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虱子皮

    從前有一個國王。一天,他正在慢慢地散步,發現身上有一隻虱子。他想,國王的虱子應該是很尊貴的。於是,他非但沒有捏死它,反而敬重它,把它帶回了王宮,把它養得越來越肥。虱子已經肥得像貓一樣了,終日裡趴在一把椅子上。過了不久,虱子肥得像頭豬一樣了,人們只好把它放到一把扶手椅上。又過了不久,它肥得像頭牛了,人們只得把它放到牛棚裡去。但它還在不斷地發福,牛棚裡都容不下它了。這樣,國王便命人把它殺了,殺死之後,把它的皮剝下來,讓人把皮釘在王宮的大門上。然後,國王發佈公告,誰能猜到這是一張什麼動物的皮,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但要是猜錯了就要被判處死刑。
    公告一出,王宮門口就出現了一條長龍。人們來猜這張皮,但都送了性命。劊子手沒日沒夜地殺人。國王的女兒,背著她父親,已經有了意中人,但她不知道答案,心中焦急,最後從幾個知道詳情的僕人那裡得知,那張皮是虱子皮。晚上,當她的意中人像往常一樣來到她窗下時,她輕聲說:「明天來找我父親,告訴他那是一張虱子皮。」
    他沒聽清:「什麼?膝蓋皮?」
    「不對,是虱子皮!」國王的女兒提高了些嗓門。
    「茴香皮?」
    「虱子!是虱子皮!」[1]她喊道。
    「啊,我明白了!我們明天見。」說完他走了。
    但就在公主的窗下有一個駝背的鞋匠在擺攤,把他們的對話全聽了去。「現在我們看看,」他自言自語說,「誰會娶你:是我還是那小子。」他說到做到,連圍裙也沒解,就擠過人群,跑到國王哪裡。「聖明的陛下,我十分榮幸,來猜這是一張什麼皮。」
    「你可不要輕易猜,」國王說,「因為許多人都已經為此送了命。」
    「看看我是否也會送命吧。」駝背說。國王讓人把皮拿來。駝背仔細看了看,又用鼻子嗅了嗅,作出竭力思索的樣子,然後說:「聖明的陛下,我很榮幸地告訴您,對於一個深知牲畜皮革的人來說,這張皮根本就不算什麼:是虱子。」
    國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駝背,不知他為什麼如此聰明;但是,國王的話就是國王的話,他什麼也沒說,叫來他的女兒,立即宣佈這個駝背是她的合法丈夫。可憐的姑娘,本以為第二天能嫁給自己的意中人,卻墜入永無止境的絕望中。
    矮小的駝背成了國王,她成了王后。但和這樣的丈夫一起生活,她簡直憂愁得想死。她身邊有一個老女僕,不惜一切地想讓王后笑一笑。一天早上,女僕對王后說:「王后陛下,我見到三個駝背的滑稽演員在城裡四處賣藝,他們跳舞,演奏,唱歌,引人發笑。您想把他們招進宮來,給您開開心麼?」
    「幹什麼,你發瘋了?」王后說,「要是那個駝背國王回來,看見他們在這裡,會認為是我把他們找來嘲笑他的!」
    「用不著擔心,」女僕對她說,「萬一駝背國王正趕上,我們就讓他們藏在大箱子裡。」
    這樣,三個駝背彈唱人來到王宮,他們表演了很多滑稽可笑的節目,直逗得公主前仰後合。正在節目最精彩的時候,門鈴聲大作:是駝背國王回來了。
    女僕揪著三個駝背的脖頸,把他們塞進一個大碗櫥,把廚門反鎖上。「好,來了,來了!」她去為國王打開大門。他們共進晚餐,餐後還一起出去散步。
    第二天是國王接見群臣的日子:誰也沒想起那三個駝背來。第三天王后問女僕說:「那三個小駝背呢,他們最後怎麼樣了?」
    女僕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說:「呀!陛下!誰也沒想起他們來!他們還在那個大碗櫥裡!」
    她們急忙打開碗櫥,發現了什麼呢?由於飢餓和窒息,三個駝背都撅著嘴,僵硬地死了。
    「現在怎麼辦?」王后大驚失色地問道。
    「別怕,一切由我來辦,」女僕抓過一個駝背,把他塞進一個口袋裡。她叫來一個搬運工。「聽著,這個口袋裡裝的是一個小偷,他在偷王宮裡的珍寶時被我一個耳光打死了。」她解開口袋,讓他看了看那個駝背。「現在你把他扛出去,別讓人看見,扔到河裡去。你回來後我虧待不了你。」
    搬運工扛起口袋向河邊走去。可就在這時候,那個精明的女僕把第二個駝背又塞進另一個口袋,把它靠在大門邊上。搬運工回來索取酬金,女僕卻對他說:「那個駝背還在這裡,你怎麼能要賞錢呢?」
    「這玩的是什麼把戲?」搬運工說,「我剛剛把他扔到河裡。」
    女僕說:「這說明你沒扔好,要不他不會還在這裡。」
    搬運工一面無可奈何地搖著頭,一面嘟囔著,把口袋扛在肩上,向河邊走去。當他又一次回到王宮時,發現又有一個裝著駝背的口袋,女僕對他大發雷霆說:「我真不明白,你難道不知道怎麼把他扔到河裡麼?你沒看見他又回來了麼?」
    「這回我要在他身上綁上一塊大石頭!」
    「綁兩塊!你要小心,如果這次再讓口袋回來,我不擔不給你錢,還要用棍子揍你一頓。」
    搬運工又扛起口袋來到河邊,綁上兩塊巨石,把這第三個駝背也扔到了河裡。他在那裡看他再也沒有浮上來,才轉身向王宮走去。
    搬運工上台階時,駝背國王剛好從裡面走出來。搬運工看見他,心想:該死的,這駝背又逃回來了,這回那老妖婆肯定要揍我一頓!他氣得直想哭,顧不得多想,一把抓住駝背的脖子,大喊道:「該死的駝背,我把你扔到河裡三次還不夠麼?我在你身上綁一塊石頭,你浮上來逃了回來;在你身上綁兩塊石頭你也逃回來了!你的命還真大呀!這回我得讓你好好舒服舒服!」說罷,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把舌頭吐出一掌多長。然後拽著他的脖子,逕直走到河邊,把他雙腳綁上四塊大石頭扔進河裡。
    當王后得知她的丈夫也和那三個駝背同樣下場時,她賞給了搬運工許多東西:金幣,寶石,火腿,奶酪,葡萄酒。接下來的就不必多想了:她和當初的意中人結了婚,從那天起,他們就開始了輕鬆愉快的生活。
    葉子寬,道路窄,
    把你們的故事講出來,我的已經講完了。
    (羅馬地區)——
    [1]虱子,茴香,膝蓋三個詞讀音相近。

《意大利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