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一亮信子就起來了。剛收拾完,俊吉就悄悄地推門進來,他又換了一套西服。
    「早晨好,俊吉。」信子首先打招呼。
    「你好,我們走吧!」俊吉的語氣顯得有些粗魯,信子還是頭一次聽到他用這種口氣同自己說話。
    小船都繫在旅館後面的湖邊上。
    湖上霧氣騰騰,早晨的氣溫涼嗖嗖的。
    「請上來吧!」俊吉握著船槳招呼著。
    小船開始在水面上划行,前面。白霧和湖面連成一體。
    信子渾身抖個不停,臉和衣服都被霧水沾濕,手指尖也凍得發痛。俊吉一言不發,一個勁地揮動著搖槳的雙臂。信子也不說什麼話,上船默默地進入了白霧的懷抱。一米以外是厚厚的霧牆,信子只感覺到小船在白色的世界裡移動。完全與外界隔絕了。
    小船漸漸停下來了。俊吉把槳拿到船上,平時引為自豪的漂亮頭髮顯得蓬亂不羈;他用一雙充滿淫威的眠睛盯著信子有好幾秒鐘。
    「俊吉,在這裡說話,岸邊聽不見吧?」信子說話時嘴唇直打哆嗦。
    俊吉沒有馬上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後,十分肯定地「嘿」了一聲。
    「這麼說,在這裡邊辦什麼事外面也不會知道了?」信子又緊問了一句。
    倆人的目光碰到一起,信子下意識地用雙手握緊了槳端。
    「據說這裡很深,人要是掉下去不會河上來,是嗎?」過了一陣,信子又若無其事地問道。
    「你對這裡真是瞭如指掌,從哪兒聽來的?」俊吉答非所問地說。
    這次是信子不言不語了,可能是精神作用,她彷彿聽到那邊有划水聲,側耳細聽,又什麼也沒有了。只有白霧在兩人午間無聲流動著。
    「俊吉,這裡的霧六月份最濃吧?」信子沒有正面回答俊吉,只顧一個勁地問個不停,氣氛緊張起來。
    為了打破僵局,俊吉向信子身後努努嘴說:「你看身後,看看我們來的方向。」
    信子身不由己地回過頭,身後也是白霧築起的高牆。她覺得這堵牆正向自已頭上壓下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們已經到了霧的海洋裡。」俊吉弦外有音地說,看到信子把頭轉回來又說:「正像你說的,這裡的霧,現在最濃。」
    突然,俊吉象發現了什麼,緊盯著水面叫了起來:「咦,那是什麼?」
    信子也注意到潮面上漂著個白色的東西。俊吉用槳把它撈上來看了看說:「是手帕,怎麼飄到這裡來了?」說完,他拿起手帕擰乾水展開瞧著。信子面色蒼白,極其驚懼地看著俊吉的一舉一動。突然,俊吉把手帕遞了過來,大聲說:「信子!你看這不是精一的嗎?」
    信子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
    「請你仔細看看,這個角上還有旅館的名字。」
    信子接過冰涼的手帕一看,左角上印有模糊不清的「鈴木旅莊」的藍色字樣。這是丈夫的東西,信子曾親手洗過好多次,就是在丈夭失蹤前,還是自己親手放到他衣兜裡的。
    看著信子這個樣子,俊吉笑了起來:「哈哈,這是在開玩笑,一年前的東西是不會浮上來的。剛才,趁你往後看的當兒,我把它扔到水面上的。我也有一塊和精一同樣的手帕,是他從北海道回來時作為禮物送給我的。想必你是嚇了一跳,看你的臉色都變了。我可無動於衷,因為我們的心情不大相同。」
    說到這裡,他低聲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對你的意圖早就有所覺察,還在你提出要去青森和十和田潮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蹊蹺,但並沒有在意。可是當你主張在酸湯住宿時,我就留心了,況且你義同意在潮上旅館過一夜。這是我去年同精一住過的旅館。我知道你是在進行一次實驗,有意讓我重走一次我去年同精一走過的路線,從而使我動搖,讓我自首。但是,由於我瞭解到了這一點,便來個將計就計,故意裝著什麼也不知道,蒙在鼓裡的樣子陪著你,沒有像你想像的那樣驚慌失措,我想,你也曾舉棋不定過,可是,最後,你還是勝了。為此,我使橫下一條心,孤注一擲,遵照你的吩咐把船划到湖中來了,哈哈……」俊吉又發出了一陣狂笑,雙眼露出礎礎逼人的寒光。
    「這麼說田所常子……」信子感到窒息。
    「她是我的情婦。」俊吉得意洋洋地說。

《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