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由來碧落銀河畔

    爭將世上無情別,換得年年一度來。

    清涼月宮的傳說,便成了他們的傳說。

    這是謝雲石三年前登上天秀峰頂,發現的秘密。

    一個對天下所有人都沒有用處,唯獨對他們兩人珍貴之極的秘密。

    於是,他們能有年年一度來,有相聚的一刻。

    他將之稱為上天的恩賜。

    但這恩賜是那麼短暫,月過中天之後,清涼月影就會消散,九天清涼氣便會回歸九天,他們便再也無法聚首。

    戌時三刻,到子時,只有一時一刻的時間,他們每年的聚首,也就只有一時一刻的時間。

    一刻千金。

    謝雲石慢慢站起,看著這個黑色的,如夜一般的人影。

    那人慢慢舉手,將臉上的面具掀開一線。

    也只有在這一時一刻中,他將以真面目面對眼前的這個人。天上天下,只有他,能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手慢慢挪移著,魔神從臉上滑落。

    這一刻,李玄心中竟然湧起了一陣難以遏止的期待。

    這樣的人,這樣的風采,這樣猙獰的面具下,究竟會是張什麼樣的臉呢?

    他忽然很想看到!

    這念頭是如此強烈,幾乎讓他瘋狂。

    面具輕輕揭開一線。

    那神秘的容顏也僅僅只露出了一線。

    李玄卻彷彿在這瞬間呆住了。

    如深沉的夜色,被一隻手輕輕揭開時,射出一縷璀璨的星光。如宇宙尚在混沌時,清氣濁氣恰在分割的一線清明。

    魔神的雕像尚在臉上,那露出的一點容顏,就宛如魔神臉上隱秘的微笑。

    卻已傾動眾生。

    李玄錯愕。他一生中所見過的絕色女子甚多,石紫凝之冷峻,龍薇兒之嬌憨,九靈兒之妖嬈,蘇猶憐之嫵媚,無不動人心魄。然而此人的半面風華,卻是如此與眾不同。

    清冷、高遠、雍容、沉靜,的確為李玄平生僅見!

    這面容若是完全暴露在月光下,會有多麼驚艷?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會有這麼瘋狂麼?

    這張容顏露出時,海會否枯,石會否爛?

    心會否化為灰飛?

    等等……或許是意識遲鈍的原因,李玄這才驚起了一個念頭:難道這修為絕高、足以凌壓天下的神秘人,竟有一張清麗若神,宛如女子的臉?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女子?

    他到底是誰?

    謝雲石怎會這樣看著他?

    他難道是謝雲石的摯友、失散多年的骨親?

    不像啊……李玄頭痛了起來,禁不住將目光投向兩人。

    那一瞬,他霍然明白。

    ——因為他看到了跟他的前生一樣刻骨的相思。

    從謝雲石的眼睛裡,從神秘人的眼睛裡。

    刻骨銘心,再無疑問。

    但這怎麼可能?

    清涼月宮的傳說,天秀峰的峰頂,難道是謝雲石跟他所愛的人約會的地方麼?

    這怎麼可能!

    龍薇兒怎麼辦?

    那個一味叫著「謝哥哥」的孩子怎麼辦?

    李玄看著兩人的目光,心底漸漸涼了。

    那是沒有人能分拆開的目光,就算海枯石爛,星辰隕落,它們也必將匯聚在一起。

    它們之間,容不下任何人插足,甚至容不下一顆塵埃。

    好可憐啊。

    李玄的神識又開始混濁起來,只剩下一個念頭。

    好可憐啊,薇兒。

    便在此時,一個陰沉而森冷的聲音響起。

    「簡主。」

    手猝然停頓,魔神凝結在將飛將揚,將幻將化的瞬間。

    天舞破碎。

    面具「啪」的一聲合上,人影猝然轉身。

    漆黑寬大的鶴氅展開,冷森森的氣息飛逸而出,剎那間將天秀峰頂幻化成他的王宮。

    他羽衣傲立,面對萬千兵馬。

    他不需問訊,因為眾生都是匍匐他足下的俘虜,等待他冰冷的裁決。

    他執掌天下刑殺,手中有無邊權力。

    他冷寒的眸子,凝注在眼前的人影上。那人影隱藏在九天清涼氣之中,懸空而立,載沉載浮。

    他的眼神細微地變了變。

    九天清涼氣可消盡一切劍法道術,絕無例外,這人影本不該浮空而立的。

    這是個不好的兆頭。充滿了危險。

    他的每一分反應,都被那人影仔仔細細地看在眼裡。

    輕輕地,人影宛如蛇一般地笑了起來。這人笑的時候,全身都在抖動著,宛如沒有半點骨頭。這人輕輕扇動著手中的羽扇,遮住大半邊臉,只將又冷又膩、彷彿能纏死人的目光放縱出來,緊緊裹在他的身上。

    這是他的獵物,他絕不容「簡主」逃脫。

    面具下的目光也在凝視著他。

    那是驕傲的、鳳凰一般的目光,不禁讓人影有些嫉妒。

    慢慢地,面具之下吐出兩個字。

    「太子。」

    太子笑了。他喜歡這宛如魔神一般的驕傲,他要親眼看著這份驕傲在他手底揉碎、破裂、污穢、腐敗,然後,他將接收一切。

    想一想都會覺得興奮。

    他開口,輕輕吐出一串本讓他戰慄無比的字:

    「簡碧塵——或者說,我該叫你華音閣主?」

    簡碧塵不答,冷傲的臉色也未改變分毫。

    太子尖銳的目光能夠看出,他在思考。

    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怎會在這裡現身,而且不受九天清涼氣之影響。他亦想不到,自己為何敢在他面前現身,自己本對他怕得要命的。

    這麼一想,更讓太子得意起來。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會翻轉過來,我要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太子細細的眉皺起,聲音變得冷峻起來:

    「簡主——我還是習慣這樣叫你——你是一切的主人,不是麼?」

    他飄身而下,跪倒在簡碧塵面前。

    他重重地磕頭,前額碰在山石上,鮮紅的血流出。他抬頭,鮮血融化成一個殘忍的笑容。

    他要用他原來的謙卑,來強調現在的得意:

    「簡主,我為你準備了十重大禮,你不準備看一看麼?」

    他喉頭鼓動,發出一聲尖銳而混濁的悶笑,突然高聲叫道:

    「送禮!」

    隨著這一聲,風雲陡然改變!

    烈烈狂風自他身後湧來,將簡碧塵的鶴氅吹得飛舞而起。

    簡碧塵一動不動,傲然看著他表演的一切。

    ——他的驕傲,能維持多久呢?

    太子的笑有些瘋狂,得意的瘋狂。

    「第一重禮!」

    「故事。」

    他的笑很尖銳,能夠纏住人的尖銳。笑慢慢攀爬著,一直爬到你的心裡去,然後突然收緊,讓你毛骨悚然。

    「有一對相愛的人,他們愛得死去活來,卻不能在一起。因為一個秘魔的詛咒,他們體內生出無法抵抗的吸引力,他們離得越近,吸力就越強,足夠近的話,兩人就會融化,一齊灰飛煙滅。所以他們雖然愛到刻骨,卻只能離得越來越遠,畢生永不見面。」

    「很淒艷的故事,是不是?」他眉角將笑容斜斜挑起,死死盯著簡碧塵。

    碧落蒼天,簡碧塵一動不動,任月色將他全身灑滿。

    「這時,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個地方,或者有一件法寶,能讓所有的法術都失效,那麼三聖主借歸化神功施展的詛咒也就會暫時失效,他們就可以執手相望了。這對兩位戀人,有著怎樣的吸引力呢?」

    他柔柔一笑,笑容中卻盡帶了陰狠之色。

    「九天清涼氣,就是它。」

    他抬手,他的掌心中是一團虛無的清氣,隨著他的動作,清氣裊裊散開,迅速將整個天秀峰佈滿。

    「簡主,你想不到吧,我就是九天清涼氣的主人。你苦心想尋找的,就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在這裡,一切法術、劍術、道術、武術全都失效,可讓兩位安享片刻的寧靜。」

    簡碧塵的臉色變了變。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難道,這僅僅只是一個夢麼?是精心策劃、為他打造的陰謀麼?

    他的眼角望了望謝雲石。

    謝雲石並沒有看太子,他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簡碧塵。

    換取年年一度來。

    是的,他們每年只有這一時一刻,能夠看到彼此,此後,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了。

    他看不盡、看不夠,連生死都顧不得。

    「第二重禮。」

    「傳說。」

    「簡主,你永遠不會想到,其實這天秀峰上、清涼月宮的秘密,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被我破解了。九天清涼氣,就是我從月宮中取出的法寶。」

    他揚了揚手中的清光,那無疑是操縱九天清涼氣的源頭。

    這段話令簡碧塵、李玄一齊聳然動容。

    太子仔細鑒賞著簡碧塵的驚動,這是他已在腦海中模擬了千百遍的場景,此時真實出現,猶讓他獲得了極大的滿足。

    他喜歡看著別人在他的操縱下,木偶一樣起舞。他喜歡掌控別人命運的感覺,尤其是對強大而神秘的簡碧塵。

    不枉他佈局三載,一朝收穫。

    「清涼月宮乃是上古仙人飛昇時留下的寶貝,這寶貝……」

    他喃喃說了幾個字,天秀峰頂的月華忽然凝結。

    金黃色的光,凝成宛如實質般的光輝,一座巨大的黃金宮殿,在月中隱然成型,浮空而立。一株極大的桂樹飄搖在月色之中,枝條橫空,靈秀飄逸,將宮殿大半覆蓋住。金黃的光便從宮殿中飄逸出的,將整座天秀峰緊緊裹住。

    龍穆的浮空島已讓人歎為觀止了,這座月之宮殿更為宏偉峻兀,宛如一輪明月一般,照耀空際。那輪真實的月亮,反而變得虛幻起來。

    太子鑒賞著他們的驚懼。

    「我卻沒有收回月宮,讓它仍懸掛在天秀峰頂,放出九天清涼氣,便是為了設好這個圈套。」

    「許多看似美好的東西,其實都是有毒的。簡主啊,你中的毒很深呢……」

    「一旦被這座月宮俘獲,能逃脫的機會就小得可憐呢……」

    他短促地笑了起來。

    「清涼月宮,上古仙人之秘寶,用來封鎖住簡主所有的退路,這是我的第二重禮。」

    微微一躬,太子姿態蕭然,款款而談。

    他身上也散發著貴胄之氣,但與謝雲石沉澱千年的儒雅風流之氣不同,他的貴胄之氣是孤傲的、殘刻的,是高高在上、視萬民如糞土的優勝者,踐踏一切。

    「第三重禮。」

    「機關。」

    他揮了揮手,月中那金黃的宮殿忽然打開,無數黑影流洩而下,佈滿天秀峰的峰頂。

    那是無數甲兵,全都騎著兇惡的鳥類。它們的動作極為呆滯,但一舉一動無不攜展現出巨大的力量。它們的身上泛著青湛湛的光芒,顯然是由精鋼鑄就,卻憑藉著神秘的機關術的驅動,宛如生靈般活動著。

    無論以什麼標準來看,機關術都算得上最神秘的流派。懂得機關術的人極少,精通者就更為稀少,往往一個時代都出不了一兩個。一旦出現,便是人中龍鳳,必將幹出一番驚人的事業。只因機關術能將強大的力量封鎖在木石鋼鐵之中,釋放時絕非凡人所能抵抗。

    簡碧塵的見識絕非常人所能及,他只看了一眼,就發現驅動這些機關的,赫然是傳說中的星天命術,以星辰之力催動機關運轉,威力奇大,極為難敵。八百機關羽騎將天秀峰頂團團圍住,就算簡碧塵能全力作戰,也未必能突破。

    九天清涼氣封住了劍術道術,但機關術卻不屬於任何一種道術,是以能在九天清涼氣中自由行動。如果說簡碧塵本還有一絲生機,現在這絲生機也已被完全封住。

    這本是個死局。

    太子悠然道:「對於簡主,我可是絲毫都不敢輕視啊。」

    「第四重禮。」

    「聖旨。」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黃色綾卷,展開朗聲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摩雲書院上下人等助太子捉拿簡碧塵,違者以叛國罪論處。欽此。」

    「所以……請不要指望紫極老人出手相助了。」

    難怪這邊鬧翻天了,摩雲書院中竟沒有絲毫動靜。看來所有的人都被紫極老人召集起來開校會了。這邊不鬧完,校會不會結束。紫極雖然神通廣大,但他心懸萬民,不得不受大唐皇帝的制約。聖旨是約束紫極老人最好的辦法。

    「也不必指望華音閣了。」

    「因為那是我的第五重禮。」

    太子臉上的笑越來越濃,也越來越陰。他的笑容就像是烏雲一般,蓋住了他的臉。

    他沒有說明為什麼,但他既然敢這麼說,想必就一定有法子,讓華音閣不會派出半個救兵。

    「第六重禮。」

    「罡風。」

    太子悠然指著插在簡碧塵身邊的碧扇。

    「簡主可知道,做成這柄扇子的,不過是月中仙桂的三片葉子。」

    隨著他這輕輕的一句話,覆蓋在巨大的黃金宮殿上的桂樹,突然無風而動了起來。

    漫天碧氣吞吐,從樹根處攀援而上,脈脈向樹冠行去。一達樹頂,立即化成無數細細的清流,絲絲繞繞地纏捲在桂樹的枝條上。每一根枝條上,都結著一朵玲瓏剔透、宛如黃玉般的桂花,桂子天香,從桂樹枝頭流瀉而下,同萬縷清氣融合在一起,激突成無數透明的黃色漩渦,向天秀峰頂湧去。

    那些漩渦一脫離樹梢,立即漲大,形成無數頂天貫地的龍卷,轟隆轟隆巨響聲中,整個天地都被吞沒!

    天秀峰宛如一葉扁舟,在龍卷的海洋中載沉載浮,隨時都可能被撕裂。

    這種威勢,就連簡碧塵,都不由得微微變色。

    太子悠然拍手。

    桂樹靜止,龍卷消失。

    「這才是真正的九天罡風。那柄碧扇,不過是我留下來為堅簡主的信心的而已——身在九天清涼氣中,若沒有一件防身的利器,簡主是不會輕易現身的。」

    「這柄碧扇,既是利器,卻也是陷阱。」

    「簡主,你上鉤了。」

    太子的笑充滿邪惡。他忍不住要說出一切,因為這個計策精巧、有效,他與他最信任的幕僚足足籌劃了一年,加上無數天材地寶,方才將簡碧塵引入彀中。

    他實在很得意。

    這份得意,若是不向人好好說一說,當真是種折磨。

    九天罡風是引誘簡碧塵的利器,若簡碧塵上鉤,那麼罡風就會反而成為至大威脅。畢竟,罡風的威力是如此之大,輕易可以吹散人的魂魄。

    「第七重禮。」

    「歸。化。神。功。」

    太子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這個名字。

    這四個字顯然讓簡碧塵與謝雲石都有些意外,他們兩人的身子都是一震。

    這個名字,影響他們實在太深。

    當年,若不是歸化神功,簡碧塵又何須成為華音閣主?

    當日,若不是歸化神功,簡碧塵又怎有信心以一人之力挑戰三聖主?

    當時,若不是歸化神功,謝雲石又怎會獻出自己的身、自己的魂,助簡碧塵打敗那無敵的魔?

    而今,若不是歸化神功,他們如何會相濡以沫、相忘於江湖?

    這四個字,影響他們的一生,實在太深、太深!

    太子的笑彷彿是譏刺。

    「若我撤去九天清涼氣,將會怎樣?」

    他揚了揚右手,掌心那一片凝結的清光,隱隱現出鑰匙的形狀。顯然,乃是操縱九天清涼氣的元樞。

    九天清涼氣一旦散去,纏繞在他們生命裡的歸化神功立即就會發動,這麼近的距離下,他們的魂魄立即就會被吸到一起,再也無法分開,一起神魂俱滅。

    這是終極的殺招,簡碧塵完全無法抵抗!

    他眸中的驕傲,終於黯了黯。

    這一切,太子自然全都看在眼裡。

    他並不滿足。華音閣是天底下最神秘、最強大的門派,幾乎歷代華音閣主都擁有不敗的神話。這樣的人實在太可畏可怖,多少次他設下幾乎完美的計策,卻仍然困不住這位人中龍鳳。

    他忘不了,簡碧塵有春水劍法帶來的天下無敵的武功,也有祈天神術賜予的無上福佑。

    普天之下,簡碧塵是唯一受蒼天眷佑的寵兒。

    簡碧塵有著不敗的天命。

    所以,僅這七重禮,遠遠不夠。

    太子臉上浮出一絲柔笑。毒蛇在噬咬人的時候,也許,就會帶著這種微笑,露出毒牙。

    「第八重禮。」

    「天地大陣。」

    隨著這句話,一個蒼老的人影忽然在山腳下出現。

    李玄混混沌沌地往下看了看,卻幾乎驚得醒來。

    「老鬼……居然是你!」

    那山腳下出現的,赫然是古墓中的老鬼!

    只見他此時穿著一身蟒袍,居然頗有氣勢。一現身,朝著太子躬身拜了拜,看了簡碧塵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身子轉瞬隱去。

    天地在這瞬間,倏然改變。

    山不再是山,河也不再是河。

    終南山不見,毒龍潭不見,大唐的一切,都不再見。

    他們身處在一片陌生的天地中,一望無際,儘是茫茫的白霧。天也是白的,低得幾乎壓到了人身上。除了天秀峰孤零零地立著外,這個世界中什麼都沒有。

    壓抑。

    荒寂。

    慢慢地,霧氣散去。方纔的一切就像是幻影一般,逝去後就露出了原來的世界。終南山再度露了出來,毒龍潭也依舊像是一潭死水,但李玄總覺得有些不太對,他似乎仍處在那個白茫茫的世界中。他一點都不敢動彈,心底最隱秘的感覺告訴他,只要他一動,無邊的殺劫立即就會被引發!

    天地大陣,焚天滅地。

    李玄一直覺得這老鬼一定是個人物,但沒料到他一現身,就搞出這麼大陣仗來!

    太子悠然道:「簡主,當年橫行天下的戰神李靖李藥師,親手施展的天地大陣,不知能否困住你?」

    冰冷的面具覆蓋在簡碧塵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太子悠悠道:

    「第九重禮。」

    他頓了頓,道:

    「這是我介紹的最後一重禮——簡主若能破解這九重禮,才能見到第十重最後的禮物。我很不希望那一刻到來。」

    他歎息著,緩緩移開了腳步。

    他身後,凌空懸著一座玉台。

    玉台上堆滿了花瓣,花裡面,靜靜地睡著一個人。

    太子手輕輕按下,玉台緩緩降落,那個人的容顏,一點一點,出現在兩人面前。

    李玄其實並不太關心這個人是誰,變成花之後,他的腦袋一直很混亂,無法清晰思考。他現在,只想等著再過一刻鐘,他的化身就可解除,如何乘太子不備,衝進清涼月宮,找到夢魔,才是他拚力思索的關鍵。

    謝雲石突然一聲驚呼:「龍薇兒!」

    李玄一驚。

    龍薇兒?難道玉台上躺著的竟然是龍薇兒?失蹤的龍薇兒?

    綁架龍薇兒的,就是這個陰沉沉討厭的太子麼?

    李玄拚命掙扎著,想要看清楚玉台上的人影,但他只能看個大概。變成凌霄花之後,他根本無法自由活動,甚至無法安心思考。吹過的風,照來的光都能輕易打亂他的思維。他想移動頭部,也是無比艱難的事情。

    薇兒、薇兒,真的是薇兒麼?

    我一定要救她!

    但是,如何救?

《天舞紀3·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