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打出了那件事以後,四、五天過去了。
    這四、五天使朝子瘦了許多。她感到疑惑,感到害怕,但又不能對丈夫講,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丈夫好像是一個令人難以捕捉的陰影,阻礙著她揭露自己所知道的秘密。他為這個不能對任何人洩露、只有自己一人知道的秘密而苦惱,這苦惱在深深地折磨著自己。
    對啦!朝子突然想到,這件事情雖然不能亂講,但應該把這件事情告訴給誰,她一下於想起了一個人。對!把這件事情告訴石川汎先生吧!
    石川汎就是當時報社社會部的那個副部長,也就是那天有一名重要人物突然去逝,讓朝子給接電話進行採訪的那個人。正是那天晚上,朝子值夜班偶然聽到了殺人犯的聲音。因此,不能說這件事與石川先生無關。她給自己找了這麼一個理由,現在除了同石川先生商量外,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個人了。
    可是,時隔三年,不知道石川先生是否還在那裡工作。她沒再猶豫,馬上來到了報社。來到昔日的工作崗位,頓時想起了以前在這幾工作的情景,不免引起一陣懷念之情。
    朝子來到門口的傳達室一問,才知道石川先生已經調離工作了。
    「調到哪裡去了?」
    「調到九州分社去了。」
    九州?哎呀,離這兒太遠啦!朝子不免有些失望了。好容易找到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又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她走進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要了一杯咖啡。這是朝子以前常常來的地方。服務員全換了,沒有一個是自己認識的熟人。這一切全變了,只留下自己一個人。
    在這變化了的世界,當時的那個聲音到現在還緊緊地追著朝子不放,這是個什麼因果關係呢?這是因為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象喝過酒而漲紅臉似的紅臉的男人,是曾多次接觸過、而又沒有注意到就是電話裡聽到的那個聲音的男人。
    朝子喝著咖啡,呆呆地想著,突然腦袋裡又跳出一個疑問。這次聽到的洪崎的聲音果真就是那時聽到的聲音嗎?自己總認為是那個聲音,可是,現在一經自己的懷疑,這個自信也就變得動搖起來了。
    朝子很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且別人也都非常佩服她的耳朵聽力極為敏感。可是,這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離開電話交換台已經三年了,這使她對自己聽覺的信賴發生了動搖。
    要是再聽一次濱崎在電話裡講話的聲音怎麼樣?
    對!這樣一來到底是不是那時的聲音,就可以做出明確的判斷,心裡也就會有底了。用什麼辦法能夠再次聽到濱崎的聲音呢?
    朝子在回家的路上,絞盡腦汁,一個勁兒地想著辦法。回到家裡時,丈夫茂雄還沒有回來。
    朝子覺得很疲勞,進了屋一下子就坐了下來。她正在發呆的時候,從門外傳來附近食品店女主人的聲音。
    「夫人回來了嗎?」
    「哎!」朝子應聲跑出門口。
    「您的電話,已經掛來好幾次了。電話裡沒有講名字,說您一聽就會知道是誰的。」女主人顯出不高興的樣子絮聒著。
    朝子聽了,馬上想到可能是川井。她說了聲「謝謝」,就飛快地跑了出去。她想:如果是川井的話,濱崎肯定也在場,或許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喂喂,」朝子將話筒緊緊地貼到耳朵上。
    「啊,是茂雄夫人吧?」
    確實是川井本人的聲音,聽起來覺得有些刺耳。
    「請您馬上來一下,您丈夫得了急病。……什麼?噢,您不必擔心,可能是闌尾炎,只要動一下手術就會好的。您能來一趟嗎?」
    「我就去。……喂喂,他在哪裡呀?」
    「文京區谷町二八零號。請您在駕籠町換坐都電1,在指谷町車站下車就可以了,我在那裡等您。」
    1都電:舊時,東京都經營的有軌電車。
    「哦,喂喂,濱崎在嗎?」
    話出口後,朝子自己也感到有些吃驚。在丈夫危急的時候,怎麼還能夠問別的事情呢?不過,對朝子來說,這可能比丈夫的急病還急、還重要。……
    「濱崎?……」
    川井說了濱崎二個字後,頓時停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
    「噢,現在不在這兒。不過,他馬上就會來的。」
    川井的答話聲中夾雜著一絲兒笑聲。可是,朝子並沒有注意到這笑聲深處的含意。
    「我去,馬上就去。」
    朝子放下電話,才算鬆了一口氣。
    到了那裡以後,一定要想方設法辨別一下濱崎的聲音,這一下,一切的一切,就都可以真相大白了。

《夜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