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我們進入和某家電影院並排的咖啡屋。那家電影院專門上演春宮電影。
    新籐憂傷地看了招牌一眼。
    女服務生很性感,似乎明天就要去演春宮電影一般。她向櫃檯叫了聲「兩杯熱咖啡」,立刻隨著店內的音樂扭動身體。
    新籐漠然望著。
    「怎麼回事?」
    「不,沒什麼。」新籐搖頭,接著說:「從哪裡說起呢?」
    「你有點奇怪!」
    「為什麼?」
    「在目前的狀況下,像你這種立場的人,通常會避免見到我們,可是,你卻不一定。」
    「是嗎?不過,我沒有避開你的理由。」
    「總該不想見到我吧?」
    「不!就是因為你,我們才會在這裡見面。因為聽說你並非只是好奇心強烈的新聞記者。」
    「是她告訴你的?」
    「嗯。」新籐沉重地點點頭。「也許你會認為我和她的關係很奇妙,是的,以一般世俗的標準來看,確實是這樣。不過,她絲毫未對我隱瞞過去所發生的任何事,一切都照事實告訴我,所以,我才知道你的事。你是和她有過關係之後,惟一能毫不執著的人。」新籐以簡直像是談外人般的語氣說著。
    他的態度超出我的理解範圍。男人可能愛上有這樣過去的女人,但那必須有條件!
    年輕男人無法做到。必須年齡增長,對於男女間的愛情累積無數的經驗,才可能做到。年輕時,若完全知道彼此的過去,馬上會使感情產生裂痕!
    「新籐先生,你知道後內心不會高興。」
    「不可能會高興,可是,或許能說,我就是愛她的這種率直。」
    「那麼,其他人的事你也知道嘍?」
    「嗯,好像很多……最初是高中老師,然後是上班的醫院的人,然後是當女招待……」聽的人比說的人更痛苦,我現在才知道這句話確實有其來由。
    「新籐先生,你看過今天的報紙沒?」
    「當然看了。」
    「有報紙寫說你在金錢方面有困擾。而她不久會有一筆巨款入手。」
    「那和事實稍有出人。」
    「只是稍有出入?」
    「我確實需要錢,那是因為希望把這三年來所拍攝的照片整理出來,舉行一次個人展。不過,也不能算困擾,需要和困擾是不同的。」
    「她呢?」
    「關於有巨款入手的事嗎?坦白說,我也摸不著頭緒,據我所知,她不可能有巨款人手。」
    「她在什麼地方做事?」
    「她想去工作,但我不贊成,她也答應了。」
    新籐或許知道她有一筆巨款即將入手的事,不能因為他剛才很坦白,就認定會繼續坦白下去。
    「這麼說,她和你住在一起?」
    「是的。」
    「當天,她幾點鐘出門?」
    「不知道。我一早就出門工作,9點左右回家時,她並不在家。」
    「聽說過她在飯店預訂房間嗎?」
    「沒有。我感到很不可思議,她為何要預訂房間!不過,她應該是5點過後才出門。」
    「你怎麼知道?」
    「5點之前,我曾打過電話,當時是她接聽。」
    「5點之前?不會錯嗎?」
    「我說的是真話,可是,沒有人相信。今天早上,警方也曾傳訊我,但他們卻不信。當然,他們的工作是以懷疑別人為目的,也是無可奈何!」
    「你們事先約好,你在5點之前打電話給她嗎?」
    「不是的,我本來要回家吃飯,但是因為工作關係,必須陪人一塊吃晚飯,所以才和她聯絡。」
    比奈子4點左右抵達飯店。如果她5點還在家,一切就解釋不通了。
    當然,她也可能喝過咖啡後再次外出,就在那時回家一趟,因為她偶然想起忘了帶什麼東西。
    「新籐先生,你不知道她住飯店?」
    「不知道。」
    「你們是否吵過架?」
    「男女之間,不管何等相愛,還是會吵架,我們當然也不例外。」
    「那麼是吵過架了?」
    「不錯。」
    「什麼時候?」
    「前一天晚上。」
    依新籐所言,原因在個人展費用上。
    「你說過會有辦法,情形如何了?」比奈子問。
    「你不必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你老是這麼說,事情卻毫無進展。」
    那也是事實。新籐原先打算先向某出版社預支,但事情卻沒他想像的那樣順利。
    「會場方面也有問題,如果不行,可以延遲到明年再展出。」
    「不行!」比奈子激動地說。
    「你雖然這樣堅持,但……」
    「不可以拖到明年,因為,明年還會有明年,事情就一直拖下去了。你不是很努力地決定在今年舉行嗎?」
    「話是這樣沒錯,不過,會場方面有問題。」
    「騙人!兩三天前,M百貨公司來過電話。要求盡快繳交場地訂金,否則就要撤銷租約。」
    新籐沉默不語。畢竟比奈子說的是事實!
    「我去幫你借錢,好不好?」
    「別亂說!」
    「我可不是亂說,只要我開口,有人會很樂意地把錢借給我。」
    「不行!」新籐怒叫。
    說明吵架的過程之後,新籐接著說:「我以為她是要去向以前工作過的咖啡屋老闆借錢。那人或許是好人,但我不想這麼做。」
    「你討厭對方?」
    「是的。」
    「但是,或許是你的這種心態逼她走向死亡?」
    「你是說,我的頑固導致她自殺?」
    「她不是自殺,她是被人殺害了!」
    「我……」
    新籐彷彿想說什麼,卻神色黯然地住嘴了。我覺得似乎能體會到他在想什麼!

《十九歲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