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秘的傳說

  藏花當然不是姓藏,也不是像那些英雄俠士的響亮外號。

  藏花好像天生就叫藏花。

  從小她就喜歡花,常常會為了一朵不知名的花而仁足凝視半天。

  也會為了凋謝的花朵傷心很久,然後找一個隱秘的地方,將花朵埋藏起來。

  就因為她愛花,所以有人叫她小花,有的叫她小藏花,也有人叫她藏花兒。

  不管哪種叫法,就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她來自何方?

  藏花也不說,於是又有人叫她小野花。

  「小野花」的意思,當然就是指沒有人要的孩子。

  藏花知道,也懂,卻也不生氣不辯解。

  只是那些叫她「小野花」的人,時常會莫名其妙地挨一悶棍,等醒來後,都會發現滿嘴的泥巴。

  有錢的人大致可分為幾種:一種是吝嗇、苛薄,一種是捨不得花錢,時常裝窮佔別人小便宜。

  有的是像暴發戶,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錢,還有的是肯花錢,卻時常當冤大頭。

  最理想的一種是會花錢、會享受,杜天就是屬於這一砷的人。

  他的家裡全部鋪著來自遙遠的地方名叫波斯國的白色長毛地毯,走在上面就彷彿置身於初春低飄的白雲中。

  據說他房子裡的傢俱,都是來自遙遠的西方國度,每樣東西不但美觀、舒適,而且實用。

  就拿藏花現在坐的這把椅子來說,整張椅子是以人體而設計的。

  椅背微微向內拱,人一坐上去就彷彿劍滑入劍鞘般的密扣、舒暢。

  藏花剛坐上就覺得舒服服極了,她打算有錢時也要弄幾把這種椅子來玩玩。

  有了椅子當然有桌子,尤其杜天家裡的這張桌子,更是好玩。

  桌面是圓的,中央還有一個小圓盤,菜就放在小圓盤上。

  小圓盤是活動的,你想吃那道菜,不須要起身挾,只要撥動小圓盤,它就會轉。

  等你要吃的那道菜轉到面前時,再將小圓盤停止,這時你就可以享受你要吃的菜了。

  藏花就不停地去撥動小圓盤,並不是為了想吃菜,而是覺得很好玩。

  「這張桌子是來自很遠的西方國度,專供西方王族用的。」杜天很得意,「我覺得它很適合吃飯時用,所以替它取了個名字。」

  「什麼名字?」

  「西王餐桌。」

  「那這幾把椅子是不是也有名字?」藏花好奇:「是不是叫『犧王餐椅』?」

  杜天微笑點點頭。

  「這吃飯的屋子一定叫『西王屋』了。」

  「好像是的。」杜天愉快地喝光杯中酒。

  溫酒老者立即將杜天的酒杯倒滿,然後又退至一旁。

  杯於是水晶做的,酒是淺紅色。

  淺紅色的酒在水晶杯裡,看起來就宛如處女濕潤的嘴唇。

  「這酒的調製法,也是來自西方國度。」杜天說。

  「是不是叫西王酒?」

  「它是用一種特製的葡萄酒,加上幾種水果汁,搖晃調勻而出。」杜天舉杯望著杯中酒。「它在調配時,顏色五彩繽紛的,就好像公雞的尾巴一樣,所以就叫『雞尾酒』。」

  「雞尾酒?」藏花的目光凝望向窗外,落在西方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有機會有可能我一定要到你說的那個西方國度去玩一玩。」

  「有這個機會,也有這個可能。」

  「我是不是喝醉了,或者我的耳朵有毛病。」藏花的聲音就跟她的人一樣,充滿疑惑。「我彷彿聽見一個人說了一句很可愛的話。」「我保證你的耳朵一定很正常,」杜天喝乾酒。「你的酒量也不至於那麼差。」

  「剛才那句可愛的話,你再說一次好不好?」

  「有這個機會,也有這個可能。」

  「明知道是謊言,聽起來還是很舒服。」

  「請你注意,這是實話,不是謊言。」杜天很慎重。

  「請你也注意,我想去的地方,不是你家廚房,而是在很遙遠的地方。」

  「不要說是西方國度,就算你想學孔子周遊列國都可以。」杜天凝視藏花。「只要你完成一件事。」

  藏花突然不說話,她那大而亮的眼睛直盯著杜天,彷彿將他當做夜空西邊那顆最亮的星星。

  「你的意思我有一點懂了。」藏花雙手握杯,將杯口靠近鼻子。「有一件事情,你不能出面,所以找上我,只要我做成就算不想去,你也會將我送走,對不對?」

  「是毛」件事須要你去做。「壯大說:「不管事成與否,你都可以得到一筆錢,至於你要到哪裡,都與我無關。」

  月彎如鉤,鉤在天邊。

  「我能不能不去做?」藏花很慎重地問杜天。

  「能,當然能。」杜天輕掌互擊。「送客。」

  溫酒老者立即走至門口,輕聲叫道:「備馬。」

  「天色己晚,這裡離大門口最快腳程也要半個時辰。」杜天微笑。「所以時常備有馬匹,供客人離去之用。」

  「謝謝你的招待。」藏花站起。「我走了。」

  「不送,不送。」

  藏花愉快地走出,一會兒傳來馬奔馳離去聲。

  「唉!本以為找著她,這件事就可以完成。」杜天舉杯獨飲。「看來她和傳說中不一樣。」

  「傳說中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話未完藏花已從窗口跳進來。

  「你不是離去了?」杜天好像很驚訝、懷疑。

  「是離去了,那是馬。」藏花又坐回原位。「至於我嗎?聽聽傳說中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狂傲,狂妄。」

  「狂傲的意思我還懂,就是比敢做稍為敢一點。」藏花自己倒了杯酒。「可是狂當呢?」

  「狂當的意思我告訴你,就是比敢當稍為敢一點。」杜天的聲音中充滿了笑意。

  敢做敢當,是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有的本事,放眼當今武林又有幾位「俠士」做得到。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一刀,我一劍,恩怨分朋,在這充滿「武」和「俠」的時期裡,當然也有快意恩仇的俠女。

  ——一生從沒有虧待過自己,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快的刀,殺最狠的人,第一次結婚,但會「又在洞房花燭的那天逃走的」嚇死人的新娘子「風四娘。——追胡鐵花追了兩三年,持劍逼他娶親的華山弟子高亞男。——死過七次,女扮男裝成天和郭大路鬥嘴的燕七。——與沈浪笑傲江湖達三十年之久的朱大小姐朱七七。——由愛生恨,設計殺楚留香的」午夜蘭花先生「蘇蓉蓉。這些都是在江湖上名動一時,至今仍令人難以忘懷的女中豪傑。可是她們和藏花比起來,似乎還少了一點點。——少了一點點」狂「。

  初秋的夜風雖不冷,卻有著一。股淒涼。」狄育麟這個人你知道嗎?「杜天的眼中彷彿也有股淒涼。」視功名富貴如塵土,卻把名馬美人當做生命的狄小侯爺狄青麟?「藏花說。」是的。「好冷好淡的問答。」你一定也知道楊悔。」「南郡王楊掙?」「現在是,以前他只不過是一個捕快。「杜天有點怪怪的。藏花並沒有」注意到,等發覺時那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

  「我最佩服他。」藏花豪聲他說:「以他一個小小的捕快,卻獨力大揭發一個比他『大』好多的世襲一等候狄青麟。」壯大不作聲,輕輕地拿起杯欲喝卻又放下,看他的樣子彷彿在思考一件很重大的事。

  什麼事值得他如此慎重?藏花的好奇心又增加了。

  尤其是扯到楊銻和狄青麟。

  「我要你將狄青麟救出。」杜天一字一字他說。

  藏花凝視杜天,過了好久才輕聲說:「你醉了。」

  「他沒醉。」溫酒老者幫杜天倒酒。

  「那一定病了。」藏花笑了:「只有生病的人才會胡思亂想。才會胡言亂語。」

  「很不幸,他一點小病都沒有。」溫酒老者也笑了。

  「這麼說是我在做夢?」

  「夜雖已晚了,你卻未睡。」杜天舉杯。「又怎麼可能做夢?」

  「這件事還是由我來說。」溫酒老者坐下,替自己倒了杯酒。「在一個很遙遠很神秘的東方園度。」

  ——據說這個神秘國度的王室死後,都用一種特別秘製的「藥方」處理屍體,然後再用一種特別的布條纏身。

  ——經過這兩種手續後的屍身,他們稱之為「木乃伊」。

  ——他們將「木乃伊」存放人一個人體形的盒子內。

  ——在「法師」的導引下,「木乃伊」被運人一個非常龐大的「尖字塔」內,封閉存放。

  ——據說這樣處理後,經過百年千年「木乃伊」在某一種情況下會再度復活。

  「這些處理『木乃伊』的秘方,由一個天竺的苦行僧帶人我國,要呈獻給當今皇上。」溫酒老者的酒已是第七杯了。「這個天竺的苦行僧在一人我國後就失蹤。」杜天說:「就彷彿泡沫消失於海浪中。」

  「總有人見過他?」藏花問。

  「有。」老者的眉毛、、了一下。「狄青麟。」

  「狄青麟?」藏花更好奇。

  「他是皇上派麼接苦行僧的密使。」杜天說。「苦行僧的下落,只有狄青麟知道。」

  「所以你們才要我去救狄青麟。」藏花望著老者和杜天。「這件事與你們又有何關係?」

  「為了這件事,我們已經隱姓埋名二十年了。」溫酒老者歎了口氣。

  藏花挾了口菜,慢慢地嚼著,慢慢地回味老者話的意思。

  「二十年?」藏花說:「聽說二十年前,狄青麟被楊掙揭發抓人天牢後,朝廷裡當紅的兩位名人突然失蹤。」

  藏花凝視杜天。「一位是御前一品帶刀侍衛,杜無痕。」

  「一劍欲留,肚無痕。」杜天說。

  「另一位是刑部執事。」藏花凝視溫酒老者。「鐵面溫情,一絲火。」

  「溫火先生。」老者說。

  「溫火先生是刑部有史以來年紀最輕的執事,二十五歲時就已授職,刑部上上下下都稱他為『溫一刀』,聽說他是繼姜斷弦後,刀法最快的一位。」藏花目光直逼老者。「我說的可對?溫火先生。」

  「對極了。」溫火說:「想不到我遲隱了二十年,還有人記得我。」

  溫火,男,四十七歲,是刑部年紀最輕的總執事,凡是有重大的紅差,上面都指派他去行刑,犯人的家屬為了減輕被處死的人犯臨刑時的痛苦,也都會在私底下贈以一筆厚禮。

  令人想不到的是,這位刑部的大紅人,在二十七歲的時候,就交卸了他的職務,飄然遠去,不知所終。

  燈光下的溫火,看起來遠比他實際的年齡老得多了。

  ——是什麼原團使他老得如此快?是不是因為殺人殺得大多了?

  「一劍揮出,劍鋒破空,腰斷血噴,肚無痕。」藏花望著讓天。「腰已斷,劍痕消,是不是?杜無痕。」劍花一抖,劍光掩蓋了燭光,杜無痕不知從何處拔出一把劍。

  「這把劍已二十年未飲人血。」杜無痕凝望劍身。「想不到還有人得。」

  「為什麼兩位會在聲名如日中天時,退隱離職?」

  「狄青麟。」杜無痕說:「就是為了狄青麟。」

  他一落網,皇上立即命我們兩個追問苦行僧的下落。「溫火說:「我們用盡了各種方法,整整逼問三個月,他卻連屁都沒吭一聲。」

  無法完成皇上的旨令,是要砍頭的。「杜無痕摸了摸脖子。」皇上念我們有功在廷,死罪雖免,卻要我們自行卸職離去。「所以你們才會退隱到此地,因為狄青麟就關在南郡王府的天牢。」藏花說:「有一點我想不通,這件事已經與你們無關,為什麼還要救狄青麟?」

  「心願未了,縱然苟且在世,也是寢食難安。」杜無痕說。

  「好像有點道理。」藏花點點頭。「以前都逼問不出來,難道二十年後的今天就有辦法?」

  「無論多堅強的人,經過卞二十年的牢獄之災,都會變得軟弱。」溫火說。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們不自己去救,而要我出面?」

  「因為老蓋仙誰都不怕,就怕你。」杜無痕說。

  狄青麟明明在十三年前就已被人救出,為什麼杜無痕和溫火還要藏花去天牢救狄青麟?

《那一劍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