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人間正義

    上回說到小神女問幹嗎這麼急著要走?小三子說:「你不會想在古州城玩幾天吧?」

    我當然想在古州城玩幾天啦!」

    「不不!你還是別玩的好,古州城除了西山苗王廟和增沖鼓樓外,就沒有什麼地方好玩了。要是沒發生古州老虎事件,我可以陪你玩十天八天。現在不行,我們還是早離開的好。」

    「為什麼?」

    「我的小姐,你還問為什麼?你不知道,現在城裡的大街小巷滿是差人。古州長官司大人在三姨太的哭哭啼啼下,發誓要捉拿蒼龍、豹子等一干人歸案,為古州老虎報仇。凡是城裡的飯店、客棧、妓院等人來人往的地方,捕快們都會一一查問。只要他們認為有可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帶回衙門蹲大牢,關了再審問,聽說已捉了不少人了。這一無人居住的深宅大院,很快就會為捕快們注意,會進來搜索。我們還是早走早好,早日離開這是非之地。」

    「你這樣說,那我們現在走吧!」

    就這樣,小神女和小三子就離開這深宅大院了。大概因為他們還是小孩子,差人們根本沒去注意他們。他們很快出了城門,走到郊外的一處山坡上。他們在山坡上回頭往城裡遙望,果然看見有四個差人,叫一個老僕人模樣的人打開大門的鐵鎖,顯然這個老僕人是負責管這座深宅大院的。四個差人進了大院,立即分散四處巡查搜索。小神女看見說:「小三哥,還是你算得準,不然,我們只好在大院裡跟他們捉迷藏玩了。」

    「玩?要是給他們看見,那就麻煩了!」

    「他們難道連小孩子也捉嗎?」

    「很難說,我們在大院中出現,他們能不起疑心?就是不捉我們,也會帶我們回衙門,叫我們父母或親人來認領。如果沒人來認領,你想我們會怎麼樣?」

    「哎!我們還是早走的好。」

    不久,他們來到了一處叫「忠城」的小鎮。忠城離古州城有二十里路,小鎮上,也有古州城的差人們在盤查來往的外人。這時已是下午申時左右,太陽已經偏西。小神女問:「小三哥,我們在不在這裡住下?」

    「別住了,這裡也有捕快們在飯店、客棧裡盤問,我們還是趕到前面一處叫栽麻的市鎮裡去住好了。那小鎮離這裡有三十多里,我們快走幾步,天黑前便可以趕到。小妹妹,你不是走累了吧?」

    「我不累。」

    「不累我們快走。」

    「小三哥,你怎麼對這一帶的鄉村小鎮這麼熟悉的?」

    「我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兒,先是四處流浪,向人討吃,以後又跟隨了師父,在都勻、黎乎二府的各州縣行走,當然對這一帶熟悉了。有時,我還跑到廣西河池州的一些市鎮去打轉轉哩!」

    小神女羨慕地說:「小三哥,你年紀大不了我多少,居然跑了這麼多的地方。」

    「嗨!你以為我想嗎?」

    「你不想,我可想哩。」

    「我的小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有一個家,有父母在,我才不這麼四處亂闖,遭受有錢人家的白眼,飽受風霜雨露的辛苦,有時還要提心吊膽過日子。」

    當他們快接近栽麻小鎮時,葛然見一個中年大漢,一臉的橫肉,揪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邊拳打腳踢,一邊罵道:「你這臭婊子,再不依從,老子就打死你,看你從不從。」

    這少女已被打得頭腫面青,下體流血,一雙目光仍露出寧死也不從的神情,掙扎著說:「你,你打死吧!我,我,我是死也不答應。」

    凶狠大漢又是一腳朝少女身上踢去,一把揪起了少女的頭髮:「好!老子看你嘴硬還是老子的拳頭硬。給老子回去,老子要將你的衣服扒光,吊起來打!打到你答應為止。」

    小神女首先看得不忍了,跑過去問:「你幹嗎這麼凶狠打人呀?不怕將人打死嗎?」

    小三子也說:「是呵!你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你看,她一身都是傷,你還這麼揪住她的頭髮拖著走?」

    小神女說:「你快放開手!」

    凶狠的中年漢子一看,是一男一女的兩個小孩子,居然敢跑來管自己的事,根本沒將他們看在眼裡,瞪起一雙眼睛喝道:「你們兩個小娃子,給老子滾開!」

    小神女說:「你這般兇惡幹嗎呵!」

    一直在不遠處看著大漢行兇的幾個鄉人,他們眼裡雖露出同情,但沒一個敢作聲,更沒有人敢出來勸阻,彷彿驚畏了這個大漢、現在他們見到小神女和小三子敢跑出來說話,有人為他們擔心了。其中一個說:「小哥,小妹子,你們快走吧,這事是你們管不了的。」

    小神女說:「我們怎麼管不了?你們也真是,見人將一個女子打成這樣,也不作聲?你們怎麼沒半點同情心啊。」

    小三子卻對兇惡大漢說:「大叔,不管這位姐姐有什麼不對,你也不應該這般凶狠又打又踢呀。」

    少女哭喊著說:「我沒有什麼不好,是他騙我出來,叫我賣淫為他賺錢。」

    小神女問:「哦!姐姐,他怎麼騙你出來了?賣人?賣人是怎麼回事?」

    小三子說:「小妹妹,你別問這些了,你是不懂的。」

    「不懂不能問嗎?」

    少女嗚咽道說:「我家裡沒吃的,他騙我出來,說給找一份工做。誰知他叫我陪有錢人家的什麼少爺老爺睡,我不從,他便打我關我。我好不容易逃出來,他又趕來打我踢我。小哥哥,小妹妹,你們救救我吧!」

    小神女這時氣壞了:「這麼做,還有天理王法嗎?姐姐,別害怕,我們會救你的。」

    兇惡大漢冷冷地問:「你這個小女娃子說夠了沒有?」

    小神女說:「你快將這位姐姐放了!」

    兇惡大漢眼珠子一瞪:「放?小女娃子,你也跟老子走!」

    「什麼?我也跟你走嗎?」

    鄉人們真的為他們擔心了,說:「小妹子,你快和你的哥哥走吧!」

    兇惡大漢朝那鄉人吼道:「你少給老子出聲。走?她走得了嗎?」說時,他放開了已走不動的少女,伸手過來要抓小神女。

    小三子一見,急忙推開了小神女,朝兇惡大漢說:「你別亂來!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老子看你們也不過是一般的鄉村小娃子,就算你們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到了老子的地盤,也奈老子不何!」

    小神女驟然躍起,「啪」的一聲,給了這凶漢狠狠一記響亮耳光,打得凶漢雙眼金星亂飛,半邊面孔火辣辣的發痛,面上還印上了小神女小小的手掌印。

    凶漢一時間愕住了,瞪起一雙眼睛問:「你這小女娃子敢打我?」

    「你這髒爪子想來抓我,我幹嗎不敢打你?」

    凶漢頓時跳了起來,似餓虎撲羊般凶狠地朝小神女抓去,想一把揪住小神女,往地下摔個半死。小三子見勢不妙,一下拉著小神女一閃,同時出腳輕輕一勾,轟然一聲,凶漢被絆倒了,似座鐵塔般摔倒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小三子拉了小神女說:「妹妹,我們快跑!」

    跑了二三丈遠的地方,小神女掙脫了他的手:「我們跑了,那位姐姐呢?我們不救了?」

    「妹妹,現在我們是自己逃命要緊。」

    小三子雖然會翻牆攀瓦的輕功,跑起來也十分敏捷,但他不懂武功,他學過的功夫頂多也只能防身,或者弄些小動物,冷不防將人絆倒而逃命,絕不敢與人交鋒。

    小神女說:「我不跑,要跑,你也先將那位姐姐背上跑吧,我要和這凶漢打一頓。」

    小三子吃驚了:「你要和他交手?」

    「是呀!不然我們怎麼救那位姐姐?」

    「妹妹,他那麼高大,又那麼有力,你打不過他的!」

    「你怎知我打不過他了?」

    「好!那我們一起和他交手好了!」

    「不!你先去看顧那位可憐的姐姐吧,我若打不過,也會逃跑的。」

    小三子還想再說,但時間已不容他說了,凶漢早巳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步三尺遠,泰山壓頂似地撲向他們來了。小神女一掌輕輕推開了小三子,說:「快去照顧姐姐,這裡不用你管了!」小神女向凶漢迎了上去。

    小神女去迎凶漢,等於是一隻小羔羊去迎一隻瘋狂的餓虎,任何人見了也擔心。小三子也驚怕了,他立在一邊沒有動,暗想:這個大膽的丫頭怎麼這樣的不怕?難道她有一身不錯的武功?

    凶漢見小神女不但不逃跑,反而迎了上來,有點奇異。但他想不了這麼多了,他要將這兩個小娃子抓住,狠狠打一頓才解恨。所以他人一到,一腳飛起,朝小神女踢去,小神女並不出手反擊,似機靈的小白兔一躍閃開,令他一腳落了空。凶漢一腳落空,轉身又一拳朝小神女擊來,小神女又似飛雀般閃開了。小神女一連閃過他四五招後,看出這凶漢儘管孔武有力,是會一些拳腳功夫,但連一些三流的武土也比不上,只能在一處小鎮上稱雄稱霸,欺凌膽小怕事的百姓。小神女再不與他過手了,輕出一掌,順勢借力,就將他拍倒了。

    凶漢爬起來更暴跳如雷,又朝小神女撲來。小神女的小手掌掌沿似刀,往他伸出的一隻手劈了一下,「卡嚓」,凶漢的手腕頓時斷了,痛得他呀的一聲慘叫,連手也舉不起來。小神女接著一腳踢出,又踢中了他膝蓋下七寸當面骨的地方,「喀啦」一聲,小腿骨又斷裂了,更痛得這凶漢滾在地上,抱著腳慘叫。小神女惱恨這流氓無賴逼良為娼,毒打少女,出手兩招,用一股陰柔之力令他斷了一手一腳。這一點是一般人看不出的,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小丫頭,會打得一個有蠻力的高大惡漢斷手斷腳。

    小神女見他滾在地上叫喊,想起少女給毒打的情景仍不解恨,走上前去,又踢了他兩腳。這次小神女沒用內力了,但踢在這凶漢的小腹上,也痛得他眼淚水流了出來。要是用內力,這凶漢的五臟恐怕全報廢了,就是神仙也難治好。他一邊踢一邊問:「你打我捉我呀!怎麼不打我捉我了?」

    這兇惡大漢平常打慣人,他作夢也沒有想到會給一個小女娃子打成這樣。

    這一下,那幾個鄉人驚奇了,他們一直暗暗為這一對小兄妹擔心。他們只見到小神女閃來閃去地躲避,沒見到小神女怎麼出手。可是,這個在栽麻小鎮上沒人敢招惹的地頭蛇,怎麼會滾在地上慘叫呼痛呢?莫不是他自己也不小心跌倒在地上跌傷了?那才是上天有眼,惡有惡報。

    小三子也驚愕了,他本來想小神女有什麼不測時,自己會拔出小刀,不顧死活撲上去與這凶漢拼了。他多少會一點功夫,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他驚奇的不是這凶漢翻滾在地上的慘叫,而是小神女那十分敏捷的閃避身法,他也看到小神女的手掌砍在凶漢的手腕上,也看到小神女的腳尖踢在凶漢膝蓋下的當面骨上,手腕骨他看不出是擊碎了,但當面骨是一個人頗要命的地方,就是給橫在地上的樹枝碰到,也會痛徹人骨,何況是給人用腳踢中,又怎麼不痛得人心人肺?

    這條地頭蛇痛得蹲坐在地上,他仍然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娃子,還以為是一般的農家小丫頭。他是又痛又恨,一雙眼睛射出了毒惡的目光,咬牙切齒地想站起來抓小神女。可是他哪裡還能站立起來?一動又是揪心揪肺的痛。他惡狠狠地咬著牙說:「小丫頭,你有本事就別走!」

    小神女見他仍惡性不改,還想進行報復,便從路邊的雜樹上折下一條樹枝,連枝帶葉,沒頭沒腦向凶漢亂打,說:「我看你兇惡的,你是怎麼毒打那位可憐的姐姐的,我也怎麼毒打你。看你今後還敢不敢逼良為娼,敢不敢欺負人!」

    小神女這一次用樹枝向惡漢亂打,雖然沒運用內力,但在惱怒之下,勁力也不小,也打得這條地頭蛇頭破血流,鼻青眼腫,渾身是傷。初時他還凶蠻地叫喊:「好!你打!你打!」後來打得他殺豬似地「啊啊」叫喊起來,最後變得奄奄一息,不作聲了。

    有人擔心這樣打下去會鬧出人命來,走過來勸說:「小妹子,別打了!再打就會將他打死了!」

    小神女仍帶氣地反問:「剛才他毒打那位姐姐時,你怎麼不出來勸阻?不擔心那可憐的姐姐給打死了?」

    小神女儘管是路見不平,仗義相救弱者,是俠義人士的行為,但她始終還是一個小女孩,有小女孩的任性。如果是一個俠義人士,對這樣一個小鎮上的惡霸無賴,幾乎是不屑出手。就是出手,也只略為懲戒他一下,然後會帶著受傷的少女而去。小神女可不同了,她不是這樣的想法,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痛打這地頭蛇解恨,為受害的少女出氣。

    那人見小神女這麼反問,面有愧色,嘿然無語。他可以說是一個好心人,但是一個怕事的好心人,他在當時,何嘗不想出來勸阻地頭蛇?但他驚畏了地頭蛇等一班人,怕惹禍上身,更怕地頭蛇報復。對小神女,他就沒有這種心理負擔,一來怕出人命,二來擔心小神女會受到地頭蛇那伙流氓報復,所以勸小神女收手,快點離開這裡。誰知小神女氣在當頭,沒領他的情。小三子這時也過來勸說:「小妹妹,別打了,我們一起扶那受傷的姐姐進鎮子堅找那中醫治吧。我們救人要緊,那姐姐傷得太重了!」

    又有人好心說:「哎!小哥小妹子,你們千萬別進鎮子,你們最好帶著這位姑娘到別的地方去醫治吧,別進鎮裡。」

    小神女問:「為什麼不能進鎮?」

    「小妹子,你不知道,鎮上有他四位弟兄,他們號稱栽麻鎮五條大蟲,一個個凶神惡煞,誰也招惹不起。」

    「哦?招惹了他們又怎樣?」

    「那就別想在鎮上能過一天安寧的日子了。開店的,店面也給他們掀了;做小賣買的,攤檔也給他們砸爛,人也會給他們打傷。小妹子,現在你將這條頭號大蟲打成這樣。他們能放過你們?小妹子,你還是和你哥哥早離開這裡的好。」

    「他們這般橫蠻,官府怎麼不管的?」

    「小妹子,我們這裡是山高皇帝遠,就是當地的地保也怕了他們三分。」

    突然,有人驚叫起來:「看!那四條大蟲也來了!小哥、小妹子,你們快走!不走就危險了!」

    小三子也說:「小妹妹,我們快扶那位姐姐走吧。」

    小神女問:「我們走幹嗎?」

    小三子愕了,問:「我們不走?」

    「我們帶著一個受重傷的人,能走得了?」

    「你一個人要對付他們四個人?」

    「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對付他們。」

    「你是來真的了?」

    「你以為我是鬧著玩的嗎?」小神女下決心為這小鎮上的百姓除掉這五條害人的大蟲。

    「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小三子這時已知道這個大膽、任性的小丫頭比自己強,有一身不錯的武功。但她終究是個小女孩,怎麼也打不過四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就是加上自己也不行。

    小神女說:「你別勸我了,你看,他們已來了,你還是護著那位姐姐退到一邊去。」

    這條被小神女打得渾身是傷、又斷了一手一腳的地頭蛇,早已知道同生共死的磕頭弟兄來了。因他帶著強烈的報復心理,極希望這兩個小娃子千萬別跑掉。現在他聽到這女娃子竟然不願意逃走,不知為什麼要留下來,暗暗大喜,在心裡咬牙切齒地說:這是你們鬼拍後腦殼,自尋死路,到時,老子要你們痛不欲生,才知道老子的厲害。

    這地頭蛇與那剛烈的受害少女有著一樣的性子,但性質就完全不同。少女是保護自己的清白,做人的尊嚴,面對惡勢力,身遭毒打而寧死不屈;而這條地頭蛇,只想到自己被一個小女娃打傷了,心裡是怎麼也不服氣,從而有著強烈的報復心理。所以當他的哥兒們來近了,他一下忍受著徹骨的痛楚,掙扎著坐起來,大喊:「麻臉四,單眼二,大頭王,矮冬瓜,你們快來救我啊!」

    這四個流氓惡霸,見過山風出去追一個逃走的少女,久久還不回來,便走出來看看。現在他們聽到過山風的喊叫,首先是麻臉四和矮冬瓜奔了過來,一見過山風傷成這樣,大吃一驚:「過山風,誰將你打成這樣了?」他們沒有注意站在一邊的小神女和小三子,目光卻盯著那幾個村民。

    小神女說:「你們別張望了,是我將他打成這樣的。」

    麻臉四愣了愣:「什麼?是你?」心想,你這個小豆丁,能將我過山風大哥打成這樣麼?單過山風的一個指頭,就將你這小豆丁戳倒了!

    小神女說:「是呀!」

    矮冬瓜喝道:「你這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找死的給我滾遠一點。你要是能將大哥打成這樣,我矮冬瓜將頭砍下來給你當凳坐。」

    麻臉四又兇惡地喝道:「小丫頭,說!是誰將我們大哥打成這樣的?」

    單眼二和大頭王也跑過來了,驚愕地望著痛苦地坐在地上的過山風。過山風因為大喊過後,又痛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定了定神,他指著小神女吃力地說:「就、就、就是這小、小、小女娃把我傷成這樣,你、你、你們千萬別放、放、放走了她。」

    四個流氓惡霸一下傻了眼,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過山風說的話。小神女仰著臉說:「這下你們相信了吧?」

    麻臉四瞪圓了眼吼道:「真是你打傷了我們大哥?」

    小神女說:「這個什麼過山風總不會胡亂說話吧?」她又對矮冬瓜說,「這下,你將你的腦袋砍下給我當凳坐呀!」

    單眼二一下縱了過來,出手就想將小神女捉起。小神女身形一閃,令單眼二抓空。他「咦」了一聲:「你小丫頭是有些古怪,閃得好快。」

    小神女說:「你這髒爪子再亂抓,我就將你這只髒手打斷!」

    單眼二大怒,又出手來抓小神女,說:「好!老子看你這小丫頭怎麼打斷我的手。」他一連出手三次,都給小神女閃開了。小神女不再與他客氣了,當他第四次撲過來時,小神女暗運內力,用樹枝朝他伸來的手敲了一下。單眼二頓時痛徹人心,手骨又斷裂了。他一聲慘叫,捂著斷骨處後退幾步,連連呼痛。

    矮冬瓜、麻臉四、大頭王看見又是一怔,急問單眼二:「二哥,你怎麼了?」

    小神女說:「你們別問他了,他的手已給我敲斷了。」

    三個流氓惡霸大吃一驚,一枝小小的樹枝,又不是鐵棒,輕輕一敲,能將一個人的手骨敲斷麼?就是一個大人,也不可能做到。

    單眼二痛苦地說:「我、我、我的手真的斷了,你們快上,給我用刀子捅了這小丫頭再說。」

    三個流氓一下將隨身匕首拔了出來,一擁而上,三把明晃晃的匕首,一齊朝小神女刺出。小神女像靈巧飛舞的蝴蝶似的,從三把匕首的光芒中飛了出來,三個流氓一齊刺空。他們異常愕然:這小丫頭去了哪裡?她怎麼能閃身出去的?六隻眼睛亂望。

    小神女在他們身後說:「我在這裡哪!你們別四處亂望了!」

    這三個流氓仍不知道死活,一齊轉過身來向小神女亂刺胡劈。這動作若叫武林中人看來,他們簡直是不入流,連起碼的武功招式也不會,只是憑一點蠻力,胡劃亂刺,不要命的與人拚命。他們的行為只能嚇倒一些善良怕事的村民,要是村民提起木棍扁擔與他們拚命,他們倒不一定打得贏。像這樣既沒武功又橫蠻霸道的流氓無賴,在一些市鎮、縣城有的是。他們爛命一條,不怕坐牢。武林中人是不屑專門去尋找他們,若然碰上也只是懲治一下,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而已,連殺他們也不屑。何況他們一旦碰上了對手,在刀劍的威脅之下,會跪下痛哭流涕,求爺爺告奶奶地哀求,也令俠義的武林人士下不了手殺他們。

    現在他們碰上的是天真、正直、好義而又不諳世事的小神女,她沒有俠義武林人士那一套屑與不屑,更沒有會不會失身份的念頭。所以她毫無顧忌,見惡必除,將樹枝當劍使用,奮然施展起自己的武功來。轉眼之間,她將最凶橫的麻臉四擊斷了腰骨,令他終身癱瘓不能用力;又將矮冬瓜、大頭王擊成重傷,橫臥在地上爬不起來。單眼二見勢不妙,忍著斷手骨之痛轉身飛逃,小神女哪裡容得他逃跑後再為害百姓?一個縱身將他抓過來擲在地上,「喀嚓」一聲,他又斷了腿骨,想跑也跑不了。

    幾乎不用費吹灰之力,小神女先後放倒了栽麻鎮上的五條大蟲,令他們一個個都終身成了廢人,再也不可能作惡了。她打倒了四人後說:「你們捅呀!幹嗎不用刀子捅我了?」

    那幾個在遠處看見的鄉人,見一個女娃子轉眼之間便打倒這四個凶神惡煞的惡人,驚喜異常,愕然不已。原來這個女娃子是一位人間少有的小女俠,給栽麻鎮的百姓除害來了。小三子更是驚愕得半晌不能出聲,暗想:自己碰到的是什麼樣的小丫頭?她怎麼有如此驚人的武功?怪不得她一個人這麼大膽出來闖蕩了。自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她的行為,不正是師父所說的那些武林人士的俠義行為嗎?不會她就是師父所說的,令江南武林中人變色的水月宮中的小女俠吧。難道她也像水月宮的小公主茜茜一樣,私自跑出來在人間闖蕩?(水月宮一事,詳情請看拙作《隱俠傳奇》一書)要是真的,她怎麼從江南跑到這裡來了?怪不得她視千金如糞土,沒將任何金銀珠寶看在眼裡,全部給了我。小三子這時暗暗想到:古州老虎之死、古州堡的覆沒,一定與這個小女俠有關。

    這時小神女對矮冬瓜說:「你這個矮冬瓜,你不是說我打倒了過山風,你將頭砍下來給我當凳嗎?好!我現在將你的頭割下來當凳子坐!」小神女說著,拾起一把掉在地上的匕首,就要去切矮冬瓜的腦袋。嚇得矮冬瓜大叫起來:「小女俠,小奶奶,我知錯了!求你千萬不要將我的頭切下來。」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可怕之處,他們不懂事,不知厲害,任性胡來,甚至他們做錯了事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矮冬瓜害怕小神女不懂事,真的會將自己的腦袋切下來當凳坐。

    小神女說:「我不切下你的頭來,我怎麼坐呀!」

    「不不!我躺在地下,你就這樣坐我的腦袋也是一樣。」

    「這好坐嗎?」

    「好坐!好坐!我頭大頭髮又多,你坐坐就知道了!」這個不知羞恥的小人,為了活命,他什麼恥辱的事也會做得出來。

    小三子聽了好笑,感到小女俠雖然武功極好,但仍是一個小女孩,貪玩不懂事,他走過來問:「小妹妹,你不會真的要坐他的腦袋吧?」

    「我當然是真的呀!一個人的腦袋我還沒有坐過,想坐坐,看好不好玩呢。」

    「我勸你別坐了,他那腦袋這麼髒,有什麼好坐的?」

    小神女看了看:「不錯!他的腦袋太髒了,我不坐啦!」

    矮冬瓜問:「那你不割我的腦袋了?」

    「我不坐,還割你的腦袋幹嗎?」小神女拿著匕首走到過山風跟前,過山風一張臉嚇得黃了,驚恐地問:「你、你、你、你想幹嗎?」這時,這條地頭蛇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一位武林極高的小女俠,不是一般鄉村中的小丫頭。他強烈報復的願望不但消失得乾乾淨淨,面上露出的是驚恐害怕的表情。他見到自己的四個磕頭拜把弟兄在轉眼間便全部倒地,重傷爬不起來,哪裡還敢想報復了?

    小神女說:「我沒想什麼呀,我想剖開你的心看看,是紅的還是黑的。」

    「你要殺我?」

    「我怎麼要殺你呵!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罷了。你這般殘忍凶狠,我只想看看你的心,與別人的心有什麼不同。」

    這又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的口吻,一個人的心能剖開來看嗎?小三子問:「小妹妹,你想要他死?」

    「我怎麼要他死了?」

    「你剖開了他的心,他不死了?」

    「要是這樣,他死了也好!」

    對有的人來說,好死不如賴活。過山風雖然一手一足俱斷,渾身是傷,但斷骨可以接好,渾身的傷也只是皮肉之傷,沒傷到筋骨,更可以醫好,要是死了,什麼也沒有了!所以過山風一聽小神女這麼說,連忙苦苦哀求。

    小神女說:「你別求我,求我也沒用。要求,去求剛才給你毒打過的那位姐姐。要是她肯饒恕了你,我便不殺你。她要是不寬恕,別怨我要剖開你的肚子,挖了你的心啦!」

    小三子害怕鬧出人命,驚動了官府就不好辦了。他朝過山風說:「你還不快去求那位姐姐?」

    過山風忍痛掙扎著向那少女爬去。那少女一見,叫起來:「你別過來,就不想見你,更不願見你。」

    小神女對少女說:「姐姐,別害怕。現在這五條大蟲,不是給我打斷了他們的腰,就是打斷了他們的肩骨和手腳,他們就是治好,也成了殘廢,再也沒氣力行兇作惡了。以後任何一個弱女子,只要拿著鞭子或木棍,都可以打倒他們,打得他們叫救命的。」

    少女說:「小女俠,我叩謝你救了我,我今後要變牛變馬,報答你的救命大恩。但我不想見這些惡人,叫他們別近我!」

    「姐姐,你是不會原諒他們了?好!我去殺了他們!」

    「不不!小女俠,我不知道,我只想他們走得遠遠的,我好厭惡他們!」

    小三子說:「妹妹,他們傷成這樣,醫好也終身殘廢不能作惡了。既然這位姐姐這麼說,就叫他們滾遠點好了!」

    小神女說:「好呀!」她對地下的五條大蟲說:「喂!你們聽著了,看在這位姐姐不追究你們的情分上,現在我不殺你們,你們給我滾得遠遠的,不准再在栽麻鎮一帶出現,不然,我見你們一次打一次。要是你們仍然惡性不改,讓我知道了,我一定殺了你們,將你們屍首拿去餵野獸。現在,你們馬上給我滾!」

    過山風、單眼二等五人互相望望,不敢出聲,忍著痛苦,慢慢掙扎著向鎮子外的荒野去了。小神女對少女說:「姐姐,現在我背你進鎮子找郎中為你醫治。」

    小三子說:「妹妹,讓我來背她。你剛才與那五個惡人廝打,也累了。」

    那幾個鄉人見了不可一世的栽麻五大蟲像一隻隻喪家之犬,灰溜溜地向荒野而去,連鎮子也不敢去了。同時又知道他們今後就是醫治好了也成了廢人,鄉人對五大蟲的恐懼再也沒有了,有的人更感到吐了一口氣,報了以往受欺壓之恨,便紛紛走過來,向小神女拜謝,感謝她為栽麻一地除了一大害。有的說:「兩位小俠,這姑娘的事讓我們來料理吧,你們別操勞了。這姑娘傷成這樣,我們馬上進鎮去找一副擔架來,抬她到洪郎中家醫治。」

    小神女也感到這位姐姐傷勢不輕,背著她也會痛苦,有擔架來就好了,便說:「好呀!你們快去找一副擔架來,工錢由我來付。」

    「不不!這怎能要小女俠破費?抬這位姑娘去醫治,是我們應有的做人的良心。」

    這幾個鄉人連忙進鎮去了,有的去找洪郎中,有的去準備擔架。鄉人走後,這時天色已是暮色蒼茫,小神女問少女:「姐姐,你是不是感到很痛?」

    少女感激涕零說:「小女俠,我的傷再痛,現在也感到不痛了。在沒有遇到小女俠前,我不但傷痛,我的心更痛。」

    「你怎麼心更痛了?」

    「小女俠,你不知道,那惡棍打我罵我,我曾經哀求過路人來救我,可是沒一個人敢出聲,有的更避開了,我的心怎麼不痛?我完全絕望了,打算一死了事。現在好了,小女俠救了我,我又有了希望。畢竟這世上好人還是有的,只是不多罷了。像小女俠這樣的好人,就更少。」

    小三子聽了深有感觸。以自己的遭遇和經歷,世上的好人的確不多,像師父和小神女這樣的好人,俠義而又熱情就更少,能碰上真是一生的幸運。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起碼不是一個勇敢的好人。

    小神女卻說:「姐姐,世上的好人也是很多的,栽麻沒有,其他地方就很多,只是姐姐沒遇上他們罷了。」

    小神女的經歷與小三子和這位少女都不同,她一出世,就碰上山妖這麼一個好人,以後她接觸過元鳳等人,又接觸過慕容一家和他們的親友,一個個都是俠肝義膽的好人,對她來說,好人當然是不少了!

    少女歎了一聲:「看來我命太苦,碰上的都是惡人,現在才碰上小女俠這樣的好人,我實在感謝上天對我的垂憐,使我在危難之中碰上了你們。我,我……」

    小神女連忙阻止她說下去:「姐姐千萬別這樣說,現在你什麼也別去想,什麼也別說,目前最要緊的是醫好你這一身傷。來,姐姐,我有一顆能醫跌打刀傷的藥丸,你服下,可以給你止痛,對姐姐今後的醫治也有作用。」

    少女又是感激,將藥丸吞下,沒有多久,少女便感到有一股熱氣在全身運行,聽到之處,傷處不但止痛,連腫也消多了。小神女問:「姐姐,是不是疼痛減少了?」

    「多謝小女俠,我的確疼痛減少了。這是什麼神藥?很貴吧?」

    「姐姐,一點也不貴,這是我家自製的藥丸,我家有很多哩!」

    這受傷的少女哪裡知道,她服下的是這世上有錢也買不到的藥丸,是隱居摩天嶺中那位世外高人特製的良藥。他采盡了天下間的奇珍異草,配上熊膽、麝香、龍液,用摩天嶺的千年冰水熬製而成,比少林寺的大還魂丹還更有效。它何止能止痛消腫去瘀,簡直可以令重傷垂危的傷者起死回生,同時還增添人的功力。這樣的藥丸就是千金也難求。

    這時,夜幕早巳降臨,遠山近處,漸漸模糊起來。

    小三子說:「怎麼那幾個鄉人還不來的?他們不會藉故走開吧?」

    小神女說:「不會吧?他們是自願的,幹嗎要哄騙我們?」

    正說著,便看見遠處有一隊火把長龍,朝這裡奔來了。從火把數量看來,人數不下二三十人之多。小神女略為驚訝:「怎麼有這麼多的人來這裡了!」

    小三子說:「我過去看看。」

    小三子一撒腿,便迎了上去。很快,小三子和原先其中的兩位鄉人奔了回來。小神女問:「出了什麼事了?」

    小三子興奮地說:「妹妹,沒出事。」

    「那麼來這麼多的人幹嗎?」

    小三子一說,原來這幾個鄉人回到小鎮說了小女俠的事,哪知一下便傳遍了整個鎮子,他們異常驚奇,一個小女孩能將鎮子上的五個流氓惡棍打得重傷殘廢而不敢回鎮子,這無疑是為栽麻一鎮除了大害。他們既同情那不幸的少女,也敬重少女的剛烈,同時更敬仰小女俠的俠義行為。他們都願意援助這位不幸的外來的姑娘,更想前來瞻仰小女俠的風采,看看這位小女俠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們不但抬來了鋪著一張棉被的擔架,就是洪郎中也帶了藥童、藥箱跟了來,要及時為不幸的少女醫治。來的火把雖然是二三十束,但人數卻有三四十人之多。可見鎮上的好人不是沒有,而是不少。可惜他們以往膽小怕事,不能團結起來,才使得過山風這五個流氓惡棍得逞,越來越猖狂。要是鎮子上的百姓團結一致,哪能讓過山風這五人在鎮子上為所欲為?

    一個員外打扮的人物向小神女深深一拜說:「我章某代表鎮上的百姓,感謝小女俠的大恩,為我們除了這五條害人的大蟲。」

    跟在章某身後的十多個人也一齊向小神女拜謝,感激小女俠除惡的大恩。

    小神女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向自己拜謝,一時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她終究還是一個小女孩,不諳世故,她一切的行為舉止,完全出於天性。小三子雖然比她大不了多少,卻已諳人情世故。他在小神女身邊輕輕說:「妹妹,這是鎮子上的章員外,為人不錯,能惜老憐貧,你快回禮回話呀!」

    小神女連忙說:「章員外和各位鄉親父老,你們千萬別這樣,現在最要緊的,是那位渾身是傷的姐姐。」

    章員外說:「小女俠請放心,我鎮的洪郎中也來了,他馬上會給辛姑娘醫治的。」小神女這時才知道剛烈的姐姐原來姓辛,而辛姑娘早已由兩位大娘扶到了擔架上。洪郎中也過去為她診察身上的傷勢。

    洪郎中診了一會脈後,在火光之中看了看辛姑娘的面色。儘管辛姑娘給過山風打得眼青面腫,渾身是傷,不成人樣,可是氣色很好,脈膊跳動正常,洪郎中不禁暗暗驚訝和奇異。小神女在一旁問:「洪大夫,她傷得怎樣?不會有危險吧?」

    「小女俠放心,辛姑娘的傷勢雖然很重,可是她的體質很好,不但沒有危險,而且還會恢復很快。」

    「真的嗎?」

    「我不敢欺騙小女俠。在下感到奇怪的是,辛姑娘不知過去吃了什麼,或者是她生來俱有。她體內有一股強大的藥力,能自行治理體內的重傷,化瘀去腫,消炎止痛,這是一般人所沒有的。」

    小神女一下明白,是爺爺給自己隨身帶的藥丸在辛姑娘身上起作用了。她也不說出來,問:「郎中爺爺,那辛姐姐可以幾時完全好起來?」

    「只要悉心醫治調理,辛姑娘身上的傷,可以在十天半個月內完全恢復過來。」

    「是嗎?那我將辛姐姐托交給郎中爺爺啦!」

    「小女俠放心,在下將全力醫好辛姑娘。」

    小神女將一錠五兩重的金子,交到洪郎中的手上說:「郎中爺爺,這錠金子,就作為辛姐姐醫治食住的費用。我不知道夠不夠,要是不夠,我這位哥哥在十天後來探望辛姐姐時,再補給不夠的費用,好嗎?」

    五兩金子,幾乎等於白銀五十兩了,怎不夠的?就是醫治三個這樣重傷的也夠了。洪郎中愣住了,栽麻鎮的鄉親們更動容了:世上怎麼有這樣俠義熱心的好人,救了人以後,還出錢為人醫治?章員外連忙說:「請小女俠收起這金子。小女俠為我們除了大害,栽麻鎮的鄉親們對小女俠感恩不盡了,怎還敢叫小女俠破費?辛姑娘的一切費用,由我章某包下了!」

    其他鄉親也紛紛說:「再不能叫小女俠破費了,辛姑娘的事,我們全鎮的百姓都包了,請小女俠將金子收回。」

    小神女對眾人一拜說:「大家的好心我領了,但金子我還是要留下來的。」小神女說完,拉了小三子,在火光中一閃,便在黑夜裡消失了。眾人連忙叫喊:「小女俠!小女俠!」

    在遠處山坡上,傳來小神女那銀鈴似的聲音:「大家別尋找我們了,我們有急事要趕往他處。辛姐姐的事,就麻煩大家看顧啦!」跟著聲音消失,誰也不知道小神女和小三子去了哪裡。

    眾人驚愕了,有的說:「不會是我們碰上兩個小神仙了?要不,凡人哪有這樣的本事,在轉眼之間就不見了?」

    有位長者說:「不會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座下的龍女和善財童子顯靈吧?」

    跟著又有人一下猛省過來:「我看一定是在永從縣大山大嶺中神出鬼沒、打救世人的小神女,想不到小神女也來到我們這裡了!」

    是觀音座下的小龍女還是小神女,眾人驚疑不定。章員外說:「不管是小龍女還是小神女,我們先將辛姑娘看顧好,才不辜負了他們的一片心。」

    眾人連忙稱是,小心翼翼地將剛烈的辛姑娘抬回鎮上了。

    小三子會一些輕功,在小神女的拉動下,行走如飛,轉眼已遠離了栽麻小鎮十多里,最後在一處荒坡上停下來。小三子問:「現在我們要去哪裡?」這下,小三子更相信小神女就是師父所說的水月宮小公主一類的人物了。他想不到自己竟然碰到這麼一位帶神奇色彩的小女俠,這真是自己一生的大幸。

    小神女卻這麼回答他:「我不知道呀!」

    「什麼?你不知道?那你帶我來這裡……」

    「我這是亂闖的。我只想快一點離開那一些人,不然,他們會纏個沒完,我們也沒法趕路啦!你不會想留在鎮子上吧?」

    「我怎麼想留在鎮子上的?」小三子更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露面,讓全鎮的人都看清了自己,不然自己今後走到哪裡,都可能有人認出自己來,那怎麼進行偷竊?

    「小三哥,你不是對這一帶地形很熟嗎?你看看,我們到了哪裡了?」

    小三子在月光下仔細地四下打量著,說:「我們在栽麻鎮南面十多里的荒坡上,我知道坡下樹林裡有一座破爛的山神廟,我們要是不連夜趕路,可以到破廟中去住一夜。」

    「好呀!我們就到破廟裡住一夜吧。」

    小三子帶小神女到了破廟。廟雖然破爛,仍可擋風避雨,天熱時,它是附近山寨、村子放牛牧羊人休息的好地方,一些打柴的人,也時時在破廟中歇腳乘涼。在數九天的寒冬裡,誰也不會來這裡了,何況還是在夜裡?

    小三子對荒山野廟的生活很熟悉,他早已尋來了枯草干樹枝,生起了一堆火御寒,同時也可提防毒蛇野獸。他將一些乾糧凍滷肉烤熱,拿給小神女吃。小神女笑著說:「我多謝啦!」

    「哎!你怎麼對我客氣起來了?」

    「你累了一天,一來這裡又忙這忙那的,我不該感謝你嗎?」

    「不!我侍候你是應該的。」

    「嗨!你才是對我客氣了,你怎麼說是待候我呀?不是照顧我嗎?」

    「小女俠,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認為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我不敢亂說,但你起碼是一個極有俠義心腸的小女俠,鋤強扶弱、救苦救難,像人們傳說中的小神女一樣。」

    「你看我像不像小神女?」

    「我不知道,從我眼裡看,你比小神女更好,是人們心目中希望的那種行俠仗義的女俠。」

    「我真的那麼好嗎?」

    「你怎麼不真的那麼好了?」

    「小三哥,其實你的心也很好,也是一個小俠。」

    小三子苦笑一下:「我算什麼小俠了?我不懂武功,想使也使不起來。我是一個小偷,而且是一個最窩囊的小偷!」

    「你怎麼窩囊了?」

    「我還不夠窩囊嗎?對地方上的豪強惡霸,想偷而不敢去偷;對貪官污吏的贓銀,我痛恨他們,也沒法去偷他們;對那些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凶殘沒人性的土匪大盜,別說我去偷他們的東西了,我見了他們只能遠遠地躲開。我只能向一些流氓惡棍或一些為富不仁的小財主下手,你看窩囊不窩囊?有時肚子餓極了,還不要臉地去偷農家田地裡的紅薯吃呢!」

    「小三哥,你是膽小害怕,還是不會武功而怕了那些土豪惡霸的?」

    「我要是會一點點武功就好了,也就不會這麼的窩囊,見了凶神惡煞的大漢就想逃命。」

    「你師父沒教你一點防身自衛的武功麼?

    「師父他只教我一些偷技、化裝術和逃命的招式,就沒教我與人交手的武功。恐怕我師父也不會什麼武功。他說:一個小偷,還是別學武功的好。」

    小神女感到奇怪:「怎麼不學武功還好?」

    「師父說,學了武功,就不是小偷了,一定會變成明火搶劫殺人的大盜了。小偷已叫人討厭和鄙視,殺人搶劫的匪徒,那就讓人痛恨,天人不容,遲早會不得好死。」

    小神女想了一下:「小三哥,我勸你還是別做小偷了,做你這樣的小偷,真的窩囊!」

    小三子歎了一聲:「我這樣的年紀,不做小偷又做什麼?替人打工沒人要,做叫化又怕醜,賣身給人當奴才我又不想。」

    「小三哥,你以前沒吃的,才做小偷。現在你不是有了很多的金銀嗎?還做小偷幹嗎?」

    「這些金銀是你的,而不是我的。」

    「嗨!你怎麼分得這麼清楚?就算是我的,我全給了你,就是你的了。」

    「你真的全給了我?」

    「是呀!你怎麼用就怎麼用,你不會在這兩三年內就將它吃光用光吧?」

    「這怎麼會的?吃!我一世也吃不了!」

    「這不就好了嗎?你能吃上七八年,到時你也有十八九歲了,不是可以找事做了嗎?」

    小三子想了一下:「好!就當我小三子暫時借用了這些金銀,以後我會原數交還給你。」

    「嗨!你還交給我幹什麼?這些金銀又不是我的,它完全是古州老虎的。」

    小三子一怔:「什麼?它完全是古州老虎的?」

    「是呀!你以為真的有這麼一個稀里湖塗的人,將這麼一大包金銀放在我身邊了?」

    「那古州老虎的事……」

    「不瞞你說,古州堡是我那夜放火燒的,古州老虎也是我殺的,但以後的事就不是我幹的了。我殺了古州老虎,為覃婆婆的兒子報了仇後就走了。以後的事是鐵棍蒼龍和翻山豹子他們幹的事,我不知道。我要知道,就不會讓他們這麼胡亂殺人了。」

    小三子說:「這一點我相信,你不是那麼殘忍的人。你是一個行俠仗義的小女俠,就是連過山風這樣可惡的流氓惡棍,你也沒有殺了他們,放了他們走。」

    「小三哥,我現在教你一些自衛防身的武功好不好?」

    「你要教我武功?」

    「是呀!以後你碰上了像辛姐姐那樣受害的女子,也可以出手相救,不至於見了像過山風這樣的流氓惡棍,便嚇得想逃走。」

    小三子一陣激動:「我小三子拜謝小女俠的大恩了!」

    「哎!你千萬別叫我什麼小女俠,我是山妹子,你叫我山妹子好了。不過,我教你武功後,你只可以防身自衛或救人,可不能做壞事,更不可以胡亂傷人殺人。不然,讓我知道,我會用對過山風等人那樣的方法對你。」

    「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當然不是啦!要不我就不教你防身自衛武功了。」

    小神女就在破廟月光荒地上,教給了小三子一門輕靈巧妙的拳腳功夫。這一門拳腳武功招式不多,也不複雜,小三子又有一定的輕功基礎,一個多時辰便學會了。當然,他學的這一門拳功夫,對付武林高手不行,但打發像過山風這樣的流氓惡棍,以及像古州堡一些打手卻綽綽有餘,同時也可以與武林中一些二三流的武林人士周旋一陣。

    小神女見小三子這麼快就學會了,想了一下說:「小三哥,我再教你一套逃命的閃身身法吧,這樣,你就是打不過人,也可以抽身跑掉逃命。」

    「逃命的身法?」

    「是呀!你這一門功夫,對付過山風,或者賭館中的一些打手還可以,但對付像鐵棍蒼龍這樣會武功的就不行了,只能趕快想辦法逃命,不然你和他們鬥下去,死了別來怨我。」

    「逃命身法難學嗎?」

    「不難學,而且很好玩的。」

    「好玩?」

    「你沒見過山風他們要抓我的情景嗎?我就是用這逃命的身法閃開了,弄得他們一個個像發瘟雞似的暈頭轉向,怎麼也抓不到我,你看好不好玩?」

    小三子一下驚喜了:「那就是逃命的身法?可以從三把匕首中閃了出來?」

    「是呀!」

    小三子感到逃命的身法比那一套拳腳功夫更管用,可以從幾個人的圍捕中閃身出來而一跑了之,這更符合了小三子不想與人交手、打鬥的性格,連忙說:「我學!我學!」

    小三子可以說是好心有好報。小三子初時的心意,不過是擔心小神女一個人這麼大膽在外面亂跑,實在太危險了,便護送她回去,想不到卻能學會了兩門防身自衛的武功,令自己今後受用無窮。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武林中人和豪傑英雄,都跑到深山古道上,千方百計尋找人們傳說的小神女,更希望通過小神女見到那一位神秘的世外高人,懇求世外高人指點一下自己武功,而在江湖上揚名顯姓。但一個個都失望而歸。他們連小神女的影兒也見不到,偏偏一個在江湖上最不叫人注意和鄙視的小偷,同時也沒有打算去尋找小神女,更沒有什麼野心要學世外高人的絕學,不但見到了小神女,與小神女生死與共,還學到了世外高人這兩門武功,實在太幸運了。這也是小三子好心有好報的結果。

    當然,小三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碰上的就是小神女。因為小神女目前的打扮,完全不同人們傳說中小神女的形狀。

    小神女在教小三子狸貓千變身法的口訣時,叮囑說:「小三哥,我教你背誦這些口訣和心法,你千萬不可傳給了別人,也別讓人知道。」

    「為什麼?」

    「你這也不懂麼?要是你傳給了像過山風、古州老虎這樣的壞人惡人,他們不危害更大?那就沒有什麼人能除掉了他們了!」

    「嗨!我怎會傳給這些人的?」

    「就是其他人,你也不能傳!」

    「哦?這又為什麼?」

    「總之,你不能傳,只能你一個人學,不然讓我爺爺知道了,他不但殺了你,也殺了你傳的人。」

    小三子怔住了,問:「現在我學了這一門逃命法,你爺爺知道了會不會殺我?」

    「嗨!這是我教你的,我爺爺怎會殺你?你不再教他人就行了。我想問你,你師父傳給偷技時,准不准你傳給別人?」

    「當然不准了。他說,一旦讓存心不良的人和匪徒學會了,就會危害百姓的。」

    「對了,我教你兩樣功夫,也是這樣,現在你留心聽我教你的口訣和心法啦!」

    天快亮時,小三子才背熟了口訣和心法。

    小神女說:「好啦!現在你一天一夜沒睡,累了,你去睡吧!」

    「我不累。」

    「你不累,我可累了。」

    「是!是!師父,你快睡一下。」

    「哎!你叫我什麼了?」

    「你教我防身自衛武功,不是我師父麼?」

    「我不准你這麼叫,就是我教你的事,也不能讓人知道,不然,我走了!」

    「不不!你千萬別走。那,那我叫你什麼才好?」

    「山妹子,小妹妹都行呀!」

    「好吧!小妹妹就小妹妹吧!」

    「現在我們大家都去睡一會,睡醒了,我再教你各種逃命的身法!」

    小三子的確也累了,在火堆旁一躺下就睡著了。當他聞到一種令人食慾大振的烤肉香味時,睜開眼一看,便見小神女在火堆上烤著兩隻野兔。他一下跳了起來:「咦?你沒睡嗎?」

    「我睡了呀,你看看外面天色,午時已過了。」

    小三子摸摸自己的腦袋:「我怎麼睡得這麼沉?你怎麼不叫醒我?」

    「我叫醒你幹嗎?讓你多睡不好?」

    小三子一陣激動:「小妹妹,這些事你應該讓我來做。」

    「你以為我不會做嗎?你試試,看我烤的野兔子好不好吃。」

    「不用試,我一聞就知道好吃啦!」

    小神女笑著說:「你別逗我高興,我是第一次這麼烤兔子的,連我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你一聞就知道好吃了?」

    「我當然知道。」小三子取下一隻兔子,撕了一隻兔子腿咬了一口吞下說:「果然好吃,又香又嫩又滑,想不到你第一次燒烤,就弄得這麼好吃,將來你一定是燒烤的能手,大師父。」

    小神女高興得笑了,看來一個女孩子,都喜歡別人讚賞自己弄得一手好吃的,小神女也不例外,問:「是真的好吃嗎?」

    「當然是真的了,不好吃我總不會胡說好吃吧?那不騙人?」

    「那你吃呀!吃飽了我教你身法。」

    小三子吃飽後,小神女便一一示範狸貓千變身法一些最基本的縱、跳、翻、滾、扭身、閃開等招式,配合著口訣心法使用。當小三子看清楚,弄明白之後,小神女就叫他做一次給自己看,指點著小三子不正確的動作。

    整整一個下午,小三子總算學會了。小神女說:「現在,你抖盡全力來捉我,看看我是怎麼閃開你的各種各樣身法。你記熟以後,我來捉你。要是你能閃開我十招,那你是真正學會了。」

    小三子大喜:「好!現在我來捉你。」

    「那你來呀!」

    小三子為人機靈,行動也十分敏捷,可是他抖盡了自己的全力,連小神女的衣服也沒有碰到,別說能捉到小神女了。小神女一邊閃開,一邊還解釋著,說明為什麼要這麼閃開和翻滾的原因,以及要注意什麼,提防什麼。小三子越捉,越感到小神女奇妙莫測的身法實在太神奇了。小神女的身法,有時似脫兔,有時似滑魚,有時似飛蝶,有時更是一縷青煙,明明抓到,卻又抓了空。小神女卻在自己身後格格地笑起來。

    小神女閃開小三子傾盡全力的撲捉,還沒有抖出自己十分之一的功夫,她簡直是隨便走動,身形略略一扭就避開。要不是為了示範給小三子看,她幾乎用不上縱、跳、翻、滾這些身形招式,只隨便走動就可以了,用不著這麼用功。

    最後,小神女停了下來說:「好啦!你看清楚我各種閃身的招式了吧?」

    「我看清楚了!」

    「你記不記得?」

    「我記在心裡了!」

    「好!那我來捉你啦!你可要小心啦!」

    「你來吧!」小三子全神貫注起來。

    小神女一縱而至,一伸手,便將小三子抓住了。小神女問:「你幹嗎不往一側閃?這樣,我不是抓不到你嗎?」

    「你,你,你來得太快了!」

    「那你幹嗎不快一點?不行!再來過。」

    「是!」小三子更是特別打點精神了。

    儘管小三子有充分的精神準備,初時,他仍閃不過小神女兩招或三招,以後漸漸熟練了,可以閃過小神女的四五招了。到了後來,他勉強閃過了小神女的七八招,那也是驚險萬分,弄得他一身大汗,十分狠狽。昨夜裡和今日中午,小三子所學的狸貓千變身法,只是一些理論和概念,就是小神女的示範動作,也是虛的。現在是親身實踐,再聯繫理論,那就體會得更深切,進步得更快。

    小三子一直練到夜幕來臨,才算勉強閃過了小神女的十招。小神女說:「行了,你算是學會逃命的各種身法了!今後呀,你還得日日勤學苦練才行,不然,你還是逃不過一些高手的手掌。」

    小三子喘著氣說:「我知道熟能生巧這一句話,我不敢偷懶的。」

    「是呀!我爺爺也說過,學藝如逆水行舟,不進就會退步。要是不日日苦練,學了等於沒有學。」

    他們吃過晚飯後休息一會,又在破廟前月下雪地苦練。這一次他們是互相追逐,一會兒你捉我,一會兒我捉你。要是這時有人看見,一定是十分驚訝:怎麼在深夜荒山破廟前的雪地上,有兩個小精靈在月下互相追逐嬉戲?誰也不知道他們在練武,只有一流上乘的武林高手,看了才感到震驚:這不是一般武林中的武功,而是一門極為奇妙莫測的身法。

    小三子練了整整半夜,真正能閃過小神女的十招了。小神女高興地說:「行呀,現在,一般的武林高手,可以說沒有什麼人能捉到你了,你完全可逃掉。要是逃進了樹林,他們更不敢來追你。」

《神女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