜了些。
    「很好。——所有人緊接著就都離開了屋子?」威弗點點頭。「你鎖門了嗎?」
    「門自動關上了,警官。」
    「這麼說,一直就沒人看著屋子?」
    「並非如此,」威弗急忙答道。「早上開會前.我按照弗蘭奇先生的吩咐,找個了保安在門口看門。他可能還在那兒,因為我們專門交待過他,不准擅自離開。實際上,我記得看到他在門外閒逛,那時我們正往外跑,急著想看看這兒出了什麼事。」
    「好極了!」老先生綻開了笑臉。「保安員,對吧?可靠嗎?」
    「絕對可靠,警官,」站在角落裡的克勞捨答道。「維利警官也認識他。他叫瓊斯——過去也是位警察——他曾和維利一塊值勤。」警官詢問般地看著維利,維利點點頭。
    「托馬斯,」警官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掏鼻煙盒。「這事你去辦怎麼樣?看看這個瓊斯還在不在那兒。弄清楚他是不是一直沒離開過,是否注意到什麼不正常的情況;問問他是有人企圖進屋,我指的是在弗蘭奇先生、威弗先生及諸位董事離開後,帶個咱們的人去替他——把他替換下來,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維利面無表情地接受了命令,邁著重重的步伐離開了屋子。這時,一名警察走了進來。他向奎因警官敬了個禮,報告道:「警官,皮貨部接到一個電話,說是找一位韋斯特利·威弗先生。」
    「什麼?電話?」警官轉向角落裡垂頭喪氣的威弗。
    威弗挺直了身子。「可能是審計辦公室的克拉夫特打來的,」他說道,「我本該在今早給他一份報表的,但因為開會及後來發生的一切,我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了……我能離開一會兒嗎?」
    警官躊躇了一下,目光朝埃勒裡一閃,埃勒裡微微點了點頭。此刻,他正心不在焉地擺弄著那副夾鼻眼鏡。
    「去吧,」警官沖威弗喝道。「但得趕緊回來。」
    威弗隨警察來到了正對著櫥窗大門的皮貨櫃檯。一名職員趕忙將話筒遞給他。
    「喂,——克拉夫特嗎?我是威弗。對不起,報表——誰?哦。」
    話筒裡傳來的是瑪麗安·弗蘭奇的聲音,威弗的表情發生了奇怪的變化。他立刻壓低聲音,俯下了身子。在他身後溜躂著的那位警察躡手躡腳地靠了上來,想聽聽他在說些什麼。
    「怎麼回事,親愛的?」瑪麗安有些著急。「出什麼事了嗎?我打電話到寓所找你,可是電話沒人接。我只好讓總機找你……爸爸今天早上不是要開個董事會議嗎?」
    「瑪麗安!」他果斷地說道。「我現在真的沒法解釋。出事了,親愛的,這事太……」他停住了,似乎心裡很矛盾,但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寶貝,你能為我做件事嗎?」
    「可是,親愛的韋斯,」電話裡傳來女孩焦急的聲音,「到底出了什麼事?是爸爸出事了嗎?」
    「不——不是。」威弗弓著身子,對著話筒急切地說道。「聽話,現在什麼都別問……你在哪兒?」
    「當然是在家了,親愛的。可是,韋斯,到底出了什麼事?」恐懼哽住了她的喉嚨。「這事和溫妮弗雷德有關,還是和伯尼斯有關?她們倆都不在家,韋斯——她倆昨晚整夜都沒回來……」她笑了一下。「哦,算了!我不煩你了,最親愛的。我叫個出租,15分鐘後就到。」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威弗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幾乎是哽咽著說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愛你,我愛你,你明白嗎?」
    「韋斯特利!你這個傻孩子——你嚇死我了。再見——我馬上就到。」
    話筒裡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響——可能是個吻——威弗輕歎一聲,掛斷了電話。
    威弗一轉身,警察一下子就跳開了——臉上笑嘻嘻的。威弗氣得滿臉通紅,欲言又止,只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有位年輕的女士要到這兒來,警官,」他說得很快。「大概15分鐘後到。她到時您能不能通知我一聲?她是瑪麗安.弗蘭奇小姐,我就在櫥窗裡。」
    警察斂起了笑臉,「嗯,」他搔著下巴,慢吞吞地說道。「別跟我說。你該把這事告訴警官。我可做不了主。」
    他不顧威弗的抗議,緊拽著年青人的胳膊,將他押回到櫥窗內。
    「警官。」他畢恭畢敬地說道,一隻手仍緊抓著威弗不放,「這傢伙對我說,「如果一位名叫瑪麗安·弗蘭奇的年輕女士來了,就通知他。」』
    奎因警官詫異地抬起了頭,面有惱色。「是你那位克拉夫特先生的電話嗎?」他粗聲粗氣地質問威弗。
    沒等威弗開口,那位警察就搶白道:「根本就不是,先生,是位女士的電話,他好像稱她為「瑪麗安』。」
    「聽著,警官!」威弗甩開警察的手,憤怒地喊道。「這簡直太荒謬了!我原以為電話是克拉夫特打來的,但接了之後才發現是弗蘭奇小姐——弗蘭奇先生的女兒。這是個——半公務性質的電話。於是我就自作主張,讓她馬上過來。就這些。這就犯了滔天大罪了?至於說等她來了通知我一聲——我只是不想讓她受到驚嚇,不想讓她徑直走進這間屋子,看到她繼母陳屍在地。」
    警官吸了吸鼻煙,目光柔和了些,他看看威弗,又看看埃勒裡。「我能理解,能理解。對不起,威弗先生……他說的是實話嗎,警官?」他轉向警察,厲聲喝問道。
    「是的,先生!我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話句句屬實。」
    「他最好別耍滑頭。」他咕噥道。「站到後面去,威弗先生。那位年輕女士來時,我們會關照她的……喂!」他搓著手喊道,「弗蘭奇先生!」
    老人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茫然地瞪著雙眼,一臉的不知所措。
    「弗蘭奇先生,您有什麼要說的嗎?沒準您能幫我們理清些頭緒?」
    「您一您一說一說一什一什麼?」弗蘭奇吃力地從椅背靠墊上抬起頭,結結巴巴地問道。喪妻之痛的強烈震撼似乎將他的大腦也震出了問題。
    奎因憐憫地看看他,又狠狠地瞪了眼面帶威脅的約翰·格雷,接著咕噥了一句,「算了。」他挺直了身子。「埃勒裡,我說兒子,咱們是不是該好好看看屍體了,沒準能找到些什麼?」他高挑著眉頭,看看埃勒裡。
    埃勒裡動了動身子。「旁觀者清,」他念道,「當事者迷。如果你覺得這話引用得不恰當,那只能怪你不知道你兒子最喜歡的作家是誰。就是那位無名氏。咱們開始吧!」

《弗蘭奇寓所粉末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