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31
  織部移到警視廳的一個房間內,繼續開始作業。他旁邊放著三個大紙箱,裡面全都是從菅野快兒房間內搜出來的東西。有音樂專輯、筆記本、雜誌、錄像帶、CD、電玩等各種東西。織部正在謹慎確認這些東西,說不定能顯示菅野快兒和長野縣之間關係的蛛絲馬跡,就藏在這裡面。
  但是事實上,織部覺得好像是在找一樣不存在的東西。一種白費工夫的感覺襲上心頭,菅野可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去長野縣的。或許是受不了這種做白工的感覺吧,原本和他一起作業的近籐說他很久沒有回家,於是剛才就先回去了。
  看完所有的漫畫雜誌後,織部開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他不覺得漫畫裡藏著蛛絲馬跡,但是又不能不看。因為搞不好菅野喜歡的漫畫裡有以長野縣為背景的,這就成了他去長野縣的動機。
  他覺得身旁有人,抬頭一看,是久塚正一邊拿出老花眼鏡一邊坐在他的對面。
  「有發現什麼嗎?」久塚拿起雜誌問。他的口氣似乎並沒有期待會有什麼好消息。
  「沒有……」織部悶悶不樂地說。
  「是嗎?」久塚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說果然如此。他拿出煙盒後四下張望。織部發現後,就去其他的桌上拿了一個煙灰缸來。
  「阿真那裡好像也沒有斬獲。」久塚說。
  「是啊,菅野路子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儘管她隱瞞兒子偷偷領錢的事,但是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她應該不會不說出他的行蹤……吧?」久塚朝天花板吐了口煙,「不過他為什麼要逃到長野去呢?」
  織部不明白久塚為什麼要來找他。因為上司和部屬的關係,所以平常他們雖然會交談,但是像現在這樣只有織部一個人的時候,久塚很少會刻意過來。
  「銀行的監視攝影機畫面不知怎麼樣了?」織部不禁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趕緊找話題。
  「已經確認了。兩次都是菅野本人沒錯,那個小鬼就這樣毫不偽裝地外出,是沒想到有監視攝影機嗎?還是心想就算被拍到也沒關係嗎?總之,我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菅野還待在長野縣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就算他離開了,只要能找到他之前的藏身處,或許就可以掌握他現在的行蹤了。」
  所以織部覺得久塚好像是來叮囑他,要他仔細認真調查的。
  「菅野的事是不是可以公開了?」織部試著說出自己的想法。
  「是要公佈他可能躲在長野縣嗎?還要註銷他的相片嗎?」
  「我知道不太可能,但是我是想能不能用些方法徵求情報?菅野不可能一個人生活吧?只要能公開,他周圍的人就會來通報。」
  「長峰已經被通緝了吧?但是也沒有任何人來通報啊,提供情報的電話多到令人心煩,但全都是胡說八道。」
  「我知道,但是……」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但是不行就是不行。菅野只是關係人,而且還未成年。」
  說得也是,織部低下頭。
  「你今年幾歲?」久塚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二十八。」
  「嗯——那麼你比他們大十歲以上囉?」久塚繼續抽著煙。他們就是指伴崎敦也和菅野快兒吧。
  「那個年紀的傢伙在想些什麼,我完全搞不懂。」
  織部一說完,久塚就笑了出來。
  「我們這裡面最年輕的人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那我們怎麼辦?只有舉雙手投降了是嗎?」
  「但是差十歲也很多耶。」
  「或許是吧。但是你能不能盡力想像一下?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那些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可能的,我完全無法理解那些傢伙的想法。」
  「那你回想你十八歲時的情形,來回答我的問題。這樣應該可以吧?」
  「這個……」織部苦笑著。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幾個高中同學的臉。
  久塚將煙灰抖落在煙灰缸。
  「老實說,你覺得那些死小鬼是如何看待少年法的?稍微為非作歹一下,名字也不會被註銷來,而且也不太可能會被關進牢裡,所以就放心大膽地胡作非為——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才會讓他們做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嗎?」
  織部皺著眉頭,雙手抱胸。
  「我自己身邊也有很多不好的人,但是我想,應該沒有人會說出這種想法吧。我覺得他們不會想這麼多才行動。不過大致瞭解有少年法這個東西,也的確是事實。所謂的瞭解,其實只是知道一旦自己出了什麼差錯,有少年法這個東西可以保護自己而已吧。」
  「伴崎他們的情形是怎樣呢?因為認為自己未成年,應該會被饒恕,所以才會幹出那些蠢事嗎?」
  「我不能說完全沒有這個可能。」
  久塚點點頭後將香煙捻熄。等香煙完全熄滅後,他仍繼續捻碎煙灰,彷彿是要甩開自己的焦躁似的。
  「關於這個問題,組長不是應該比較清楚嗎?」
  對於織部的話,久塚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你這是什麼意思?」
  「聽說您以前曾經負責過少年殺人事件,就是那個用打火機燒傷屍體的案子……」
  「那個案子啊。」久塚皺起了眉頭,「你是聽阿真說的吧?」
  「是。」
  「那也是一個很可怕的案子。」久塚叼著第二根煙,「小鬼們因為一些無聊的理由,殺害了一起玩的同伴。即使被逮捕後,他們也不認為自己闖了多嚴重的禍,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試圖向被害人家屬道歉。」
  「真野說,兇手們只為自己流淚。」
  「他們是因為不爽被警察抓才哭的。其中還有一個家長居然安慰這個混賬兒子說:『沒關係,馬上就可以出來了。』」
  「聽說組長到現在還有和被害人家屬保持聯絡。」
  織部一說完,久塚不好意思地咬著上唇。
  「那並不是因為站在道德的立場,只是我剛好負責這個工作,也就是負責聯絡家屬的工作。」
  「是這樣嗎?」
  「不過見過幾次面之後,我終於能稍微體會家屬的心情。因為我曾經也有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嘛。」
  織部想起久塚的兒子因為車禍過世的事。
  「被害人父親叫我告訴他將兇手們移送法辦的日子。」久塚邊摸著長滿了胡碴的兩賴邊說,「我問他為什麼要知道?他說因為有些話想跟兇手們說,所以他要參與移送。我馬上就瞭解了。於是我就對他說:『還是算了吧。』」
  「那個父親想要報仇嗎?」織部問道。
  「可能是吧。不,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我這麼說了之後,那個父親臉色大變。他說,你們的工作不是要懲罰壞人嗎?既然你們不懲罰那些混賬傢伙,那我只有自己來了。」
  「那組長您怎麼回答?」
  「無話可說吧。」久塚直直地看著織部的眼睛,「怎麼可能答得出來呢?如果是你的話,你會說什麼?」
  織部將視線移開,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長峰重樹和村的臉。
  「織部,你想得通嗎?」久塚說。
  「什麼?」
  「關於這次的案子,你的工作是負責找到菅野,找到之後還要調查他和長峰繪摩的死有什麼關係。但是,這麼做就等於剝奪了長峰重樹報仇的機會,喪女的怨恨也會被迫封印在心裡。你應該感到很疑惑吧?現在這裡只有我和你,你可以老實告訴我。你說的任何話,都不會列入考核的。」這樣說完後久塚便抿嘴一笑,然後又立刻變得很嚴肅,「怎麼樣?」
  織部咳了幾聲,挺起背脊,嚥下一口口水後說道:
  「老實說,我是希望長峰先生……長峰比我們先找到菅野,而且我希望他打消復仇的念頭……」
  「喂,等一下。」久塚伸出手,「你是說真的嗎?不要說謊喔!」
  「是……」
  「真的希望他打消復仇的念頭嗎?」
  「嗯,沒有。」織部低下頭去,接著又再度抬起頭來,「沒錯,我真正的想法是,如果長峰先生能完成復仇最好。」
  「嗯,這樣想也沒關係。」久塚抬起下顎,「你會這樣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不要對於這種想法有罪惡感。我們並不是道德導師,也不是牧師,只是一般的刑警,沒有必要考慮什麼正義之類的事。對於這個問題,我們也沒有必要爭論——至少刑警是可以這麼做的。」
  「至少刑警可以」——織部感覺久塚好像在強調這一部分。
  「總之,你現在的工作就是找出菅野的藏身之處,其餘的事都不要多想,只要專心做這件事就好了。」
  「我也是這麼想。」
  「你明白就好。」久塚捻熄了第二根煙,這次他很乾脆地弄熄了。
  另一名刑警過來叫久塚。組長看看織部,對他點點頭後就離開了。
  阿誠想起那件事,是在茫然看著電視的時候。本來打開電視,是為了看會有搞笑藝人出現的深夜節目,但是之前的職棒賽好像延長了,所以現在還在報新聞。
  搞不好可以瞭解一些長峰重樹和快兒的情形,他想。不過並沒有這方面的後續報道,節目裡的特別單元是報導因為不景氣而無法經營下去的旅館和飯店。
  看到這個專題報導時,阿誠腦海裡閃過一個東西。
  「有一些倒閉的民宿喔。我都帶女孩子去那裡。」他想起快兒笑得很詭異的表情。
  對了,他確實是說過民宿——
  大約是在三個月前。和往常一樣,敦也向他借車子。他知道他們又去釣馬子,不過當時阿誠並沒有和他們一起去。
  還車時,阿誠問他們去了哪裡。於是快兒就回答了。
  「你猜我們去了哪裡?是信州喔。」
  「信州?」
  「敦也拐來的那個馬子說要去兜風,所以我們就開關越,然後直接走上信越道。我也搞不清楚那是哪裡,總之就是信州啦。我們隨便找個地方下高速公路,開進了山路,結果那女的竟然開始鬼叫。因為實在太吵了,所以我就用刀子威脅她。」
  他們兩人好像要找一個可以強暴那女生的地方,所以在山路繞來繞去,不久後,他們發現了一個可以逞獸慾的好地方,那就是倒閉的民宿。
  「我們打破玻璃窗,從那裡爬進去。那可能才剛倒閉沒多久,裡面沒有完全荒廢,床還可以用。我和敦也說,以後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就躲到這裡來。」
  當時阿誠並沒有特別留意,他已經習慣了他們兩人大膽的行徑,所以不管聽到多麼荒謬的事,他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印象。
  但是現在,當時的記憶卻讓阿誠膽戰心驚。
  沒錯,快兒一定是去那間民宿了,他一定是躲在那裡——
  阿誠不知道地點,他們也沒說出詳細的地名,但是確實是在長野縣。
  長野縣內剛倒閉沒多久的民宿——這樣的信息應該足夠了吧?如果能知道這個情報,只要再稍微調查一下,應該就可以找到快兒了。
  這要和在屋外的刑警說吧?可是阿誠猶豫了。他想起自己和父親之間的對話。
  敦也和快兒之前幹過什麼樣勾當,都要裝作不知道。所以他不可以知道他們在倒閉的民宿裡強暴過女孩,還有自己曾經借他們車子,讓他們去做這些事。
  可是不告訴任何人對嗎?應該要告訴誰吧?
  阿誠看著自己的手機,然後想起自己不能用這支電話。
  32
  和佳子拍回來的相片總共超過了三百張,佔了五張記憶卡。長峰正用自己的計算機一張一張過濾這些相片。
  主要是拍各個民宿的線工或是住宿的年輕客人。和佳子找到空閒就去長野縣內的民宿集中區,用數字相機拍攝。不用說,這個行動當然是希望能拍到菅野。
  水正在沸騰的水壺發出「咻咻」的聲音,和佳子用紙杯泡著速溶咖啡。
  「好像還是沒有拍到,是嗎?」她問道。
  「不,還不知道,我才看了三分之一而已。」長峰說,「沒想到你居然拍了這麼多張。光是要去這些地方,就很辛苦了吧?」
  「我想不到別的辦法,就只能拚命按快門。對不起,我居然說出要代替你去找菅野快兒這種大話——」
  「不,該道歉的是我才對。我根本沒有理由要你幫我做這麼多。」長峰盤腿而坐,身體原本是對著計算機的,現在轉向和佳子,「這樣就夠好了。你讓我躲在這裡,我已經很感激了,還這麼麻煩你。我不敢再有所奢望了,請你回到你原來的生活吧。」
  「我都已經插手了,是沒辦法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
  「現在還來得及。」長峰看著她,「即使我被逮捕,也絕對不會提到你,更不會說出我曾經住在這間屋子裡的事。」
  「不是這樣的,你不要擔心這個。」和佳子看著長峰,那眼神意味深長,「對於長峰先生的行為,我覺得我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我不想只用表象的邏輯告訴你,不管有什麼理由都不可以復仇,我覺得那不是經過我自己的思考得到的東西。我非常能體會你的心情。如果碰到同樣的事,我想我也會這麼做的。既然這樣,我就應該先協助你。我想在和你一起行動的過程中,思考什麼才是正確的。」
  對於她那套可說是強詞奪理的言論,長峰不禁露出苦笑。
  「你這個人還真與眾不同。看起來和一般女性沒兩樣,其實卻非常大膽,而且意志力堅強。」
  「給您添麻煩了嗎?」
  「不。」長峰搖著頭,「很感激,這是真的。只是這樣一直找不到菅野的話,如果有一天警察突然來了,一定會給你帶來麻煩的,我只擔心這個。」
  「這裡一定不會被警察發現的,只要我不說的話。」和佳子說。她的口氣聽起來好像自以為有主導權似的,而長峰也沒有資格表示不滿。
  長峰歎了口氣。
  「警察應該還沒掌握到菅野的藏身之處吧?」
  「如果已經知道的話,新聞應該會報導吧。」
  「不,只要沒抓到菅野,就應該不會報導的。不過即使被捕,也不知道會不會報……」
  「為什麼?」
  「因為警察也想要抓我。所以就算是他們逮到了菅野,不對外公佈才是明智之舉。這麼一來,我還是得繼續躲藏,警察也可以偷偷把調查網縮小。而且,警察或許會覺得要是放出菅野被捕的消息,一心想復仇的長峰重樹搞不好會自暴自棄,進而做出無法預料的事情吧。他們應該也不忍心看到我自殺吧?」
  和佳子對於長峰說的話很訝異。
  「如果不能復仇的話……你打算自殺嗎?」
  「這個嘛,」長峰思索著,「不到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只是現在,我生存的價值只是為女兒復仇、這是事實。」
  「你寄給警方的信上說,如果完成復仇你要去自首……」
  「是,」長峰點點頭,「我是有這個打算。如果能將那些傢伙埋葬的話,我想要在監獄裡一邊祭拜繪摩,一邊以平靜的心情過下去。可是等我真的復仇完,會變得怎樣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和佳子垂下眼睛。她感到長峰應該是決定去死了。她不知道要和這樣的人說些什麼,臉上浮現出困惑的表情。
  長峰看了看手錶。
  「你應該要回去了吧?你不是出來買東西的嗎?」
  「喔,說得也是。」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那我明天再來。」
  「我會繼續看你拍回來的這些照片。」
  和佳子離開後,長峰將門鎖上,又再回到計算機前。和佳子剛才為他泡的速溶咖啡已經有點涼了。
  雖然和佳子那樣說,但是長峰還是覺得自己不能一直待在這裡。他一開始就不想把不相干的人牽扯進來——即使是幫助他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離開這裡的話,他又該怎麼辦呢?他完全沒有目標。只能去住民宿嗎?只能這麼做,然後期待著哪一天在某處碰到菅野嗎?
  他看著和佳子拍回來的照片,心想:這裡面拍到菅野的可能性很低吧。儘管菅野是個頭腦簡單的年輕人,應該也不會輕易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吧?
  長峰將視線從計算機畫面移開,躺了下來。地板冰冰涼涼的,感覺很舒服。他就保持這個姿勢,將手伸向正在充電的手機。他打開電源後,看了一下電話留言。自從他失蹤後,就接到幾十的留言。不過,最近比較沒有人留言給他了,頂多就是警察會留下一些命令式的留言——像是叫他到附近的警察局自首之類的。
  即使這樣,長峰還是每天固定會聽一次留言。他心裡期待著某個奇跡。
  有一通留言。難道又是警察嗎?他邊納悶邊按下了按鍵。如果是警察打來的話,他打算立刻刪除。
  可是當長峰聽到留言後,便握緊了手機。他趕緊又再重複播放一次。
  留言的內容如下。
  (菅野快兒很可能躲在長野縣內最近才剛倒閉的民宿裡,應該是距離高速公路交流道不入遠的地方。)
  長峰一邊記下來,一邊又播放了一次留言,他的心跳加速。
  是那個人——
  他所期待的奇跡,就是這通電話。向他告密是誰侵犯了繪摩的那個人又再次提供情報給他了。和之前一樣,聲音聽起來模糊不清,但是一定是同一個人。
  上次密告者跟他說「請通知警察」,因此長峰認為他可能有什麼隱情,所以才不能自己去報警的。不過,他沒聽密告者的指示,反而選擇要親自報仇。密告者應該已經知道了。所以就算他還有什麼情報,也可能不會再告訴自己了吧,長峰是這麼想的。不過即使如此,長峰還是一直期待著,或許密告者還會再告訴自己些什麼。
  倒閉的民宿——
  他不知道密告者為什麼能得到這些情報、又是為了什麼目的再次通知他的。這也是個謎。但這通電話對被黑暗團團包園不知所措的長峰而言,就像是一道曙光。
  當然,這也可能是陷阱。例如是警察設下的圈套,只要長峰一過去,就會發現有大批警力在等待著。不過他覺得這個可能性很低,如果要設陷阱的話,應該會通知他更詳盡的地址,只說是剛倒閉的民宿,實在太籠統了。
  而且,他又想道,現在的自己也沒有時間可以懷疑了。與其什麼都不做,一直待在這間屋子裡,還不如前往稍微有點可能性的路走。
  密告者到底是誰呢——他邊關掉手機的電源邊思索著。
  和佳子一走進廚房,隆明就很訝異地看著她。
  「怎麼這麼晚?」
  「對不起,因為我去圖書館找書。」
  「喔,真是難得,你居然會去圖書館。」
  「我也是會想看書的。」和佳子裝出生氣的樣子,把買回來的蔬菜放進冰箱裡。
  就在這時,玄關的門鈴響了,和佳子和父親互看了一眼。如果是住宿的客人,應該是不會按電鈴的。
  和佳子一走出去,就看見門口站著兩名穿了制服的警官。一個中年人和一個年輕人的組合。她當場嚇了一大跳。
  「您是這裡的人嗎?」中年警官問道。
  「是的。」和佳子點點頭。
  中年警官點了點頭,他從身旁的年輕警官那裡拿了一張像是傳單的東西,然後遞給和佳子。
  「最近您有看過這個人嗎?或是您的客人當中有長得很像的人嗎?」
  和佳子看了印在那張傳單上的相片後,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口裡不斷發出驚訝的聲音。
  「有想到嗎?」警官問。
  「不,這個……」她屏氣凝神,拚命想要假裝鎮定,「我在電視和報上曾經看過,這個人,那個……」
  「您果然知道呢。」警官的表情和緩下來,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那起發生在東京的兇殺案的嫌犯。他想要為女兒報仇。」
  「他在這附近嗎?」
  「沒有,目前還不確定。根據東京的情報,他很可能藏身在本縣內,所以我們就這樣在縣內各地的民宿先繞一繞。」
  和佳子不發一語點點頭。她盡最大的力量不讓內心的起伏顯現在臉上。
  警方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現在可能已經有大批警力像這樣展開行動了吧。
  「是不是可以幫我們把這張傳單貼在一個顯眼的地方?」
  「喔……好。」她接了過來。
  「還有這個。」年輕警官又拿出一張。
  那上面印了四張相片,全都是長峰的大頭照,但是有的讓他戴上太陽眼鏡,有的畫上了鬍子。那好像是假想長峰偽裝後,製作出來的四個代表性造型。
  看到長峰將帽子戴得很低的相片後,和佳子起了雞皮疙瘩——那就是長峰住在這裡時的樣子。
  「那就麻煩您了。」中年警官低頭致意,年輕警官也跟著這樣做。
  「怎麼了?」隆明的聲音從和佳子身後傳來,他又問警官們,「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了,等下我再告訴你。」和佳子說。
  「我們把通緝犯的相片交給她了。」警官說道,「麻煩請給予協助。」
  「喔,是通緝犯啊。」隆明伸手要拿和佳子手裡的傳單。
  和佳子無法拒絕,便交給了隆明。她內心不斷禱告著,窺看著父親的表情。
  「喔。」隆明盯著傳單看,「這個人好像在哪裡看過。」
  正要離去的兩名警官停下了腳步,兩人同時回過頭來。
  「真的嗎?」中年警官問。
  「是在電視上看過吧?這麼有名的案子。」
  然而和佳子的話卻沒有讓隆明感到困惑。
  「不是,這不是在我們這裡住過的人嗎?他叫什麼來著的。」
  「真的嗎?」警官小跑步回來,臉色大變。
  「長得很像是事實——對了,就是那個沒有預約就突然來的男人。」他向和佳子確認。
  「他有帶人一起來嗎?」警官問道。
  「沒有,他一個人。這麼一想,他確實是個來路不明的男人。」
  對於隆明的話,中年警官開始興奮。
  「請告訴我們詳細的情形——喂!打電話回局裡去。」
  被命令的年輕警官趕緊拿出手機。
  33
  自稱是從東京來的刑警們出現在「Crescent」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但是在他們來之前,和佳子和父親也完全無法做民宿的工作,因為他們的活動範圍被長野縣的警察們限制得非常小。那天晚上只有一對中年夫妻住宿,所以也拜託他們搬到別的旅館去了。那對夫妻知道實情之後,可能也是不想被捲入麻煩事吧,他們很快就收拾好行李離開了。
  川崎是個目光銳利的刑警,他說有些事想要問問和佳子。在交誼廳角落的桌子,和佳子和刑警們面對面坐著。川崎的旁邊坐著一個比他年輕一點的胖刑警。
  川崎問了長峰來的曰子還有當時的情形等等。和佳子盡力照實講,因為長峰來的時候,她是真的完全沒有發現,所以她認為不必要去編些亂七八糟的謊話。
  「他當時的樣子和這張相片很像嗎?」川崎指著傳單上的其中一張相片,那是一張長峰戴著帽子的合成照。
  「或許……很像,我不太記得了,但是我父親是這樣說的。」
  「和這張相片有很大的不同嗎?」
  「頭髮要再長一點。」
  「有多長?」
  「稍微碰到肩膀……吧。」
  刑警們一定也會問隆明相同的問題。反正他們都會知道,現在自己先說出來的話應該比較不會被懷疑吧,和佳子心想。
  「這樣的髮型沒有不自然嗎?例如像是戴假髮的感覺。」
  「我沒發現,而且我也不可能一直盯著他看。」
  刑警點點頭,好像是在說:或許是吧。
  「那個客人聽說在這裡住了三晚。一開始是預定住兩晚,但是後來又多住了一晚是嗎?」
  「是的。」
  「多住一晚的理由是什麼?他有說嗎?」
  「他並沒有說……因為他問我可不可以再多住一晚,所以我就回答他可以。」
  「他住在這裡時都在做些什麼?」
  「這個嘛。」和佳子思考著如何回答。
  「早上出去後要到晚上才會回來。晚餐一次也沒在這裡吃過,但是都會提前打電話回來說不用幫他準備晚餐……」
  「你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不知道。」
  「他有沒有問過你要去某個地方該怎麼走,或是要搭什麼交通工具之類的問題?」
  「沒有。」和佳子搖頭。
  川崎的臉色很難看,用手撐著臉頰。特地跑到這個地方來,但是卻沒有得到什麼了不起的情報,讓他覺得很沒意義吧。
  隆明走了進來,剛才他好像帶其他的刑警去看長峰住過的房間。他在距離和佳子他們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有點擔心似的看著女兒。
  「那個客人的樣子給人什麼感覺?」川崎繼續問道。
  「什麼感覺啊……」
  「譬如慌慌張張或是提心吊膽的樣子,總之就是有沒有怪怪的?」
  「我覺得……我們好像不常看到他的臉,因為他常戴著太陽眼鏡,所以看不清楚表情。」
  「那個客人住在這裡時,你們有進去過他的房間嗎?」
  「沒有。」和佳子立刻回答,「我們這裡和飯店不同,所以不會隨便進去客人的房間打掃。」
  「那客人離開後,房間裡有留下什麼東西嗎?有留下什麼痕跡嗎?」
  「我沒發現。」
  「房間的垃圾呢?」
  「那個已經處理掉了。」她看著父親,「那天的垃圾袋已經拿出去了吧?」
  「嗯,早就拿出去了。」隆明邊點頭邊說。
  川崎撇下嘴角,長歎了口氣。他似乎正因為沒有任何收穫而感到不滿。
  「你沒有和那個客人說過話嗎?隨便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他用原子筆搔著自己的頭問道。
  和佳子搖搖頭。
  「就是他說要再多住一晚時說的那些話,其他沒有再多聊了。」
  和佳子看見之前一直低著頭的隆明突然抬起頭來,好像想要說什麼,但是和佳子在內心禱告著,希望他什麼都不要說。
  可能是這個禱告被隆明聽見了吧,一直到刑警們問完之前,隆明都沒再說一句話。川崎直到最後都不太高興,他可能是覺得白費工夫了。
  長峰住過的房間檢查一直進行到深夜,等到調查人員們撤退時,已經將近凌晨一點了。這段時間和佳子和隆明一直在交誼廳等著。
  關好門之後,和佳子心想終於可以睡覺了,正準備回自己房間時,「和佳子!」隆明在她身後叫道。
  「啊?」她回過頭。
  隆明搔著腦袋走向她。
  「你為什麼沒說那件事?」
  「哪件事?」
  「就是計算機的事啊!那個客人不是有教你計算機嗎?」
  和佳子嚇了一跳,隆明居然有看到。隆明一定是在說長峰教她如何將兒子的相片放大印出來的事。
  和佳子擠出笑容。「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或許是吧,但是刑警不是說不管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嗎?」
  「太過雞毛蒜皮了啦!多說的話又要被問個不停,很麻煩不是嗎?」
  「但是我們應該要協助調查。」
  隆明是思想守舊的人,對於警察或是公務員是真心誠意的尊敬。
  「那種事對於調查沒什麼幫助啦!總之,我不想被牽扯進去,我不想被人認為我和殺人案的兇手說過話,而且對這間民宿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吧!處理不好的話,反而會使我們的形象受損。」
  「這也是不得不擔心的……」隆明開始搓揉著自己的後頸,「你該不會知道什麼吧?」
  「啊?」和佳子睜大了眼睛,她感到自己的體溫似乎上升了,「知道什麼?」
  「那個客人就是那個兇手啊!」
  「您胡說什麼?怎麼可能!爸爸,不要亂說!為什麼您會這樣想?」她皺起了眉頭,聲音高了八度。
  「不,如果是我多心的話就算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是這樣。」
  「總覺得是哪樣……」
  「晚上我覺得好像有聽見談話聲。」
  「晚上?哪一天的晚上?」
  「是哪一天呢?總之就是那個客人還住在這裡的時候。我去上廁所時,聽見你的聲音從交誼廳傳出來。當時我沒想那麼多,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很不可思議,你到底是跟誰在說話?」
  「那個,會不會是你聽錯了?或是弄錯時間了?我也有跟刑警說過,我和那個客人根本沒說過什麼話,我沒有說謊。」和佳子雖然知道太過生氣的話反而會弄巧成拙,但她還是板起臉強辯。
  隆明似乎感到不好意思,將視線從女兒身上移開。
  「如果是我弄錯的話就算了,你也不用那麼生氣吧!」
  「我並沒有生氣。」
  「聽說明天警察還會再來,這樣怎麼工作!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趕快去休息吧!晚安。」這樣說完後隆明就走過和佳子的身旁,回到自己的房間。
  「晚安。」和佳子對著隆明的背影說。
  工床後她不斷翻來覆去,一點睡意也沒有。她很在意隆明的態度。搞不好他已經發現了其他更多的事,只是害怕說出來,所以保持沉默而已。
  欺騙父親讓她覺得很過意不去,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跟他說出實情。那麼一本正經的他,一定不可能和和佳子一樣,去幫助一個被通緝的殺人犯。
  她也擔心警察的行動。他們會查到什麼呢?發現這間民宿應該只是偶然吧!但是他們已經掌握到長峰就在長野縣內。除此之外他們還知道什麼呢?
  把長峰藏在大廈的事只要和佳子不說的話,應該沒有人會知道。不過,她還是沒來由地擔心警察會不會也闖進那間屋子。這更讓她輾轉難眠。
  她昏昏沉沉瞇了一下。聽到鬧鐘的聲音時,她的反應比平時慢了些。感覺頭很重,全身無力,而且有點反胃。從床上起來後,她就這樣坐了一陣子。大概睡了兩、三小時吧,不過她一點也沒感覺自己有睡著過。
  她坐在床上發呆。有人小跑步從走廊經過的聲音傳進她耳裡,那個聲音沒多久就又折返回來,接著,她聽見敲門聲。
  「和佳子,你起來了嗎?」那是隆明的聲音。
  「起來了。」和佳子用沙啞的聲音回答。
  「對不起,能不能趕快換衣服?事情有點麻煩了。」
  「怎麼了?」
  「你起來看就知道了。」隆明這樣說完就走了。
  和佳子換上丁恤和牛仔褲後,就走出房間。她一走到走廊,就聽見玄關那裡有人的說話聲。而且不是一兩個人的聲音,好像有很多人的樣子。
  隆明正在交誼廳拉上窗簾。
  「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是電視台還有報社的人湧了過來。好像是昨天深夜趕過來的。」隆明說道。
  和佳子從窗簾的縫隙往外看。穿著各式各樣服裝的男男女女正聚集在民宿前的路邊,也有扛著攝影機的人。路邊停滿了SNG車。
  「剛才有一個人說是他們的代表,過來說要採訪我。」隆明指著放在桌上的名片,「怎麼辦?」
  「是要問長峰先生……那個客人的事嗎?」
  「應該是吧!不過媒體也真是厲害,已經找到這裡來了。」
  「採訪什麼?我們根本沒有什麼好說的啊!」
  「他說這樣也沒關係,還說要做什麼聯合訪問,因為這樣的話,就不用一一回答每個記者的問題,比較有效率,而且也不會妨礙這裡的營業。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爸爸,您會去接受採訪吧?我可不要喔!」
  「我嗎?」隆明眉毛往下垂,「真是傷腦筋啊!」
  隆明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向玄關。和佳子決定躲在自己的房間,因為她覺得媒體一定會想要拍攝屋內。
  不知道隆明是怎麼說明的,記者還有攝影記者們竟然沒有進到屋內。大約過了三十分鐘後,又傳來了敲門聲。和佳子打開門一看,一臉疲憊的隆明站在那裡。
  「結束了。」
  「辛苦您了!媒體的人呢?」
  「大多都撤但是還有幾個人在附近拍攝。」
  「爸爸,您說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是昨天和警察說的那些話。」
  「是嗎?」
  「電視公司的人還問今晚有沒有空房?真不知該怎麼辦。」
  「他們要住這裡嗎?這不就表示要繼續採訪?」
  「可能是吧!可是我們也不能拒絕他們來住啊!」
  「我看暫時先別營業好了。」
  「但是今晚已經有幾組客人預約了,總不能打電話叫他們不要來吧?」
  「那只能叮囑他們千萬不可以打擾其他的客人了。」
  「是啊,要是他們攝影的話就慘了。」隆明很懊惱地說,「真是的,禍從天降!」
  看得出來隆明很氣憤長峰重樹曾經在這裡住過這件事情。看到他的表情,和佳子突然很擔心長峰。長峰最怕的就是給他們添麻煩,如果他在新聞談話性節目,看到這間旅館被報導的話,一定會感到很痛心的。
  34
  「老公,快起來!」
  村被搖醒了。他的老婆一惠用很疑惑的眼神盯著他看。
  「哎唷,什麼事!今天我上晚班啦!」
  村是開出租車的,他服務的公司在江東區。
  「電視上正在播報那個案子……就是叫長峰的那個人的藏身之處好像被發現了。」
  聽到老婆說的話後,村跳了起來,「真的嗎?」
  「說是在長野縣。」
  「長野縣?那他已經被捕了嗎?」
  「好像還沒抓到,只找到了他之前住過的民宿。」
  一惠的說明沒有重點。於是村從被窩裡出來,走向有電視的客廳。
  電視是開著的,好像正在播放早上的新聞談話性節目。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拿起遙控器將聲音調大。
  電視畫面上是一棟西洋式的建築物,前面站著一個女記者。
  「——現在,聽說警方正在調查從房間採集到的指紋,不過根據民宿的業者表示,他們認為是長峰嫌犯的可能性很高。」
  「民宿?」村盯著畫面看,皺起了眉頭,「原來他是住在民宿嗎?」
  「好像是的。」一惠回答。
  「為什麼要去長野縣?是因為菅野在長野縣嗎?」村問道。菅野快兒這個名字是從《焦點週刊》的記者那裡聽來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聽說警方好像是掌握了他在長野縣的情報,所以才會開始調查長野縣內的旅館和民宿。」
  「那個情報不知是從哪裡流出來的?」
  這個嘛,一惠思索著。
  川心想問他老婆也沒什麼用,便轉到其他頻道。所幸,轉到的頻道也正在播報周樣的新聞,村又把音量調得更大了。
  村看著節目時,終於瞭解狀況了。好像是菅野快兒在長野縣內的銀行領過錢,被監視錄像機拍到了。村心想那傢伙還真蠢,但是他又想警方居然會檢查全國的監視錄像機,實在很不可思議。
  總之,長峰重樹好像並沒有被捕,村不自覺鬆了一口氣。但是他也並不是希望長峰重樹復仇成功。雖然他很恨菅野,但是由別人來殺死他,並不能讓他洩心頭之恨。如果要復仇的話,他覺得應該要由他自己來。女兒千晶被蹂躪的畫面已深深烙印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這一輩子可能都忘不掉吧。他感到非常絕望。但是反觀菅野快兒呢?他會覺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嗎?一定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就算他總有一天會被警方逮捕,應該也不會被判處和成年人一樣的重刑。同樣的,他也不會認為自己的罪行有多嚴重,只覺得是年輕人的惡作劇罷了,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就會把這件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只要一想到這裡,他就想立刻衝到長野縣去。他之所以沒去,是因為還沒想到之後該怎麼做。而且他不像長峰重樹一樣,是孤家寡人。
  那他究竟希望這個事件有什麼樣的結局呢?——這麼一想,村自己也很混亂。如果長峰不能完成復仇的話,菅野將會被逮捕。但是這個國家並沒有一個讓他們心服口服的腳本。少年法是一道保護加害者的壁壘,而且幾乎所有的法律對待被害人都冷酷無情。
  說不定現在這個狀態一直持續下去是最好的,村思忖著。現在菅野一定很害怕吧?他應該已經知道復仇者正在追殺他了吧?然而儘管如此,他還是提不起勇氣去找警察。他最好再多受點苦,村心想最重要的是,不要讓世人忘了這個事件——
  村下意識點著頭,他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他不希望長峰重樹被捕,是因為只要他繼續行動,這個事件就不會被世人淡忘。他最害怕的其實就是這個。他終於發現了。
  節目開始播報下一條新聞。他轉到另一台去,但是有關長峰重樹的新聞好像已經播完了。
  電話響了,一惠接起了電話。村還在試著切換頻道。他聽見妻子的聲音。
  「唉?週刊?不,我還沒看——是這樣嗎?那我待會兒去買來看……啊?我完全不知道……是嗎?謝謝你特地告訴我。」
  說完電話後,一惠看了看村。
  「是市川的智代小姐打來的。」一惠說的是一個親戚的名字。
  「她說什麼週刊來著?」
  「她問我看了《焦點週刊》沒有?好像是今天出刊的,有報導那個案子。她還說上面有寫到你。」
  「我?」這樣一說村就想起來了。他心裡有數,「因為我和拿著菅野相片前來的記者聊了一下,是寫我和他的對話嗎?」
  「你有說得那麼詳細嗎?」
  「沒有很詳細啊,就是稍微聊了一下千晶的事。」
  「你有說她是自殺的嗎?」
  「那個嘛,自然而然就說到那裡了。再說,他好像已經知道那傢伙的名字了,所以我想要問出來。」那傢伙就是菅野快兒。
  一惠的表情不太高興。
  「怎樣?智代小姐說了些什麼?」
  「我覺得她好像難以啟齒似的,只說接受採訪沒有必要說那麼多。你去買本週刊回來看看啦!」
  「好啦,我會找個時間去買。」
  村看了看時鐘,站起身來。是該準備出門的時間了。
  村都是開自己的車到位於江東區木場的公司。以前他是開公交車的,但是因為太累,就轉行了。
  原本打算要去買雜誌的那家書店今天公休,所以他就直接去公司了。他將車子停在停車場後,一走到出租車的發車區,就看見幾個人聚在一起談論著什麼。
  但是當他們一發現村走近後,全都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鳥獸散地往自己車子走去。
  「小高。」村叫住其中一人,那是一個叫做高山的男人,和村年紀相仿。
  高山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什麼事?」
  「你們剛才在聊些什麼?」
  「沒什麼啦,只是閒聊,像是巨人隊今年表現很差之類的。」
  「真的嗎?」
  「真的啦,我為什麼要騙你?」
  「可是我一來——」話說到一半的村看到高山手裡拿著一樣東西,於是就不再繼續說下去了。那就是《焦點週刊》。
  高山好像是發現村看到了,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子。
  「這個你看過了嗎?」
  「不……那怎麼了?」
  「嗯,也沒什麼啦……我已經跟他們說了,這裡寫的東西並不是在說你。」
  對於高山說的話,村驚訝地張大眼睛。千晶自殺還有自殺的原因,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公司裡的人。所以不管雜誌上怎麼寫,高山他們都應該不會對號入座到村才對。
  「難道真的是你嗎?」高山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和同情。
  「那個,」村舔了舔嘴唇,「我還沒看。裡面到底是寫些什麼?」
  「寫些什麼嘛……」高山吞吞吐吐,然後將那本雜誌遞給村,「這本給你,你自己看會比較快。」
  「可以嗎?」
  「沒關係,我已經看過了。」高山將捲起來的雜誌塞給村後,就趕緊離開了。
  村一邊走向自己的車,一邊翻開雜誌。他看見目錄的地方有這樣的標題:
  荒川高中女生棄屍案兇嫌們令人驚訝的凶殘手段
  村坐進車子裡,決定在駕駛座上閱讀。他取出老花眼鏡。
  報導從發現長峰繪摩的屍體開始,再針對伴崎敦也被殺一事做說明。這些內容不僅村,只要是有看電視新聞或是報紙的人應該都很瞭解了。再來是敘述殺死伴崎敦也的兇手就是長峰繪摩的父親,以及他為了復仇現在正在逃亡。
  之後的報導內容將焦點集中在伴崎敦也和另一個少年缺乏人性的野蠻和冷酷上。有關另一名少年,雖然沒寫出菅野快兒這個名字,但是內容描述得很具體,只要是熟知他的人,應該一看就知道是在說他了,而且菅野快兒的大頭照也只有眼睛的部分稍微被遮起來而已。
  報導接著寫道在伴崎敦也的房間內發現的錄像帶及照片。也就是強調除了長峰繪摩之外,還有很多人是伴崎他們魔掌下的被害人。
  村繼續看下去。不久後,他的腋】卜開始流汗。
  報導裡寫除了長峰繪摩以外的犧牲者當中,有一個高中女生,她被強暴後,因為受不了而自殺。他好像是去採訪了千晶的同學,接著又寫她的父親認為自己的女兒可能是受到伴崎他們性侵犯,而去警局確認錄像帶。
  村越看下去越覺得自己體溫上升。雖然是使用假名,但是卻描寫得非常清楚,讓看的人越看就越明白被強暴的高中女生就是千晶,而那個父親,就是村。例如,被害人的父親是服務於總公司位於江東區的出租車公司,連這個都寫得一清二楚。他終於明白親戚為什麼看了週刊後會擔心得打電話來,還有高山他們為什麼可以立刻猜得出報導中的人就是村。
  村用週刊拍打著隔壁的副駕駛座。他怒不可遏。
  千晶的自殺、自殺的原因,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不希望周圍的人用好奇的眼光看他,也不希望千晶被猥褻的想像玷污。但是這樣的報導,卻讓他的考慮全都毀於一旦,他覺得自己的悲劇已經被利用為吸引讀者關心的工具了。
  他根本無法工作。將車子開出公司之後,但是他的腦海裡完全沒有想到要載客。他覺得路上好像有人招手,但是他並沒有減速停下,而是直接開走。
  他受不了了。開到半路時,他打電話回家,命令老婆將《焦點週刊》記者給他的名片拿出來。
  「到底怎麼回事?週刊你看了嗎?」
  「就是因為看了才生氣。那個混蛋,擅自亂寫!」
  「他寫了什麼?」
  一惠問道。
  「所有的事,包括千晶所有的事!」
  「咦?名字也註銷來了嗎?」她似乎非常驚訝的樣子。
  「名字是用假名,但是那根本沒意義。總之我要去向他抗議。」
  村記下一惠念給他的電話號碼,有公司的電話和他的手機號碼。他想要先打到公司去,但是他又改變主意。村覺得他會使用錄音機。
  他試著打手機。心裡暗自想著想要是切到語音答錄的話該怎麼辦,但是對方接了起來。
  「喂!」
  「喂!是小田切先生嗎?」村問。
  「我是。」
  「我是村,前幾天接受過您採訪的人。」對方沒有響應,他又補充說:「就是村千晶的父親。」
  過了一會兒,對方才說:「喔——就是開出租車的村先生。前幾天謝謝您了。」
  「說什麼謝謝!那到底是怎麼回事?那篇報導。」他劈頭就罵道。
  「有什麼地方和事實有出入嗎?」
  「我不是指這個!你那樣寫不會太過分嗎?這樣一來,我的同事朋友立刻都知道遭到性侵犯的就是千晶。」
  「會嗎?我沒有寫出姓名啊!」
  「看的人只要一看就知道了。事實上,公司的人全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非常困擾,我要告你侵犯隱私權。」
  「我應該沒有侵犯您的隱私權啊!我有義務要盡力正確報導事實,或許我掀開了您痛苦的記憶,但是我一貫主張像他們那麼惡質的人,根本就是不值得少年法保護的人渣,所以必須要寫得那麼深入。」
  因為對方是販賣文字的人,所以能言善道。村頓時啞口無言。
  「即使這樣,也不能寫得那麼……」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於是小田切說道:
  「對了,村先生您能不能幫個忙?這件事一定要藉助您的力量才行。」
  35
  到了傍晚,和佳子以買東西為借口從民宿脫身。他們最後並沒有讓媒體的人住進來,因為警方要求他們再暫緩營業一天。他們也因此得到了一天的清靜,不過同時,他們也必須打電話勸退在那天預約的客人。沒有人會補償和佳子他們賴以維生的住宿費。對他們而言,這是相當嚴重的損失。
  但是比起擔心隆明會因此而不高興,和佳子更擔心長峰。長峰曾經在「Crescent」住過的消息已經在電視上播了又播,看到報導的他會怎麼想呢?和佳子想要知道他今後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他可能會因為不想給和佳子他們添麻煩,而慌了手腳。
  藏匿長峰的大廈在松元市內。和佳子比平常更慌張地催著RV車的油門,在等紅綠燈時,她不自禁地搖晃著膝蓋。
  當她抵達大廈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即使這樣,她還是一邊注意著四周,一邊走進建築物裡,如果被誰跟蹤的話就慘了。
  她站在三三號房前,按下了電鈴。當然她也有鑰匙,但是她不敢隨便進入。
  不過,對講機並沒有傳來回應。和佳子又再按了一次,結果也一樣。她覺得非常不安。長峰也有一支備份槍匙,所以他可能只是出去一下吧?和佳子這麼想道,不過她的心跳卻越來越快。
  她取出鑰匙,將門打開,屋內一片漆黑。她用手摸索著打開了牆壁上的開關。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丟在角落的兩包白色塑料袋。她立刻瞭解那是垃圾,旁邊則擺放著兩支空的保特瓶。
  毛毯和墊被都折迭好放著。和佳子看了看廚房,水槽旁邊只放了未使用的紙杯。
  她感到兩腿無力,當場坐了下去。
  長峰果真還是離開了——
  當然,她也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和佳子不用再擔心哪一天長峰會被發現了。長峰應該會信守承諾吧。即使被捕,他也一定不會說出她的事情的。
  不過同時,她也感覺到自己內心有種空虛感。她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要將他藏起來的。為了這麼做,她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欺騙。正是因為義無反顧,所以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打算要忍耐。
  然而這樣的決心,卻一下子就撲了空嗎?對長峰而言,和佳子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幫助他的人而已嗎?要和他一起行動,想要搞清楚什麼是真正的正義什麼的,難道打從一開始,就是她自己在唱獨角戲嗎?
  她將手搭在水槽上,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她覺得全身無力。
  她拿起紙杯,打開自來水的水龍頭。當她喝下一口帶有漂白劑味道的水時,便聽見了喀嚓的金屬聲。
  和佳子差一點嗆到,她轉過頭去。門是鎖著的。不久後鎖被打開了,門打開後,滿臉胡碴的長峰出現了。
  「啊——」不像是歎氣、也不像是呻吟的聲音從和佳子嘴裡漏出。
  長峰很疑惑地站在那裡。他並不是驚訝和佳子在這裡,而是好像不知道和佳子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怎麼了?」長峰擔心地問道。
  和佳子封於長峰的問題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感到自己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要湧現出來,那變成了一股衝動,試圖將她往前推。
  和佳子跑去長峰那裡,站在他的面前。一抬起頭看到他的臉,眼淚就奪眶而出。
  長峰看起來好像有點不知所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民宿那裡發生什麼問題嗎?」
  聽到長峰這樣說,和佳子才回過神來,原來長峰根本沒有看電視。
  「警察去我們那裡了,還帶著你的相片……所以我爸爸想起了你,還跟警察說了。」
  和佳子把事情經過告訴了臉色大變的長峰。長峰越聽表情越嚴肅,和佳子心想,早知道這樣的話,還不如不要告訴他比較好,但是她又不能那麼做。
  「是嗎?那警察也查出了菅野就躲在長野縣吧?」長峰蹙著眉頭說,不過他的口氣卻很冷靜。他一定受到了影響,可是或許他早就有某種程度的心理準備了。
  「你住在我家民宿的事,電視節目和新聞都已經播報了,所以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長峰搖著頭。
  「今天我沒有時間看電視,而且也不能去有電視的地方。」
  「今天你去哪裡了?」這樣說完後,和佳子又再看了看他的穿著。戴著帽子,身穿薄外套,這就是他第一次來民宿時的裝扮。也同樣提著袋子。但是只有一點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放在他背後的高爾夫球袋,看到那個東西後,和佳子顯得很吃驚。
  長峰可能是注意到了和佳子的視線,他將高爾夫球袋搬到房間的角落。為了要讓和佳子轉移注意力,他還從袋子裡拿出一本週刊。
  「你看過這個嗎?」
  「沒有,我今天也是忙進忙出的。」
  「上面有寫菅野他們的事。」
  「可以給我看嗎?」
  「可以。」
  那是一本叫做《焦點週刊》的雜誌。那篇相關報導是放在雜誌的最後。和佳子坐下來仔細閱讀上面具體描述了伴崎敦也和其他同伴們的野蠻行為。他們是當地很有名的不良少年,周圍的人都很擔心有一天他們會釀出什麼大禍來。
  除了長峰繪摩之外,還詳細描述了被他們強暴的一個高中女生。她和繪摩一樣,沒犯任何過錯,只因為伴崎他們看上了她,就成為犧牲品,後來因為想不開而自殺。
  記者還採訪了這位高中女生的父親。她的父親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親手殺死伴崎。」還說他很能體會長峰嫌犯的心情。
  報導還以以下這段文章做結論。
  「讓誤入歧途的少年改過自新固然重要,但是有誰來醫治無辜被害人心理所受的傷害呢?這樣的觀點是目前法律所欠缺的。失去子女的父母還要去為罪魁禍首的未來著想,這未免太殘酷了,不是嗎?」
  「你覺得如何?」長峰問看完後抬起頭來的和佳子。
  她搖了搖頭。
  「這該怎麼說呢……我覺得好像對他們束手無策。放任這樣的人到現在的確很讓人震驚,而且因為是未成年,所以也無法判處很重的罪刑。」
  「沒錯,這的確是沒辦法,但是對我來說,還有更令我震驚的事。」他拿起週刊,指著其中某部分的報導,「就是這個。」
  和佳子看了後點點頭,她感到很憤怒。
  「他好像有跟朋友們說過他強暴女生的事,而且還引以為傲。」
  「還有人說曾經看過那些錄像帶和相片。當時伴崎他們的說法是,這樣做是為了之後防止被害人來鬧,或是報警。」
  「真是……太惡劣了。」
  「那兩個傢伙還這樣說喔,說什麼被他們強暴的女生如果自殺的話,就太幸運了。」
  和佳子垂下頭,她不敢看長峰的臉。
  「這篇報導裡的高中女生自殺事件,我想那兩個傢伙應該不會不知道。搞不好他們就是知道了,才那麼說的。因為實在太幸運了,這樣一來,他們就不用擔心會被送到警察局去了。」
  「我真的……不願意這樣想。」和佳子低聲說。
  「但是這是事實。他們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行為,對被害人造成了多大的傷害。而且就算知道,他們也沒有任何感覺。當然,更不用說反省了。」長峰用手拍了一下週刊。因為太大聲,使和佳子嚇得身體抖動一下。
  長峰繼續說道:
  「老實說,我並不是沒有猶豫是否要復仇。殺死伴崎是一時衝動,我雖然繼續追殺著菅野,但還是曾經很迷惘,總是在想搞不好他現在正在反省、或是已有悔意、抑或是想要重新做人了。這麼一來,繪摩的死就沒有白費,我或許可以把它想成一個讓人能改過自新的代價。這麼一來,我應該要讓他活下去,而不是殺他,這樣才有意義不是嗎……我曾經這麼……」他突然打住,左右搖晃著頭,「我真是個濫好人。看過這篇報導後,我更確定了。都害一個高中女生自殺了,那兩個傢伙還不能得到教訓,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自我反省。這樣也好,因為這代表他們對於弄死繪摩一事可能也抱持著同樣的態度。也就是說,菅野根本沒有反省,也毫無悔意,他躲起來只是因為不想被警察逮捕而已。現在他一定正躲在某個地方,盤算著如何讓自己脫罪,滿腦子自私自利的想法。我敢說,那種人根本沒有資格做人,我也看不出來他會改過向善。既然這樣,至少我要將家屬的憤怒發洩出來,我要報仇,我要讓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麼令人憎恨!」
  長峰說著說著,情緒似乎越來越亢奮,不自覺變得很大聲,和佳子瑟縮在一旁。她覺得長峰的憤怒好像是針對她。但是事實上,長峰可能也對社會大眾不能理解身為家屬的悲傷,以及主張不贊成復仇,感到很憤怒吧。
  長峰大概發現了她瑟縮著身體吧,他的臉上浮現出苦笑。
  「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而且我已經這麼麻煩你了。」
  「沒有關係。」
  「民宿那裡不要緊嗎?這樣的話不會影響營業嗎?」
  「不,沒關係,請不用擔心。」
  其實是有影響的,但是和佳子不能說。
  「警方不知掌握了多少?如果他們已經知道菅野躲在哪裡的話,戲就唱不下去了……」長峰咬著嘴唇。
  「請問……你今天為什麼要帶那個行李?」和佳子說出了她在意的事,眼睛不知不覺看向高爾夫球袋。
  長峰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一張折疊好的紙,攆開後遞給了和佳子。那好像是用計算機打印在A4紙上的。
  那上面印著房屋中介的信息,而且都是中古民宿。
  地點:長野縣調訪郡原村距離中央道識訪南IC只要十二分鐘
  售價:二五萬圓土地面積:九四平方米建物面積:一九八平方米
  結構:木造兩層樓建築十鍍鋅鋼板屋頂建成日期:公元一九八年一月
  「這是什麼?」
  「這是我在網絡上找到的對象,今天我去看過了。」
  「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菅野可能躲在這裡。」
  「咦……」和佳子對於出乎意外的答案瞠目結舌。
  「其實我又接到新的密告了。之前我也告訴過你吧?我會知道伴崎就是因為那通密告電話。那個人又提供我情報了,他在我的手機裡留言。」
  長峰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電源後,操作了一下便遞給和佳子,她貼在耳朵上聽。
  (菅野快兒很可能躲在長野縣內最近才剛倒閉的民宿裡,應該是距離高速公路交流道不會很遠的地方。)
  是一個說話含糊不清的男人聲音。和佳子嚥下口水,抬頭看著長峰。
  「不知道這是誰,也讓我覺得有所顧慮。但是上次的密告也不是惡作劇,所以我想這次也應該可以相信吧。不,對沒有任何線索的我來說,只有相信一途了。」
  「所以你就去找要出售的民宿……」
  長峰點點頭。
  「即使倒閉也未必會出售吧?但是我認為這麼做,會比之前的方法更有可能找到菅野。今天我還在想,搞不好可以找得到他呢。」
  「所以你才帶著所有傢伙出去了。」
  「嗯。到了那個時候要是沒帶最重要的東西,就什麼都甭說了。」這樣說完後,長峰瞥了一眼高爾夫球袋。

《彷徨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