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死亡名單

    上回說到追風冷血的一個手下驚叫起來:「是他!」

    追風冷血問:「他是什麼人?」

    「就是在西山八大處出現過的小鬼。他會施定身法術。」

    另一個手下說:「不對。我們在西山看見的是一個蓬頭的大鬼,怎麼變成小鬼了?」

    追風冷血喝道:「胡說八道。什麼大鬼小鬼的,老子就是一個人間凶神。」他走上一步喝問,「你到底是什麼人?膽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擋我的道?」

    這個戴鬼面具的是小怪物,他說:「我真的是西山八大處的那個鬼呀。你要不要我施些法術給你看看?」

    追風冷血嘿嘿地說:「上次在西山讓你們溜掉了,現在還敢跑來京城出現。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怪物說:「不不。我們是奉命,不敢不來。」

    「你奉了誰的命?」

    「山神爺爺呀。」

    「就是那個蓬頭的大鬼?」

    「不不。他不是大鬼,是山神爺爺。我是他跟前的一個小鬼。」

    「你跑來京師幹什麼?」

    「對不起,我奉他老人家的命,要帶你們回去。你們的陽壽已到了,不能再留在人間,應該去地府向閻王爺報到了。」

    那個曾給小怪物點過穴的東廠鷹犬驚恐地說:「那夜在西山,你不是說我的陽壽未到麼?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那一夜你的陽壽的確未到,但今夜裡到了。正所謂閻王注定要你三更死,我這個小鬼就不敢留人到五更。走吧,乖乖地跟我走吧。」

    追風冷血猝然一刀劈出,宛如一道電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只聽到一聲慘叫,有人應聲倒地。追風冷血得意地說:「你敢叫我們去閻王爺面前報到,老子先打發了你。」可是他在微弱的月光下一看,死在他刀下的不是那個小鬼,而是自己的一個手下,一時間呆住了,「怎麼死的不是那個裝神弄鬼的人?」

    小怪物一下又從黑暗處閃出來,嘻嘻笑道:「他是你們五個人中,第一個先去閻王爺面前報到的,現在輪到你們了。」

    追風冷血又是一刀向小怪物劈去,比上一刀更快更猛,恐怕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難以躲過。別看他這一刀是簡簡單單的劈出,刀光卻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對手是怎麼也閃避不了的。真的有人在他面前倒下,而且死得極慘,被追風冷血一刀劈成了四大塊。追風冷血惡狠狠地說:「老子這一刀看你怎麼閃避。」追風冷血不愧是東廠中的極為可怕的殺手,每一刀從不落空。

    有人驚恐地叫起來:「冷爺,那是賈五,不是那小鬼。」

    追風冷血又是一怔:「什麼!怎會是他?這不可能。」

    「冷爺,真的是賈五呵。」

    「他明明在我的身後,幾時跑到我的刀口下了?」

    「冷爺,看來那小鬼的確不是人。」

    小怪物一下又在他們身後出現了,笑嘻嘻地說:「他是第二個跑去閻王爺面前報到了。」

    追風冷血有點膽怯了。他兩刀劈出,明明劈的是這個小鬼,怎麼會劈到自己的手下去了?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他實在無法相信。他從來沒領教過點蒼派家傳的絕學——幻影魔掌神功。他的刀再快,也快不過小怪物幻影魔掌,他的刀一動,小怪物就已將他的一個手下送到他刀口下。別說他看不清,就是看清了,也無法將劈出的刀收回來。

    追風冷血顫聲問:「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什麼!?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是鬼呀。我不是一般的鬼,而是山神爺跟前的一個勾魂小鬼,專門帶人去閻王爺面前報到的。」

    追風冷血喝著剩下的兩個手下:「你們給我退得遠遠的,別再碰到我的刀。」

    他的兩個手下,如逢大赦,慌忙跑得遠遠的了,害怕遭遇同伴的命運,慘死在冷血的無情刀下。

    小怪物說:「你以為他倆能躲得過鬼門關嗎?今夜,你們一個人也躲不了,全部跟我去閻王爺面前報到。」

    追風冷血雖然有點膽怯,但他到底是一個可怕的殺手,心狠手辣,出刀無情。他再不答話,一連幾刀飛快向小怪物劈出,小怪物施展幻影身法閃過幾刀之後,拾起死者手中的一把劍,出手反擊了。這個殺手,在刀法上的確一流,快、狠、猛,刀光形成一道光環,水潑不進,一時令小怪物無法擊中,只能劍走輕靈,矯若游龍。正在雙方激烈交鋒之時,驀然一條人影凌空飛來,撞在追風冷血的刀口上,一聲慘叫。追風冷血以為這一下將對手幹掉了,獰笑起來:「老子還以為你真的是什麼勾魂小鬼,還不是一樣死在我的刀下?」

    小怪物一下又在他面前現身了,笑著說:「你以為劈中了我嗎?你再看清楚一點,劈死的是什麼人。」

    追風冷血一看,死在他刀下的又是自己的一個手下,驚恐地說:「這,這是怎麼回事?」再一看,剩下的那個手下飛奔過來,驚慌地飛奔過來說:「有個大鬼!有個大鬼!」

    追風冷血問:「什麼大鬼?」

    「是,是,是一個蓬頭大鬼。」

    小怪物說:「你怎麼這般的對我的山神爺爺不敬。他是山神爺爺,不是大鬼。」小怪物身形一閃,出手極快,一下就點了這只鷹犬的穴。這只鷹犬隻感到眼前人影一閃,自己就不能動了。他驚恐地叫起來:「我中了定身法,不能動了!」

    追風冷血心頭大震,難道今夜裡我真的碰到鬼了?此時他才感到一陣陣熱辣辣的痛,原來自己左肩上不知幾時中了對手一劍,因為他當時以為殺了對手,忘乎所以現在才感到痛。

    小怪物說:「現在你自盡還來得及,不然,我只好將你的腦袋割下來,那就身首異處,不能全屍。」

    追風冷血感到不妙,他仗著自己有一身極好輕功,身形一閃,躍上了瓦面,打算逃回東廠,也不理那個手下的生死。可是他剛躍上瓦面,迎面便碰上他在西山八大處要追殺的那個什麼山神爺,自己還沒有站穩,便給山神爺爺一掌拍了下來,在他掉下來時,小怪物又補上了一劍,結束這個殺手罪惡的一生。

    一陣風從瓦面上飄然落下,問小怪物:「你殺死他了?」

    「不殺了他,我們怎麼向閻王爺交差?」

    「好像早了半個時辰。」

    「哎,我們在路上拖延半個時辰,不就可以向閻王爺交差了嗎?」

    「不錯。不錯。你說的也是。」

    「爺爺,現在我將這最後一個人殺了。那我們就功德圓滿了。」

    「不不。他陽壽未終,你不可亂勾了他的魂,不然閻王爺就會怪你。」

    「不是說五個嗎?可是現在才勾了四個人的魂。」

    一陣風說:「走吧。走吧。我們快帶這四個剛死的鬼魂上路吧。」

    一陣風和小怪物身形一晃,向西方飛去。一陣風在臨走之前,凌空出指,解了這個所謂陽壽未終的鷹犬被封的穴位。一陣風和小怪物所以留下這一個活口,就是讓他回去報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而不會禍及豆腐西施一家。至於在豆腐西施家的那兩個追風冷血的手下,在追風冷血死後不到一刻的時間,也莫名其妙的不見了,三天之後,才有人發現他們橫屍在西郊的一處山林裡。

    那個陽壽未終的鷹犬,在山神爺和小鬼消失之後,感到自己手腳能活動了,暗想:我的陽壽真的未盡,山神爺和小鬼才不要我的命,讓我活下來?但他看見追風冷血和他三個同伴死後的慘狀,又嚇得雙腿發軟,掙扎著跑出胡同口,不料碰上了一隊巡夜的士兵。帶隊的軍爺見他形跡可疑,一下將他當賊似的抓起來。他掙扎道:「別抓我,別抓我,我是東廠府的人。」

    「什麼!?你是東廠的人?」這位軍爺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這個嚇得面無人色、幾乎心膽俱裂的鷹犬,暗想:他會是東廠的人嗎?東廠的人有這樣一副熊樣嗎?平常東廠出來的人,莫不趾高氣揚,瞪眉凸眼,看見任何人也不順眼,尤其對巡夜的士兵,更是呼來喝去,不可一世,哪有像這樣了?他又追問一句,「你真的是東廠的人?你知不知道,誰敢冒充東廠的人,抓到了是格殺勿論的。」

    「我,我,我真的是,是,是東廠的人,不信,我有腰牌。」

    軍爺看了一下腰牌,又見他是一身東廠人打扮,問:「胡同裡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我們的冷爺給人殺了。」

    所有的士兵都震驚了,有人膽敢在京城小巷中殺人。而且殺的不是一般人,是一個叫冷爺的人。在東廠能稱得上爺的人,肯定是有來頭的人物了。軍爺怔了怔問:「是不是人稱追風冷爺?」

    「是!是!就是他!」

    這下軍爺真是震驚了。九千歲身邊的追風冷血,是一位武功極好,生性凶殘的可怕殺手,在京城之內,誰能殺得了他?就是能,也不會有這份膽量,莫非是神秘的杜鵑?那這事可大了。急問:「是誰殺了冷爺?」

    「是,是,是大鬼和小鬼。不不!是,是,是山神爺爺和勾魂使者。」

    軍爺和他手下的士兵更愕然了,大鬼小鬼?山神爺爺勾魂使者?不會是這個東廠的人,給嚇得語無倫次了?軍爺急命士兵,點燃了火把,到胡同裡去一看。胡同裡果然橫臥著四具屍體,死狀甚慘。立刻命人飛報自己的長官和東廠提督府,並立刻封鎖胡同的兩邊出入口,不准任何人出入。

    收魂星君正為不見杜鵑的蹤影而發愁,一聽說追風冷血在一個胡同裡給人殺害了,大跳起來,急問:「是誰殺了他?」

    報告人說不知道。收魂星君一聲怒喝:「是誰來報告的?」

    「是九門捉督一名士兵,請收爺快去看看,帶隊的軍官在原地等候。」

    要是東廠的一般人物,收魂星君不會出面,隨便打發一個手下去處理便可。可是追風冷血是九千歲跟前的紅人,又是奉九千歲之命前來提督府協助自己,自己不親自帶人前去,難以向九千歲交代。他急忙帶著東廠十多名手下,趕到現場。收魂星君查看了現場,發現追風手下的三個人,全死在追風冷血的刀下,並不是死於刺客之手。就連追風本人,也不是死在神秘杜鵑的劍下,而是身首異處。殺人之劍,卻是追風冷血一個手下的劍。暗想:不會是追風他們因什麼事而互相殘殺吧?

    收魂星君不由盯著那個所謂陽壽未終的人問:「愣頭三,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這個兩次大難不死的愣頭三心有餘悸地說:「是,是,是大鬼小鬼殺了他們。」

    「胡說八道。什麼大鬼小鬼。我問你,三個人全死在追風冷血的刀下,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麼?是不是你們四人共同謀反,殺害了追風,胡編什麼大鬼小鬼的?」

    巡夜的軍爺和士兵一聽,全都愕然了,不禁暗暗佩服收魂星君的觀察能力,一看便知道死者死於何種兵器和武功之下,而自己就看不出來,更不敢想像,東廠的人會互相殘殺。

    愣頭三更是嚇得跪下來叩頭說:「不不。收爺,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以下犯上。冷爺他們的的確確是死在大鬼小鬼的手上。這個大鬼小鬼,曾經在西山的八大處出現過,小人不敢胡說八道。」

    「那他們怎麼死在追風的刀下了?」

    愣頭三戰戰兢兢地將經過一說,所有聽到的人,都驚愕異常了,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神?不然,哪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武功?看來,千萬不可作孽太多,不然,鬼神就會前來索命。除非這愣頭三說的全是假話,是他們四人合謀殺了追風,編這麼一個神話來騙人。

    收魂星君問:「你說話可是真話?」

    「小人有幾個腦袋,敢騙英明的星君?」

    收魂星君身懷上乘武功,別的什麼不懂,但武學方面,他卻十分淵博。愣頭三所說的武功,在武林中不是沒有,如漠北怪丐一門的星換斗移之功,就是在眾多的對手圍攻之下,以這門武功令對手互相錯殺錯傷,還有消失多年水月宮的移花接木之功,也具有這種可能。雲南點蒼派和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之功,雖不及漠北怪丐、水月宮的星換斗移和移花接木功厲害,但同樣以飛快的身法、手法,將人出其不意送到對手的刀下劍下,從而自己得以脫身。難道愣頭三所說的大鬼小鬼,是這些高人來到京師,與我們東廠為敵了?一個神秘的杜鵑,已鬧得東廠的人寢食不安,要是多了這些高人,恐怕雌雄雙魔也難以應付了,但願他們只是路過京城,而不是與東廠為敵。他想到這裡,又問愣頭三:「你看到的大鬼小鬼,他們往哪裡走了?」

    「小人看見他們往西而去,大概又回西山的八大處了。」

    「他們怎麼不殺掉你?」

    「他,他,他們說小人的陽壽未盡,所以沒取小人之命。」

    眾人一聽,面面相覷,真的是鬼神,不取陽壽未盡的人的性命?自己的陽壽又如何?

    收魂星君惱怒地說:「什麼陽壽未盡,我一刀劈了你,看你的陽壽盡不盡。」

    愣頭三嚇得不知怎麼說了,收魂星君又說:「你以為他們真的是什麼山神和勾魂小鬼?他們是不殺你,放過了你這條狗命,以免弄髒了他們之手。」

    「是是是!」愣頭三不敢多說了。

    收魂星君喝著自己兩個手下:「將他帶回去,交給九千歲處理。」

    「是!」收魂星君兩個手下,將愣頭三帶走了。收魂星君又叫人將追風等人的屍體抬走,對九門提督的人說:「你們將這胡同兩邊的住戶全部搜查,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物。有,帶來交給東廠。」

    帶隊的軍爺不敢不應,叫士兵們逐家逐戶搜查。

    不過,這些士兵,有的是不滿東廠人的橫行霸道,全然不尊重別人;有的是聽了愣頭三的話,相信有鬼神,不敢作惡太多,以免遭到報應。何況胡同兩邊的人家,都是些京城有地位的紳士或是官宦人家。士兵們也不敢肆意,只是略略搜查一下便離開了。真的是神鬼索命,凡人能捉到嗎?

    一陣風和小怪物按事先的計劃,在胡同裡一舉幹掉了追風冷血這一可怕的東廠殺手。同時,小神女和婉兒幾乎是不動聲色地將豆腐西施家的那兩個東廠的鷹犬打發掉。這事並沒有人知道,就連豆腐西施一家人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們不知為什麼連夜離開了,弄得整夜提心吊膽。可是胡同的事,第二天一早,就傳遍整個京師:追風冷血給人幹掉了,幹掉他的不是神秘的杜鵑,而是什麼山神與小鬼。這個傳說又帶神話的色彩,人們在私下裡越傳就越神奇,認為鬼神早已在暗中注意東廠人的一切惡行,不是不報,是時辰未到,時辰一到,什麼都報。現在是追風冷血這個殺手的時辰到了,所以上天打發鬼神來索走他們的性命。更有人悄悄地傳,說神秘的杜鵑,也是鬼神之一,是上天派到人間來的,專門在人間懲惡除暴,因為東廠人實在作惡太多了。杜鵑在一個個地收拾他們。

    豆腐西施一家聽了這些傳說,驚喜不已,怪不得昨夜那兩個人突然離開了,原來追風已經死了,以後再沒有人敢來為害自己一家人了。他們燒香拜佛,拜祖先,認為是神靈和祖先保佑了自己。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是一陣風、小神女等人在暗中救了他們,令他們一家人躲過了大難。

    追風冷血之死,對東廠的人震動極大,令他們再也不敢在夜裡出去了。尤其是那些雙手染了不少無辜人的血的殺手,更不敢在夜裡出門,害怕山神小鬼向他們索命。就連九千歲,也震動不小。這個權勢遮天的閹賊,親自問了愣頭三當夜的情景,心中驚疑不定,難道世上真的有鬼神?

    這個所謂的九千歲,在沒有發跡之前,只不過是街頭的一個流氓無賴之徒,他不但能說會道,更善於揣摩人心,投其所好。一次,他不知得罪了什麼人,被人灌醉,拋進河裡。他卻大難不死,給河水沖上了岸邊,仍酒醉未醒。他仰臥著,下身的二老爺卻直挺挺的,給一隻野狗咬去了,痛得他死去活來。幸遇一位老和尚救了他,醫好了他下身之傷,不過從此他再也不能玩弄女人了,而且也斷子絕孫。那個老和尚不知是安慰他,還是會看相,說他是什麼赤龍轉世,以後得勢,不可任意胡為。

    沒有了子孫後代,他就乾脆混入皇宮裡當一名小太監,剛好在皇宮裡又碰上了他的一個舊情婦,也就是當今皇帝的奶媽客氏。通過這一層關係,加上他善於巧言令色,他很快從一般太監躍升為皇帝身邊的司禮監的秉筆太監,提督東廠。一旦大權在握,他便為所欲為,將宦官的權勢,發揮到頂點,表面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際上是太阿倒扶,皇帝成了他手中的一個木偶,他才是真正君臨天下的第一人。

    那個老和尚,出於一片好心,安慰他說他是什麼赤龍轉世,但也看出了他為人心術不正,權勢欲極重,並暗暗警告他,得勢後不可任意胡為。但他只記住了自己是赤龍轉世,後面的話就完全拋諸腦後,在他內心深處,其實是相信有鬼神和轉世之說的。

    現在他聽了愣頭三所說,怎不驚疑這是鬼神之報應?可是他想到自己是赤龍轉世,既然是龍,就是九五之尊,有百靈相助,就是鬼神,也不敢侵犯,因而他又無所畏懼了。他將收魂星君招來問話,收魂星君不大相信鬼神,說是一些武功不錯的高手所為,不是什麼山神小鬼。收魂星君還討好這個大閹賊,說:「九千歲是赤龍轉世,神靈只會相助九千歲,不會與九千歲為敵。」

    魏忠賢聽了大為高興:「不是鬼神,那是誰?是杜鵑?」

    「屬下觀察過了,不可能是杜鵑,幹掉追風的不是千幻劍法,更沒有留下杜鵑花。杜鵑殺人,一般會在現場留下一束杜鵑花,以免嫁禍他人。」

    「不是杜鵑,那是誰呢?」

    「是頗為上乘的高手,一般高手,不可能殺得了追風。」

    「哦!?會不會是信王府的人?」

    「信王府的武士,也不可能殺得了追風,只有兩個人,可以與追風一戰,他們要是聯手,有可能幹掉追風。」

    「這兩個人是誰?」

    「一個是天山派的李大俠,一個是江湖上有名的劍癡。他們兩人,劍法上乘。」

    「那一定是他們了。他們上次殺了姓潘的,我忍住了一口氣,不去與他們計較,現在又裝神弄鬼的幹掉我的追風。」

    收魂星君搖搖頭說:「九千歲,屬下認為不可能是信王府的人幹的。屬下不但一早派人前去瞭解,同時也得到在信王府做臥底的人密報,劍癡和那個什麼李大俠,昨夜裡一直沒出去過。李大俠是名門正派,他因為感恩,只保護信王的安全,不會奉命去殺人;劍癡為人十分的孤傲,他有可能奉命前去殺人,但不會裝神弄鬼,他要是出手,在現場絕不會留下一個活口,一定會趕盡殺絕,不會放愣頭三活著回來。信王府其他的高手,恐怕不是追風的對手,就算追風不敵,也可以全身逃回來。追風的輕功,在京城是無人能及,哪怕是劍癡,也難以追上他。而且從愣頭三所見到的,所謂的山神小鬼,身法異常的詭異,倏然而現,倏然而沒,身如幻影似的,信王府內,無人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武功,李大俠和劍癡也沒有這等奇快詭異的身法。屬下敢斗膽說一句,追風之死,不是信王府的人所為。」

    收魂星君,可以說是第一次長篇大論向魏忠賢進言。要是一般平民百姓或其他朝中官員,即便明知是冤枉,也不會說。收魂知道,東廠枉殺的人數不勝數,也不在乎多這一樁,如果這次下手的是信王府的人,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報復。信王不但是皇帝的親五弟,更是太后的愛子,皇帝哪怕再昏庸糊塗,也不容許魏忠賢下手,何況還有皇太后呵護著,就是皇帝,也不敢不聽太后的話。就算是真的向信王府的人下手,那只能暗中進行,以江湖中人的面目去暗殺,不能用東廠之名去明取,更不能調動大批人馬去搜信王府,到信王府中去捉人。信王府有一批武士,更有李大俠、劍癡這樣極為上乘高手,明取只換來一場大的血戰。東廠現在的一流高手已是七零八落,不是信王府人的對手。京城兵馬恐怕不會聽從魏忠賢的命令,去包圍信五府捉人。事情鬧大了,就是九千歲也下不了台。儘管皇帝對魏忠賢恩寵有加,不會怪罪他,說不準叫魏忠賢下令禁止,到時拿一兩個替罪羊來開刀,或許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個。再說這次追風冷血之死,的確不是信王府人所為,收魂權衡利害,才向魏忠賢進言。

    魏忠賢問:「不是信王府的人,那是誰幹的了?」

    「按屬下現場觀察和愣頭三所說,極有可能是武林中兩個武功極為上乘而又不願露出真面目的高人,才裝神弄鬼的幹掉了追風,幹掉了追風後,連夜離開京師,遠走高飛。他們的行蹤,比神秘的杜鵑還神秘,屬下一時無法追查。他們極有可能是追風冷血以往的仇家,才有如此精心策劃的行動。」

    「那你怎樣破案?」

    「九千歲,依屬下的愚見,首先集中精力對付神秘的杜鵑要緊。這兩個神秘高手,只是對追風冷血有個人的仇怨而已,不同杜鵑,專與我們為敵,是我們最為可怕的敵人。可惜追風冷血又遭毒手,東廠可用的高手太少了。七星君,九大殺手和十名太歲,大部分都已不在,京師中只剩屬下,快劍冷漠殺手和兩位太歲。不知九千歲所搜羅的陰山三老、塞北二熊、江南孤雁幾時能來?要是有了他們,便足可以對付杜鵑。」

    「他們不是今天,明天就會趕到。」

    「那屬下就略為放心了。只要杜鵑一死,京師就會太平無事。」

    「不!你還要將注意力放在信王府上,看他們近來有什麼舉動,隨時向我報告。」

    「是!」

    東廠這一變化,又很快的傳到了小神女等人的耳中,而且當天下午,陰山三老便出現在東廠,成為了魏忠賢的座上客。第二天,塞北二熊和江南孤雁也先後來到了京師。這六個魔頭人物的出現,又令東廠力量大增,也可以說魏忠賢勢力的一次迴光返照。

    對於這六個魔頭人物的出現,首先是一陣風搖頭歎息:「怎麼魏忠賢將這六個魔頭也招到自己的帳下了?那東廠真正成了一個藏污納垢的罪惡窩了。他們的出現,江湖上又必有一番血腥的廝殺了。」

    婉兒出道甚淺,不大熟悉江湖上的一些魔頭人物,她所熟悉的,都是在嶺南一帶,對北方的知道甚少。小怪物也跟婉兒差不多,他知道的,也是雲貴和四川方面的武林中人,什麼陰山三老、塞北二熊、江南孤雁,也是第一次聽聞,不及一陣風、小神女對江湖上的事,見多識廣。其實,就連小神女,也只是聽聞,對這六位魔頭人物也不大瞭解,只知道他們是黑道上有名氣的人物,至於他們的所作所為,師出何門,就不大清楚了。唯一所知的是江南孤雁,她曾聽鍾離雨說過他的一些情況,他的武功極有可能是出自已在江湖上消失二十多年水月宮一派,劍法極為上乘,一個人在江湖上獨來獨往,我行我素,不管他人論長短,為人邪多正少,也不依附權貴。現在不知為什麼,這個一向獨來獨往的孤雁,成為了魏忠賢帳下的一位幕賓,為這個大閹賊效力。

    婉兒問:「風叔叔,這六個人是什麼人呀?他們的武功很好嗎?」

    一陣風說:「當然好了。要不,他們能成為黑道上的魔頭人物嗎?」

    小怪物問:「他們比七大星君的武功如何?」

    「不相上下,有的武功,更在七大星君之上。像江南孤雁,他的劍法,你這個小怪物恐怕也招架不了,只能施展你的幻影神功逃跑。」

    婉兒訝然:「他的劍法這般的厲害?」

    「小丫頭,要是你碰上江南孤雁,就有一場惡鬥了。你要是不全力抖出你的西門劍法,就極有可能敗在他的劍下,毀了西門劍法幾百年來在武林中的英名。」

    小怪物說:「風叔叔,你不是在嚇唬我們吧?」

    「不不!我這次是說真的,絕不嚇唬你們。你們今後碰上他,真的要小心了,半點也馬虎不得。」

    婉兒說:「風叔叔,我會的。」

    「這我就放心了,要是你戰勝了江南孤雁,便可名揚天下。在劍法上,沒人是你的對手,只是要謹防敵人暗算。」

    小怪物問:「他有這麼高的劍法,怎麼不見武林人士傳說的?」

    「他一般不會與名門正派為敵,也不會去招惹武林人士,若是有人招惹了他,他一般只是出手警告,若有不知趣者,那必然死於他的劍下。所以武林中人知道他的人甚少,何況他在黑道上沒有什麼惡名,但絕不是正道上的俠義人物。但他有一點好,從不欺負不會武功的婦孺,更不傷害貌美的少女。從某方面來說,他懂得憐香惜玉,是一位護花使者,容不得有人欺負貌美的女子,一旦讓他看見了,這個人就必死無疑。」

    「那不就是黑道上的一個好人了?」

    「好人談不上。要是他看上了一個女子,就不容許任何一個男人去接近,誰接近了,也是必死。」

    「那和這位女子談談話也不行嗎?」

    「不行!否則,這個男人不是舌頭被割掉,就是一雙眼睛給刺盲。」

    婉兒說:「他怎麼這般不講理的?」

    「對他來說,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言,他的行動,就是道理。要不,他怎麼成了邪多正少的一個黑道上的人物?一切憑他的喜怒而行,不講道理,不分是非。是非善惡,憑他當時的情緒而定,他心情好,惡的也變了善;心情不好,善的也變成惡了。」

    「世上怎會有這麼一種人的?」

    「小丫頭,你沒聽說一樣米養百樣人嗎?別說江南孤雁,再怪的人,我叫化也見過。比他蠻不講理,行為怪異的人多得很。其實你身邊的小怪物,就是其中一個。」

    小怪物叫起來:「我怎麼了?我不過是自稱小怪物而已。」

    「你還不怪嗎?任何嚴肅的事,就是對敵作戰那樣的生死大事,你也拿來開玩笑,形同兒戲。你要不怪,世上就沒有什麼怪人了。」

    婉兒笑道:「對。風叔叔,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怪物。不過,風叔叔,你也是一個怪人,跟小怪物差不多。」

    一陣風笑道:「我是人稱漠北怪丐,一脈相傳,不怪行嗎?」

    小神女也笑道:「你們別怪來怪去的了。風叔叔,你說,陰山三老塞北二熊是怎樣的魔頭?」

    一陣風說:「塞北二熊,我叫化在十年前曾經會過他們。他們是興安嶺一帶的大盜,在森林中出沒無常,穿林走山如飛,天生的一副神力,能撕裂虎豹,為人凶悍善戰。他們一個使大椎,一個用大砍刀,在興安嶺一帶,無人能敵。他們是一對臭味相投的結拜兄弟,誓同生死,一個姓商名添,一個姓海名禮。」

    小怪物說:「那他們合稱,不是『傷天害理』了?」

    「不錯!不錯!他們是名副其實的傷天害理,燒殺搶掠,姦淫擄掠,無所不為。」

    婉兒問:「風叔叔,你當時見了這兩個惡賊,怎麼不將他們幹掉?」

    「我叫化當時見他們正搶劫一支商隊,我叫化出手相救,將他們打傷了。當時是一念之仁,並不知道他們這般的凶殘,沒有打發他們上西天,只勸他們今後好好改過,重新做人,就放他們走了。以後的幾年,他們似乎真的棄惡從善,重新做人,再沒有在興安嶺一帶出現。想不到他們十多年後,竟為東廠招聘了去,成了東廠的新星君。」

    婉兒埋怨地說:「這都怪你風叔叔,當時沒有殺了他們,現在為害人間。」

    小神女說:「四妹,你別埋怨風叔叔,這是漠北一派的祖規,哪怕是十惡不赦的匪徒,風叔叔也不會取他們的命,頂多廢去他們的一身武功而已。看來十多年後,這塞北二熊重出江湖,武功一定是大有長進,不然,他們不敢出現。」

    一陣風說:「塞北二熊雖然凶悍善戰,天生神力,但他們是一對粗人,就算他們武功有長進,恐怕也長進不大,不會玩弄什麼陰謀詭計,直來直去。依我叫化看,有小怪物去打發他們已足夠了!」

    小怪物說:「好呀。那由我來對付這兩隻傷天害理的熊。」

    一陣風說:「小兄弟,但你不可大意,不然讓他們抓住了,轉眼之間,就會被他們撕成兩半。你要用家傳的幻影魔掌神功與他們周旋,弄得這兩隻笨熊暈頭轉向,就可以擊倒他們。」

    小怪物笑道:「這是我的特長,有趣又好玩。」

    婉兒說:「你呀,只知道玩,這可是生死搏鬥的事,有什麼趣好什麼玩。」

    小神女說:「小兄弟,這是四妹擔心你。雙方交手,可不是鬧著玩的。」小神女又轉問一陣風,「風叔叔,那陰山三老呢?可是怎樣的人?」

    一陣風說:「陰山三老,我叫化知道的不多。他們兄弟三人,是陰山一帶黑道上的頭兒,也可以說是坐地分贓的大強盜。不論哪一處的黑道上人物打劫、敲詐、欺騙所得的財物,都得孝敬他們一份。不然,這些人的腦袋便會搬家。你們在天橋幹掉的那個要謀奪小丫頭夜明珠的什麼大爺,也是陰山三老屬下最小的頭目之一。你們殺了他們的人,官府中人懷疑是他們派人所為,所以才不了了之,沒人去追究。」

    婉兒問:「這陰山三老有這麼大的勢力,能統領北方一帶黑道上的人物,武功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了。」

    「他們是以掌、劍、刀三絕而稱雄北方,自然有他們可怕的地方。論武功,他們全不在什麼七大星君之下,尤其是老大,更在七大星君、九大殺手之上。本來他們一向不與朝廷來往,不知為什麼,他們竟然也願意為魏忠賢這個大閹賊所用了。看來魏忠賢一定給了他們極大的好處,不然,他們不會為魏忠賢賣命,甘當魏忠賢可怕的殺手,來對付杜鵑。」

    婉兒又擔心起來:「那杜鵑就危險了。」

    「這六個魔頭,加上原有的雌雄雙魔和收魂星君,杜鵑的確是相當的危險。他們要是一齊聯手,恐怕杜鵑武功再好,也招架不了。」

    「那杜鵑知不知道?」

    「這個,我叫化就不知道了。」

    小神女說:「看來,我們今後真要密切注意杜鵑的出現了,以免他遭到不測。」

    一陣風說:「要是杜鵑,就應該先避風頭,轉到外面去,採取以往的行動,逐個將他們幹掉。」

    婉兒說:「要是風叔叔是杜鵑就好了。」

    「喂,小丫頭,我叫化怎麼是杜鵑了?」

    「風叔叔要是杜鵑,就不會再在京師鬧了呀。我真希望杜鵑有風叔叔這樣的想法,先避強敵,然後再逐一幹掉。」

    小怪物說:「這六個魔頭,會像以往的六大星君那樣一一被分派到外面去嗎?」

    小神女說:「我看不大可能,他們會集中在京師一地,除了對付杜鵑外,恐怕也是為了對付信王府的人,更防京師有變。我總感到杜鵑既然冒險來到了京師,他不會輕易就這麼離開,起碼他要幹掉了收魂星君才走。」

    小神女他們正為神秘的杜鵑擔心,可是就在這一天夜裡,神秘的杜鵑又出現了。這次他的出現,沒有發生血案,東廠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死於非命,但杜鵑的出現,比製造一樁大血案更震驚了東廠人的心。

    原來,就在小神女他們議論的當夜,神秘的杜鵑在京師繁華的大街和天橋上,都貼上了同樣的追殺令,連東廠提督府大門側的牆壁上以及京師的正陽門、朝陽門、西直門也難倖免。追殺令上列著杜鵑要追殺的名單:雌雄雙魔、收魂星君、快劍冷漠殺手和剛到京師的六個魔頭都榜上有名,而九千歲魏忠賢更是名列榜首,只不過在他名字旁邊寫有「暫緩刑」三個字,當然,暫緩刑的還有江南孤雁。

    當時,守城士兵尚未注意,當他們看見不少來往的百姓在圍觀時,才大吃一驚,慌忙將追殺令撕了下來,驅散百姓,飛報九千歲。在東廠提督府貼著追殺令的情形,幾乎同樣也是一樣,守門的武士也沒有注意,他們也想不到有人竟這般大膽,將追殺令貼到閻王府的牆壁上來了,等他們發覺時,更嚇了一大跳,慌忙將追殺令撕了下來,但不敢上報,不然守門值夜的人就會腦袋搬家。

    對於在繁華大街和天橋貼著的追殺令,圍觀的人就更多了,很遲才有官兵趕來處理。這樣一來,追殺令一事很快就在京師傳開了,人們愕然、驚訝、暗喜,暗中奔走相告,都認為這是破天荒的舉動。以往只有官府張貼通緝令,捉拿某某人,而現在,杜鵑將它掉轉了過來,出榜要追殺九千歲和那些可怕的殺手。從某方面來說,實在是大快人心,妙不可言。

    收魂星君看到了追殺令,先是愕然、震驚,繼而大怒,連聲說:「反了!反了!不殺杜鵑,我誓不為人。」

    陰山三老和塞北二熊,見了也是勃然大怒,認為杜鵑太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了。塞北二熊更跳了起來:「杜鵑,你有本事就給我站出來。幹這些偷偷摸摸的嚇人舉動,算什麼英雄好漢?咱們明刀明槍交鋒,看被殺的是誰!」

    只有江南孤雁,見了未動聲色,置諸一笑,說:「想不到在下也榮登追殺令上,好!在下這顆人頭,就等著你來取好了。」

    事情傳到了魏忠賢耳中,他暴跳如雷,拍案吼道:「我要杜鵑碎屍萬段,株連九族,連他祖宗十八代的墳墓也一齊挖出來,暴骨荒野才解心頭之恨!」

    他下令收魂星君等人,無論如何,要在三個月內,將杜鵑抓到,自己要親自審問。

    杜鵑的追殺令,不但令魏忠賢、收魂星君等人暴跳如雷,也令東廠的所有人惶惶不可終日,在心理上造成一個極大的威懾。這真是古今中外,從來沒有過的現象,竟敢公開追殺朝廷的第一大要員九千歲。太過膽大妄為了。

    追殺令,在江湖上不是沒有,那是黑道上某個自認為武功蓋世的大魔頭,極想成為武林盟主,對那些不屈服自己的門派,下發追殺令,但這是極少有的現象。即使是武林的名門正派,要追殺某個罪行纍纍的魔頭時,只是飛帖相傳而已,從來沒有發出什麼追殺令。倘若某一門派的掌門人敢發出這樣的令,那不啻自認是武林盟主,號令其他門派了?這是武林中的大忌。

    現在,杜鵑張貼追殺令,是公然與整個東廠為敵了,這又是武林史上從來沒有過的,怎不叫武林中人愕然?內心深處十分佩服杜鵑的過人膽量。之前所謂的杜鵑已死,懸首城門之事,更是不攻自破,令東廠自己出醜。姑勿論杜鵑能不能實現他追殺令的目的,但這一張貼追殺令的舉動,不啻是對東廠的一個報復,令他們在天下人面前獻醜,無地自容,的確是一著高招。有人甚至認為,追風冷血之死,就是神秘杜鵑所為,因為沒人敢在京師之內刺殺東廠這一殺手,所謂大鬼小鬼的傳說,不過是東廠人的一塊遮羞布而已。

    小神女他們很快也知道了這一突如其來的事件,也不禁訝然了。他們原先還擔心杜鵑不知道東廠請了這六個魔頭,現在看來是多餘的了。杜鵑不但知道,而且在追殺令上羅列這六大魔頭的姓名,先給這六大魔頭一個下馬威。

    杜鵑張貼的追殺令,太出小神女他們意料之外了。小怪物首先忍不住問:「杜鵑這是玩什麼把戲?那不是在火上澆油嗎?我看,一定將這榜上的十個人氣得要死。」

    一陣風說:「我叫化看,杜鵑不是玩什麼把戲,而是來真的。」

    婉兒說:「他這樣明目張膽告訴東廠,不是叫東廠的人早有防範嗎?怎麼向這些人下手?那他不更加危險了嗎?」

    小神女說:「其實,東廠的人都早已有所防範。四妹,你曾經兩次夜探東廠,他們不是防衛得十分森嚴麼?後來一次,你還給他們發覺了,一直追殺你們到西山。他們這一次搜羅六大魔頭,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對付杜鵑。杜鵑這一行動,不過是將事情更加挑明罷了,而且還是先聲奪人,給對手一個心理上的威懾,令他們日夜寢食不安,不知道杜鵑何時出手。」

    一陣風說:「對對!對了!杜鵑這一著棋,實在太妙了!我叫化怎麼也想不出來。」

    小怪物問:「風叔叔,那你十分欣賞杜鵑這一行動了?」

    「當然。看來什麼通緝令、追捕令,不是官府獨有,我們武林中人也可一用。」

    「好呀。那我小怪物也發出一份追殺令。」

    一陣風一怔:「你說什麼?」

    「我也發出一份追殺令呀。」

    「你不會這麼胡來吧?」

    「杜鵑的追殺令,你說是妙著高招,我的追殺令,怎麼是胡來了?」

    「你以什麼名義發出追殺令?用點蒼派小怪物,那你不但害了點蒼派,也累及了與點蒼派有親密關係的慕容世家和有關的人。這個九千歲大權在握,可調動全國成千上萬的兵馬,去圍剿點蒼山,你擋得了嗎?」

    「那,那,那我就用武陵雙怪的名義。」

    「那武陵山一帶的平民百姓,別再想過平靜的日子了。東廠會派人到武陵一帶,將整個地皮也翻轉過來。小怪物,你總不能因一時任性胡鬧,而害了武陵一帶成千上萬無辜的平民百姓吧?」

    「怎麼杜鵑這樣就不算胡鬧?」

    「這個好解釋。杜鵑,不過是一個代號,至今東廠的人仍不知杜鵑的真面目,更不知他是何許人士,所以就不會累及任何地方、任何人了。東廠的人雖然可以說杜鵑姓杜,但天下姓杜的人不少,就是魏忠賢的孝子賢孫當中,也有人姓杜,總不能將天下姓杜的人都抓起來吧?就像陝北一帶饑民大亂,其中帶頭的一個是李自成,一個是張獻忠。他們也不會將天下姓李姓張的人都抓起來一樣。」

    婉兒衝著小怪物說:「你要胡鬧你鬧去,我們才不跟你胡鬧。」

    小怪物撓撓頭說:「那我用山神小鬼的名號總可以吧?」

    一陣風說:「那是可以,但既有杜鵑的追殺令,你再張貼什麼令是多此一舉,毫無新意,變成了東施效顰,招人恥笑。再說,出了這一件事,東廠、錦衣衛以及京師的捕快們,都已加緊防範你又怎麼去張貼?」

    小神女說:「小兄弟,別胡鬧了。我們還是集中精力,留意東廠、官府以及杜鵑有什麼動靜才是。杜鵑張貼了他的追殺令,今後必有所行動,我們想知道杜鵑的真面目,也在此一舉了。」

    小怪物有點懊悔地說:「早知道杜鵑昨夜裡出現,我就乾脆不睡,在京師裡走走,一定可以追到他。」

    一陣風說:「太出人意外了!誰想得到我們幹掉了追風冷血這個殺手,全城正在戒嚴中,杜鵑竟然敢不動聲色的張貼追殺令。此舉實在有超人的膽量與機智,恐怕連東廠的人也想不到。杜鵑這一行動,將追風冷血之死也掩蓋了,沒人再去注意和談論了,全部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這一張追殺令上。」

    小神女問:「風叔叔,杜鵑這一行動,會不會是在掩護我們,轉移東廠的注意力?要不,事情有這麼巧?」

    一陣風怔了怔說:「不會吧?大丫頭,要是這樣,我們的一切行動,不是都給杜鵑掌握了?他在暗中為我們作掩護,而我們對他,什麼也不知道。」

    婉兒說:「三姐姐,一定是這樣。杜鵑的行動,真的太神秘了。」

    小怪物跳了起來:「不行。我非要找到他不可!」

    婉兒忍不住又說:「你找到他再說吧。找來找去,你還是撲個空。」

    一陣風說:「奇怪了。彷彿杜鵑就在我們身邊似的,怎麼我們一點也不發覺?不行!我叫化也非要找出他不可。」

    正說著,彩妹拿了一張字條走過來說:「三小姐,我在墨公子書房中發現了這張字條,不知上面寫些什麼,我只認得三小姐這三個字,想是墨公子去大考前,留下來交給三小姐你的。」

    「是嗎?」小神女接過字條,一時間睜大了眼。婉兒一見小神女這等神情,問:「三姐姐,這書獃子寫些什麼了?」

    小神女說:「這不是書獃子寫的。」

    「不是書獃子,那是誰呢?」

    「杜鵑!」

    一陣風、小怪物和婉兒全愕然了。一陣風問:「什麼!?是杜鵑?」

    婉兒問:「三姐姐,他寫什麼了?」

    「他不想累及我們,求我們別捲進他的事件中去,對我們的好意他銘記在心。下面落款畫了一朵杜鵑花,不具名。」

    小怪物驚訝:「難道這書獃子是杜鵑?」

    「不可能,書獃子走後,我和四妹曾到書獃子書房看了一下,沒發現這一張字條。」小神女又轉問彩妹,「你是幾時發現這一張字條?」

    「剛才。因為墨公子明天就要從科場回來了。所以我今天就去墨公子的書房好好打掃一下,在打理書桌面時,便發現這張字條壓在一個筆筒的下面。」

    「你前兩天沒發現?」

    「沒發現,墨公子的房間,我是每天都去清理一下,只是沒有今天清理得這麼仔細。三小姐,這真的是杜鵑寫的嗎?」

    「不錯,這顯然是杜鵑寫的,他昨夜裡不動聲色來到這裡了。書獃子總不會從科場裡跟出來寫這張字條吧。」

    一陣風和小怪物一聽,對望了一眼,立刻閃身飛了出去。婉兒一怔:「三姐姐,風叔叔和小怪物去幹什麼?」

    「他們去追蹤杜鵑。」

    「什麼!?追蹤杜鵑?」

    「他們懷疑杜鵑就在這高昇客棧裡,說不定就在我們這庭院附近。」

    「真的!?」

    「不然,杜鵑怎會知道我們的行動?昨夜裡能悄然來這裡留字嗎?」

    「三姐姐,那我也去看看。」

    「四妹,你別去了。」

    「三姐姐,我擔心小怪物找到了杜鵑,會戲弄他,說不定會交起手來。」

    「真的這樣,風叔叔也會及時制止。恐怕他們找不到,會空手而回。」

    「他要是在附近,小怪物怎會找不到呢?」

    「杜鵑為人機警過人,恐怕不會在附近。」

    「三姐姐,杜鵑就是在京師,風叔叔和小怪物也會將他找出來。」

    「恐怕他們找來找去,會找到科場裡去,找到了書獃子。」

    「不會吧?」

    「一旦杜鵑和書獃子的氣味混在一起,小兄弟就弄不清楚了,就會沒辦法。」

    「杜鵑真是太神秘莫測了。我不明白,杜鵑幹嗎這般的刻意避開我們。」

    「一句話,他不想連累我們。他對我們出於一片好心。」

    「三姐姐,我真希望風叔叔、小怪物能找到杜鵑,勸他別一個人單獨冒險。」

    「四妹,我又何嘗不想他們能找到杜鵑,但杜鵑不會有我們這樣的想法。」

    她們姐妹談話,彩妹仍愣在那裡,她不敢相信令人崇拜的杜鵑,昨夜真的來到這裡了。連武功蓋世的小神女,一陣風也發覺不出來。

    小神女問她:「棋兒去哪裡了?」

    「他和旺哥在一起,打理這庭院內的一些花木,還買了一些硫黃和黃雄回來,要清除這附近一帶的毒蛇,以免再傷人。三小姐,要不要我去叫他回來?」

    「不用了,由他吧。他是一個閒不住的人,難得有小旺和他在一起。彩妹,你也忙你的。但這件事,你千萬別和任何人說出去。」

    「三小姐,我知道這事關重大,怎敢說出去?要是給官府知道了,高昇客棧就不能再在京師呆下去了。」

    「你知道就好了。就是對棋兒和小旺,也不能說出去。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知道。」

    三個時辰後,小怪物有點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小神女從他神色中看出,他們並沒有找到杜鵑。婉兒卻問:「你們找到了沒有?」

    小怪物說:「找到了,我會這副模樣回來嗎?」

    「那你們去哪裡了?這麼久才回來?」

    「我們去了科場的大門外,在那裡,再也嗅不出他的氣味,顯然這個神秘的杜鵑,躲在大考場中去,與書獃子混在一起了。」

    婉兒不禁看了小神女一眼,果然三姐姐沒有料錯,機敏過人的杜鵑,真的躲進了考場,令小怪物也無可奈何。在科場裡,東廠和官府中的人,絕不會大肆搜捕,擾亂了科場眾舉子的大考。但婉兒還是問了一句:「你幹嗎不進科場看看?」

    小怪物反問:「光天化日之下,科場四周守衛森嚴,我怎麼進去?就算我能進去,能找到他嗎?找來找去,還不是找到書獃子了?那不是白辛苦一場?說不定杜鵑有意進科場遛了一圈,又走了。我總不能在科場裡四處亂找人吧?」

    小神女笑道:「小兄弟說的也是。風叔叔呢?他怎麼不跟你一同回來?他不會溜進科場裡去了吧?」

    「我進去都沒有用,他進去有用嗎?」

    婉兒問:「那風叔叔去哪裡了?」

    「我怎麼知道他去哪裡了?」

    「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嗎?怎會不知道的?」

    「他擔心你們惦記,叫我先回來。至於他去了哪裡,回不回來,我就不知道了。」

    小神女說:「看來,風叔叔一定又遇上什麼事,才不回來。」

    婉兒問:「風叔叔會遇上什麼事?」

    「四妹,恐怕你還不瞭解風叔叔的為人。別看他平常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在街頭巷尾坐地行乞,不為人注意,其實他最心細了,為人又古道熱腸,一定看見或聽到了什麼不平的事,便在暗中注意,或者在暗中出手相助,所以還沒回來。」

    小怪物說:「他有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婉兒說:「你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告訴你幹嗎?」

    「不不!我要是有事幹了,就會不垂頭喪氣了。」

    小神女說:「小兄弟,風叔叔不是不告訴你。恐怕他遇上的事,還沒瞭解清楚,自己需要在暗中觀察一下,或者這件事不需要你出面,他自己一個人就辦到了。」

    小怪物不滿地說:「有什麼事比我們追蹤杜鵑的事還重要?」

    「小兄弟,要是風叔叔看見或聽到一個可憐無助的人受逼害,他會坐視不理嗎?」

    「真的?那我出去找他去。」

    「小兄弟,你還是回房休息吧,風叔叔需要我們相助,他自然會跑來找我們,現在你去找他,說不定會引起東廠耳目的注意,就會壞了他的事。還有一件事,需要小兄弟做呢。」

    「哦!?什麼事?」

    「明天一早,書獃子要回來了,我和四妹打算去接他回來,你暗暗在眾多舉子出來時,嗅嗅有沒有人與書獃子相同的氣味。」

    「要是沒有呢?」

    「那你在眾舉子完全離開科場後,到科場裡找找看。」

    「三姐懷疑杜鵑混在眾舉子中了?」

    「他就算不混入眾舉子中去,也會隱藏在科場中,因為這個科場,最不為東廠人注意了,更不會有人來搜查,是杜鵑絕好的藏身之處。要是他在別處藏身,怎麼也逃不到你這個怪異的鼻子。當然,他要是借水遁,那是另外一回事。這樣,他在京城內活動,就十分的不方便了。」

    「好!那我現在回房休息去。」小怪物高興地回房去了,因為他又有了希望。

    第二天一早,棋兒帶著小神女、婉兒去接書獃子了。小神女和婉兒恢復女裝,出現在貢院的大門外,小怪物卻扮成了一個小廝,在迎接的人群中穿來插去,裝成互不相識。

    小怪物心中感到奇怪,怎麼小神女對書獃子這般的關心起來,要親自前來迎接,難道還怕書獃子在京師走失麼?有棋兒在,書獃子會走失嗎?不會是也在暗暗追蹤杜鵑吧?

    小怪物對書獃子印象,初時是一個喜愛遊山玩水、觀賞古跡、誇誇其談又不知死活的人,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後來慢慢感到這個呆頭呆腦的書獃子有點像謎似的人物了。小神女說的不錯,凡是有書獃子出現的地方,就有神秘杜鵑的出現,難道他像小神女所說那樣,他和杜鵑是一對孿生兄弟?怎麼書獃子全然不知,還是他知道了而不說?小怪物對書獃子恨又不是,惱又不是,每每自己追蹤杜鵑,都給他打亂了。

    現在小神女親自來接他,恐怕有什麼用意,不管它,自己有自己的任務,別讓杜鵑又在自己鼻子下溜掉了。

    辰時快到,但貢院的大門還不見打開。現在貢院大門的廣場上,人頭湧湧,幾乎站滿了人,他們都是來接應考的舉子,有老家人,也有書僮。一些王公大臣、富豪人家,更備轎子和高頭大馬前來迎接,只有一些家境貧寒的舉子,才沒有人來。

    好不容易盼到貢院大門打開了,眾舉子幾乎一哄而出。這些應考的舉子,有的風采飛揚,自鳴得意;有的垂頭喪氣,無精打采,懊恨自己考得不順心;有的疲勞異常,像從大牢裡放出來似的。廣場上就更亂了,呼喚聲四起。棋兒一下就看見自己的二公子在人群中出現,便揚手高呼:「二公子,我們在這裡。」

《杜鵑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