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個守候在小汽車裡值班的偵查員收到多岑科的信號後,急忙向兒科大樓趕去。他們收到的指示極為明確:信號表示,要找的人正向捷列辛家的孩子們所在的兒科走去。理想的是應該將這個人拘捕。但是首要任務是保護好孩子們,誰知道這傢伙的腦子裡想些什麼。
    他們對這個男人的相貌特徵瞭解得相當概括,因此不放過眼前的任何人,甚至與所瞭解的相貌特徵相去甚遠的人。他們帶著無所事事的神情和無憂無慮的微笑走進兒科大樓,上到娜塔莎病房所在的那一層。他們記得多岑科大尉說過,娜塔莎是罪犯的首要危險。娜塔莎不在病房裡,值班護士說,姑娘被推出去散步去了。兩位偵查員一步跨兩級台階順著樓梯跑上了奧莉婭和巴甫利克所在的五樓。然而那個男人就像鑽進地縫裡去了一樣,病房、走廊、大樓周圍再沒有一個長得相似的人。
    「難道多岑科認錯人了?」其中一位推測道。
    「可能。我也這樣認為。即使我們找到了這個大叔,他卻不是原來我們要找的那個,但是我們沒有找到他。他藏到哪裡去了呢?」他的搭檔滔滔不絕地反問道,「如果這個男人出現在兒科或者多岑科的身旁,他應該給個信號。他又在哪裡呢?」
    「鬼才知道他!好吧,主要的是孩子們沒事。我們去找找多岑科,讓他知道我們放過了他。」
    住院醫生室的人告訴他們,米哈伊爾-亞歷山大羅維奇就在醫院裡什麼地方,哪兒也沒有去,因為他的白大褂不在衣架上,而他的輕便風衣倒是掛著。
    「我們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他?」偵查員禮貌地問,「他經常呆在哪裡?」
    「請到三樓看看,第七病房,那裡住著一個姑娘,娜塔莎-捷列辛娜,他大概在陪她學習。」
    他們又到了三樓,儘管已經知道娜塔莎不在病房裡。
    「米哈伊爾-亞歷山大羅維奇!是他自己推著娜塔莎在散步。」一位護士告訴他們,「他說,同事會開車來接他,他現在有空,把我替換下來了。」
    偵查員走出大樓,不慌不忙地在偌大的公園裡溜躂著尋找多岑科和娜塔莎-捷列辛娜。時間流逝,林xx道空了,病人們都返回了自己的病房,探視的人也已經回家,但是沒有見到穿醫生白大褂的高個子黑眼睛的男人和坐殘疾人輪椅的美麗蒼白的姑娘。
    「大概是走岔了沒有遇上?」他們恍然大悟,趕快返回大樓。
    「就是嘛,今天怎麼這麼不順利,一個也沒有盯上,找誰漏誰。」
    但是到了科部才知道,娜塔莎同米哈伊爾-亞歷山大羅維奇-多岑科散步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他們不露聲色,似乎什麼意外情況都沒有發生,偵查員又走到樓外,這才像換了個人似的。
    「趕快找,」個子矮些的那個發令道,「出事了,沒有槍根本對付不了多岑科,他是個受過嚴格訓練的男子漢,不可能不聲不響地把他從這裡帶走而不讓人發現。」
    半小時後,他們意外地發現,米沙躺在灌木叢中。他失去了知覺,娜塔莎-捷列辛娜失蹤了。
    他們就像兩個一年級小學生似的受騙了,現在這一點非常明顯。隨便塞給他們一個人,這個人接近描述的模樣,像肖像上畫出來的樣子。這件事情不難,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他們明白,偵探一定能對他的出現做出反應。不可能不做出反應。當然,這個男人有真正的證件和天衣無縫的履歷,沒有破綻,對此可以不懷疑。他堂而皇之到醫院來肯定有完全正當的、經得起審查的理由。多岑科看見他在兒科旁邊,應該放下一切,專心去對付他,攔著他檢查證件。也許,把他帶到科裡去,直到驗明身份,接下來道個歉再放他走。孩子們在此期間沒有「保護」也不要緊。
    實質上不完全如此,但刻板的公式就是這麼安排的。多岑科的確對酷似肖像的陌生人的出現做出了反應,但是他不是置娜塔莎於不顧,把她交給一個不懂事的護士,從他的後面猛衝上去,而是相反,讓護士走開,自己留下來陪著姑娘。但是這也沒有挽回局面,因為戲劇性的場面的導演和上演原本是指向輕信的護士的,還實施得非常專業。結果卻把米沙蒙了。之所以蒙了,是因為他已經看見了「薩沙叔叔」,五分鐘前看見的,當時他想,他去兒科要幹什麼,他通知上陣的偵查員是否來得及截住他。心理謀劃很準確。
    綁架者用加了烈性毒藥的瓦斯氣瓶,迷倒了米沙,然後大搖大擺地推著娜塔莎的輪椅上了大街。多半也讓她「吸進」了毒氣,讓她不能發出喊聲。對一個健康人使用瓦斯氣瓶,必須拿在手上或者用車拉著,這當然不能不讓周圍的人發覺。一個失去知覺的坐在殘疾人輪椅上的人,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他反正坐著不能動,如果他的頭偏向一邊,大概是他習慣這樣,或者是在新鮮空氣中打瞌睡,因為畢竟是病人。至於用小汽車把這個人從醫院送到別的地方去——這太平常了。人們往這家醫院送來這類摔傷病人——糟透了。有的人經過手術和治療,可以用自己的雙腿走出去,大量的就是這樣坐在輪椅上度過今後全部時光。而多岑科叫偵查員下車來幫忙追蹤,等於讓自己的空間失去了監視,無意中自己幫了綁架者的忙。
    「這樣的失誤連我都想不起來,」娜斯佳心情沉重地對戈爾傑耶夫說,「通過這件事可以教育年輕偵探,工作中忌諱什麼。錯上加錯。但是最糟糕的是,我不明白我們錯在什麼地方和什麼環節。要知道我們的出發點是,這個神奇的醫生就是『薩沙叔叔』,他因為某些純粹個人的動機殺死了阿尼斯科維茨。然後開始消滅一切可能認出他並且向我們提供證據證明他同捷列辛家的關係的人。他為什麼要隱瞞這層關係是另一個問題,但是我曾經相信,他隱瞞關係的動機也僅僅是個人計劃。但是假如是這樣的話,他應該只是一個單干的殺人犯。在私事中沒有幫兇或者同夥。然而現在如何?一切都顛倒過來了。」
    「哎,哎,」維克多-阿列克謝維奇陰陽怪氣地隨聲附和,「好吧,你見多識廣。依你高見,現在倒過來了?」
    「是的,他有個幫兇。還不是一個,他們有一夥人。這一夥人在幹什麼?幫助自己的頭頭為隱私排憂解難?不會是這樣。」
    「我自己知道不是。」「小圓麵包」嘟噥說,「我不需要你的推測,我要你的結論和建議。」
    「建議還沒有想好。」娜斯佳有節制地一笑,「想像力不夠。」
    「那結論呢?」
    「有三點。一個比一個複雜。第一,進行這一系列謀殺,他解決的不是自己私人的難題,而是其他的難題。不過我現在還弄不清楚這些難題是什麼。但是我會弄清楚,維克多-阿列克謝耶維奇,請您不要懷疑,我現在要稍稍小睡一會兒,否則頭腦發暈。第二,娜塔莎-捷列辛娜一段時間內沒有安全危險。因此,暫時可以不必擔心。當然,這並不等於我們不應該尋找她,但是綁架者不會動她。他們有什麼事情需要她。要不然,就在我們的米沙躺倒的那片灌木叢中殺死她算了。除此之外,我一直在想,綁架者為什麼不殺死米沙?這不在話下,」她迷信地用指關節敲著擦得很亮的桌面,「願上帝保佑他健康長壽。因為當時的情形非常合適,灌木叢很密,沒有人能看見他們,瓶裝的瓦斯與消音手槍有什麼不同?一顆子彈更有把握。那麼為什麼要留米沙一條命?」
    「大概在想殺死一個警察的時候,他害怕了,」上校推測說,「他知道,我們用不了多久就能擰斷他的脖子。」
    「不見得。第一,對所有的人而言,米沙是一位醫生而不是我們的戰友。第二,綁架者即便知道有埋伏,也不可能估計到他不得不從一位警察手中搶過坐輪椅的姑娘。他來搶人時只想到是護士推著姑娘散步。而假冒『薩沙叔叔』這場戲正是為了把偵查員從娜塔莎的身邊引開,如果他在附近轉悠的話。綁架者準備從更容易得手的人手中帶走娜塔莎,只要不是從警察手中。因此他一開始就沒有想到殺人?對於他來說這本不是難事,他已經殺了好幾個人了。可能,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一大幫人。」
    「那是為什麼?」戈爾傑耶夫跟著她重問了一遍,「你提的問題你自己回答。我們是自我服務。」
    「我認為,是他不想嚇著小姑娘,他害怕過分刺激她。往她的臉上噴一小點,等她清醒過來再細細向她解釋是一回事,當著她的面殺死一個人可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而且又必須在小姑娘昏迷之前,讓這個人倒下喪失反抗能力。陪伴者必須是第一個犧牲品。否則看見綁架者針對娜塔莎的行為,他有可能喊叫、跑開、反抗等等。因此,不管願意不願意,綁架者都得首先讓推輪椅的那個人失去威脅力。但是令我感興趣的是,他出乎意料仁慈的意願。因為照全部情形看來,他並不屬於心慈手軟的人。請看,他都殺害了哪些人,70多歲的阿尼斯科維茨,不幸酗酒的羅曼諾夫斯卡婭,與世無爭一片善心照料患不治之症的病人的修女,兒科護士阿莉婭-梅利科娃,全部都是婦女。她們都沒有防衛能力,也都不能給予反抗。他不憐惜她們,手都不抖一下。沒有當著一個17歲殘疾姑娘的面殺死下一個犧牲者,他怕什麼呢?這是為什麼?」
    「據我記得,工作中有一個說法是,娜塔莎-捷列辛娜是這位『薩沙叔叔』的女兒。他之所以明顯地把她與捷列辛夫婦其他的孩子區別對待,並不是沒有緣故的。很清楚,他是擔心自己的親骨肉。我不明白,是什麼讓你這麼吃驚,」戈爾傑耶夫聳聳肩,「這一切都很自然。」
    「那他綁架她幹什麼?幹什麼?她好好地躺在醫院裡,有醫生看護。縱然不是經常,但也是定期來探視她,六年來一切都讓他滿意。即便假定她是他的女兒,他把她弄出醫院幹什麼?何況還是困難重重。只是別對我講那種傷感的故事,什麼這些年來他備受折磨,不能同自己疼愛的惟一的女兒生活在一個家庭裡,現在這種痛苦變得不堪忍受,所以決定綁架她等等。這種胡話我連聽都不想聽。孩子們實際上是孤兒,父親死了,加利娜-捷列辛娜只是個形式上的母親,她應該喪失了行為能力,因為她對過去的生活和自己的孩子什麼都記不起來,更不能關心他們,因為她自己就是個重殘病人。娜塔莎還不到18歲,完全可以合法地沒有任何麻煩地收她為義女,或者辦理監護手續,借用法律程序把她接到自己的家裡去,根本不用傷腦筋,也用不著殺人和綁架等一切恐怖手段。」
    「哼,照你看來都很簡單,」上校哼了一聲,「而姐姐伊利娜呢?萬一她反對一個外人收養娜塔莎為義女呢?」
    「有意思,既然他不同伊拉往來,他怎麼會知道伊拉反對呢?她從來沒有見過他。」
    「也對。這麼說,你不想聽傷感故事。好吧,那請說說你的看法。」
    「不知道,」娜斯佳痛苦地歎口氣,「我什麼都不知道,維克多-阿列克謝耶維奇。腦子裡一片空白,亂成一鍋粥了。」
    「你剛才好像說有三點結論。」「小圓麵包」提醒她,「可是我只聽了兩點,第三點在哪裡?」
    「只要你不笑話,」她哀求道,「我有個非常奇怪的想法。」
    「是嗎?一想到死屍一具接一具倒下,哪能笑得起來,哭還差不多。你還有什麼?」
    「我想,也許,這個『薩沙叔叔』大概什麼事也沒有干?」
    「怎麼會呢?」上校皺起眉頭說,「說真的,你有什麼意見?」
    「我指的是,他多年前確實同加利娜-捷列辛娜在阿尼斯科維茨的家裡約會過,加利娜的孩子中有一個,也許有兩個或者三個是他的。除了伊利娜,自然,因為他對伊利娜從來不關心。而且,這個『薩沙叔叔』確實到醫院去看孩子們,確實有時也到殘疾人療養院去問問自己前情人的身體狀況。他也確實在阿尼斯科維茨死前不久到她的家裡去過。但是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是嗎?他們早就認識,他的牽連到此為止,其他的他什麼也沒有干。所有這些謀殺和綁架娜塔莎-捷列辛娜完全是其他人所為。」
    「換句話說,」戈爾捷耶夫的聲音變得嚴肅而乾巴,「你是想說,三個星期以來我們的尋找根本不對頭?第一種說法,我同意,十分顯然,當罪犯殺害擁有大量收藏品的女房主時,應該飛快地去檢驗搶劫的可能性。我們把許多時間耗費在檢驗這種說法上——所有的東西全部被證明是真品,不能為此指責我們。但是隨後我們又抓住探望捷列辛家的醫生不放,我們為此耗費了大量精力和時間,我們差一點失去多岑科——不是嗎?你想說全都錯了?我們一切都從頭開始嗎?」
    娜斯佳一言不發,她沒有什麼好回答的。處長說得對,他一貫正確。她同意他的意見,卻有某種因素妨礙她點頭。不能依靠組織得很好的團伙來解決個人問題。可是,這個團伙組織得很好,不引人懷疑,所有的謀殺都完成得極其利落。這個組織得很好的團伙的頭頭竟是那個醫生,這可能嗎?從純理論上看有可能。然而實際上呢?這個犯罪團伙的領導人應該是一個富有的人,非常非常富有,因為他僱人幹事,特別是雇他們干謀殺這種勾當,必須付錢。那位去醫院看望孩子們,去殘疾人療養院看望加利娜的叔叔,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他像個犯罪團伙的首領嗎?令人難以置信。這種人沒有保鏢不會出行。可是無論馬爾法小姐,還是阿列夫金娜-梅利科娃都沒有片言隻語提及奇怪的探視者哪怕有一個人陪同過。一次也沒有見過他坐著車來。像他這樣的黑手黨的「大腕」也靠自己的兩條腿走路嗎?幻想小說中有這樣一個情節。但是無論如何,這個「薩沙叔叔」無疑同捷列辛一家有關係,可是一個孩子被綁架了。只有他才能回答「為什麼」這個問題。為什麼是娜塔莎而不是巴甫裡克,也不是奧莉婭,恰恰是娜塔莎呢?僅僅是因為她能夠準確無誤地認出他來?那乾脆把她殺掉算了,這究竟是為什麼?
    「不,維克多-阿列克謝耶維奇。」娜斯佳慢條斯理地說,「一切都不是無緣無故的。這個『薩沙叔叔』是整個事件中最重要的環節。哪怕他一個人也沒殺,也必須找到他,他同這個案子大有牽連。」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戈爾傑耶夫冷冷地答道,「您找吧。明天早晨把當務之急的行動計劃放到我的辦公桌上。」
    已經好幾天不見奧列格來了。開始伊拉認為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他是有工作的人,還有妻子,而且是身懷六甲的妻子,可能有點小毛病,需要他的照顧。他對她沒有任何責任,也沒有向她承諾什麼。一有可能,他就會來的。儘管已是星期一,是他們該去找那位高明的醫生咨詢的日子。可是奧列格還是沒有來。伊拉稍稍有點生氣,但是很快就釋然了。及至過了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也過去了,奧列格仍然沒有來。於是,她認了。歸根結底,她是誰呀?一個長得不漂亮,穿得又寒酸的姑娘,既沒有錢,又沒有學歷,更沒有關係。他要她幹什麼?充其量讓他開開心,解解悶罷了。可能,他想起了母親和自己辛酸的童年,確實有過做一件善事的衝動,但是這種衝動長不了,剛剛點燃就會熄滅,來得快去得也快。而伊拉也不習慣接受旁人的幫助,她從未見有誰給予過她這種幫助,因此也沒有抱特別的指望。她自己能夠對付。當然,如果臉上這些讓她自己看著也覺得非常討厭的丘疹能夠退去,當然也不錯,但是既然不行,就隨它去吧。湊合著過吧。她自己就能對付。既然對付到了今天,今後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星期五,她跟平常一樣5點半起床,喝完茶就跑出去掃大街。她掃完街往工具室裡收拾自己簡單的工具時,看見自己身邊站著一個給人好感的寬肩膀男子。
    「您是伊拉嗎?」他問。
    「是啊。」她一面關上工具室的門,一面嘟噥著說。「有什麼事情?」
    「需要談一談。」
    「談什麼?」
    「談談您的妹妹。」
    伊拉猛然轉過身來,兩眼定定地看著男子刮得很乾淨的臉。
    「奧莉婭?娜塔莎?她們怎麼了?您快點說!」
    「請您別激動,伊拉。」他從容地說,「讓我們到旁邊找個地方坐下來。」
    「我哪兒也不去。」她斷然回絕,「姑娘們出什麼事了?」
    「沒關係,不去就不去。」男子歎了一口氣,「您不去,那麼我們就在這裡談吧。第一,我們認識一下。我叫尤拉-維克多羅維奇,姓科羅特科夫,民警少校,在彼得羅夫卡工作。在刑事偵訊科。想看看證件嗎?」
    「姑娘們出什麼事了?」伊拉呆呆地重複著,突然感到一下子腿軟手麻。
    刑事偵訊科的人來談妹妹?是奧莉婭還是娜塔莎?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他早晨7點鐘來找她談話?是什麼可怕的事情?
    「伊拉,您的妹妹娜塔莎被綁架了。」
    「什麼?!」她差點叫了起來,「您說什麼?」
    「請鎮靜點,伊拉,我之所以要同您談談,不是為了消遣,如果您驚慌失措,您對我說話就會顛三倒四說不到點子上。請您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好。」她牙關打顫輕輕地說,「好,馬上。」
    科羅特科夫看著搖搖晃晃、臉色蒼白髮青的姑娘,不禁心懷感激地想起了娜斯佳。正是她昨天晚上提醒他跟弗拉德-斯塔索夫通了電話並跟他商量怎樣同伊拉-捷列辛娜打交道才能得到需要的效果。這個姑娘不簡單,娜斯佳警告他,性情固執,命運坎坷,如果不知道她的性格,很難適應她。而斯塔索夫認真想了想,回答說伊利娜最主要的是講求實際。她有個目標,朝著這個目標前進,她全部的生活都服從於這個目標,因此對於她來說,第一位的永遠是務實。而情感一般沒有意義。為了不讓姑娘扯得太遠,談話的時候需要始終幫助她抓住正題,認清目標,對著最終結果和實現目標的具體行動,這樣才能使她感到親切易懂,就應該照此辦理。
    「第一,我想告訴您,您的妹妹很安全。」
    「您怎麼知道?」
    「您同我一起來想一想,」為了讓她放心,科羅特科夫盡量把話說得平緩沉著,「如果您的妹妹妨礙什麼人,他們本可以殺害她,但是他們沒有加害於她,只是把她弄出了醫院。這不可能是以敲詐為目的的綁架,從您的身上敲詐不出什麼,這一點是盡人皆知的。她不掌握任何秘密和機密情報,這一點也是盡人皆知的。就是說,誰也不會虐待她,拷問她。我和您的問題是——弄清楚,什麼使他們對娜塔莎感興趣,我們就能查明他們是什麼人。我們將找到他們,也就是說,找到他們藏匿娜塔莎的地點,就能救出她,聽懂了嗎?」
    伊拉的牙齒仍然在打顫,似乎眼看就會散架,但是她的目光說明她聽懂了。
    「她什麼事都不會有?」她問。
    「我非常希望能夠這樣。不過,常言道,依靠上帝,自己也別大意。我和您應當想盡一切辦法,盡快搭救您的妹妹。同時我想,您應當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開始回答我的問題。不要再哭鼻子抹眼淚了。讓我們現在就進入正題。」
    「好的,」她又點點頭,「好的,馬上。需要什麼,您請問,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到那邊去吧,」伊拉用手朝鄰近一座樓房那邊指了指,「那邊有條長凳。我的腿有點站不住了。」
    他們走到長椅邊,坐在一棵枝葉高張的大樹的陰影裡。
    「伊拉,您想得起有什麼人在什麼時候關心過您的妹妹和弟弟嗎?不一定是最近一段時間,而是發生不幸之後的整個六年來。」
    「不,沒有誰。誰也沒有管過他們的事情。」
    「不是有個人經常到醫院去看望他們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去。他沒有到我這裡來過,什麼也沒有問過。我已經對從彼得羅夫卡來的那位女人說過了。」
    對,那個女人。當然,伊拉指的是卡敏斯卡婭。有意思,難道她根本不記得科羅特科夫其人了嗎?因為護士阿列夫金娜-梅利科娃遇害後,正是他科羅特科夫同阿娜斯塔霞在醫院裡。伊拉走近他們,求他們把水果和糖果轉交給弟弟妹妹們。難道忘了?照現在的情形看來,是不記得了。
    「伊拉,您記得我嗎?」他突然問。
    「不,」她搖搖頭,「難道我們認識?」
    「護士遇害那天,兒科不放人進去,是我從您的手裡接過了水果袋。想起來了?」
    她仔細看看他,隨即又搖搖頭。
    「不,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我記得,以前她同弗拉基米爾-斯塔索夫叔叔到我的家裡來過。可是您,我認不出來。」
    「難道我變得如此厲害嗎?」科羅特科夫開玩笑似的驚奇了,「才過去一個多星期,可您卻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當然,記得當時有個男人,但是面孔認不出來了。那真的是您嗎?」
    「真的。」
    真是個有趣的姑娘。所有用不著的事情都從頭腦裡清除出去。實用主義的生動體現。這位叔叔接過食品袋,答應交給孩子們——完事之後,就可以把他忘了。他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作用,可以休息了。抑或是妹妹失蹤的消息使她的精神過分壓抑?
    「伊拉,請您努力盡可能確切地回答:娜塔莎哪些方面優於你們大家,您自己、奧莉婭、巴甫利克?我不是指的年齡。」
    「娜特卡最聰明,」伊拉當即回答,「大家都說,她天賦很高。」
    「這個『大家』都有哪些人?」科羅特科夫警覺地問。
    「醫生、護士們。她通過自學掌握了中學的全部課程,我給她弄到她所要的各種教科書。有時候我要跑遍半個城市才能找到。」
    「好,還有什麼?」
    「還有……」
    她躊躇了,隨即嘴唇顫動著羞怯地微笑了。
    「娜塔莎漂亮。我也不知道,她長得像誰。您看我是這副模樣,奧列奇卡也不怎麼樣。可是娜塔莎美得就像一幅畫。」
    「伊羅奇卡,」尤拉親切地說,「您要明白,壞人早已不再為了漂亮面孔綁架女人了,我們不是生活在中世紀。請您想一想,您的妹妹身上還有什麼能使她遭人綁架。被綁架的既不是您,不是奧莉婭,也不是巴甫利克,恰恰是她。」
    「我不知道。」伊拉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您別生我的氣,我對您說不出一句有道理的話。我甚至不明白,您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要是您問問娜特卡就好了,她馬上就能回答您。」
    「好了,伊拉,我們暫且放下這個話題。我現在就說請求您什麼。第一,盡量不要同任何人討論您的妹妹失蹤的事情,這對於您而言應該不複雜,既然您自己說除了您自己,沒有其他人關心孩子們。這樣,誰也不會來問您什麼,而您自己也不要說。說定了?」
    「當然,既然需要這樣。」
    「現在說第二件事。這是我的名片。通過上面所有的電話,您可以找到我,或者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卡敏斯卡婭。您記得她的,她到您的家裡去過。只要您一想對我們說什麼,不論通知或者詢問,也不論白天還是黑夜,您可以隨時打電話,不必客氣。第三件事是最重要的。如果有誰突然關心您,或者您的弟弟妹妹,也許還有您的媽媽,請立即通知我們。還要努力盡可能清楚地記住這個人以及他對您所說的每一句話。總之最近一段時間任何一個新出現在您身邊的生人,您都應該能夠指認出來。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伊拉?您妹妹的安全和自由在我和您的手中,一切都取決於我們如何把握自己。我和您應該高度集中,小心加細心,不出一點差錯。我可以信賴您嗎?」
    她向他抬起眼睛,一雙最普通的眼睛,細小、灰色、睫毛短而密,尤拉從這雙眼睛中看到了堅定的決心,甚至幾乎是沉靜的內心。弗拉德是對的,這個姑娘隨時需要一根實實在在、通俗易懂的支柱,讓她不致跌倒或者垮掉。她應該有一個目標,應該有一個她為之效力的事業。那樣一切都會適得其所。
    幾乎是帶著感動看著熟睡的娜塔莎-捷列辛娜的那個人,有一個奇怪的綽號叫「阿亞克斯」。這些年來,他一直關注著這個姑娘,這個寶貝,嘔心瀝血制定一個比一個狡猾的計劃。但是所有這些計劃都不要求任何強硬手段,它們著眼於未來。等著她長大,看著她能出現什麼結果。同時也好奇地關注著出自這位父親的其他孩子成為什麼樣子。當然,阿亞克斯非常清楚娜塔莎父親的名字,也知道孕育他的孩子的所有女人的名字,以及這些孩子的名字。他們各人各樣,每個人都有招人喜愛的地方,不過娜塔莎有點特別。而伊拉——總體上是……在同一個父親的所有孩子中,她們兩個人最不平常,這兩個姑娘是最成功的。可惜,當然,不是男孩子,男孩子身上展現的「商品特性」更加有利可圖,但是,常言道,我們是利用已有的材料工作。況且,女孩子還是男孩子暫時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找到了父系繁育的方法,將有可能大量繁殖受控人體器官。當然,把他們稱為受控人體器官是人為的。字眼漂亮,他們不是受控制的器官,而是最真實的活生生的人,由女人生育並哺育長大。但是由父親對她們施以不同的影響,決定孩子們獲得特異潛質。第一個伊拉對體力負荷有著非凡的耐力,以及使人震驚的在兩三個小時內恢復體力的能力。一個理想的士兵。娜塔莎有天才的大腦。三女兒奧列奇卡記憶力很好,多培育一些這樣的奧列奇卡,傳送秘密情報將不成問題。對她讀一遍極為複雜的文字並把她派往非常遙遠的地方。在路上、航空港、海關或者警察局,可以反覆搜查她的身上是否帶著文件或縮微膠片,將會一無所獲。因為一切都印在她的腦子裡。巴甫利克暫時還不明顯,他才六歲,正是智力發育的好時期,但是在這樣的年齡,判斷他會出現什麼特異還太早。好像,父親對他採用了某種另外的方法。形象地說,為他設計的不是頭腦,而是肌體。據醫生診斷,巴甫利克是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的四個人當中惟一有癒合的良好前景的。需要做昂貴的手術,只能在國外的專門醫院裡做,而其餘的人——兩個姑娘和母親,這種手術也無濟於事,她們經受不住手術。據說,男孩子預後良好。
    這四個人是那位父親的第一批孩子。其餘的都還小,從幾個月到五歲不等。還有兩個尚未出生。有意思的是他們將會有什麼特異之處?本來可以放心等待,從旁觀察,如果不是一次討厭的意外的話。「父親」碰到了阿尼斯科維茨那老太婆。這次見面的結果十分糟糕。「父親」正在同自己的一個小男孩還有他的媽媽一起散步,老太婆看見了他。她堅持要他上自己的家裡去做客,暗示他有必要嚴肅地談一談。「父親」去了。當然,阿亞克斯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跟著他到了阿尼斯科維茨的家門口,狡猾地緊貼在恰當的位置,聽到了全部談話。這次談話令阿亞克斯很不高興,很不滿意。老太婆向「父親」提起加利娜-捷列辛娜,一口咬定是他使她誤入歧途,讓她神魂顛倒,說服她接連生下了幾個不屬於丈夫的孩子;知道發生不幸,卻不去幫助淪為孤兒的孩子們以及他們的母親……
    「我看見你故伎重演,瓦列裡-瓦西裡耶維奇,您,親愛的,有一種病態的傳宗接代的嗜好。您現在依然保持著原配婚姻呢?還是結過一打婚了?」
    「原配婚姻。我不明白您的挖苦,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我的生活自從第一次結婚以來沒有任何改變,妻子仍然重病纏身,實際上臥床不起,當然,我不能拋下她不管。但是,我是個正常的活生生的人,您不能指責我愛上了別的女人。我曾經有十五年忠誠於加利娜,這一點您不能否認。但是從那之後已經過去六年了。既然我又碰上並且愛上了別的女人,誰能忍心抬起手向我砸石頭?她給我生了一個孩子又有什麼不好?我並不打算拋棄她不聞不問,我將盡一切力量和可能去幫助她。」
    「你別給我灌迷魂湯打馬虎眼了,親愛的。既然您如此高尚,為什麼不去幫助可憐的加利娜為您生的可憐的孩子們呢?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你們的關係,您完全征服了她,完全控制了她,您給她灌輸一種奇怪的思想,說什麼你們的孩子天賦優越。你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您實際上在幹些什麼。」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是嗎?但是我可知道。您在加利娜身上進行了一種荒唐無比的實驗,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這麼做。當我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我警告過加利娜,讓她跟您在一起的時候要小心,不要輕信您的真誠與忠心。」
    「您怎麼能知道這件事情?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您胡扯些什麼?我同加利娜彼此相愛十五年,您卻……」
    「住嘴!自從加利娜自殘也摔殘了孩子們之後,我決定不聲張你們見不得人的事情,是指望這場可怕的悲劇會使您醒悟過來。但是幾個月之前,我偶然看見您在街上同一位帶著極可愛的小姑娘的年輕媽媽在一起,於是明白您又在重操舊業。我跟蹤了你們。是的,是的,別笑,雖然我明白,您想必想起來很可笑,像我這樣年紀的老太婆當偵探。也好,讓我們一起來笑一笑。瓦列裡-瓦西裡耶維奇,讓我們一起來笑我觀察四個月記下您的行蹤的清單,這張清單上有九個地址和九個女人的名字,您用自己的愛情取悅她們,並準備同她們一起養育你們共同的孩子。這九個女人中已經有七個讓您當了父親,而另外兩個剛剛準備當母親。在這之後您還要對我高唱什麼您是遇到了並且愛上了,什麼您是個正常的活生生的人嗎?您真是個惡魔,瓦列裡-瓦西裡耶維奇,您是個怪物,不是人。」
    「您胡說些什麼……什麼實驗?您怎麼想出來的?的確,我不是道德楷模,這一點您說得對,既然您這位高齡老偵探,探出了我的蹤跡,那我也不抵賴。我喜歡女人,崇拜她們,我是個職業唐璜。還有,假如您願意,我是個職業父親。我喜歡我的女人們生育我的孩子。我不能拋棄因遭遇車禍變成殘廢的妻子有什麼不好?您在這裡對我念什麼道德經?我是個受人尊敬的醫生、科學博士,約我看病的人排到三個月之後去了。這樣您可以想像一下,我掙多少錢,我的每一個孩子都不會缺少什麼,您聽見了嗎?而且這些孩子們的母親都很幸福,我敢向您擔保。您沒有什麼可指責我的。」
    「可加利娜的孩子們呢?您拋下他們不聞不問。為什麼?他們正好比其餘所有的孩子更需要您的幫助和關心,還有您的金錢。這四個月中您到醫院去了兩次,親愛的,卻是兩手空空去的。這是我親眼所見。您甚至連一公斤蘋果也沒有給他們買。他們為什麼如此不受寵愛?」
    「您什麼都不知道,我把錢交給工作人員,讓他們經常給孩子們買一切必需品。」
    「就算是這樣。雖然我傾向於另外一種看法。您不再關心他們,是因為您不再需要他們。他們曾經是您的可怕的實驗品的一部分,他們是已經過去的一個階段。現在您的新孩子更讓您感興趣。但是您也會冷酷地拋棄他們,一旦他們不再讓您從科學的角度感興趣的話。瓦列裡-瓦西裡耶維奇,我呼喚您的理智,停止吧。懇求您停止。您的所作所為違背了所有的準則,既違背了上帝的準則,也違背了人道的準則。我不贊成極端措施,只要您答應我停止,我決不對任何人吐露一個字。」
    「可是您又能吐露什麼呢?一個女納特-品克頓!您拿什麼來威脅我?以為我怕您嗎?您要用您的故事達到什麼目的呢?您會毀壞幾個女人的幸福,她們都知道自己不是我惟一的女人。就是這些。您也熱衷此道嗎?她們每個人都養育著我的孩子並且感到幸福,這使您感到刺激嗎?您一定想讓她們感到痛苦嗎?不如此,您就不得安寧?」
    「找會告訴她們您拿她們做實驗。她們應該知道養育的是什麼孩子。」
    「為什麼?反正她們不會相信您。她們會正確地決斷,因為這不是真的。您想讓她們不再愛自己的孩子嗎?我不懷疑,您竟這樣殘忍,尊敬的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
    「您十分清楚我說的是真話。您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的,我真的不會對您的女人們說什麼。我對可憐的加羅奇卡犯下那一個錯誤就足夠了,我告訴了她我知道的事情。她二話不說馬上就相信了我。我至今還在譴責自己做了這件事。她因為承受不了可怕的真相而精神失常。但是我會在另一個地方說出我知道的情況,如果您不答應我停止的話。請您答應我不再生產您的優秀的孩子,我將保持沉默。」
    「請聽我說,我厭倦了您毫無根據的責難和無足輕重的威脅。我已經多少次向您說明:在這所有的一切中,除了單純男人對女人的需求,儘管是放肆的需求,什麼也沒有。這就是一切。既然您強邀我來做客,是不是給杯咖啡喝,女主人?」
    「好,我給您咖啡。不過我還是堅持建議您考慮一下我說的話……」
    聽完五月中旬的這段錄音,阿亞克斯明白了,事情不妙。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這麼個消息過於靈通而且機智過人的老太婆?很想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不過,現在這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她知道這件事情不是現在,而是很久以前,在捷列辛家還沒有出事的時候。不要緊,她自己會說出來,如果問得巧妙的話。等她說出來之後就讓她永遠沉默。必須找到她記地址的小紙條。小小的紙條非同小可。這個機靈的偵查員找到了九個地址和九個同他生活的女人,而且打聽清楚她們大家共有一個情夫。應該說是共事一個情夫。這樣就找到了「父親」。而這位「父親」不能冒犯。活著的健康的人們需要他,最好是讓他呆在自己的工作位置上。他不應該出任何事情。極富才能的「爸爸」,像烤餡餅一樣收集孩子們不同尋常的體力和智力數據,就要大功告成地登上自己實驗和研究的頂峰。在登上頂峰之前,需要保證他不受侵犯,好讓他的研究方法帶來滾滾財源。買主已經有了,正在耐心等待,已經籌好了錢,準備隨時付清。因此必須徹底幹掉這個老太婆。
    於是,阿亞克斯決定了。徹底。隨後他的同夥在老太婆的房子周圍轉悠,偵查清楚了民警活動的路線,終於弄明白,「父親」周圍的包圍圈就要收攏了。可密探是何等煩人啊!好在,阿亞克斯的技術是一流的,甚至在聯邦安全局中也找不出來。探聽民警機關偵查員的談話內容,如果他們不是在彼得羅夫卡的大樓裡,而是在自由場所,對他來說不費吹灰之力。他從阿尼斯科維茨口中得知蓮諾奇卡-羅曼諾夫斯卡婭的事後,決定事先加強保護。他的嘍囉們在老太婆被殺害後的下一星期去拜訪了墮落為酒鬼的女歌唱家。已經知道,阿亞克斯動手挺及時。不錯,他們找到羅曼諾夫斯卡婭比他自己晚了兩個星期,但到底還是找到了,一群屎殼螂。難忘的阿爾卡迪-伊薩柯維奇說過:「把這種能量——用於和平目的,在不發達地區抽水。」可是對醫院的修女和護士他們稍微有點失算,沒想到,這幾個小子這麼快就抓住他們不放。結果「爸爸」的特徵出現在彼得羅夫卡比阿亞克斯弄清情況要早。當得知已經連「父親」的肖像都畫好了時,他明白了:必須趕快除掉那些近年來經常看見他並且能夠準確無誤地認出他來,從而把「爸爸」同捷列辛家的孩子們聯繫起來的人。而且絕對不能允許這種情況再出現。
    而「父親」本人卻過得很自在,裝出一副不明就裡的糊塗樣,每天甚至在休息日照常上班,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煩人的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不再搬弄她的道德說教,就似乎連想想她都忘記了。權當一個臭老婆子嘮叨一陣就完了。謝天謝地。
    他這個天才大腦從未想到圍繞著他躺下了多少具屍體,僅僅為了保護他免受警察的拘捕和盤問。為此他應該償還阿亞克斯。為一堆麻煩,為安全保障。沒關係,要他償還,償還一切。
    不好的僅僅是,不得不把小姑娘從醫院裡弄出來。因為她是最後一個能夠認出「父親」的人,而且無論如何不能殺害她。她是一幅活的商品廣告,需要用她向買主證明「父親」創設的方法的效果。用她和伊拉。如果這還不夠,只好帶他到醫院去看奧莉婭,不過這不成問題,容易辦到。最要緊的是迫使「父親」把資料交給他們。這可能是個真正的難題。萬一他拒絕呢?阿亞克斯細細研究他的一生,從中學時代開始,越是瞭解瓦列裡-瓦西裡耶維奇,越是懷疑他會把自己的絕方妙法以大價錢賣給別的人。就是說,必須馬上研究備用方案,這樣也需要娜塔莎。明天伊朗的專家就會過來,在專門裝備的診所裡,晝夜陪伴娜塔莎,嘗試弄清「父親」採用什麼方法製造出如此出類拔萃的孩子。

《相繼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