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個男人

    三次署內的專案組針對高中教師池田謙二的「自殺」所帶來的新的事態發展,煞費苦心地尋找著兩個案子之間的關聯。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斷定正法寺美也子及富永隆夫的死與池田有關。退一步看,就算池田自殺的事實是一個證據的話,那麼很清楚地表明了池田不是殺人的兇手。那麼是委託殺人呢,還是教唆殺人呢?可是,問了池田周圍所有的人,都認為這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池田老師的生活中似乎就只有鑽研歷史。為人所恨、記恨他人這些世俗的事都與他無緣。」說這話的是高中的教導主任。即使不能完全相信這些話,但是卻給參加調查的人留下了池田謙二勤奮好學、學究型人物的印象。「學習蟲」是學生們送給他的美稱。從臉型及所戴的眼鏡而得到的「GamePass」(漫畫裡的毛毛蟲的名字)的綽號,這些多少也帶有幾分尊敬的意思。
    然而,膽小怕事以及與人難以相處都是事實。他從沒有和同事說過心裡話,也不和別人去喝酒。當然,女朋友、戀人是根本不存在的了。也就是說,想通過他們朋友關係瞭解到什麼是不可能的。
    既勤勤懇懇,又膽小怕事,也沒有一個朋友的池田,到底能教唆誰來干殺人這樣的大案子呢。
    一時間專案組的空氣活躍起來。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都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
    「結果,池田與案子沒關係也是有可能的。這樣的意見在搜查會議中佔了多數。確實,被殺害的兩個人同池田有過聯絡,也許也碰過面,然而那與殺人案子又是不同層次的事情。甚至有人提出了美也子與富永的案子間也沒什麼聯繫的觀點。
    站在這混亂場面頂點的桐山警部的臉上也掩飾不住苦惱的神色。案發當初所表現的風采已不在,向搜查員下指示的語氣裡也缺乏底氣了。尤其是在對野上巡查的處分上,只一天就被上面撤回,不高興的神色表露無遺。精神上的疲勞似乎已達到極點。
    (也是難怪藹—)
    大友署長對年輕的警部禁不住起了同情之心。第一次負責破這麼大的殺人案,就碰上錯綜複雜、千奇百怪的疑難問題,對人生路途一帆風順走過來的桐山來講,壓力確實大了些。不光是桐山,就是那些有經驗的老資格警官所做出的判斷同桐山也八九不離十,說不定還是桐山的指揮方式更優秀些。事實上,身為搜查本部長的大友自己,對至今為止的搜查方式也覺得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另一方面,大友又很牽掛野上的動向。大友對突然改變對野上的處分一事和桐山一樣,甚至比桐山還感到驚訝。況且是休假一個月——還是帶薪休假——這種事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哪裡是處分啊.不等於是「獎賞」嘛。向縣警察署的幹部打聽事情的緣由時得知,震源中心好像是在本部長的周圍,就是本部長自己也是感觸萬千。肯定是有超難度動作發生,不然,已經做出的決定哪有那麼容易就推翻了的。這種說法還是很靠得住的,不管怎樣,既保住了桐山的面子,又向野上施了恩,可謂「一舉兩得」,正是大智大明的決定啊!
    然而,對野上如何度這一個月的「休假」,不光是大友,署裡的人都帶著羨慕的心情關注著。
    休假的第一天,野上就偷偷地將石川刑事叫到家裡來。淺見也同席在坐。相互之間做了簡單的介紹後,野上問道:「關於池田『自殺案件』的調查進行得怎麼樣了?」
    石川朝淺見瞥了一眼,有些猶豫不決。
    「啊,說給他聽不要緊。他與新聞界沒有關係,出了什麼事由我負責。」
    「如果是這樣的話……」石川將搜查情況敘述了一下。也許是對淺見存有戒心吧,說得不怎麼徹底。
    「對於池田的交友關係,是否都有掌握了?」
    野上提出了具體的問題。
    「啊,那個埃池田的周圍稱得上是朋友的人人還沒找到呢。」
    「可是,老師之間呢?」
    「和老師間也是很普通的交往。平常,只在宿舍和學校之間往返而已。一有時間就坐在書桌前。今年的暑假,也沒有回家探親,只呆在宿舍裡。可以說是交際能力相當差的人了。」
    「這樣說來也是埃可是,以前的交友關係呢?」
    「那也有調查過。池田來三次之前是在尾道高中,教了六年書。在那裡也是如此,沒有什麼朋友。」
    「那麼,在那之前呢?」
    當野上正要進一步詢問時,淺見好像要阻止似的插嘴道:「池田的家鄉在哪裡?」
    「是靜岡縣。」石川看著筆記本道,「靜岡縣傣原郡金谷町……」將住址念了一遍。
    「是哪所大學畢業的?」
    「是大阪的K大……」
    為什麼要問這些呢?石川的臉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在野上的面前直說了,那兩個殺人案件與池田沒什麼關係,這是專案組的想法哦。」
    「怎麼能這樣……」
    「但是,如果池田是案件的共犯的話,那麼他和兇手應該很熟悉,而且罪犯還是當地的人。可是那樣的人,在他的周圍怎麼也找不到埃」「那麼,最初的殺人和第二次殺人之間的關聯呢?」
    「那個埃剛好要將莊原署的搜查本部合併到三次署來,到現在這個地步,又不能說恢復原狀。桐山主任正為此事傷透腦筋。想來,池田臨到自殺還作孽,將案件搞得那麼複雜。」
    石川是隨便說說的,可野上卻不那麼舒服。由於池田的自殺給搜查造成了「混亂」的正是野上本人。
    石川說還有工作要做,沒有呆多久就走了。
    不知為什麼,野上總是感覺到和以前同組搜查時有什麼不同。
    「他是從縣警署來的刑事。」
    野上似乎是說給自己聽似的說道。
    「原來如此。我就有這種感覺。從現在開始還是不要過多接觸他們為好。」
    「這是什麼意思?」
    野上吃驚地問道。
    「埃也就是說,不要太刺激專案組。那邊也是要面子的。我們按自己的計劃進行搜查就行了。」
    野上對淺見突如其來的想法,還不能完全理解。
    「和石川接觸,為什麼會刺激專案組?」
    「大概,對野上你私下調查的做法感到不快的人不少吧。尤其是縣警署來的人不會覺得有趣吧。」
    「說來確實是這樣,可是……」
    這時,野上感到站在組織與淺見之間的自己的立場是那麼不穩定。畢竟自己是警察組織裡的一員。這種感覺是多麼沉重而奇妙。
    他似乎有一種預感,說不定將來什麼時候會同這位好漢分手呢?
    「那麼——」
    淺見好像要改變氣氛似地拿出了香煙,敬了野上,自己也抽了起來。
    「專案組好像沒有要調查池田學生時代的交友關係的意思。原來,如果不知道八年前研究旅行的事的話,誰都不會有那樣的想法。」
    「但是,剛才石川所說的,犯人是住在這裡的人,而且現在還很熟悉,雖然說這只是一種假設,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不,我不這麼認為。兇手是相當小心的。可以推定,為了消除當時的痕跡,兇手會完全斷絕同池田的交友關係。」
    「可是,事實上他們通電話聯繫過了啊?」
    「當然,會確認相互之間的所在地。這也許是一種相互間的安全保障吧。況且,也是為了預防萬一,像發生這次的緊急事態時,能馬上相互聯繫,不是會相互間留有對方的姓名、地址、電話號碼嘛。」
    「那麼,如何得出共犯的身份呢?」
    「首先,是從K大的同期生開始尋找,特別是專攻歷史的人。目前住在廣島縣,根據情況可以發展到尋找住在岡山縣的西部、還有島根縣南部的人。」
    第二天,淺見出了旅館和野上一起出發去大阪。
    向K大的事務局一打聽,馬上就找出了池田、謙二的履歷。池田是昭和四十×年度畢業的。專攻文學系歷史科。畢業論文的題目是《關於後鳥羽法皇遷都傳說的歷史、社會意義的考察》。野上和淺見交換了眼神。果然如此,完全同他們的推測相符。
    「我想起來了。這個學生非常優秀。畢業論文的得分是年級裡最高的。」
    擔任說明的職員點著頭繼續說道:
    「教授曾想推薦他留在研究室裡,可是聽說他在廣島縣的一所高中裡當教師,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他死了。」
    這位有相當年紀的職員,瞪大了雙眼:
    「過世了礙…」
    「對。他死得很蹊蹺。」
    野上沒有說是自殺。職員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對了。一起聽講的學生中有沒有廣島和島根出生的?」
    那職員被淺見提醒,慌忙拿出名單來找了起來。但是,廣島縣、島根縣以及岡山縣西部高中出身的學生,一個也沒有。本來,K大的學生中主要是來自近畿地區的。偶爾也會有因為慕名某個教授,而從遠道而來的學生。池田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是為崇拜中世紀歷史的權威平松義介教授而來的。
    「那個平松教授,去年也過世了。」
    職員的聲音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
    出了K大後,兩人進了學生街上的咖啡店。大阪是沒有什麼綠色的城市。然而,這裡的道路兩邊卻種有銀杏樹,樹梢上的葉子已經開始變色了。
    「沒有得到什麼收穫埃」
    野上洩氣地說道。
    「還早呢,現在不是才剛開始嘛。」
    淺見卻依然意氣風發,野上是那麼的羨慕。像自己這樣的,生存於警察組織裡的人,一旦賽單獨行動的話,卻是那麼沒出息。而淺見顯然已經習慣了單獨行動。」
    突然他又從「單獨行動」中產生了一個窿想。
    「淺見先生,八年前的研究旅行時,池田會不會是單獨行動的呢?從他的孤獨癖來看,似乎這更符合他的性格。而且,仁多的旅館的人不也說是:好像除了兩個人外還有一個人的嘛。也許那天夜裡,剛好他和另外兩個人碰到一起了。
    淺見抱著手肘想了一會兒。
    「這種可能性是有的。但是我不這麼認為。為什麼這麼說,是因為,從池田的性格來推斷,他所以參與了暴行是因為受了同伴的誘惑。由此可以斷定,兩個人中至少有一個人和他是以前就有交往的。當然三人是一起的似乎更為妥當。」
    「然而,作為可能性還是可以考慮的吧。」
    「那是當然的了。」
    「那麼,我從『後鳥羽法皇的遷都路線』開始調查。或許能從那條路上的旅館中找到八年前的住宿名冊裡,找到池田和他的同夥的名字。」
    「啊,是這樣的。這個想法不錯。那麼,我到靜岡縣池田的老家去看看。順便回東京一次,不補充一下錢包也不行埃」淺見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笑了起來。這時,野上才頭一次注意到淺見的收入來源,有些擔心地問道:「問這個很失禮,淺見先生的職業是什麼?」
    「現在是私立偵探。一般是靠兄長吃飯,也算是出不了名的筆桿子吧。」
    說完便笑著岔開了話題。
    第二天一早,野上隻身一人搭頭班長途車向高野町進發了。郊外的滿山遍野都被花草染上了深秋的顏色,日子過得真快埃在高野町,能稱得上旅館的只有兩家。還都有兼營食品銷售。這兩家旅館都在窄窄的街上像眼睛和鼻子一樣離得很近。那家照相店的斜對面的一家旅館是以銷售海鮮食品為中心的店,門外掛著「松屋」的招牌。出來應對的年輕人,一聽說是打聽八年前的事,便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那麼舊的住宿名冊,不知還有沒有?」
    然而找了一下,卻真的還找到了。不光是八年前,昭和二十年代的住宿名冊也還在。真是令人喜出望外。
    「也不知道,為什麼還保存著那麼舊的東西。」
    從多年積壓的住宿名冊中,找出八年前的八月份的記錄,花費了相當的時間。
    八年前,十一號颱風是在八月二十八號的裡到二十九號的拂曉間發生的。那麼,兩位女學生以及三個男生如果在高野町住宿的話,是八月二十七號。
    八月二十七號的住宿卡有七張。裡面單獨有兩位,兩個人的客人有三組,三個人的客人有二組。其中從年齡和職業的記錄欄裡記著「學生」的是兩人客的二組和三人客的二組。
    佐籐黃(21)其他一名
    松岡妙子(22)其他一名
    石漢三郎(22)其他二名
    荒井順子(22)其他二名
    「寫著『其他幾名』的同宿者的名字是不是完全不知道?」
    野上一邊記著一邊問道。
    「不知道埃」
    「住宿的客人全部在這裡了嗎?」
    「不全是這樣。住宿客是當地人的話,可以不登記。」
    「那個,佐籐和石漢的同伴是什麼樣的人,知道嗎?」
    「啊,不太清楚。當時我還是高中生。」
    「當時管理賬簿的人,現在還在嗎?」
    「那是我母親,去年已經過世了。就算在也不會記得的吧。」
    出了松屋後,野上去了另一家。那家是以賣酒類為主的店。店的右面有條可以通往後院的路。進口掛著用油漆重新塗過,並寫有「山崎屋」的招牌。穿過略微昏暗的通道後,就到了好像是食堂的地方。裡面有四張桌子.其中一張的後面坐著看上去很難打交道的老頭,他正用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突然闖進來的人。
    「對不起,打攪您一下。」
    野上出示了刑警證後,老頭的表情變得有些苦澀。問到「八年前的賬簿」時,老頭的表情更為不快。
    「喂,春子,過來一下。」
    老頭朝裡面叫了一聲。「來了」隨著答聲,一個年輕的姑娘走了出來。她身材苗條,五官和長相很勻稱,給人一種可愛的印象。
    「將昭和四十×年的住宿名冊拿來。那是很早以前的東西了,沒有的話也就算了。」
    老頭在說挖苦的話。還真的是討厭警察埃野上想著。
    「您有個好女兒埃」
    野上毫無造作地說著恭維的話。誰知老頭表情突然變了:「那是我兒媳婦。」
    老頭一下變得很客氣,將野上請到二樓坐,還親自端來了果汁。
    山崎屋的住宿名冊是寫在大學生用的筆記本上的。整理得清清楚楚。
    「這裡,代代都是媳婦們管理的。」
    山崎屋是在昭和初期創立的。戰爭時期,這裡的客人中有精煉砂鐵等與軍隊有關的人居多,一時間非常熱鬧。野上心不在焉地聽著,眼睛卻緊盯著攤開的筆記本。
    淺見裕子(21)其他一名。東京都北區西原「找到了……」雖然在某種程度上做過預測,卻還是感慨萬千。
    「找到了埃」
    老頭和那兒媳婦都朝野上的手上窺探著。
    「是啊,找到了。」
    「那些人做了什麼嗎?」
    「那位叫淺見的人,住在這裡的第二天,在仁多町遇上山崩,過世了。」
    「唉——」
    「而另一位,也在今年八月初在三次被殺害了。」
    「啊?就是那個在三次被殺的人嗎?」
    兩人臉上露出了怎麼會有這種事的表情,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
    「不過,今天打攪你們的不是因為她們。」
    野上冷靜地說著,又盯著筆記本看。住宿客共有七組二十一名。其中,看上去像學生的有三組十四名。
    淺見裕子(21)其他一名
    石井升(22)其他一名
    木籐孝一(22)其他二名
    古田昌子(22)其他三名
    市原教治(23)其他二名
    這裡也沒有池田謙二的名字。從池田的性可以推斷,他不可能代表其他人登記住宿。就算自己要住宿也只是作為同伴而已。而且到此為也沒有查到他們當天晚上在高野盯住宿的線索。要追查這些線索比上天欖月還難啊!
    「您還記得那些人的事嗎?」
    「這怎麼可能呢?是八年前的事埃」
    野上還是將那些人的姓名地址記了下來。道了謝後,便站了起來。一想到還要如此這般地到莊原、三良阪、吉捨的各家旅館去調查,頭都痛了。
    「那個被殺的人,是我們的客人礙…」
    老頭完全沒有了精神,連招呼都忘記了。
    「就在前一陣子,曾是我們客人的人自殺了。啊,真倒霉。」
    「好啦,別再說這些事了。」
    野上一邊安慰著他們,一邊穿鞋。一直嘮叨著的老頭身後,站著的兒媳婦彬彬有禮地目送著他。
    長途汽車的終點站就在不遠處。看了下時刻表,離乘車還有五十分鐘左右的時間。野上沒有目的地在附近逛著。突然他注意到這附近以及小河的邊上的石頭和一般的不同。像是從宇宙降落下來的隕石一樣,說不出來的奇怪的顏色和形狀如果說石頭也像人一樣有丑有美的話,那麼這肯定是最醜的一種。
    「在研究『塌塌拉』嗎?」
    突然間有聲音從背後傳來。轉身看去,站著位留著小鬍子的老人。
    「最近對這感興趣的人真不少啊,是受NHK的連續劇的影響吧。」
    「這個石頭是『塌塌拉』的什麼嗎?」
    「簡單地說是一種礦渣,也就是像殘留在火爐裡的爐渣那樣的東西。這一帶稍微挖一下,要多少有多少。然而,作為『塌塌拉』的研究材料,它又是不可缺少的。三次和莊原附近的高中生,一年到頭都來這裡研究。」
    瞬間,野上的頭好像被「塌塌拉」砸了一下。
    「啊,對不起。」
    野上轉身跑了起來。
    山崎屋的老頭又坐在食堂餐桌的邊上,看到野上跑了進來,吃驚得站了起來。
    「那個,您剛才說的那個自殺的客人……」野上調整了下呼吸問道:「是不是叫池田,池田謙二的人啊?」
    「是他礙…」
    「就是啊,是這樣礙…」
    真是蒼天有眼。
    「那個叫池田的人是什麼時候在這裡住的?」
    「呢,去年到今年的春天都來過好幾次。最近轉到三次東高中去後,就再沒有來住過。不過有時會順便來轉轉。」
    「他有沒有提起以前的事?八年前來過這裡的事?」
    「啊,好像有過。不知是不是八年前。只說學生時代曾有來過……那麼,警察先生您是在調查池田先生的事嗎?」
    「池田有沒有說起過,八年前是幾個人一起來的?」
    「好像是三個人一起來的。」
    「三人,是三個人嗎?」
    野上拿出了筆記本。男生三人的有二組。代表者的姓名地址如下:木籐孝一大阪府界市洪寺取訪森西1—××。小漢轉收市原敏治廣島縣賀茂郡河內叮河內××番地「您知不知道,池田謙二是屬於哪個組的?」
    「這個就不知道了。」
    只有直接去問問這兩人了。野上為找到了新的目標而產生了一種滿足感,便興沖沖地走出了山崎屋。
    靜岡縣金谷町以茶葉收集地而出名。金谷町本身也是茶葉的主要產地之一。從這裡沿著大井川往北的中J1I根、本JI[根等各8T都是有名的好茶產地。每年這些產地的所有茶葉都集中到金谷町來。
    池田謙二的老家在這裡是擁有數一數二的老茶園,聽說他家祖先是德川家的幕臣。房子建在綠色蒼蒼起伏相間的荼田中間,大塊的瓦頂房。兩層高的尖頂房。不由得讓人聯想到舊時代的風光。
    淺見來訪時,那個巨大的建築物裡只有池田謙二的母親和來她家做家務活的年輕女人。因此,對淺見的來訪,多少帶有些警戒心。」
    「我在三次時,常常受到池田的照顧。」
    淺見說了謊話。
    「有聽池田先生講過對歷史研究方面的事。我還期待著他的研究集出版呢。真是非常遺憾。」
    是不是有騙人的天分,淺見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看來池田的母親已深受感動。
    「真的。研究歷史是那孩子所有的一切,他是個認真而軟弱的孩子,為什麼會做那樣的事,實在是讓人無法相信。」
    一說要給池田上香,淺見便被讓到了放有牌位的靈堂。和新的牌位放在一起的有小小的照片。照片裡池田神經質的目光正向這裡看著。
    「到現在,在我們朋友之間,像池田先生那樣的優秀人才,怎麼會到三次那樣偏僻的地方來呢?實在是不可思議。」
    「說實話,對他去廣島的事,我也是反對的。可是那孩子一提到研究,就什麼也不顧了。報考大阪的大學時,高中的老師也反對,說他的成績好,報考東京的國立大學都沒有問題。可是他卻一定要到K大的什麼教授那裡去學……」「原來如此。不過,也正是池田先生的執著,才讓我們傾倒。」
    「您能這樣稱讚他,也算是個安慰吧。」
    「對了。在K大時,池田先生是一個人住宿在大吸的嗎?」
    「是啊,住在大阪。那時,大學的暑假他都要回家,也和普通人一樣,和別人也有交往。然而去了廣島後,就很少回家了。而且,即使回家遇上幼年的朋友,也不怎麼講話。變成了乖僻的孩子。搞研究當然是好的,可是我正擔心過了頭會不會出什麼事的時候,就發生了……」池田的母親說到後來已是淚流滿面,然而,淺見卻瞭解到池田的性格發生突變是在大學快畢業的這一段時期。這不能說與在仁多發生的暴行完全不無關係。
    「如果您有池田先生在大阪住宿的地址的話,請告訴我好嗎?我回去時可以順便去看看,懷懷舊,再聽聽其他人的緬懷之情。」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前一陣有人寄來了弔唁信。」
    池田的母親從放牌位的櫃子的小抽屜裡取出了一張明信片。上面寫著:大阪府塔市沃寺取訪森西1一××,小漢宿舍、小漢正典。
    「小漢的宿舍是不是那種公寓式住房?」
    「是那樣的。以前是很普通的公寓房。有五六個學生住在一起。現在一定重新翻建過了。」
    淺見的眼裡閃著光亮。
    (是啊,說不定是同一個宿舍的朋友啊)「還有,池田先生在三次住宿時的行李,現在在哪裡?」
    「那些行李在去取骨灰時,都一併送了回來。」
    「是這樣的。我們幾個朋友覺得,池田先生的研究就這樣埋沒了是很可惜的。如果你們家屬不反對的話,我們考慮是否能將池田先生的遺稿收集整理出版。」
    「如果能那樣的話,謙二的研究也算是值得的了。」
    「那當然了。尤其是關於後鳥羽法皇傳說的研究,在學術界也是令人注目的。」
    「是真的嗎?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了。」
    「所以,還想再拜讀一下池田先生的研究筆記。」
    「請無論如何看一下。不過,行李送來後還沒有打開過呢。」
    「那沒關係,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來打開,也順便可以整理一下。」
    「能那樣的話就最好了。他的行李很多啊!」
    正如池田的母親所說,捆包著的行李有相當的數量。六貼(貼——日本式房間「塌塌米」的量詞。1貼大約有2.5平方米。)房間的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紙箱佔領了。照此推算,池田住宿舍的時候,是完全被埋在書堆裡生活的。
    「這個房間從小的時候就一直是謙二在使用。他哥哥喜愛體育運動,不怎麼看書,而謙二卻恰恰相反,一有空就在這裡看書學習。」
    老母親完全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然而,淺見卻不是回憶往事的時候,他笨手笨腳地解齊捆包繩,取出了書籍、筆記本等等,並將此分門別類整理起來。雖說主要是找有關後鳥羽法皇傳說的部分,然而,對其他的部分也不能完全不看。拆空一個紙箱不是那麼容易的,淺見開始後悔起來。
    整理到第四個箱子時,箱子上面放了一個大大的信封。收件人是「池田謙二先生」和這裡的地址。信封上貼了一千日元的郵票,不知為何沒有開封。大信封拿到手上有種沉重的書籍類的感覺。背面沒有寫上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
    「這是什麼?」
    淺見問道。
    「這是從廣島寄來的。謙二曾打電話來說收到後不要開封。所以就一直這樣放著。」
    「可以打開來看嗎?」
    「唉,孩子已經不在了,你請打開吧。」
    淺見突然想到什麼,拿出了手絹將信封包著拿起來,小心翼翼地啟了封。信封是雙重的,用膠紙封的口。當他慢慢地取出書本時,不禁驚得憋住了氣。
    有些發暗的布質表紙的背面上,金箔兒已經掉盡的文字是《藝備地方風土記的研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淺見似乎能看到電話那頭野上吃驚的面孔,禁不住露出了微笑。
    「為什麼那本書會在池田的老家出現呢?淺見您知道嗎?」
    「哦,知道些吧。原來我一直對三次車站的案件發生後,兇手消失的同時,那本書也隨之消失的事,抱有很大的關心。我曾經向您說起過的,要隱藏那麼厚的一本書比處理凶器更為困難。犯人確實是很聰明的人,肯定用了什麼手法。只要將書放在事先準備好的信封裡,用膠紙封好口後,投到郵箱就可以了。當然一定要貼足郵票。」
    「那麼說,是兇手自己寄的了。」
    「當然了。」
    「這樣的話,那可是重要證據埃」
    「我知道。已經向池田的母親把書借了來。而且充分注意保留指紋。」
    「筆跡如何?」
    「特意寫得很差,鑒定應該很困難吧?」
    「是哪個郵局的郵戳?」
    「像是廣島市的總局。」
    「總局?日期呢?」
    「是案發第二天、八月十號6點到12點的消櫻考慮到回收的關係,估計是前一天的夜裡寄的,作案後回去的路上寄的吧。」
    「不管怎樣,從三次到廣島是確實的了。而且肯定沒有在中途下車過。」
    「就是說,與無人站沒有關係了。」
    「是那樣。可兇手也許算計好了要攪亂警方的搜查。」
    「也有這個可能。不管怎樣,收穫已經不小了。」
    「對了,那本研究筆記本還沒有找到?」
    「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在高野盯的旅館裡,發現了池田他們和您妹妹她們同一天住宿在同一家獲旅館。」
    這回輪到淺見吃驚了。
    「那樣啊,他們在同一旅館住宿啊,可能就是那時盯上她們的。第二天又準備了安眠藥。他們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在原本沒有打算住的仁多住了一晚。池田他們是幾個人?」
    「正如淺見先生您所推測的,是三個人。住宿名單上登記的不是池田的名字,不過,旅館主人認識池田,證明當天夜裡他們三個人是在一起的。那天,三人組的只有兩人。住宿名單上代表人的名字一個是廣島縣賀茂郡河內町的,另一個是大阪府塔市的人。」
    「塔——」
    淺見叫了起來。
    「野上先生,不會是塔市沃寺吧?」
    「不,正是沃寺。您為什麼會知道的呢?」
    「那麼是,沃寺取訪,森西1一××、小漢宿舍了。」
    「令人吃驚埃正是如此。不過最後不是漢宿舍而是小漢轉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哦,那是池田大學時代住宿的宿舍。」
    「啊,那就是了,肯定是他了。木籐孝一,其中另一組的代表人。」
    「那名字,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好吧,我回去的時候,順路到大阪去調查一下吧。」
    掛了電話後,淺見感到了興奮,終於逼近核心。想到這裡,全身的肌肉都顫抖了起來。
    (這就是所謂的武者的顫抖了)
    淺見苦笑了一下。大概,現在野上也有同樣的想法吧。不過他比自己幸福,現在可以同他侃大山開心。自己真是沒用啊,現在的心情沒人可說。家裡人都很冷淡。對於幾天不見面的兒子回家後,母親連「去哪裡了?」都不會問。
    全對自己失去了信心。淺見看著天花板,滿腦子的抱怨都浮了出來。
    「光彥,你在廣島時見到了神原吧。」
    夜裡,和很晚回家的兄長打招呼時,被兄長追問道。糟了!淺見立刻察覺到事情不妙。不過,並不見兄長有什麼心情不好的樣子。
    「只是隨便拜訪而已。」
    「不知你在那裡做什麼,不過神原老誇你,說你前途有為。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表面敷衍而已吧。」
    「傻瓜……」
    兄長笑了起來,這在平時是很難見到的。淺見平時在比他大十三歲的兄長面前是抬不起頭來的。兄長以優秀的成績畢業於東京大學法學部,一次就通過了國家級考試,走上仕途之路。平時還—直照顧著年少的光彥,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那是受人稱讚的好哥哥。與此相反,作為弟弟的光彥卻飽受社會上的閒言雜語。淺見家從明治以來就是高級官僚的出身。父親曾當到大藏官僚的局長,就在傳說可能要當次官的時候,得急性肝炎去世了。長子陽一郎最初就希望當警察,願望實現了。「能讓國家行動的只有大藏和內務。」這是父親的遺訓。戰前內務省改變了機構,一部分由現在的警視廳接管。可以說哥哥陽一郎完全遵循了父親的遺訓,娶了被稱為財閥巨頭家的干金為妻。他連處世方式也是學父親的。在光彥的心目中,朝著目標一步一步前進的兄長,已經取代了父親的位置。而淺見光彥是完全相反,私立大學畢業,還是文學部,畢業後又修了博士課程。曾就職於新聞報社的文藝部,然而又感到不適合,三年後便辭去了工作。後來就一直靠寫廣告,填空缺的雜文為生。雖然有收入,可是不能存錢。但淺見卻很滿意這樣的生活,他從來就不羨慕自己的兄長,也不想走那條路。只是,這樣一來卻一直受到母親露骨的藐視,偶爾也會給自己帶來煩惱和寂寞。
    「怎麼樣,工作順利的話該成家了吧。」
    「找到好對象的話,我會的。」
    「是嗎……」兄長笑了起來,「真是羨慕你礙…」兄長的話裡充滿了真情實感。淺見突然對兄長產生了一種親切的感情。
    塔市垢寺以前是大阪近郊有名的海水浴常但現在只是徒有虛名了。冷清的街道兩旁不時可以看到一些松樹。已經歇業了的商家建築已老朽,庭園裡的樹木枝繁葉茂,看來好久都沒有人來整修過了。不過,此番景象也不由令人想起這裡過去的繁榮。
    乘南海電車到取訪森車站下車,然後沿著街道走上五分鐘就可以看到小漢宿舍。所謂「宿舍」,實際上是一棟三層的公寓房。房主是一對老夫妻,他們佔用了一樓的一半,另一半則作為出租房用。一提到「池田謙二」的名字,老兩口馬上就知道了。
    「實在是很可惜。很用功啊,是個好學習的人,怎麼會自殺呢,是什麼原因?」
    「你還記得他埃」
    「以前他在這裡住宿的時候,早晚吃飯我們都在一起,常常聊天。現在住公寓的人,只是見面打個招呼而已。沒什麼人情味啦!」
    「您記不記得,和池田先生一起住宿的學生裡,有個叫木籐孝一的人?」
    「當然記得了。」
    老婦人馬上答道。一般說來,是夫人的記憶比較正確,做丈夫的只能跟在老婆的屁股後面附和著,點點頭而已。
    「木籐是個身材高大的學生。我記得他也是廣島人,性格嘛和池田剛好相反,不過,兩人倒很親近,出去旅行都在一塊。」
    淺見似乎感到了一些緊張。
    「那次旅行時,還有一人,也就是說是三人一起旅行的。你知道另一個人是誰嗎?」
    「不清楚。應該是大學的同學吧。」
    「木籐先生是哪所大學畢業的?」
    「是國立的H大。」
    「哦,H大礙…也是優等生吧。」
    「那當然了,住我們這裡的學生,都是優等生。」
    「你知道他們在廣島住什麼地方嗎?」
    「應該有吧,通訊錄裡有記載。不過,是八年前的事了,可能已搬家了吧。」
    通訊錄裡記載的地址是「廣島縣莊原市」。
    「八年間,他們有信件來嗎?」
    「是啊,以前都是很要好的。現在的年輕人不知是怎麼回事,池田先生也是那樣,這次還是老頭看了報紙說那個自殺的人好像是曾經住在們這兒的池田先生,我還不相信呢。後來靜岡老家來的明信片說他去世了才知道是真的。」
    很明顯,池田和木籐要斷絕過去的來往,淺見馬上想到了這點。為了從過去的陰影裡逃卻不得不犯下新的罪行。這樣無情的命運的作開,是木籐以及第三未知人所料不到的吧。
    出了小漢宿舍後,淺見往三次打電話。黃色的電話機貪婪地侵吞了一百日元的硬幣。
    「喂,喂。是淺見先生埃怎麼樣?」
    野上似乎在等淺見的第一手情報,鈴只響了一次,野上的聲音就從話筒裡飛了出來。淺見將小漢宿舍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也轉達了木籐在莊原的地址。
    「莊原埃離這裡很近。」
    「不過,不知現在還是否住在那裡?」
    「我馬上去調查,在淺見先生到達時,一定將他的所在搞清楚。」
    看樣子,野上還保持著昨天的興奮。
    當天夜裡,三次站前的商務旅館小小的酒吧裡,野上和淺見做了一次小小的慶祝,慶祝「搜查」成果前進了一大步。木籐現在的住址很容易就知道了,他搬到離八年前的住所很近的新開發的住宅區。
    「先調查了一下他周圍的情況。木籐現在是北備工業汽車配件公司的副社長。也是現任社長的後繼人,真不愧為H大工學部的高材生。雖然年輕,對工廠的節能化改造、新產品的開發等都發揮了積極的作用。由於業績優秀而受到好評。」
    野上邊看記錄邊解說著。
    「木籐是去年才搬到現在的新居的。和夫人、長子及保姆同祝那裡離工廠很近。對晚間上夜班什麼的都比較方便。這是他搬家的理由。作為第二代廠領導來說,木籐確實很有作為。」
    從野上的話裡可以感覺到木籐現在的生活情形。淺見的心裡不由打了個顫。
    「不知怎麼的,有種很殘酷的感覺。」
    「什麼,啊?」
    野上露出了疑問的神色。
    「木籐本人是自作自受,可是想到相信他而勤奮工作的人呀,還有家屬什麼的。」
    「啊,是那個埃」
    野上微笑起來:「眼不見為淨。何況,淺見先生,不要忘記木籐是不是犯人還沒有確定呢。」
    「是啊,您到底是警察,不同埃我大概做不到,不去想它。」
    「不會的。最後的工作交給警察去做就行了嘛。說冷酷也好,無情也好,什麼挖苦、憎恨警察這個組織都會像吸油紙那樣吸走的。我們只要行正義就可以了。」
    野上故意挺起胸膛說道。這也是為有一天將搜查的主導權收回到警察手上而打下的伏筆。本來,在木籐這樣「重要參考人」浮出水面時,就不應該再將一般人的淺見卷在搜查活動裡面。小說、電視劇還可以,現實的犯罪搜查可不是遊覽入境。
    然而事實上,對於做出重大功績的淺見,不能簡單地說分手就可以解決的。看來,在發生危險情況或者甚至在最後要執行逮捕令時都要和淺見一起行動才行。
    備後莊原離三次只有八個站。莊原市與三次相反,市街的佈局是從國鐵線的南面展開的。市的郊外有七墳原高原和因櫻花而出名的上野池等觀光名勝。觀光名勝是很多。然而街道卻很樸實,是個有幽靜氣氛的都市。北備工業的公司總部坐落在站前街和國道183號線交叉的地方。木籐孝一平時都在工廠,收到野上求見的電話時,都指定在總公司見面。
    公司總部是一棟小巧的五層建築。主樓的兩邊又增設了三層樓高的事務所兼倉庫的建築。看上去給人一種充滿了活力、經營不錯的感覺。
    被請進接待室後,馬上就有一個一米八以上的大漢走了進來,他就是木籐孝一。白襯衣,繫著領帶,外面穿著夾克。大大的眼睛,目光炯炯,精悍的風貌,堂堂的身軀,加上不講究的裝飾,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副社長」,還不如說是「右翼」團體的青年隊長。
    「我是三次署的野上。」
    看到出示的警察證後,木籐的眉頭皺了起來。
    「三次署?我還以為是這裡的警察呢。三次署的警察先生有什麼事嗎?」
    「木籐先生是否知道一位叫池田謙二的人嗎?」
    野上直截了當地提出了問題。木籐的表情明顯地有些動遙這點野上和淺見都看在眼裡。
    「池由先生嗎?啊,好像聽說過。」
    「你應知道的。」
    「是嗎?那是多大年齡的人?」
    「和木籐先生同齡。」
    「如果是那樣的話,也許是在大阪求學時同宿舍的室友。」
    「正是。」
    「哦……是謙二埃這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最近,你們見過面嗎?」
    「沒有埃搬出宿舍後就沒再見過面。」
    「他就在三次埃」
    「是嗎?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可以看出木籐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真的不知道嗎?」
    「是埃」
    「報紙上都刊登了他的消息埃」
    「報紙?出什麼事了嗎?」
    「他在三次高中當老師。最近,自殺了。」
    「自殺?池田先生嗎?」
    「你不知道嗎?」
    「是埃對了,好像報紙上是刊登過這樣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是哪位池田先生。是麼,他自殺了埃」「不,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殺。」
    「還不能說完全沒有他殺的可能性。比如說,身高力大的男人——對了,就像您那樣的身材的人,從身材矮小的池田的背後用繩子套住他的脖子,往上一拉,剛好就像上吊自殺一樣。」
    木籐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著野上:
    「這可不是什麼恰當的比喻埃」
    對方的話音裡帶有威懾,可是野上並不退縮。
    「那麼,請問木籐先生,你九月二十四號晚上在什麼地方?」
    「九月二十四號?這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池田自殺的日子。不,用『奇怪地死去』這個詞更為恰當吧。」
    「是問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嗎?你這樣做很魯莽啊!」
    「不過是形式上的詢問而已。」
    「那麼你們自己調查不就可以了嘛。」
    「所以就來這裡調查了嘛。直接問您不是最好的嗎?」
    木籐咂了下嘴站了起來,一聲不響地走了出去。是不是生了氣,要結束會見?正在這麼想時,木籐拿著手冊回來了。
    「九月二十四號一整天都在工廠裡。那個時候剛好是新產品開發進入最後階段,差不多每都做到晚上9點45分左右。問一問工廠的守衛就可以了。」
    「出了工廠後去哪裡了呢?」
    「去哪裡?當然直接回家嘍。」
    「到家裡的路上要花多少時間?」
    「走路大概是兩三分鐘的路程。」
    「然後呢?」
    「哈哈哈……」木籐笑了出來,「怎麼了,一定要問也沒辦法。我又不是錄像機,一個月前的事哪裡記得那麼清楚。大概是泡了澡後睡覺了吧。」
    「有證明嗎?」
    「證明?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呢?老婆的證詞不是沒有效力嗎?」
    「我知道了,關於那件事,就這樣了。木籐先生,八年前,您曾經和朋友三個人一起。搞過一次暑假旅行吧。」
    木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警戒的神色。
    「大概有吧。學生時代常常去旅行。」
    「池田謙二先生也同你們一起嗎?」
    「哦,記起來了。好像是有那麼回事。」
    「那時是三個人一起的。除了您和池田氏以外、另一個是誰呢?」
    「哦,是誰呢?到底是不是三人也記不得了。」
    「是三人。高野町的山崎屋旅館的住宿名冊上有記載。仁多町的旅館裡也是這麼說的。」
    「是嗎?那就是三人了。不過怎麼也記不起來。大概是池田先生的朋友吧。」
    「不是記不得了,而是想要忘記吧。」
    「什麼意思?」
    「誰都想把不愉快的事忘掉。」
    「指什麼不愉快的事,說清楚了。」
    「您這樣說就講講清楚。當時,在山崎屋和仁多町的旅館裡,碰到了兩個女大學生的事,不會忘記吧?」
    「埃路途中遇到很多女大學生。記不清了。」
    「正法寺美也子的名字也記不得了嗎?」
    「不是說了嘛,記不清了。」
    「不過,那兩人很特別喲。」
    「為什麼?」
    一直保持沉默的淺見,突然尖銳地說道:「她們兩人被灌了安眠藥,遭你們後,又成了山崩的犧牲者!」
    木籐的臉變了顏色,握著的拳頭在不住地顫抖。
    「你,你有什麼根據嗎?……這麼沒禮貌,也算是警察!」
    「不,我不是警察。」
    「什麼?那,你是誰?」
    「被你們殺害了的淺見裕子的哥哥。」
    「淺見?沒聽說過那個名字。」
    「是嗎?我妹妹真是可憐,連名字都不被人知道就成了這些男人的犧牲品埃」「喂,不要亂說哦。警察先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允許不是警察的人這樣亂說話?請回吧!」
    「對不起,我知道了。」
    野上有些困惑。雖說,對事態發展到此,多少有些預感。畢竟,淺見不過是個外行。況且,因為妹妹的事件而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對於對手一直深藏不露的姿態,不動氣才怪呢。
    「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野上催著淺見站了起來。木籐又坐回到靠背椅子裡,盯著兩人走出接待室,連招呼也不打。等門一關上,木籐馬上站起來,走到放在房間角落裡的電話前,開始撥號。可是,突然,他停了下來,靜靜地將話筒放了回去。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抓住把手,突然將門拉了開來。
    門前站著淺見。
    「怎麼,是你礙…」
    「啊,我只是來取忘記的東西。」
    淺見坦然地走過木籐的巨大身軀的旁邊,從沙發上拿起了打火機,微笑著,悠然地走了出去。
    「他媽的……」

《死亡綠皮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