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吧,咱們行動。」瓦斯科說。只見兩個孩子正從亨利的家走出來,一個皮膚較黑,戴著棒球帽,有點弓形腿。另一個皮膚白皙,也戴著棒球帽,身穿卡其服和運動衫。
  「像是傑米。」他發動汽車。他們把車慢慢朝前開著。
  「我拿不準,」多利說,「看起來不太一樣。」
  「是棒球帽的原因吧。問問他就行了。」瓦斯科說。
  多利放下車窗,探出身子。「是傑米寶貝兒嗎?」
  孩子轉過身。「有事嗎?」他說。
  多利跳出汽車。
  亨利正在計算機上激活跟蹤術軟件,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劇烈的尖叫。他立即以為是戴夫,一下跳起來朝門口衝去。林恩跟在身後,她從廚房裡跑出來。但他注意到亞歷克斯呆在廚房裡,緊緊抱住自己的兒子傑米,顯得十分害怕的樣子。
  戴夫讓看到的情景給搞糊塗了。只見傑米在和大白車裡的女人說話,隨後她跳出來抓住他。戴夫是不去攻擊女性的,所以它看著那女人把傑米抱起來,將他帶到白色汽車後面,打開後門。戴夫看見裡面有個穿白衣服的男人,又看見許多發亮的設備,嚇了一跳。
  傑米一定也被嚇住了,他突然發出尖叫,接著女人砰地把後面的門關上。
  沒等車開動,戴夫也尖叫起來,一下跳到後面,抓住門上的把手。白色汽車加速向前。戴夫緊緊抓住不放,努力保持平衡。等抓穩後,它把身子拉過去,可以後車窗看到裡面。它看見那個穿白衣的男人和女人把傑米推倒在一張床上,極力將他捆住。傑米仍在尖叫著。戴夫感到憤怒的洪流湧遍全身,它發出吼叫,砰砰地打門。女人驚恐地抬頭看著,見到戴夫好像十分震驚,在對開車的人喊什麼。
  這時開車的人把汽車猛然一轉,戴夫被拋到一邊,勉強能抓住凹進去的門把手。等汽車又把它甩回來時,它被高高拋起,抓住門上方的燈。它把自己拉上救護車頂部,上面的風很大,表面光滑。它平平地趴著,一點點向前移動。汽車徑直朝前開去,比先前慢一些。它聽到裡面在喊叫。它繼續向前爬著。
  「咱們把它甩掉了!像一隻猿猴!」多利叫道,看了看後面的車窗。
  「它不是猿猴,是我朋友!」傑米大聲說,一邊掙扎。「它和我一起上學。」
  孩子的棒球帽掉下來,多利看見他長著黑褐色的頭髮,問:「你叫什麼名字?」
  「傑米,傑米?亨利。」
  「啊,不是。」她說。
  「啊呀,上帝,」瓦斯科說,「你把孩子弄錯啦?,天哪,你這個白癡,多利。這是在綁架。」
  「唔,不是我的錯——」
  「天哪,住嘴。別爭啦。我們得把他送回去。這是該死的綁架行為。」瓦斯科詛咒著,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戴夫這時爬到司機室的頂部,它移到燈柱與車子的斜面之間,身子往駕駛員一邊俯下去。那兒有一面大側鏡,它能看見長著黑鬍子的醜陋男人,一邊開車一邊喊叫。它知道這個男人要傷害傑米,看得出他正齜牙咧嘴,勃然大怒。
  戴夫探下去,將身子靠在側鏡上,猛地把胳膊伸進打開的車窗內。它用強有力的手抓住男人的鼻子,他一邊喊叫,一邊猛拉著頭。戴夫狠狠咬住男人的耳朵,咬得緊緊的。他憤怒地對它尖叫。戴夫能感覺到他的憤怒,可它自己也非常憤怒。它用力拉扯著,覺得耳朵被扯掉了,熱血噴湧而出。
  男人又尖叫起來,轉動著方向盤。
  救護車傾斜了,左邊的輪子離開地面,車子慢慢翻過去,猛然撞倒在右邊。刺耳的金屬聲大得驚人。汽車翻下去時戴夫也在上面隨著它轉動,但猛烈的碰撞使它的手未能抓住。它的腳一下撞到蓄著鬍子的男子臉上,一隻鞋正好塞進他嘴裡。汽車滑過去倒在一邊。裡面的女人在尖叫。戴夫把一隻腳從鞋裡扯出來,讓那只鞋留在鬍子男人嘴裡。他整個耳朵都在流血。
  它把另一隻鞋使勁扯掉,衝到汽車後面,極力把門打開。那個穿白衣的男人倒在一邊,血從嘴裡流出。傑米被壓在他下面,大聲喊著。戴夫把穿白衣的男人拉出汽車,將他擱到街上,然後去扶起傑米,把他扛到背後,隨即朝家裡跑去。
  傑米問:「你受傷了嗎?」
  那只耳朵還含在戴夫嘴裡,它把耳朵吐到手裡。「沒有。」
  「你手裡是什麼?」
  戴夫伸開拳頭。「一隻耳朵。」
  「呀呀呀——呀!」
  「我咬了他耳朵。他壞。他傷害你。」
  「哎呀!」
  他們看見人人都站在的草坪上,有亨利和林恩,還有其他人。戴夫把傑米放在地上,向父母跑去。它等著母親林恩給自己安慰,可她只把心思放在傑米身上。這讓它難過。它把手中的耳朵丟到地上。人人都在它周圍走來走去,就是誰也不碰它,誰也不摸摸它的皮毛。
  它越來越覺得不好受。
  它看見那個箱子似的黑色汽車沿街飛快朝他們開來。它很大,車身離地面很高,正好開到草坪上停下。
  悍馬車飛快衝上來,亨利夫婦尖叫著;瓦斯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從疼痛的牙齒裡發出吼叫,一隻手把纏在流血的耳朵上的綁帶托住。他把車開到草坪上停下,堵住房子前門。然後他和多利跳下車,從草坪上把亞歷克斯的傑米抱起,將震驚不已的母親推倒在地,接著衝回車上,呼嘯著把車開走了。其他人只是站在那兒目瞪口呆地看著。
  「就那樣呆著,寶貝,」瓦斯科喊叫著說,「只要你不在那座房子裡,你就是我的。」他駕著車沿街駛去。
  「咱們失掉了救護車,所以實施B計劃。」他往肩頭後面看一眼。「多利,親愛的,啟動下一個手術室。告訴他們我們20分鐘後到。一小時後一切就搞定啦。」
  亨利陷入驚慌之中。就在他房前的草坪上出現了一起綁架事件;他沒有衝上去阻止;自己的兒子哭泣著把母親緊緊抓住;戴夫將某個傢伙的耳朵丟在草坪上;另一個孩子的母親正從地上站起來,尖叫著喊警察,可「悍馬」已沿街開走,繞過轉角處消失了。
  他感到自己軟弱,沒有男子氣,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一般,在林恩的朋友身邊也覺得難堪。於是他走進屋裡,又坐在電腦旁。5分鐘前他還坐在這兒,那時只聽戴夫傳來尖叫,隨後就出現了這一切。
  這時他的跟蹤術網頁仍然打開著。他已輸入姓名和序列號,並且對戴夫和傑米進行了跟蹤,但還沒跟蹤另一個傑米。此刻他覺得心裡很難過,開始對另一個傑米跟蹤起來。他輸入的第一個對象是傑米。假如傳感器起作用,他就會看到那個對象在沿街移動。可藍點並沒動,而是處於靜態。地址是在麥迪遜大道馬伯裡街348號,那正是他自己的家。
  他環顧一下起居室,看見傑米的白色膠底運動鞋和小旅行包一起放在牆角。他把鞋脫下後甚至根本就沒穿上過。
  接著,他在傳感器裡輸入自己兒子的姓名,但結果一樣。藍點固定在他自己家裡。然後它移動了一點。他看見兒子傑米穿過門。「爸爸,你在做什麼?警察在外面,他們要和每個人說話。」
  「好,等一下。」
  「他媽媽很著急,爸爸。」
  「就一會兒。」
  亨利很快敲入第3個序列號,是戴夫的。顯示器變成空白,他等了片刻,看見地圖重新繪製著。現在上面顯示出通向城市北邊的道路,地點在托裡松區。
  藍點在移動。北邊,托裡松路,東東北,57英里/小時。他看著,藍點轉入格羅德路,向內地移去。
  不知怎的,戴夫的傳感器放在悍馬車裡。要麼是裝置從戴夫的鞋裡掉出來了,要麼就是他們脫掉了它的鞋。可傳感器在那兒,處於工作狀態。
  他說:「傑米,去把亞歷克斯叫來,說我需要見她。」
  「可爸爸--」
  「去吧。別對警察說什麼。」
  亞歷克斯睜大眼睛盯住顯示器。「我要找到那個雜種,讓他的腦袋搬家。你碰了我孩子,你死定了。」她的聲音沉悶而冷漠。亨利打了個寒戰。她可是當真的。
  「他在去哪裡?」她問。
  「離開海岸正駛向內地,不過他只是為了避開德爾-瑪的交通,可能還會回到海岸。幾分鐘後就清楚了。」
  「他有多遠?」
  「10分鐘路程。」
  「咱們走吧。你帶上那個,」她朝手提電腦點一下頭。「我把槍帶上。」
  亨利坐在亞歷克斯身旁,看著電腦。網絡有時會中斷一兩分鐘。他擔心會完全中斷。他回頭看看戴夫,它光著腳。「你的鞋呢?」
  「掉了。」
  「掉哪兒了?」
  「那輛白色的車裡。」它指救護車。
  「怎麼掉的?」
  「一隻在他嘴裡,那個男人。然後車就翻倒了。」
  「那東西一定是從它鞋裡掉出來,不知怎的落到那傢伙的衣服裡了。」
  她沒再說什麼。
  他繼續看著顯示器。藍點向北移動,然後向東,然後向北,最後又向東,經過「聖達菲大牧場」,回到荒涼的地方,再轉入高地大道。「好啦,」他說,「我明白他們要去哪裡——索拉納谷。」
  「那是哪兒?」
  「一個礦泉療養地。很大,也很高檔。」
  「有醫生?」
  「當然。他們甚至可以做外科手術。或許是整容、吸脂,諸如此類。」
  「那麼他們有外科設備了。」她冷冷地說,腳踩到油門踏板上。

《喀邁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