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8

  羅伯特·蘭登恢復知覺時感到頭痛欲裂。
  我在哪兒?
  不管他在哪兒,總之是黑漆漆一片。深穴似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靜。
  他仰面平躺著,雙臂置於體側。他不明就裡,想動動自己的手指和腳趾,發現四肢都能動而且不疼,他舒了一口氣:出什麼事了?除了頭在疼,除了深邃的黑暗,一切似乎多多少少算是恢復了正常。
  幾乎是一切。
  蘭登意識到,自己正躺在硬邦邦卻異常光滑、酷似一面玻璃的地板上。更奇怪的是,滑溜溜的質感緊貼著皮肉……肩膀,後背,屁股,大腿,小腿。難道我是赤裸的?他困惑極了,雙手在身上摸了一遍。
  天啊!我的衣褲都去哪兒了?
  黑暗中,思緒糾結,蘭登看到記憶閃回出……駭人聽聞的場面……中央情報局探員的屍體……紋身野獸的臉……蘭登的頭狠狠地撞向地板。快照般的圖像加速呈現……現在,他記起了凱瑟琳·所羅門被縛在廚房地板上,嘴裡塞著破布,這畫面令他暈眩。
  我的上帝啊!
  蘭登驀地坐起,沒想到前額撞上了懸在他身體上方幾英吋的什麼東西。疼痛炸裂般穿透他的顱骨,將他生生彈回地板,差點兒昏過去。他眼前直冒金星,只得伸手摸索,想在黑暗中摸出障礙物是什麼。觸摸到的東西卻讓他毫無頭緒。好像這間屋子的天花板就在頭頂,不足一英尺之高。搞什麼鬼!當他向兩側伸展手臂想翻個身時,雙手卻撞到了側壁。
  他終於明白過來。羅伯特·蘭登根本不是在一個房間裡。
  我在一個箱子裡!
  狹小逼仄如棺材的箱子裡只有黑暗,蘭登開始狂亂地用拳頭砸。他大聲呼救,一聲緊接一聲。每過一秒鐘恐懼就加深一層,最後他忍無可忍。
  我被活埋了。
  囚禁蘭登的怪棺材蓋板紋絲不動,就算他使出吃奶的勁用雙臂雙腿瘋狂地去頂去踹也無濟於事。他只知道,這盒子是用超厚玻璃纖維製成的。密封。隔音。
  隔光。隔絕逃生之機。
  我會在這箱子裡活活悶死的。
  他想起兒時墜落深井的經歷,那一夜是多麼駭人,只能孤零零地在不見底的深淵裡踩水求活。蘭登的精神創傷就此根深蒂固,他再也無法擺脫對幽閉空間的極大恐懼。
  今晚,被活埋的羅伯特·蘭登儼然置身於終極噩夢之中。
  邁拉克的餐廳地板上,凱瑟琳·所羅門在死寂中發抖。箍住手腕和腳腕的尖銳鐵絲早已嵌入她的皮肉,哪怕最輕微的動彈都彷彿會讓這鐐銬鎖得更緊。
  紋身男子殘忍地把蘭登撞暈後,拖走了他毫無知覺的身體,也奪走了皮包和金字塔。他們去哪裡了,凱瑟琳毫不知情。陪他們來的探員已經死了。過了好半天她都沒聽到一絲動靜,不清楚紋身男子和蘭登是否還在這棟豪宅裡。她試圖呼喊求救,可每次想張口嘴裡的破布就往後縮,幾乎要堵住她的氣管。
  現在她聽到地板上有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她扭過頭去看,滿心希望是救兵。
  出現在走廊裡的卻是那個綁架者的巨大身影。凱瑟琳頓時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幕,站在她家的也是這個人。
  他殺了我的家人。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她。不見蘭登的蹤影。這人蹲下身,抓住她的腰,粗暴地將她扛上肩。鐵絲死死嵌進她手腕的傷口,破布吞沒了她痛苦的哭喊。他扛著她順著走廊走到起居室,就在當天午後,他倆還一起溫文爾雅地共享下午茶呢。
  他要帶我去哪兒?
  他扛著凱瑟琳橫穿起居室,停在她下午稱讚過的「美慧三女神」的大幅油畫前。
  「你跟我說過,你喜歡這幅畫。」那人輕聲說道。嘴唇幾乎觸碰到她的耳朵。
  「我很高興。這或許是你見到的最後一樣美物啦。」
  說完,他伸出手掌按在大畫框的右側。讓凱瑟琳大吃一驚,油畫轉入了牆面,就像旋轉門一樣繞著一個中央樞軸活動起來。暗門!
  凱瑟琳拚命扭動身體,可他的手像鉗子一樣攫住她,邁進了畫布後面的暗室。
  當「美慧三女神」在他們身後旋轉合攏時,她看到畫布背後貼著厚厚的隔音板。
  不管暗道裡發出什麼聲響,顯然外面都聽不到。
  油畫後的空間很狹窄,與其說是暗室,不如說是走道。那男人扛著她一路走到頭,又推開一扇厚重的門,兩人便到達了一個小空地。凱瑟琳低頭發現一條通向深處地下室的窄小斜坡。她深吸了一口氣想尖叫,但破布簡直令她窒息。
  斜坡又陡又窄。兩邊都是水泥牆,籠罩他們的幽幽藍光似乎是從下面發散出的。飄上來的空氣溫暖而刺鼻,複雜的氣味古怪地混合著……有嗆人的化學品,有舒緩的線香,有人類汗腺的麝香味,而壓倒一切的,分明是發自人獸肺腑、極端恐懼的味道。
  「你的科學讓我深深歎服,」他們到達斜坡最底下時,男人又耳語道,「我希望,我的,也能讓你印象深刻。」

《失落的秘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