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去蓬塔阿雷納斯

  10月6日,星期三
  凌晨3時01分
  噴氣式飛機在黑暗中穿行。
  前機艙暗了下來;莎拉和三泳在臨時搭好的床上睡下了,但埃文斯無法入睡。他坐在後面,望著窗外月光下閃著銀光的雲層。
  科內爾坐在他對面。「這是一個美麗的世界,不是嗎?」他說,「水蒸氣是我們這個星球不同於其他星球的特徵之一。讓這個世界如此美麗。可令人吃驚的是,對於水蒸氣,科學對它的解釋是如此之少。」
  「是嗎?」
  「大氣層之謎遠比人們想像的要深奧。舉個簡單的例子:沒有人敢肯定地說全球變暖是會導致雲層增加呢,還是雲層減少。」
  「等一等,」埃文斯說。「全球變暖會使得溫度升高,使海水蒸發後形成更多的濕氣,濕氣多了就意味著雲層多了。」
  「這是一種觀點。但是較高的氣溫也會使更多的水被蒸發掉,因而雲更少了。」
  「那到底是增加,還是減少?」
  「沒有人知道。」
  「那他們怎麼用計算機設計氣候模式?」埃文斯說。
  科內爾笑了笑:「就雲層來說,他們只好靠猜。」
  「靠猜?」
  「嗯,他們不叫『猜』。他們叫估計,或者叫找到參量,或者近似值。你真的只能靠猜。」
  埃文斯感到頭痛起來。他說:「我想我該睡一會兒了。」
  「好主意,」科內爾說著,看了一眼手錶,「我們還要飛行八個小時。」
  乘務員給埃文斯拿來幾件睡衣。他走進浴室把衣服換上。出來的時候,科內爾還坐在那兒,盯著窗外月光中的雲層。
  埃文斯覺得自己最好不要說這些,但他還是說了:「順便問一句。你早些時候說瓦努圖訴訟案不會開庭審理。」
  「對。」
  「為什麼不?因為海平面的數據?」
  「某種程度上是的。很難說,如果海平面沒有上升,而你們國家的氣溫普遍上升了。」
  「海平面沒有上升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埃文斯說,「你見到的所有資料都說海平面上升了。電視裡的所有報道……」
  科內爾說:「記得非洲的蜜蜂殺手嗎?人們議論它議論了多年。這些殺手現在到了這裡,但很明顯沒有任何問題。記得千僖蟲危機嗎,你見到的所有資料都說災難即將來臨。議論長達數月之久。但最終,只不過是謠傳。」
  埃文斯認為千僖蟲危機不能證明海平面的任何東西。他覺得迫切需要澄清這一點,但他抑制不住地打了一個哈欠。
  「太晚了。」科內爾說,「上午我們再好好聊一聊。」
  「你不打算睡覺嗎?」
  「還沒呢,我還有事要做。」
  埃文斯走到其他人睡覺的地方,在與莎拉相對的走道的另一邊躺下來。毯子蓋到了下巴處,這時他的雙腳露了出來。他坐起來,用氈子裹住腳趾,然後躺下來。但這時氈子連他的肩膀都蓋不住了,他想起床找乘務員再要一條。
  然而他卻睡著了。
  醒來時,外面陽光刺目。他聽見銀餐具發出的叮噹聲,聞到了咖啡的味道。埃文斯揉揉眼睛,坐了起來。在後機艙,其他人正在吃早餐。
  他看了看表。他睡了六個多小時。
  他走到後機艙。
  「最好吃一點東西,」莎拉說,「我們一小時後著陸。」
  他們下了飛機,走在馬索德爾瑪機場的跑道上,刺骨的海風凍得他們渾身哆嗦。周圍是一片充滿綠色的寒冷濕軟的低地。埃文斯看見遠處智利南部埃爾·福加山山脈參差不齊、冰雪覆蓋的尖頂。
  「我以為這裡是夏天。」他說。
  「是夏天,」科內爾說,「至少是暮春。」
  機場的候機樓很小,用木頭搭成,一排起伏不平的鐵皮飛機棚,就像超大號的匡西特拱形活動房屋。除了他們乘座的那架飛機之外,停機坪上還有七八架飛機,全是四引擎螺旋槳飛機。裝了滑雪板的飛機都把滑雪板收回到輪子上面。
  「很準時。」科內爾說著,指著遠處的小山。一輛「陸虎」越野車向他們顛簸而來。「我們走吧。」
  這間小小的候機樓,只不過比一間單人間稍大一點,貼在牆上的風向圖已經褪色,他們穿上皮製大衣,長統靴,帶上「陸虎」帶來的工具。皮製大衣全是鮮艷的紅色或橙色。
  「我盡力讓每個人的衣服都合身,」科內爾說。「一定還要帶上長內衣內褲和緊身羊毛衣物。」
  埃文斯掃了一眼莎拉。她坐在地板上,正朝腳上套著厚重的襪子和靴子。然後自然地把上身脫得只剩下了胸罩。接著把一件羊毛大衣從頭上套下去。動作很快,彷彿在辦一件公事似的。那些男人,她連看也沒有看一眼。
  三泳盯著牆上的圖表,似乎對其中一張特別感興趣。
  埃文斯走過去:「這是什麼?」
  「是附近蓬塔阿雷納斯氣象站的記錄。它是世界上離南極最近的城市。」他輕輕拍打著那張圖表笑著,「它顯示的是全球變暖的趨勢。」
  埃文斯面對圖表皺起眉頭。
  「大家最後再檢查一下,」科內爾說著,看了看手錶,「我們的飛機十分鐘後起飛。」
  埃文斯說:「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去離恐怖山最近的那個基地,叫做威德爾站。新西蘭人設的。」
  「那兒有什麼?」
  「沒什麼東西,夥計。」越野車的司機一邊說,一邊笑了起來,「就最近的天氣來看的話,這是很幸運的了。」

《恐懼狀態(恐懼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