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武當大會盟(2)

  笑聲方罷。他又以很沉重的語調說:"那麼侯生老傢伙的使命,我弟兄們可替你我回這口倚天劍,讓你有話向他交待!熊小俠緣分不淺,竟作了本派先師遺物倚天貫日雙劍的一度主人!"這話裡含義,自不用說,他二位要收回倚天貫日劍呢,則語意還不十分明朗,但也足使熊倜為之色變了。

  流雲老尼面對著這種尷尬局勢,激怒了她,也似沖犯了峨嵋的一派尊嚴,她忍不住先挺身出來,冷笑一聲道:"崑崙雙方:倚天劍出於何人鑄造,輾轉經過何人之手,這都是過去一段陳跡,只怪自己不肖,把東西丟掉,不能把合法的得主,應享的權利抹煞,改朝換帝,山河依舊,誰又能去追溯過去的產業呢?"她這一番話,拒絕了塞外愚夫等要出口的要求,也很輕鬆的排斥了熊倜的念頭,究竟佔了多少理?是否強詞奪理?只能屬於各執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吧!因為倚天劍終不是鐵劍先生自己願意放棄的東西。

  塞外愚夫以極冷酷的口吻,堅決他說:"流雲師太竟能說出這種不近情理的話未,使堯權也不相信自己的雙耳!武林各派名宿,只怕無人不為你齒冷!況且你峨嵋派並非正當手段獲得此劍,悅來之物,算得了數麼?堯某夙承先師遺命,終必親上峨嵋斷崖去評一評理!"流雲師太漲紅了半邊臉,叫起來道:"來吧!你峨嵋同門隨時恭候大駕,倚天劍就永掛在光明洞石壁之上,等候你崑崙雙傑前來收取。"三人已劍拔彎張,繼舌劍唇槍之後,當然是免不了一場惡鬥,但知趣的主人,蒼穹蒼松雙道,惟恐因此把聘請來的群英,攪得稀亂,完成不了對付天陰教的計劃,慌忙分向雙方勸解,蒼穹道士說:"倚天劍的事,由貴兩派另行解決!目前天陰教橫行不法,難得各方名宿高手,一齊降臨荒山,家師定於明日午時,與各位會談此事,萬望暫忍小忿,共禦強敵,為武林大局著想,貧道不能事先消除誤會,確實抱歉已極!"熊倜堅決的神態,邁前一步,抱拳當胸說道:"昆倉雙傑:倚天劍失自在下手中,熊倜也要算上一份,待把名劍交還毒心神魔之後,在下方能心安,名劍誰屬,小子不敢過問,並且也無心久占!"塞外愚夫炯炯出神的目光,掃視著他笑說:"台端倒很有些抱負和自信!雙劍關係著武林盛衰,小俠可知道雙劍作用所在麼?"熊倜彼人冷冷的問住,自然他答不上話來。

  笑天叟又仰天哈哈大笑說:"侯生老魔,與你什麼關係?最好你去請示一下毒心神魔,看他拿什麼話吩咐你!"熊倜不肯忘本,遂抗聲道:"熊倜幼時,得星月雙劍陸飛白戴夢堯兩位秘授天雷行功蒼穹十三式,經毒心恩師加以深造,復在泰山受業飄然老人門下三載。"他又斬釘截鐵他說:"倚天劍我熊倜必親手收回!以謝侯恩師。"塞外愚夫和笑天叟被這少年慷慨陳詞,突然互相交換了下神秘的眼光,同時呵呵大笑說:"原來是他的安排,熊小俠緣分不淺!"塞外愚夫又正色道:"熊小俠,你可知道你陸叔叔的師承是什麼人?"這自然又是熊倜無法回答的話。

  崑崙雙傑的問話,使熊倜有些懷疑,難道崑崙雙傑,和自己的陸叔叔們還有什麼關係?但是塞外愚夫二人,對熊倜的態度,顯然和初見面時大為不同,由視如路人轉變成十分親切之色。

  笑天叟說:"熊小俠,你再向侯老魔請問一下,這柄貫日劍,暫時寄存在你身上,千萬小心,不可使它再為宵小所乘!峨嵋一行,勢所不免,你也不妨去會會異派的名宿高手!至於……"他沒說下去,笑笑道:"以後再談吧!"

  崑崙雙傑不向熊倜索回貫日劍,使在場的人,感到他倆必與熊倜有什麼特殊的關係,但何以還要熊倜去峨嵋呢?就是熊倜本人,也茫然不解。

  熊倜怔怔地說:"在下還要立巨"尋訪一位朋友,峨嵋之行,早晚還不能定准日期,最好各行其事,尚請原諒!"笑天叟和塞外愚夫相視一笑,沒有再說什麼。流雲老尼把兩個徒弟一招手,竟自飛步下山,她已忍了一肚子惡氣,以離開這個使她難堪的場合為妙。但蒼穹蒼松兩個道士,卻笑容可掬,趕過去攔住了她,無論如何,請她明天開完了會再走。流雲老尼雖然性情暴烈,但眼前點蒼雙俠崑崙雙傑,無一不是硬對頭,對方人多勢眾,不能吃眼前虧,回到峨嵋以後,有諸同門共起禦侮,不怕熊倜和崑崙雙傑不吃上個大虧,所以她沒有立時再發作出來。經過蒼穹蒼松兩位道士昔口勸解,總算把這位峨嵋怪傑勉強留下,眾人在彼此極不融洽的氣氛中,重又向玉真下院走去。崑崙雙傑,則和熊倜敘述起來,細問他學藝的經過,出身來歷等等。熊倜對於自身來歷,依然懵懂無知,只曉得有個妹妹,不知下落,而仇家寶馬神鞭薩天驥的名字,數年來,深深印嵌在他腦海裡。點蒼雙俠散花仙子夫婦,也和塞外愚夫等互相交談,因之使流雲老尼自覺形勢非常孤立,幸虧出塵劍客兄妹,和她是熟識的,談及天陰教目前猖撅的形勢,崆峒派人,已有歸於天陰教旗幟下的趨勢。眾人談虎色變,對於天陰教,大家是同仇敵愾,一致深惡痛絕的。玉真下院在一片松杉林中,境界幽雅,碧崖環抱,修篁敝日,而觀宇卻不很大,只有五間三清殿,兩面都是幽雅出塵的靜院。各方高手,先後雲集,正殿已打掃得非常潔淨,佈置了一個各正派聚會的場所,而各方高手,分住在兩側靜院內,蒼穹蒼松引這幾位少年英雄,自月洞門進入左側道院。兩排很整潔的丹房,花木扶疏。另有照應的小道士,伺候茶水素齋。熊倜等被迎人極潔的丹房,他們六位分住了三大間房子,同在一排,中間是了鶴軒敞廳,眾人暫集廳上款茶。流雲師太則攜了二徒,悶悶回到右側院中。谷小靜廝纏著東方瑛,她又悄悄溜來,其目的不待說是想和出塵劍客多親近些,看看東方靈究竟有情還是無情?敞廳上崑崙雙傑,熊倜尚未明,散花仙子夫婦六人加上東方靈,由蒼穹道士陪坐閒談,但談的還是離不開天陰教的問題。東方瑛則與谷小靜在丹房中密語,同是小姑無防,無疑的要品評一下熊倜和尚未明的人品武技。熊倜心裡的重擔,減輕了一半,倚天劍不至於茫無頭緒了,但是芸妹妹呢?伊人如有什麼閃失,更是使熊倜心碎,何況她極有被天陰教人誘騙的可能!這使熊倜心裡,沉重得像墜著一大塊東西。熊倜仍和崑崙雙傑等笑語,他不能缺了禮數。突然自月洞門湧進來三位氣概不凡的人,其中一位年滿三十的漢子巨吼如雷,遠遠就向熊倜喝道:"熊倜!天山三龍,與你有緣相會!今兒我鍾天仇再來會會你!"眾人都為這三位湧迸靜院來的人物起了紛擾。

  崑崙雙傑久處西北,認得這秉性殘酷的天山三龍父子,最稱毒辣的是老俠鍾問天,不知自何處得來一套秘書,先後化了十四年的面壁苦功,煉成一種威力強大的陰煞手,是否和天陰教秘籍有什麼關係,無人得知。

  但這種陰煞手,還從未向武林中表露過。

  大俠鍾天宇,小俠鍾天仇,父子三人僅年齡上略有差異,而一色黑衫黑履,使人看見有些刺目,一樣是蒼白淒慘的臉色,只鍾問天多了幾絡蒼須。

  四年前熊倜和鳴遠鏢局二鏢頭吳詔雲,護送何首烏在臨城道上與少俠鍾大仇,曾作過一次意氣相爭的搏鬥,而鍾天仇以飛龍七式劍法,沒有討到一絲便宜,便生起了懷恨熊倜的心,直到他埋首苦練,自以為足可報復熊倜了,對"翩然重人江湖,同時也是老俠鍾問天想要稱雄武林,現露陰煞手的時機,父子三人遊蹤遍及江南。他三人懷有莫大的野心,想先在武林第一大宗派的聖地武當山,樹立威名,與飛鶴子相遇,正逢飛鶴子在網羅各方好手,遂把他父子邀上山來,竭誠款待,了可以說是開門揖盜,引狼人室了。天山三龍的野心,不在天陰教焦異行夫婦之下,而他們遲遲未向武當派人示以顏色,是想借武當派邀齊了各方各派高手,然後施展絕技,一警震懾群英,達到他父子稱雄一世的目的。鍾天仇卻發現了熊倜,昔年那一段過節,在他引為奇恥大辱,竟未能把熊倜打敗,彷彿失了很大的面子,又聽說點蒼派的名手同來,懇求父兄,代他找回以前的面子,而熊倜自然是他父子藉以發揮的好題目。熊倜的名望,列入三秀,確實更使天山三龍氣憤。廳上眾人都愕然掠起,熊倜則以更安詳的神色,向鍾天仇微笑拱手道:"鍾少俠,臨城比劍,受益匪淺!少俠如還不能忘懷那夜的,熊倜敬候賜教就是!"蒼穹蒼松以主人的身份,舌敝唇焦,出面斡旋。

  玉面神劍也久聞天山三龍凶暴的名氣,但他在點蒼比劍時,三龍卻還隱居天山,課授天宇天仇的武技,未曾與會。

  常漫天和散花仙子相視一笑,兩人似都以武當派延聘這種似邪非邪說正不正的人物,殊為遺憾。

  武當飛鶴子是有深意的,正派方面增加一般力量,就可多操一分勝算,讓天山三龍被天陰教拉過去那就大不合算,寧肯委屈將就他們些。

  鐵膽尚未明,二次來武當山,崑崙雙傑、峨嵋流雲師太等都似對他露出一絲輕視之意,再說他是綠林總瓢把子,江湖上把式,怎能與五大名門正派相提並論?尚未明目無餘子,早就想自我表現一番。

  尚未明輕輕一閃,已躍在熊倜前面,他雙手抱拳說:"我兩河鐵膽尚未明,久仰天山三龍英名,無緣領教,今日卻正遂了平生之願,但三龍有三位,熊大哥也無法分身奉陪,我尚某倒願跟三龍中一兩位玩玩!"尚未明這幾句話,輕鬆、狂做,兼而有之,使天山三龍幾乎氣炸了胸膛。天山三龍真沒想到一個綠林豪傑,竟敢在他父子面前,如此放肆。

  大俠鍾天宇蒼白的臉上,青筋微微牽動,毫無表情只透煞氣的目光一轉,以極不屑的態度,目光上掠,只微微頷了一下首,道:"難得難得!你尚當家的還有這份兒膽量!天山三龍,要破例教誨一下江湖後輩了!"鍾問天則把熊倜尚未明,以及散花仙子夫婦,用鄙夷不屑的眼光掃視一遍,他自然是不肯和這些年輕人動手的。

  散花仙子田敏敏嬌笑著,笑得如同花朵兒搖頭。

  她向玉面神劍說:"那邊還有個老頭子呢,該我倆去打發了他!"崑崙雙傑塞外愚夫見快鬧得不可收拾,他順著主人的意思向雙方攔勸,說:"我們不能虧負了主人,中間私下裡的梁子,應該另找機會去解決,最好在明天主人主持的大會之後,老夫想熊小俠不會一走了之,畏首畏尾的!問天兄以為我這句可以採納麼?"鍾問天多少對於崑崙雙傑,有些畏忌,但是狂妄故態,依然輕輕答道:"早晚總是一樣,小兒與熊倜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但是互印證一次武學,也不至於有負主人盛意,老夫可吩咐小兒天宇天仇,點到為止,略略告誡一下這些不識進退的後生小子,老夫袖手旁觀就是了。"他把話說過了火。似乎他兩個兒子,能保有勝無敗,而崑崙雙傑也覺得這些大話,太過刺耳,至於尚未明和熊倜,更是無法忍受了。

  散花仙子卻纖手一指鍾問天說道:"鍾老頭兒,你也脫不了手,憑你那兩頭惡大,是不值人家一擊的,聽說你練了什麼鬼把戲陰煞手,我田敏敏倒想見識見識!"天山老龍鍾問天,多少為散花仙子刁鑽倨傲的話,感到無限驚奇,吹彈得破的花樣美人,竟敢一捋虎鬚?

  武當兩位道士,生恐事態愈加擴大,明天這個會也就裂痕百出,崑崙派已與峨嵋派弄得極不愉快,那這一次延聘各方高手,反而促成了自相火拚,徒勞無功。但是任他倆舌上生蓮,又怎能打動天山三龍呢?

  天山三龍固然狂態逼人,尚未明等又何嘗不是氣焰沖天,這種局面,誰也不能先伏弱引退。

  鍾天仇則以四年來功夫已進步不少,自持獨門絕技,不信熊倜還能在他劍下討巧,他急爆的性子奇炔的身法,已亮劍飛步而出,不料卻是鐵膽尚未明接住了他。

  鍾天仇待喝他閃開,繞撲熊倜,而尚未朋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揮動一雙肉掌,掌影如雨,迎面撲至。

  鍾天仇以為自己多了一口鋒利的寶劍,勝之不武,忙先竄到側面,收劍入鞘,也以雙掌相敵。

  鍾天宇卻暫時收住架勢,他並非怯敵,只是想先估一估這些少年們的份量,究竟有些什麼本領!

  鍾天仇和尚未明兩人的身淺,都妙到毫端,快無倫比,武當派蒼穹蒼松兩位道士想出手攔阻卻再也來不及了,只有分勸其餘未動手的人,暫且息怒。

  尚未明一上手,就展開塞外飛花三千式,招式奇幻莫測,使崑崙雙傑不由哦了一聲,道:"原來這少年果然有些來歷呢!"同樣,天山老龍鍾問天也不禁神情一肅,他頗為愛子擔心,因為鍾天仇還沒有練成陰煞手功。

  尚未明這套絕學,一式裡千變萬化掌影繽紛,上下四方形成千條幻影,饒是鍾天仇本身功夫不低,但他那飛龍七式拳招,卻一點使不出來,困為尚未明已竟佔了先著,他處處受制於人,落得只有挨打的份兒。

  打到後來三十招以後,鍾天仇費盡吃奶氣力,一味躲閃,汗出如雨,蒼白的臉色反而漲出些紫色。

  老龍鍾問天心疼兒子受窘,再也顧不得什麼道義,也暗施辣手,伸出烏黑發亮的右掌,黑筋暴起,把十年心血練成的陰煞手,突然自側面斜斜向尚未明,猛如山崩雷震,破空震響,打出一記劈空掌。

  尚未明距他發掌之處,不過一丈來遠,武林中能在這麼遠的距離,發掌傷人,正是所謂隔山打牛的上乘功力,確實沒有幾人。熊倜天雷行功已至無聲無息的階段,但是平素還沒有煉過這種手法。

  他無意迎拒天山老龍,對拍一掌,自己也不懂其中奧妙,但是崑崙雙傑卻是此中老手,不禁大驚,以為尚未明必遭毒手。

  單憑天山老龍發掌時手上黑光迸現,發出那一種奇異的嘯音,這陰煞手必然惡毒無比,但是崑崙雙傑也來不及趨前搶救。反而是玉面神劍常漫天,也懂得這手法的陰毒,不由嚷道:"敏妹快些出手!"又大喝道:"尚俠士快快躲避,鍾老頭陰煞手不可輕敵!"而散花仙子眼明手快,一大把精妙奇詭的鋼丸,已漫天花雨,向鍾問天擲去。~星飛月跳,銀形翩翩,而且四面八方,以不同的角度,齊向鍾問天那只右手上面射去,天山老龍不得不抽了一口氣,心中一震,向後倒退丈餘,因之他發出的掌力,自然是向後一縮,不能達到尚未明身畔了。

  散花仙子這種奇妙的手法,天山老龍竄退丈餘,鋼丸還從地上躍射過去,幾乎使他無法應付。

  而同時鐘天仇,也因側面銀影紛馳,著實有些驚慌,被尚未明五指掠過肩頭,一陣劇痛,他強咬牙忍受,也不由敗退下去,尚未明收住招式,兀立如山,怒喝道:"天山三龍,暗下毒手,未免太不光明磊落!"、又道:"任你那位,我尚某再奉陪一場!"天山三龍,二俠鍾天宇自問也未必能勝過尚未明,只有望著父親出手了,鍾問天則因剛才散花仙子絕技,使他不寒而凜,一時疼惜愛子,暗中傷人,偏又找了個沒趣,對方人才濟濟,還不知別人是什麼門路。

  鍾問天空有一腔抱負,不料卻在武當山上徒自取辱。天山三龍,父子同一倔強性格,贏不了人,便立即歸山苦練,所謂有仇必報,終生忘不掉一顆芝麻大小的過節,常人惹惱了三龍,非死即傷,無一幸兔。

  至於究竟有什麼惡性,卻也難說。

  鍾問天自信以他的陰煞手,打敗尚未明還不成問題,何況尚未明還在那裡叫陣,他惱羞成怒,霍地縱身而前,向尚未明喝道:"姓尚的小子!接老夫幾招,你這小子未免太狂妄了!"他已忍不住一腔忿怒。

  但是武當兩位道士,怎肯讓雙方再打下去,那可就要變成拚命了,蒼穹蒼松雙雙死拖活拉,攔住了鍾問天,比山下熊倜對流雲師太,崑崙派與峨嵋派舌劍唇槍那幕,還要惡劣數倍。

  崑崙雙傑稱讚了尚未朋兩句,也立刻把熊倜尚未明勸回廳上,不讓再打下去,鍾問天戟怒叱道:"姓尚的小子,還有熊倜,躲了今天、躲不了明朝!明天會罷,就在玉真院外,作個最後了斷!"熊倜點點頭說:"很好,不干尚賢弟的事,我熊倜一人接著你!想不到天山三龍,竟是蠻不講理的人!"蒼穹蒼松再三苦勸,方把這場風波暫時結束。

  於是這凡位俠士又增加了一項話題,就是天山三龍的為人行事,以及他們所煉的陰煞掌性能威力等等。

  熊倜因倚天劍有了著落,心情稍為開朗,他們又談及赴峨嵋之約,散花仙子嬌笑說:"老禿婆口氣不小,我倒要去看看他們峨嵋派巢穴,算得上龍潭虎穴?"玉面神劍較為持重,他點點頭說:"我們自然要陪熊老弟去一趟,賞玩一下峨嵋勝景,但憑崑崙雙傑和熊老弟的身手,倒用不著別人幫助,但不知熊老弟定於何時前往,"這可把熊倜給問住了,他不能拿準何時能找著夏芸,熊倜略一沉吟,常漫天呵呵大笑道:"我竟把老弟找芸妹的事忘了!不妨把時間拖遠一點,愚兄回甜甜谷一行,然後束裝西上,只要天陰教不再蠢動,愚兄看似無需逼得他們鋌而走險。"崑崙雙傑和他們意見相差,認為以從速剿滅為安。

  熊倜正在考慮這許多問題,突然院門中走進來玄冠羽衣的飛鶴子,還有一老一少兩位袖衣和尚,並肩而入。

  熊倜看那年約四十的褐衣僧人,面目十分熟悉,只一時想不起是誰。而那位老僧,道貌岸然,目射奇光,顯然是一位內功很醇厚的人物。

  熊倜再一細看,腦海中浮現了四年前的往事,那不是鳴遠鏢局托他北上保護何首烏,同行的吳詔雲鏢頭麼?

  飛鶴子已邀了二僧,上得廳來。

  飛鶴子先作了一番客套,並因點蒼雙俠、崑崙雙傑、熊倜、尚未明,出塵劍客兄妹的蒞臨,引為莫大榮幸。

  武當派對於客人,是彬彬有禮的。

  飛鶴子介紹二僧,說是:"關外帽兒山大雄法師,和他的高足詔雲和尚。"自然可以定準是吳詔雲了。

  詔雲和尚趨前與熊倜互相握手,歡然道故,熊倜驚訝他為什麼要披剃出家,吳詔雲卻有他的一番昔衷。

  鏢貨輕易地落人天陰教人之手,最可恥的是由於粉面蘇秦王智逑的賣身投靠,鏢局名譽掃地了,吳詔雲是無法再吃這一行飯,又在臨城一帶,遇見無數武林高手,自己越發感到渺小微不足道。

  他本想從此隱姓埋名,一生再不提武技二字,卻無意中遇見了關外隱世高手大雄法師,練武功的人是得了機會決不會放鬆的,大雄法師一生絕技未得傳人,看上了吳詔雲,於是為他披剃,作為衣缽傳人。

  四年之後,吳詔雲的武功,確實有了長足的進步,而大雄法師聞知天陰教興起,他嫉惡如仇,當年剿滅無陰教,他也是最出力的人,豈能容他們再度塗炭生靈,遂攜徒南下,訪查二次重興的天陰教的劣跡。

  他師徒自徐州南下,這時北道上英雄、七毒書生唐羽、海龍王趙佩俠、五虎斷門刀彭天壽、勞山雙鶴、黃河一怪都已被天陰教搜羅勾結,尚未明崛興兩河綠林道,他所能領導的已是一些二三流角色了。

  大雄法師在揚州與飛鶴子相遇,武當派人是分批四出撒帖子的,而飛鶴子遍歷蘇杭江左各地,遂與大雄法師師徒結伴而返。

  吳詔雲和熊倜殷殷話舊,他膘了在坐諸俠一眼,歎息一聲說:"我不想王智逑變節出賣鏢局,投身天陰教下,再碰面就是仇敵勢如水火了!"他又使個眼色,低聲道:"我們找個僻靜地方一談吧!"吳詔雲一臉重要而機密的神氣,使熊倜大為吃驚。

  兩個遂暫時告退,攜手至角落一間丹房裡。

  熊倜不知他要說些什麼,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夠報告芸妹妹的行蹤,而結果卻是另一件使他驚喜的事。熊倜由金陵城闖入鳴遠鏢局,訪問仇人寶馬神鞭薩天驥,粉面蘇秦玉智逑是唯一薩天驥的心腹,只是王智逑不肯洩漏出來神鞭大俠的行藏,反而乘機利用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替他經歷江湖上極險惡的風波。

  吳詔雲是個血性漢子,也很同情熊倜。

  兩人進入房內,吳詔雲慨然說道:"我這幾年在關外學藝,風聞落日馬場的主人虯鬚客,是一位隱姓的怪傑,終於有一次得到機緣,窺破了他的廬山真面目,你知道這位在關外聞名赫赫的怪傑是什麼人嗎?"熊倜搖搖頭,但他卻知道虯鬚客就是所愛的芸妹妹的父親。吳詔雲義憤填膺的說:"十三年前的事了,薩天翼對不住武林朋友,殺害了日月雙劍,使鏢局裡朋友,人人皆側目寒心!"又厲聲道:"誰知他竟做了落日馬場的關外梟雄!"這一句石破天驚飛來的喜訊,使熊倜震駭得答不上話來。

  他這時熱淚盈眶,腦海裡返回金陵城外戴叔叔臨死那一幕,數年來,他一直沒有敢忘懷的大事,終於到了眼前,正是他替戴叔叔伸報血仇的良機!

  可是熊倜內心確實起了錯綜複雜的變化,這不是局外人所能把它描繪出來的。

  眼前放著三樁須他立即去辦的大事:找尋夏芸,峨嵋赴約奪回倚天劍,與找那寶馬神鞭報雪海深仇。

  熊倜不是為這三件事孰先孰後,無法決定而焦慮,卻是千萬料想不到夏芸竟是大仇人的女兒,將來是多麼刺傷芸妹妹的芳心!況且再想和她結合,是否可能?恩恩怨怨,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熊倜畢竟不能大上忘情啊!

  又加上夏芸目前行蹤飄忽,很可能投入天陰教中,一朵白蓮花無上高貴的氣質,讓它陷入污穢而不能自拔,又是何等殘酷而痛心的事。

  熊倜儘管內心仿惶、煎熬、焦慮,種種酸甜辛辣的滋味,使他陷入一種無法擺脫的苦惱裡,但是他仍昔笑著向吳詔雲道謝,謝他關懷和盛情,以堅決如山的口氣說:"熊倜如不在最短期內,完遂復仇心願,何以對星月雙劍在天之靈:吳大哥,我絕不把你今日說的話,洩漏出去,使大哥有失對於薩天驥的情誼!"吳詔雲道:"老弟這話是多餘的,薩天驥負心不義,我吳詔雲也非常痛恨他!還有老弟須多加考慮的,落日馬場上已出現天陰教人蹤跡,很可能薩天驥已和天陰教人,搭上了線,報仇的事不免須多費周折了。"熊倜慨然說:"只要我曉得他在哪裡,就是火坑,我也要跳進去!和他一拼!"他倆又互談別後的情形,匆匆返回廳上,與眾人歡聚。

  大雄法師的性格,競非常爆烈,他把二三十年前的夭陰教人,視為毒蛇猛獸,而今在焦異行夫婦領導下的天陰教,他認為是死灰復燃不堪一擊的,但是經過飛鶴子敘述天陰教人偷襲武當,實力極為雄厚時,眾人方知道問題並不是那麼簡單,很可能天陰教還結合了不少厲害的魔頭!

  這一個下午,他們都消磨在討論這件大事上面。

  東方靈對於熊倜,本想表明他愛慕朱若蘭的心事,但是卻又說不出口,熊倜最近又沒有見過若蘭,更不知悉兩人間產生了情愫,在東方靈提起若蘭在飛靈堡安居無恙時,他熱誠地連連致謝。

  粉蝶東方英也夾在中間。很大方他說笑,可厭的峨嵋谷小靜也隨伴在她身旁,所以這四人雖然避開了眾人,於斜陽一抹時,在清泉碧樹之間,流連閒步,而終都沒有一個較好的機會,說一兩句話。

  自然熊倜是愁腸九回,掙扎著陪東方靈兄妹說話,內心似乎輕鬆,而實際上是沉重喘不出一口氣來。

  他與東方瑛間,是沒有什麼拘忌的,因為熊倜並沒有什麼心事,熊倜自然非常大方,而粉蝶則比他大一兩歲,芳心牢牢繫在熊倜身上,已經四年多了,若非有谷小靜在旁,她可要控制不住快奔放的感情了。

  男女之間的事是極端微妙的,久別重逢之下,那一腔想吐出來的話,往往變為無話可說,於是靈犀一點就完全顯現在一雙眸子之中,不但粉蝶是含情脈脈,只是碰上熊倜的目光,就露出無限光輝,神秘的意味是非個中人為能領會的,而谷小靜更比她是表現得露骨一點。

  東方靈是故意用話題纏住熊倜,自然他甚至有些過分,那冷淡的程度加於谷小靜投來的眼波,幾乎使谷小靜傷透了芳心,但是她還是不忍離去,粉蝶嫌她不自知趣,為何不走開,而非在中間夾纏呢?

  同樣谷小靜也巴不得熊倜自己識相,退出這個場合。

  誰也不願提議早些回去,直至半輪明月斜掛在兩峰缺口,依然娓娓忘返,可是熊倜只是信口酬酢,竟不知他自己說了些什麼,最後終被散花仙子夫婦出來一攪,大家才意興闌珊,倦意促使他們提步回去。

  熊倜突然看見黯淡的月光下,澗水對面松林之中,似有一黑一白兩道瘦小婀娜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但立即瞥然失去,他不相信那是一時眼花,他猛然提身縱去大喝道:"什麼人?何方同道,請出來一談!"眾人因他這種動作,而立時紛擾起來,但是武當派人自山口起到處都設有伏樁,熊倜相信必是天陰教人,因為那種衣服顏色是太可疑了,他以極快的身法,在林中搜尋一遍,卻沒找見什麼蹤影。

  散花仙子,東方靈等,也在各處搜索,終於又會合在一處,常漫天認為天陰教人,絕沒這麼巧,恰在此時來偷探虛實,東方靈則同意熊倜的看法,認為天陰教中不乏好手,武當派大張旗鼓邀聘各方豪傑怎能不洩漏風聲?

  接著又看見武當派巡查的人,四個道士一起兒在巖峰幽澗中出沒,確實武當派的人也佈置得非常周密。

  熊倜不願把這事告訴飛鶴子,因為怕是莫須有的事,庸人自擾,反而添了一件笑柄,他們遂各回丹房就寢。

  第二天依然清淡了半日。

  會場匆匆佈置,耽誤到申正時分,方才由飛鶴子蒼穹蒼松等分別導引他們入席。妙一真人已星冠羽服,含笑在正殿階前迎候。

  以武當派掌門之尊,親自迎接,這是很少有的事。

  殿內佈置得異常潔淨精微,多半是兩人一席,面前一張條桌,本山的雀牙香茗每人面前放了個蓋鍾兒。中有四儀劍客和蒼穹蒼松等一流弟子,侍立殿外廊上,照應四周,小道士們肅然往來伺應,與會的黑壓壓坐滿了這座正殿,足有四十餘位各方名宿高手。

  席次的上下,是含有崇敬的意思,自然峨嵋、崑崙、點蒼三大正派,要佔著重要的位置,熊倜和尚未明也被排列在較靠上席僅次散花仙子夫婦的位置,而東方靈兄妹又在他們的下手,足見武當派如何器重他們四位。

  峨嵋派流雲師太師徒三人外,又多了孤峰一劍邊浩,孤峰一劍竟和徐小蘭並肩而坐,他有些愧對熊倜,但是為了爭奪倚天劍,更惱怒這少年,所以他一直以最憤怒的目光,瞪視著熊倜和尚未明。

  點蒼派也另有兩位成名的劍客列席,此外受尊重的就是大雄法師師徒,丐幫龍頭藍大先生以及他的夥伴六人,天山三龍席次,排在峨嵋派側面,也算很占要位,其他人中,熊倜只認得子母金陵武勝文,展翅金鵬上官予數人。

  江南一帶著名的老少武師,請來的不在少數。

  妙一真人緩緩起立,以很沉重的語調,說明此次集會的意義,主張一致對付天陰教,他慷慨陳辭,在場的人無不感動,而天陰教勢力漲漫江河南北,已逼得武林正派的人,幾乎無法立足。

  這是每個人本身生死存亡的問題,不僅是武當崑崙峨嵋點蒼四大正派的禍福攸關,人人勢所難免,不聯合起來,確不容易撲滅這漫天妖氣呢。

  各人對於妙一真人的話,無不歡然首肯,目前只是缺少個領袖的人,在坐各位都一致默認武當為武林最大宗派,實力充足,妙一真人德高望重,自然是最理想的人選,不待推戴,這已成定局。

  究竟應該採取什麼步驟,先把各地天陰教人消滅?抑或是聚而殲之犁庭掃穴?受天陰教勾結煽動,是否可以設法離間分化,以減弱天陰教的實力,這一連串的問題,沒有一個人指揮若定,步伐不易一致呢。

  藍大先生見景生情,立刻站起來首先提議,由武當妙一真人作主,主持這次對付天陰教的大計。

  眾人轟然贊同,妙一真人略作謙遜,由於大家熱誠擁護,妙一真人只有義不容辭的首肯。

  都是武林名宿高手,也用不著歃血定盟,藍大先生把丐幫探聽得來天陰教的消息,詳細地陳述了一番,各人都偵知天陰教一二動靜,於是經過一番互相研討,認為天陰教勢力羽翼已成,再不設法消滅,武林正派人士,就不免受他們惡勢力支配控制了。

  綜合大家所得的消息,天陰教人已傾巢而出,以江中下游皖蘇湘鄂諸省,作為根據地,爭雄中原,而網羅的醜類也越來越多了。

  武林五大正宗派,唯獨崆峒一派無人出場,這無異暗示著崆峒派人已和天陰教有了默契,自然這是極不幸的事。

  大雄法師提議大家捐棄已往的嫌隙,先以大局為重,在消滅了天陰教之後,再各了結私下的公案。

  這話可就有些人默默不語,尤以天山三龍,峨嵋流雲師太、孤峰一劍面露悻悻不乎之色,妙一真人慨然歎息了一聲道:"承各派各方高手,辱臨荒山,良機一縱即失,先發制人方為上策,如何就此開始我們的行動!"自然妙一真人是怕夜長夢多,萍蹤四散,再召集就不容易了。眾人各有恩怨,雖在正義旗幟下不容推諉,但還有許多人未能立即首肯。恰在這時,飛鶴子自外面飛身而入,神色顯得非常緊張。

  眾人立刻神情隨之不安,飛鶴子躬身稟告:"天陰教人已派司禮童子黑衣摩勒白景祥,自衣龍女葉清清送來一函。又看了熊倜一眼說:"還有一信,是給熊小俠的,是轉來雪地飄風的信!"熊倜神色為之一變,那些不明瞭熊倜來歷的人,都紛紛起了懷疑,而天山三龍,流雲師太,更是對熊倜表示著鄙夷不屑之色,無疑的大半人都懷疑到熊倜,是否與天陰教有著特殊關係?

  夏芸的信,由天陰教人轉來,不是證明夏芸已經失足了麼?無論出於自願與否,這是多麼不詳的事啊。

  散花仙子衷心替夏芸惋惜著。

  熊倜以極悲痛的心情,仍能撐持著冷靜的態度,伸手接過飛鶴子交來的一封信,夏芸絹秀纖弱的字跡,這不是別人可以作假的。

  散花仙子激動著,壓不住急促的呼吸,不知夏芸究竟寫著什麼刺激熊倜的話,她秀目一直注視著熊倜發抖的手。

  而與會的眾人,也以激動的心情,期待妙一真人宣佈天陰教的來書,天陰教無孔不入,居然把武當派召集群雄的時期拿得很準,恰好在此時遞來帖子,足見他們耳目爪牙,遍佈在這一帶了。

  妙一真人不拆信,冷似嚴霜的臉色間道:"天陰教來人還沒走麼?"飛鶴子低聲說:"他們還要一聲回話!而且……"他又看了熊倜一眼,說:"還請熊小俠出外一談呢!"這話說出之後,熊倜不啻成了眾矢之的了。

  崑崙雙傑以極冷酷的眼光,注意觀察熊倜的表情。人言曾參殺人,曾母尚且疑子,所以雖聖賢也不能免於眾口爍金,使人生疑,何況一大半人對於熊倜是不瞭解呢!

  無山三龍已怒目發出極難聽了梟笑之聲。

  藍大先生卻勸眾人暫時保持冷靜,尚未明手握劍把,他血性爆烈,倘若有人誣蔑熊倜,那他是立刻就要拔劍而起,只有武當派明瞭熊倜與天陰教的不睦,上次解劍泉畔,為貫日劍一場搏鬥,可為佐證。

  妙一真人把天陰教焦異行夫婦示名的一封信,朗聲讀了一遍,大意是譏諷武當派撒英雄帖,字裡行間是充滿些輕蔑的話,表示天陰教暫時決不退出長江一帶,進一步以洞庭君山為大本營,竭力與自命正派的人周旋到底。

  信未還表示著雙方冰炭不能相容,不妨在明春草長鶯飛之際,來一次大規模的較量,這簡直是挑戰了!

  妙一真人肅然變色,眾人也都非常緊張不安,武當派不能向惡勢力低頭,只有與天陰教硬拚之一途。

  自然這種重要的決定,妙一真人要徵詢一下大家的意見,結果是一致同意,明春如約和天陰教決一雌雄,只這決鬥地點,還未能決定,而且也須通知天陰教,這就是天陰教來人等候答覆的問題。

  熊倜則把那厚厚的封套拆開,而信裡並沒有寫著一個字,僅僅一枚古錢,這是夏芸得自熊倜,葉老大兄弟給熊倜的東西,這究竟表示什麼意義呢?使熊倜如墜入雲裡霧中,尚未明也不知他和夏芸有什麼默契!

  但那枚古錢尚未明是認識的。

  眾人也只看見夏芸信中,僅僅是一枚古錢,流雲師大自作聰明,嘻嘻笑道:"原來是這點兒玄虛,這一定是天陰教人的暗號了!"這旬話氣惱了鐵膽尚未明,霍地躍起厲聲喝道:"這是在下朋友葉氏三英的標記!禿婆不要信口雌黃!"妙一真人也覺此事非常溪蹺,忙勸倆人暫時罷手。

  妙一真人嚴肅的神態道:"除惡務盡,我們就去天陰教江南總堂洞庭君山會會他們,各位以為如何呢?"崑崙雙傑都等無異議,時間就定了明春清明節。

  妙一真人說:"飛鶴子你去備一張筒帖,用四派及武林各位名義,寫明日期赴君山候教,交付來人就是了。"飛鶴子應了諾,立即準備了拜帖文具,在場的人個個義形於色都簽了名字,於是這一樁武林空前沒有的浩劫,終於在這次會議中造成!飛鶴子封好了泥金簡帖,遲遲未去,卻向熊倜道:"熊小俠要不要一同去見見天陰教人?"熊倜心急夏芸的安危,匆匆起身而出,說:"正要問問他們,為何劫擄一個弱女子!"尚未明也隨著出了正殿。

  天山老龍鍾問天冷笑人云,霍地站立說道:"待老夫出去看一看是怎樣兩個魔崽子!"又以極難堪的語氣說:"老夫倒要看看他們賣什麼關子!別讓吃裡扒外的人,把大家出賣了!"這話未免說得太過份點,幸而熊倜等已走出下院,未及留心聽到,否則尚未明的火烈性子,是不會容忍下去的。

  這次會中的決定,是非常沉重的。

  還有些人在響咕著,低聲議論著熊倜和尚未明。

  天山三龍父子,一哄而出,妙一真人恐再生是非,立即擺手令蒼穹蒼松,也隨同去一趟,武當派人備了極豐盛的酒筵,務請這五位再回來歡宴。

  熊倜卻早已心飛在夏芸身畔了,會已開過,他只想問出夏妾所在,立即兼程就道。尚未明也急於弄明自這回事,急性的人,什麼事說作就作,沒有考慮的餘地。尚未明何以也如此關心夏芸,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熊倜尚未明,與飛鶴子馳抵解劍泉畔。

  只見武當八位藍袍道士,仗劍而立,對面卻是一雙俊美少年男女,若無其事的在山徑上徘徊觀賞風景。

  他們都認識是天陰教下兩位司禮護法——黑衣摩勒白景祥、和白衣龍女葉清清。這兩位身手是不凡的,上次偷襲武當就表現出來他們的驚人絕藝,而這次深入虎穴,投下戰書,也顯然是有超人的膽量。

  熊倜一看這兩位少年,就聯想起來昨天月下的兩條身影,不是他們還有誰呢?

  天陰教果然厲害,爪牙已滿佈武當四周,武當派人一舉一動,他們都已不是探聽得很明自麼?

  白景祥和葉清清,都面色十分和善,微笑施禮道:"熊大俠久違了!敝教教主一直在敬等著閣下,可巧夏姑娘又到了我們那邊,為了夏姑娘幸福著想,教主竭誠盼閣下前往一談呢。"這些話是何等的動聽,充滿了誘惹的氣味,而還挾持著熊倜的愛侶!

  熊倜也略還一禮,正色道:"夏姑娘現在何處?請速明說。其他不必多費唇舌!夏姑娘如系被你們劫擄,我熊倜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壞蛋!"葉清清嬌笑一聲,笑得那麼甜,又柔聲道:"熊大俠大言重了,敝教何至難為一個女子,夏姊姊人生得美麗絕頂,我們談得來呢!她正在是我的朋友,也如同閣下一樣是敝教願意結識的朋友呀!武當派人才是一面再的要擄劫她,不是我和白哥及時趕到,夏姑娘到真的危如累卵呢!如蒙閣下不棄,我們就一同馳往荊州府,閣下會見了夏姑娘,一切自然明瞭。"熊倜冷冷笑道:"熊某正要去見她,任你龍潭虎穴,有何畏懼!用不著煩勞二位帶路,請把地址留下,我熊倜自會前往。"任是熊倜一再惡聲相傷,兩個少年卻毫不動怒,依然是極和氣的神態,連尚未明的火烈脾氣,也發作不起來。

  可是在後面窺聽的天山三龍,已抓住了把柄,三條身影猛然竄出當地,鍾問天怒不可遏戟指叱道:"熊倜,還有姓尚的,分明是騎牆派,兩面倒的武林敗類!昨天的事還沒有了,老夫豈能讓你等從容逃去了:"熊倜冷笑說:"天山三龍,信口胡嚼,我有要事在身,豈是故意畏避你了!你把話說明白點!熊倜在泰山頂上,獨抗天陰教,有目共睹,你別想借端滋擾,我一切遵命,絕不含糊,在哪兒了斷,任憑你劃出道兒!"尚未明更是氣得變了臉色,長劍一揮,塞外飛花三千式,極奇詭變寒的招式,已躍過去直撲鍾間天。

  尚未明劍花亂顫,閃成無數寒星,裹住了鍾問天的身形,鍾問天赤手空拳,身形飄忽如風,就以一雙內掌來迎敵尚未明,天山老龍功力醇厚,而身手異常奇詫,旋繞在尚未明四周,劍影竟沾不上他的衣角。

  老龍二子蒼龍鍾天宇墨龍鍾天仇,本想拔劍圍攻熊倜,身後蒼穹蒼松道士趕至,竭力阻攔,而飛鶴子把回貼遞與天陰教兩個少年男女以後,也回身苦勸,但尚未明和鍾問天已經在一起,無法把他倆分開。

  熊倜不願尚未明為他受累,本待施展潛形遁影之法,上前把兩人分開,但飛鶴子已臨身畔挽住他的胳膊說:"熊小俠千萬不要動手,不可使自己人誤會加深!"熊倜轉向白景祥葉清清叱道:"你們不要妄想借端要挾,熊某絕不受騙!有膽量就把夏姑娘地址說出,否則淺熊倜就面見你們教主夫婦,當面索人!"但是天陰教這兩個少年,卻和鍾天字兄弟倆互相交換了一下神秘的眼光,黑衣摩勒白景祥向鍾問天喝道:"天山鍾前輩,怎麼這樣莽撞找熊倜和尚當家交手?你們這不是同氣相連,反自相殘殺吧?"又向熊倜說:"雪地飄風原是貴相知,敝教豈敢怠慢錯待了她!荊州府地面不大,敝教隨時有人專誠接待,熊大俠何必再問地址,我們在前途專候大駕就是了!"白景祥說的話,語意雙關,只有個中人才能體會得出所含意味,鍾天宇和鍾天仇膘了這兩個少年一眼,雖仍然掙扎著要擺脫二道攔阻,上前廝鬥,但卻只是虛張聲勢而已,而同時又很注意熊倜的態度。

  白景祥和葉清清使命已達,為何還不離去,是否等候武當派下令逐客?熊倜的神色又那麼決絕,那麼他倆又眷戀著什麼?顯然他倆是以極關切的神態,注視尚未明和鍾問天的拚鬥了。

  葉清清嬌笑得非常甜蜜,秀目遞過去一種含意不明的眼色,她是朝著天山老龍而發,咯咯笑道,"你們倆這麼無意義的打鬥,打到幾時才完!你們倆都是自己人!這不是讓敝教同人看著有趣麼?"又道:"可笑武當派請來的客,竟不知道怎樣招待別人!勸一勸打破了頭,從此誰也不肯再光顧你們武當名山了!"她這些話,含有諷刺意味,卻叉似語義雙關,並且有些不倫不類,天陰教與武當教如同水火,正應該幸災樂禍,何必又假惺惺貓哭耗子呢?葉清清把這些話說完,才扭轉嬌軀,拉了白景祥一同向山下走去。

  但是他倆臨去時,仍然彬彬有禮的向熊倜拱手告別,對於武當派的道士,則連正眼也沒有看。

  鍾問天游身移步,和尚未明拳劍相爭,卻態度略略變了些,他竟捨棄了他擅長的陰煞掌,沒有下一招毒手。

  飛鶴子見他倆打得漸漸出招緩慢了些,有機可乘,把天山老龍伸手拉過一邊,回身攔住尚未明的劍,口中連嚷:"尚當家的快收招!"熊倜心思極細,他感覺出天陰教那兩個少年剛才出語頗有神秘意味,正在凝神思考,但也隨著飛鶴子走過去勸住了尚未明,鍾問天則仍是做岸自負的神色,向熊倜尚未明冷笑一聲說道:"你這兩個小子!為顧全大局,權且把梁子記下來,待明春君山大戰之後,再行結算!老夫這還是看在武當派主人面上呢!"奇怪的是,天山老龍竟然率領他兩個兒子,翩然重返玉真道院,不需要武當派道士們勸解了。

  飛鶴子等安慰了尚未明一番,力加解釋雙方不可誤會,並邀熊倜倆回王真道院赴宴,言詞極為誠懇。

  熊倜卻心裡說不出的彷徨、焦慮,恨不得立時去見著夏芸、把一切應該談的向伊人表白一下,可以說他已心亂如麻。

  他激動的拉著尚未明的手說:"我自己的事,不必再麻煩尚大哥了,請回去和各位前輩,各派高手歡聚,熊某尚有要事,煩代我向妙一前輩告罪:明春……"熊倜似乎不能決定日期,歎息了一聲,向飛鶴子道:"無論如何,明春我一定趕回武當,聽候妙一前輩驅使,共赴君山之會!恕我不再向各位道長一一告辭了。"熊倜把時間拖得這麼長,那麼他要去很遠的地方麼?又去做些什麼?使尚未明大為吃驚,他和熊倜相識以來,肝膽相照,無異骨肉,怎忍一刻他離?又恐熊倜為了夏芸,獨闖天陰教網羅,吃了大虧,不由說道:"熊倜大哥不讓我同去,使我心實不安!尚某浪跡江湖,難得知己,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你不願在這兒耽延,我回去告訴常大哥田姐姐一聲,我們一同幫你些忙,總比你一人可多湊些意見辦法,你在谷城客店中等候吧!"熊倜說:"這不是大哥們所能幫忙的事,此時無暇詳說,約定日期雖遠在明春,但天陰教有什麼信義可言,隨時可能蠢動,大哥們與武當派同心協力,澄清嬌氛,方為上策!"又歎息道:"我不是抽身避事!而是另有本身一宗私仇未了,並且與夏姑娘有關,大哥們能參加在裡面麼?大哥盛意,我是非常感激的,最遲明春重在武當相會,大哥又何必依依惜別呢:"尚未明心裡早打定了主意,向熊倜交換了一下眼光,懇切地握著熊倜的手說:"前途再見。"

  第十章大戰天陰教

  熊倜心裡紛亂的情形,正如一團亂麻。

  熊倜草草與飛鶴子等別過,獨自弛下山去,最使他驚異的是山下竟不時遇見黑衣勁裝的漢子,分明都是天陰教的爪牙,使熊倜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出武當山實是處於極不利的地位。

  熊倜惴惴不安的回至谷城客棧。

  夜色沉沉地垂下了一層黑影,熊倜的心快要燃燒起來,本想連夜趕往江陵,而怪異的事又發生了,熊倜要些菜飯狼吞虎嚥,甚至他不知自己吃下些什麼,何況菜的滋味呢?店夥計則探身進來說:"熊客官,你家還有兩位熟朋友嗎?"熊倜怔了一怔,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朋友,夥計自作聰明的擠擠眼睛,神秘地笑道:"你家這兩位朋友,比你年輕,她倆暫借你家和尚客官的坐馬一用,明天一早就送回未的。"義低聲說:"好漂亮的兩個小妞兒,你家……"夥計不知還想說些什麼,熊倜大出意外,自然他會聯想到夏芸身上,難道她已經來至谷城!

  但是另一位女子又是什麼人呢?熊倜面思仍不得其解,他忙追問夥計,這兩個女子的容貌衣著姓名等。

  夥計也愕了道:"既是你家的朋友,你家還不曉得嗎?"這一說又把熊倜僵得無話可說。

  這個夥計頂愛瞎三話四,而得意地滔滔不絕講了下去:"兩個妞兒,都穿的一身雪白衣服,小的可不敢仔細盯住人家瞧,我是頂老實的人呀!一個頭上包著青色絹帕,這位姑娘是個冷面孔,不大愛理人的。"夥計又道:"另一位姑娘,嘴角老是帶著甜甜的微笑,頭上用紅絹包紮,都像官宦人家小姐,尊貴無比。"這使熊倜更加陷入迷陣,聽去都不像夏芸,但這又是什麼來歷的人物?明明素不相識,卻要自稱是他和尚未明的朋友,熊倜疑心重重,好在明早人家會把馬匹送回來,到時自可看看是什麼來路。

  熊倜問道:"她倆既然知道我們的姓名,她們有沒有留下什麼話?她倆的姓氏可曾告訴你?請你詳細說一下,讓我想想是哪兒來的朋友?"熊倜說得非常輕鬆,店夥計笑道:"豈但知道兩位的姓名,而且還說過,等你家自武當山回來,再轉達一聲,臨時借用坐馬,不及當面致謝呢。可是兩位姑娘卻不曾自己表明姓名,這小的也不敢多間,你家久走江湖,諒來交結的朋友很多,一時記不起來。"熊倜托他明晨送回馬匹時,務必把兩個白衣女子,留住見見面,夥計滿口的應諾,又神秘地一笑,說:"美極了,畫也畫不出來,和你家來的那倆堂客,一樣的美,而且還年輕得多。"夥計見熊倜態度莊重,似乎把許多溜到口邊的話,都嚥了回去,最後仍然補上一句:"不過她們都像是老走江湖的人呢。"熊倜由夏芸身上想起,想及生平所遇見過的少女,只有東方瑛、散花仙子數人,使他又重新加入一種疑慮。

  次晨日上三竿,熊倜方才起身漱完,他惟恐誤了那兩位還馬女子來臨的機會,但是他終於失望了。

  因為並沒有如他意料,兩個白衣少女的倩影,始終未在客棧前再現,店夥計捏著一一把汗,惟恐是遇上了騙子,而多少他須擔承這個擔子,要賠客人被騙的馬呀!

  熊倜等候了半天,代替還馬女子而來的卻是尚未明。

  尚未明昨夜返回玉真道院,武當派人以極精美豐盛的宴席和特釀的藥酒,招待各方豪傑歡呼暢飲。

  天陰教人出沒無常,使妙一真人為之談虎色變,眾人也都凜凜自危,大多數江南武師都恐單獨行動遭受襲擊,武當派更巴不得眾人都留在山上,於是重新作了一種部署,決定先肅清襄陽府附近的妖氛。

  尚未明和散花仙子密談之後,常漫天以為熊倜必有隱情,無須干預他的隱私,是故他夫婦除了準備一現身手之外,仍擬暫時回甜甜谷一行,因為卻不過武當派人的慇勤款待之情,決定暫留一日。

  尚未明遂向飛鶴子等告別,來追熊倜。

  失馬的事,也大出尚未明的意外,他很機警地判斷出來是天陰教人所設下的陷阱,不過猜不出用意所在。

  熊倜無法抑制焦急的心,遂與尚未明就在當地另選購了兩匹塊頭高大的馬,即日啟程南下。

  尚未明乃兩河總瓢把子,隨身攜帶珠寶,都價值連城,失去兩匹馬原只付諸一笑,但這事畢竟來得太突兀了,遂成為他倆研究的一項問題。

  當日抵達襄陽,次晨沿漢水向宜城進發。

  秋高氣爽,沿途仍然林木蔥籠,野花紛列,兩人策馬馳出四十餘里,眼前出現了自西而來的一條又道,楓杉交布,翠色迎人,這條路他倆已往返了兩趟,無心去賞玩景色,卻自叉路上鸞鈴響處,並列馳來雙騎。

  馬上一雙十六八歲嬌柔明媚的白衣勁裝少女,正如那店夥計所述,美艷絕倫,而頭包青絹的面罩秋霜,神色極為冷肅,紅絹帕包頭的則淺笑盈盈,秀目盼睞,似露出無限動人的風致。

  奇怪的兩個少女竟策馬直向他倆衝來,青絹包頭的少女向他倆用秀目不在意地輕輕一掠,而那一位少女,卻滿面春色,先掠了熊倜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尚未明,而她的秋波,一直閃閃放光,盯著尚未明。

  熊倜和尚未明血氣方剛,自然眼前一亮之下,觸目竟有些心旌搖搖,她倆那匹馬又箭一般直衝過來,若不收勒坐馬,四人四騎會撞在一堆了。

  妙在兩個少女騎術比他倆還來得高明,恰好衝至他倆身邊,相距不及三尺,把馬頭勒注。

  紅帕少女嬌笑著吁了一口氣,她笑得那麼甜,而秀目一直和尚未明在相對凝視,她笑得如同花枝搖顫,嗔道:"你們兩個人毫沒道理,不是我勒住馬,早撞在一起了!真把人嚇了一大跳!"青絹帕少女則略後數尺,她似看不貫她的同伴的嬌嬈舉動,向她背上狠狠相了一眼,竟自拍馬橫越官道,正好擋在熊倜尚未明馬前。

  他倆想走也走不成了,而尚未明正為那紅帕少女的丰姿愕住了,距離太近,使他得以飽餐秀色。

  紅帕少女又笑道:"啊呀!原來是熊大俠和尚當家的,恕我眼拙還沒有看清呢!兩位不要尊騎了麼?我和眉妹正是送還二位大俠的寶馬,若是惜過了那更麻煩,別讓尚當家的疑心我姊妹是馬騙子!"熊倜和尚未明同時一驚,方看出兩個步女正騎著他們的馬,顯然這其中大有文章了!熊倜毫不在意地拱手說:"兩位姑娘,熊某素昧平生,區區兩匹劣馬,何必認真起來交還呢?"紅帕少女斂衽一福道:"不瞞兩位俠士,我乃天陰教自鳳堂稚鳳壇主朱歡,她是我的助手,崆峒女傑柳眉,外號雲中青鳳。熊大俠和尚當家的,難道還不明自我們的來意嗎?"說完,向著尚未明嫣然一笑。

  尚未明說道:"姑娘們專程來還馬,其實這是多餘的,兩匹馬所值幾何,只是姑娘們身列天陰教教下,倒使尚某不勝婉惜!"紅帕少女道:"尚當家的獨霸兩河道上,自然看不起這兩匹馬,但是我們借了可不能不還,天陰教為武林同道謀取福利,凡是歸入教下的,前途事業上都受到一重極大的保障和協助。"她又神秘地霎霎眼說:"兩位大俠,請勿多疑,我們不會向您說教的,尚當家的替我們惋借什麼?尚當家的是兩河總瓢把於,勸你回去看看,兩河道上只怕早已壁壘一新,旌旗易色了呢!"朱歡又咯咯笑道:"尚當家的旬句不離還馬,其實我姊妹也不是不曉得尚當家的威名震服兩河綠林豪傑,還在乎這區區之物。尚當家的再猜上一猜我們的來意吧?"尚未明心中突然生了一絲警覺,本能地右手扶摸了一下劍柄,俊眉一揚朗聲道:"難道天陰教讓你兩位姑娘來對付我們不成?狹路相逢,用不著多說,就請動手吧!"紅帕少女斜腕了他一眼,巧笑盈盈道:"尚當家的太言重了!敝教敬仰兩大俠,請還請不來呢!哪有把客人錯待之理,我們是奉白鳳堂堂主繆老前輩之意,特來迎接兩位少俠大駕的!"熊倜撥轉馬頭,搶著說:"素不相識白鳳堂主,何勞遠道派人迎迓,只敝友夏芸姑娘,現在何處,姑娘若具告知,熊某不勝感激!"紅帕少女眼光還不肯自尚未明身上移開,略偏過頭來淡淡向熊倜一笑,嬌聲道:"還是熊大俠說話爽俠,其實我們除了奉繆老前輩指示,一多半還是受夏姑娘之托來敦請熊大俠呢,不必耽誤時間,一同上道吧!"紅帕少女又露出極頑皮的樣子笑說:"夏姊姊天天巴望您,若不是她……"熊倜驚問:"她怎麼了?"

  朱歡故作神秘,一攔嘴道:"看你急成什麼樣子!我包給你一個活潑嬌縱的芸姐姐不成麼?"紅帕少女看出熊倜面上神色恍然,不由嬌笑說:"熊大俠諒是不滿意我的答覆,該不是怕我姊妹存有歹念!"熊倜傲氣如雲,扭頭瞪視她一眼,冷笑道:"熊某在泰山力抗貴教群雄,此心堅如鐵石,更何怕什麼龍潭虎穴!只是夏姑娘……"紅帕少女抿嘴笑道:"芸姊姊好好的,等著你呢!你請放心吧!"熊倜冷冷道:"若是有人難為她,熊某可不能善罷干休!"紅帕少女和他倆並馬而行,她幽幽地歎息了一聲道:"芸姊姊首先和葉清清交成好友,又褥九天仙子愛顧,誰敢來難為她,又是你熊大俠的……"她想了半天繼續說:"總之,你熊大俠放一百個寬心就是了!兩天後你就見上了她,何苦說這些狠話。"到了荊州府,天陰教龍鬚壇主單掌斷魂單飛,已率領四名黑衣人迎候道旁,熊倜在飛靈堡看過單掌斷魂的功夫,當時他一聞鑼聲,飄然離去,致未能一較身手,但這人既是崆峒派下,陷身天陰教不是很可惜麼?

  單飛含笑為禮道:"熊俠士久違了!這次駕臨荊州,盼能多盤桓幾日,若熊俠士不吝賜教,單某決心奉陪,但現在情勢和飛靈堡大不相同了!"他這些話,表示他頗自負,而且有與熊倜一較短長之意,熊倜雖不為件,卻仍報不屑的神色道:"朱姑娘和柳姑娘遠道相迎,難道就是閣下要和熊某一較身手麼?"單飛敗於凌雲子劍下,平日做稍為減煞些,便換口氣道:"熊俠士誤會了,我正以上次飛靈堡中未能領教絕技為憾呢。此次出於繆老前輩之命,正是為台駕和夏姑娘雙雙幸福著想,請面謁繆堂主,便知其詳。"紅帕少女向單飛自了一眼道:"單壇主,這是例外,繆堂主要親自接待,稚鳳壇恕不能讓你伴陪他二位,用不著壇主費神了!""說完話,就引領他們馳向宅第。青帕少女忽然用極快而極低的聲調對尚未明道:"尚俠士,前途小心,茶酒切勿入口!"她一說完,玉頰微赦,嬌軀挺起來,一領馬韁,達達達馳出好遠。尚未明接受了柳眉的這一番盛意,自然不免心神大震、忙附耳把原話轉告了熊倜。

  熊倜昂然策馬至花照壁後面,和尚未明一同下馬,八字縮入的大門,竟冷清清地掩閉,而附近也極少住家,紅帕少女招呼說:"馬匹自有我們照料,兩位大俠不必管了。"她上前輕扣門上銅環,應門的是兩個垂髻白衣幼女,逸然顯得清雅絕塵,但卻與這麼高大的宅第不相稱。

  熊倜和尚未明,被邀走前去,不知何時青帕少女已是無影無蹤,另有兩位十八九歲自衣少女,像是朱歡的姊妹,她們一見面就鶯嗔燕吒,喧鬧成一片。

  宅內廳堂相望,樓閣連雲,不知有多少層院落。

  他們隨著穿堂過院,門戶重重,奇怪的每一處都是鴉雀無聲,偶然有一二自衣少女走動,寂靜得像一座尼姑庵。

  他倆被引至一面華燭高張的大廳前,廊上靜肅地站著四對兒白衣飄飄的垂髻少女,春蘭秋菊,各極其美,燕瘦環肥,脂光粉膩,他倆加入眾香國裡,目不暇接,奇怪的始終沒有看見一個男子。

  廊柱上一列紅紗宮燈,盆蘭雛菊,裝飾得宛如王侯巨府,而廳中的陳設更是光怪陸離,金迷紙醉。紅帕少女向珠簾內嚶寧躬身稟告:"繆堂主,熊大俠和尚當家的駕到。"簾內婦人應聲說道:"快請進來!"

  立刻珠簾高卷,眼前珠翠繽紛,早有一位擦胭脂抹粉,滿頭替花的紅衣老婦,含笑出迎)熊倜在泰山時會見過這九天仙子繆天雯一面,眼前還是這個不可思議的老怪物,四周有七八位白衣美女簇繞。

  尚未明幾曾見過這種怪場面,但是他頭一眼留心看到的,是那青帕少女柳眉,竟也羅袂飄揚,侍立老婦身旁。

  只是少女柳眉頻蹙,似望著他和熊倜另含深意。

  紅衣老婦粉面上堆出笑容,一伸手說:"名滿江南的熊小弟弟,威震兩河的尚小弟弟,惠然來臨敝堂,快請裡面暢談一下,老身這些小妹妹們招待不周,兩位都是自己人多包涵了。"紅帕女子把他倆安置在八扇水晶屏風前座位上,九天仙子對坐相陪,群女則圍繞四周,奇怪的只有紅帕少女一人頭上裹著紅帕,柳眉頭上的青帕,卻不知何時業已解去,露出一頭釵眷高堆的雲環。

  絹帕代表著什麼意義,只有天陰教人自己明白,尚未明似乎又窺破了青帕少女微含幽怨之色,自然他又和柳眉四目相接觸過一次了。

  九天仙子繆天雯內功之深,不難自她的眼神中觀察出來,但是天陰教對付他倆,卻另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手段!

《蒼穹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