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二十三絲動紫皇

    琴聲飛出茅屋,靜靜地瀰漫在小小的村落裡。

    這個貧瘠而安靜的村落,在琴聲的環抱下,不再冰冷。

    吱呀的聲音響起,茅屋之門被不斷推開,一位位或蒼老或年輕的村民從屋子裡走出來,追溯著琴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的面容,都是那麼安寧。這琴音美得讓他們沉醉。

    就像是一個美夢,永遠都不願醒來。

    他們一面聆聽著琴音,一面向小韶的家走去。他們靜靜地站在茅屋的外面,讓琴音穿越自己的心靈,迴盪在記憶的田園上。

    他們不敢再踏出一步,生恐打攪了那個靜靜懷抱著豎琴,彈奏的金髮少年。

    那是多麼寧靜的歡喜啊,多少年、多少年沒有的感覺了。

    如果可以,他們願意聆聽著這琴聲死去。

    毫無怨言。

    琴聲悠然停止,少年輕輕在琴弦上劃出最後一指,裊裊的餘波散開,在眾多靜謐的心靈中蕩起最後一波漣漪。

    「打攪了呢,讓諸位聽到這麼粗糙的琴音。」

    「不,這是我們一生中聽過的最好的聲音。」

    「我們應該感謝你呢。」

    村民紛紛說著,點著頭,還沉浸在方纔的美夢中。多少年,它們沒有做過夢了。

    這世界沒有一個角落屬於它們,也沒有一個美夢屬於它們。

    這個金髮少年,卻用優美的豎琴之聲,給了它們一個美夢。

    它們幾乎能夠觸摸到,每一個音符的美麗。

    那是流淌在它們心中,幾百年未能說出的渴望。

    許多年後,當這個國家崩壞,當它們失去最後的庇護所的時候,它們還能偶爾記起這位金髮少年,記起這段早就忘了節拍的曲子。

    「很美呢。」

    它們喃喃地重複著。

    「真的很美呢。」

    每一位都在稱讚著。它們之中,很多都活了許多許多年,見過許多美好的事物,卻沒有一件,能與少年的琴聲相媲美。

    「也許,我們該將你獻給皇。」

    洛爺爺喃喃道。他青灰色的臉上充滿著讚賞,以它多年培養出的老練的眼光看著少年。這個少年,不像別的人類,讓他無法恨起來。也許,人之中,也有好人吧。

    「為什麼呢?」

    少年含笑問道。顯然,他很滿意自己的琴聲能給大家帶來歡樂,他為能報答這個善良的村子而感到高興。

    「因為自從開國盛典之後,吾皇愛著的九公主,就再也沒露出過笑容。」

    少年好看的眉毛皺了皺,似乎覺得洛爺爺的話有些費解。

    「為什麼呢?不是傳說,龍皇與九公主,相戀了三生之後才重逢的麼?他們應該很幸福才是。」

    洛爺爺歎息了一聲。

    「是啊。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可是,九公主卻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法,忘記了自己是誰。開國盛典上,她刺傷了龍皇的心,而從那之後,她自己也再沒有笑過。」

    村子裡的人跟他一起歎息。

    「皇也再沒出現,我們都很擔心他。我們希望皇跟公主能幸福快樂、永遠幸福快樂下去。」

    它們的憂愁感染了少年,他也輕輕歎息一聲:

    「我可以麼?我只不過是個會彈琴的旅人而已。」

    洛爺爺點點頭:「或許你可以的,你的琴聲這麼好聽,也許公主聽到了,會由衷地笑起來呢。」

    所有的人都露出同意的表情:「也許公主聽到了,會由衷地笑起來呢。」

    少年沉吟著,手指輕輕扣在琴弦上,道:「如果你們堅持的話,我願意陪你們去王城一趟。」

    洛爺爺跟村民們一起歡呼起來。它們為能向皇與公主敬奉上這麼好的禮物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它們熱愛皇,喜歡看他快樂幸福,沒有任何悲傷與憂鬱。

    它們收拾起行囊,離開了它們剛剛安定下來的小小家園,踏向了去往王城的道路。

    它們不會迷失方向,因為王城就在極光之下。那道極光絢麗無比,高懸在北極的天上,映著紛紛垂落的蒼藍之雪,漫漫捲過整個天際。

    只要向著極光走啊走,它們就會到達王城,將金髮少年的豎琴聲,敬奉給皇。

    或許,憂鬱的公主,便會由衷地笑起來。

    一定會的,它們簡單地相信。

    路,趕得並不快。因為,每經過一個村子,黃山村善良的村民們,就會忍不住告訴這裡的人,它們聽過世界上最好的琴聲,它們要將這琴聲敬奉給皇,而公主一聽到這琴聲,便會露出笑容。

    每一個它們經過的村子,都會要求金髮少年彈奏上一曲,而他,就會拿出五弦豎琴,讓裊裊的琴音流淌進它們的心底,給它們帶來愉悅。

    每當這時,小韶、洛爺爺與所有的人都會安靜地聽著。小韶蹲在最前面,手托著腮,靜靜地看著少年那優雅的姿態,一面想,他可真像是晴天中的太陽啊。

    少年纖長的手指撥動著琴弦,那是一幅令人沉醉的圖畫。雖然他是個人類,令妖族們覺得不舒服,但它們也不由得贊同,他的琴聲的確很優美,公主聽到他的琴聲,說不定真的會笑起來呢。

    它們拿出最好的食物,最好的水,招待黃山村的一行人。它們毫不厭倦地請求少年彈奏一曲又一曲,直到清晨的光透過窗欞,才戀戀不捨地送它們上路。

    許多年後,當這個國家崩壞,當它們失去最後的庇護所的時候,它們中的許多人,還能偶爾記起這位金髮少年,記起這段早就遺忘了節拍的曲子。

    整整走了七天,彈奏了無數曲歡樂的曲子,它們終於看到了龍皇城。

    那是一座無比高大的城池,在人類的世界中,從未有過如此宏偉的建築。

    整座城,都是由冰雕成的,被圈在藍色巨石的城牆中。

    龍城九重,一階比一階更低,虔誠地護衛者中間高高突出的聖峰。這座城通透無比,堅固無比,美麗無比。無數的寶石、珍珠、珊瑚、翡翠鑲嵌在冰層中,那是妖族千餘年的積累,而今,它們心甘情願地拿出來,只求能讓這座城更美麗。

    它們要用自己的力量,築建一座比長安城還要宏偉的城池。

    龍皇城。

    宏大的廣場中,矗立著巨大的雕像,威嚴無比。聖峰高聳入天,象徵著龍皇之尊嚴,無人可陵。神聖的蒼藍聖殿,在聖峰的盡頭閃著隱秘的光輝,那麼悠遠、神秘、聖潔、威嚴。

    變幻的極光翼護在聖峰後側,彷彿為它披上了一襲華美的夢之羽裳。

    這是只有在夢境中才會見到的偉大都城。

    這座城,就如傳說中阿修羅族以神祐建立的三連城,恢宏、堂皇,永固,連眾神都為之畏懼。

    少年站在城之前,昂頭看著城頂的極光。

    「好美啊。」

    他由衷地讚歎著。

    此時已近黃昏,極光的光芒漸漸暗淡,如息舞的少女,褪去妖嬈的華裳,洗出清秀的粉面。禁天之峰也在這樣的極光籠罩下,顯得分外安靜。

    像是傳說中的公主,獨坐在宏偉的宮殿中,眉峰淺淺鎖著。

    她不快樂麼?

    少年輕輕歎息。

    他緩緩自懷中掏出豎琴,慢慢撥動起來。

    清潤的琴聲,隨著他纖長的手指,流淌了出來。少年一面彈奏,一面徐徐走入了王城。

    琴聲並不響亮,宛如低低的嚀語,輕柔地掠過每個人的耳邊。每個聽到的人,都彷彿聽到了一聲呼喚。

    彷彿舊日的戀人,正站在陽光中,微笑著向你招手。

    它們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中的工作,向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那是怎樣的一位美少年啊。

    再簡單粗陋的衣飾,也遮掩不住他完美的容顏。他走在王城寬闊的階梯上,就彷彿陽光傾瀉在宮殿中,柔靜而奪目。

    輕輕佻動的指,徐徐移動的步,都是那麼和諧,宛如一場祭春的舞蹈,讓目光為之沉醉。當琴聲響起時,他不再像是一個人,而是上天降下的精靈,將每個樂符精緻地鑲嵌到每個人的心底。

    他是月神眷戀的美少年,手持菩提枝,走過灑滿朝陽的恆河邊。

    他是蒼藍落雪中,唯一剩餘的一縷陽光。

    少年彈著豎琴,走過它們身邊。

    琴聲到達的地方,便陷入靜止。妖族們不願、也不敢發出任何聲息,打斷這緩緩流淌的美麗。它們像是飢渴的嬰兒,在琴聲中啜飲著。

    一步一步,少年穿過重重城闕,向最高處走去。

    那裡,是最接近禁天之峰的地方。

    那裡,是龍皇盛典時的高台。

    那裡,本不容許任何人褻瀆。

    但如此美麗的琴聲,無論如何,都不能稱為褻瀆。少年站在城頭,金髮垂下,任蒼藍之雪染滿自己的身軀,任靜謐之琴音在自己懷中綻放。金色的長髮垂下,與他的雙袖一起擁抱著豎琴,他的心神都化為了琴音,飄入龍皇城深邃的空曠中。

    他彷彿為美麗而生,他的生命,與琴音合而為一,迴盪在每個人的心間。

    好美啊。

    只有聽過這樣的琴聲,這一生才不算虛度呢。

    妖族的心底,竟同時掠過這樣的念頭。

    除了琴聲,龍皇城中一片靜寂。

    所有心靈,第一次,不因龍皇之威嚴而臣服。

    蒼藍聖殿,緩緩打開。

    冰雪的幕幔中,一個淡淡的影子斜倚在玉座上。

    玉座如冰,她的眼神是那麼憂鬱。

    自從開國盛典後,龍皇就再未出現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只有漫空蒼藍的落雪,在向所有人宣誓,他的威嚴依舊籠蓋著整個世界。

    他當日許下的諾言也沒有絲毫改變。

    城中所有妖族,都恭謹地遵守著龍皇的命令,奉她為九公主,任她分享著龍皇的權力與尊嚴。

    只是他們投來的目光卻是那麼冷漠,宛如看著一個陌生人。

    一個無端闖入、無情破壞了他們生活的陌生人。

    大魔國的天空依舊晴空飄雪,蒼藍聖殿中的生活依舊是錦衣玉食。

    只是,那麼陌生,那麼冰冷,那麼寂寞。

    日復一日。

    沒有人禁錮她的行動,但她卻並不想逃走。因為天下之大,卻已沒有屬於她的世界。

    那一天,在龍穆面前,是她,帶著蒼白而甜美的笑,一字字說出:「我是九靈兒。」於是,通往那個喧囂世界的最後退路,被她殘酷地斬斷。

    幾日後,面對萬千妖魔,又是她,帶著同樣的笑容,同樣的語調說:「我不是九靈兒。」於是,屬於九靈兒的蒼藍世界,也被她親手摧毀。

    再沒有任何一個世界屬於她。她感到自己已只剩下一個空殼。

    在石星御狂怒化龍的一刻,她心中沒有恐懼,只有遲來的解脫。她真心希望,他以最殘刻的方式殺死自己,收回他錯誤賦予自己的生命。

    ——收回那他曾不惜神形俱滅、也要給予她的重生。

    但他沒有。

    他只是轉身離去,將她拋棄在華麗的宮闕中,拋棄在萬眾冷漠的目光裡。

    蘇猶憐微微冷笑,多麼殘酷的寬容啊。

    是懲罰我麼?那麼,如你所願。

    我就用這空落的軀殼,行屍走肉般的活在被你拋棄的深宮中,做一個公主。

    永無笑容。直到死去。

    玉座發出幽微的藍光,悲傷地照耀著她,似乎不明白她的悲傷。

    ——她擁有天底下最美麗的容顏,最壯麗的國度,她亦有天下最強者的眷戀,最傳奇的愛情。

    她為什麼還要緊鎖眉頭呢?

    琴聲終了,繞樑不止。

    玉座中的公主似是也被琴聲感染,目光凝望著少年。

    少年一身落拓的長袍,但那叢金髮與笑容,卻是他最美的華裳。他逆風站在台上,手握五弦豎琴時,便是最優美的精靈。

    公主的目光中有些迷惘,輕輕鎖住的,是無盡的閒愁。她看著少年,像是要在少年身上發現久違的春的痕跡。

    她寂寞麼?悲傷麼?

    公主輕聲說了句什麼,侍女伴隨著一片雪落到少年身邊:「樂者,你能不能彈奏一曲悲傷的曲子?」

    少年沉默著,柔靜地笑了:「不要叫我樂者,請叫我詩人。」

    他輕輕撩撥著琴弦:「我是一個為愛情所傷的詩人。」

    琴弦在纖長手指交纏下,再度鳴叫起來。淡淡的,像是一縷煙,繞過每一顆聽到的心。

    那是花在枯萎,是記憶在消失。是眼中的淚,慢慢落下;是清晨的星,在淡淡消隱。

    是眼看著美麗的少年為愛情而落淚,善良的少女送走她的情人。

    並不憂傷,卻那麼悵惘。

    「像籐蘿擁抱大樹,

    緊緊依偎,

    將樹心勒出年輪的印記,

    願你如此靠緊我。

    要你愛我,永不離分。

    像蝴蝶飛向藍天,

    雙翼顫動,

    在空中托起露水的重量,

    願我如此托起你。

    要你愛我,永不離分。

    像太陽環繞天和地,

    日日夜夜,

    越過大地與海洋的距離,

    願我如此環繞你。

    要你愛我,永不離分。」

    王城中的人,全都不由得歎息了一聲,沉浸在少年琴聲所縈繞出的美麗情懷中。

    籐蔓、蝴蝶,日月。

    不過是心中相思的影子。

    我只要你愛我。

    永不分離。

    玉座上的公主,卻仍然蹙著眉,彷彿聽見,又彷彿沒聽見。

    悵惘的琴音,似乎還抵不過她的憂愁。

    她,是為什麼而憂愁呢?

    少年停下琴聲,隔著王城與聖峰的距離,靜靜地凝望著她。

    那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幾個月的時光,讓她改變了很多。他能看到那個如水般柔弱,如雪般清絕的女妖,但卻也看見如月般明艷,如狐般嫵媚的女子。

    這讓他有些惶惑。究竟是什麼讓她改變的呢?

    九靈兒。那是個陌生的名字。

    蘇猶憐。才那麼熟悉。

    他探手入懷,小心地捧出了一朵花。

    那是一朵小小的,孱弱的花朵,只開了一半,連花蕊都那麼柔弱。它躺在少年的掌心中,彷彿輕輕一碰,就會化為灰塵。

    那實在不能說是一朵多美的花,它太過孱弱。它的營養顯然不夠,花瓣太薄,顏色也太淡。但少年捧在手裡,卻像是捧著自己的心,都不願意讓別人看一眼。

    似乎連目光,都會損害這朵花。

    他輕輕地捧著它,輕輕地捧向聖峰上的公主。

    「記得麼?我說過,我要為你種一朵花。」

    「不是用千金換來的,也不是從野地採來的,而是用我十八歲青春的一年光陰,一點點種出的。」

    「然後,奉到你面前。」

    隨著這句話,他將雙手一點點舉起。

    花,在蒼藍之雪中嬌弱地綻放著,像是少年眼中的希冀。

    還有一番話,他沒有說。

    男孩要愛上一個女孩,要先苦行一千年;女孩要愛上一個男孩,也要苦行一千年。然後,他們將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上一千年。

    那是他們三千年的情人。

    是的,他為了種這朵花,苦行了一千年。

    沒有人知道他為了救活它,讓它開放,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痛。如果血脈能讓它嬌艷,他會毫不猶豫地打開心房。

    他只是靜靜捧著它,奉獻到他的公主面前。

    他只希望能讓公主知道,他已苦行了一千年。

    三千年情人。

    公主蹙著眉,深深倚在玉座最裡面。

    少年彈奏的曲子,在某一刻深深震動了她的心,但遂即又是更多的茫然。

    眼前的一切,彷彿被隔絕在了水晶屏外,只是臣子們奉獻的一幕精緻的演出,在歡呼與喝彩聲中,萬眾期待,等她輕輕拍手表示一個讚許。

    心中,有點酸酸的。那些被刻意塵封的記憶,就像是一縷風拂過心頭,那麼惆悵。

    她能記起,曾經有過歡樂。

    那是千年生命中僅有過的數月光陰,沐浴在終南山的陽光下,和意氣風發的同學們打鬧、追逐,一同渡過的,單純、喧囂的快樂。

    她也記得,在燃燒的山峰頂上,有過一場為她燃放的煙花。

    她抬頭,蒼藍之雪寂靜落著,宛如漫天煙火。

    一縷縷,凍住的煙火。

    可以永恆麼?

    她伸出手指,讓一枚雪落在指尖上。微微的涼沁進她的身體,她柔聲問著它。

    可以永恆麼?

    她輕輕將雪彈開,看著它在空中飛翔著,落向宮闕下那個如陽光般鮮明的少年。

    那少年是一縷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光,多此一舉地提醒著她,那些從未消失的記憶。

    摩雲書院中,陽光明媚而清空,桃花亂落如雨。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絲刺痛,忍不住使勁攥住了衣袖。她痛苦地皺起眉頭,感受到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愛情是一根刺。

    刺進別人身體的同時,也會刺進自己心裡。別人有多痛,自己就有多痛。

    只不過,看到別人的痛苦而快意的時候,就會忘卻自己的痛。但那痛會在,深邃而不可觸摸。當記憶破碎的時候,便會顯露出來,狠狠刺入心靈。

    永無笑容的公主深深蹙眉。

    花,不堪蒼藍之雪的冰寒,枯萎,收縮。在它主人癡癡的目光下,寸寸化為劫灰。

    它曾生長在明珠與清泉的澆灌下,盛開在月之美少年的懷抱中。而今,它的美麗,只換取了公主淡淡一顧。

    它便死去,再也不會甦生。

    金髮少年臉上掛著一絲靜靜的苦笑。

    「果然,我還是不能讓你回想起麼?」

    「我還是太天真了啊。」

    少年輕輕搖著頭,金色隨之揮灑而出。他細心地撣去花瓣上的雪,將它放回懷裡。

    「我是來向你告別的……」

    「馬上,我就要離開這裡,回到我的國度去了。」

    「今天,也許是我們最後一面……」

    「我雖然不能收穫你的愛情,但你讓我明白,想要什麼東西,就盡全力去爭取,不依賴別人,也不迴避什麼。我不是王子,也不是大日至,我是龍穆……」

    他伸出雙手,似是想擁抱她。

    但他們之間,隔著無限的距離,隔著萬千寂靜落下的雪。

    「請允許我在離別時送你一件禮物吧……我曾是愛過你的啊……」

    他靜靜地轉身,雙手撩起落拓的袍子,向公主施了個旋轉的宮廷禮。

    他的身子驟然化成一縷陽光,在王城中燦爛綻放。

    卻又像是他的笑容,一瞬間在每個人心底亮起。

    然後,他倏然消失。

    王城眾妖同時發出一聲驚歎。

    多麼華麗的美少年之魔術啊。

    他給我們帶來了這麼多驚訝與喜悅呢。

《天舞紀4·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