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會盟道上

    上回說到小燕和玉羅剎為了弄清心中的疑團,便走進臨河一間酒店。這酒店也坐了些武林人士,從他們口中可能探到一些消息。

    店小二過來招呼道:「大爺,需要吃什麼酒菜?」一面擺上杯筷。

    玉羅剎說:「炸子雞、麻婆豆腐和一碗蛋花湯,另來四碗飯。」

    「大爺不要酒?」

    小燕說:「不要,我們還要趕路。」

    玉羅剎目視著她,用密音入耳之功說:「小兄弟,你這樣隨便答話,像個書僮嗎?不叫人看穿了?」

    小燕笑了笑,立刻仰臉問玉羅剎:「大少爺,我說得對嗎?」

    玉羅剎便說:「不錯,不錯。店小二,我們不要酒了。」

    店小二揚聲對裡面說:「炸子雞、麻婆豆腐、芙蓉湯,另加四碗白飯。」

    小燕又叫起來:「哎!我家大少爺要蛋花湯,你怎麼叫芙蓉湯啦?」店小二笑了笑:「小哥,芙蓉湯就是蛋花湯,小哥少上茶館酒店吧了。」說著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小燕又問玉羅剎:「大少爺,是嗎?」

    玉羅剎笑道:「你也真是,不懂就別亂出聲。」

    「有這樣的叫法嗎?」

    本來店內一些武林人士在玉羅列和小燕進來時,已用疑惑的目光注視著她們,其中一位對玉羅剎說:「閣下尊介可有趣了!」

    玉羅剎說:「小介不懂事,叫各位仁兄見笑了!」

    「聽閣下口音,不是四川人吧?」

    「在下是廣西慶遠府人,因仰慕天府之國,特來遊覽。」

    玉羅剎因小燕一口的桂北話,只好冒認桂北慶遠府人,以免令人起疑。何況玉羅剎長久跟著師父柳小琴在桂北居住,也說得一口流利的桂北話。桂北、雲南、貴州、四川,可以說是同一語系,也就是廣東人所謂的「官話」,只不過大同小異而已。

    當玉羅剎與人談話時,小燕一雙晶瑩明亮的眼睛不時瞄著在座的一些武林人士,其實她是在暗暗打量著他們,審視他們是那一門派幫會的人物。只見一張桌上,坐著三個人,兩位年近五十多歲的老者,身材矮小,目光有神,一雙手瘦得像雞爪似的,顯然練的是鷹爪一派的武功。另一位身軀雄偉魁梧,一臉連鬢大鬍子的中年大漢,似一座大鐵塔般坐在一側,看來二位矮小的老者加起來還沒有他一個人高大粗壯,一柄沉重的魚鱗大砍斧放在桌面。另一張桌面,也是坐著三個人,兩男一女,女的一身道裝,身佩一把細長的寶劍。那兩位男的,一中年一少年,都是一色的青衣勁裝,從他們身上的兵器看,顯然不是同一門派的。那中年男子身材修長,舉止文雅,相貌英俊,與玉羅剎談話的正是此人。他微笑問:「閣下不是來參加會盟的麼?」

    玉羅剎故作愕然:「會盟!?什麼會盟?」

    中年人一笑:「那麼說,閣下真是來四川遊山玩水的了。」

    小燕又插嘴了:「我家大少爺當然來遊山玩水啦!你們不是麼?」

    玉羅剎喝道:「燕兒,我與人談話,你不得插嘴。」

    「大少爺,我問一下也不行嗎?」

    「嗨!看來我平日將你驕縱慣了!」

    在坐的人聽他們主僕這麼一問一答,都忍俊不禁。那位女道姑含笑問小燕:「小哥,你們打算到什麼地方玩?」

    小燕又睜大了眼睛問玉羅剎:「大少爺,我們到什麼地方玩去?樂山大佛,峨嵋山我們都去過了,還有什麼地方呢?」

    玉羅剎搖搖頭:「你真是沒見過世面,單單成都,就有杜甫草堂、武侯祠、望江樓、大慈寺、文殊院、青羊宮,夠我們遊覽玩賞的了。」

    「什麼祠呵寺的,大少爺,我看半點也不好玩,不是泥雕菩薩,就是光頭和尚,動不動就要我們捐什麼香油錢。」

    「嗨!不准你胡說。」

    小燕伸了伸舌頭:「大少爺,我不說啦!」但她又說了一句,「我看四川的山呀,就沒有我們廣西的山好玩。」

    「胡說!峨嵋天下秀,你懂什麼?」

    「什麼天下秀,要爬幾天的山,爬得我腳都痛了,到了山頂,還冷得我直發抖。」

    在座的武林人士一聽,更是大笑起來。他們不但感到這小書僮有趣,更因他的無忌童言而打消了對他們主僕的疑心。

    那位女道姑又笑問小燕:「小哥,廣西的山真的好玩?」

    「當然好玩啦!」小燕頓時轉眼看著玉羅剎,問,「大少爺,你准我說話嗎?」

    玉羅剎暗暗好笑,這個精怪的丫頭,演個天真無忌的書僮,真演得活龍活現,誰想得到她會殺人在瞬息之間?不由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人家問你,你應該回答。」

    「那我可以說話啦?」

    「好,好,你說吧,可不准胡言亂語。」

    小燕轉向那位道姑說:「你問我廣西的山嗎?」

    「是呀!小哥,要是廣西的山真的那麼好玩,我真想去走一走!」

    「真的好玩又好看,我不騙你。單是桂林的山,就不像峨嵋、樂山要爬幾天的,我們那裡一天可以爬兩三座山玩哩,像獨秀峰、疊彩山,七星巖、伏波山下的還珠洞,可好玩了。其中還有好多好聽的故事和神話哩!你要不要我說給你聽?」

    玉羅剎連忙輕咳兩聲,示意她別再胡扯下去。女道姑已知其意,一笑說:「小哥,多謝你了,以後有機緣,我再聽你那有趣的故事,現在我們可要上路了。」

    「哦!?你們要趕去哪裡的?」

    「青城山。」道姑又向玉羅剎說,「公子,你既然去成都遊覽,怎否去青城山玩玩?青城山景色也很美的。」

    玉羅剎不由心裡一動,這正是她和小燕來這間酒店的意圖,便問:「莫非仙姑尊觀就在青城山中?要是這樣,在下卻要去拜訪了。」

    青城山不但是道教的名山,也是道教的發祥地之一。相傳東漢末年,道教的創始人張道陵,也就是民間傳說的張天師,曾在青城山設壇傳道,因而宮觀甚多,足有七十多座,故此玉羅剎才動問。另外也想知道這些武林中人趕去青城山幹什麼。

    道姑搖搖頭:「貧道蔽觀不在青城,只不過有事去青城山而已。」

    小燕又插問了:「青城山很好玩嗎?」

    「小哥,你家大少爺既然知道峨嵋天下秀,難道不知道青城天下幽嗎?單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名勝風景有一百多處,那裡洞壑幽深,古木參天,峰綠林翠,雲霞縹緲,宮觀亭閣處處,有的在險峻山峰之上,有的在懸巖峭壁之中,何止好玩,彷彿如臨仙境哩!」

    小燕一臉的癡迷狀,對玉羅剎說:「大少爺,你不是說要去青城山玩玩嗎?現在有伴,我們跟他們先去青城,再去成都玩好不好?」

    那位中年英俊男子忽然說:「我勸你們目前還是別去青城山的好。」

    小燕故作愕異:「為什麼!?」

    「小哥,青城山目前有風險,你們去了,萬一出事,會丟腦袋的。」

    「有風險?那你們去幹嗎?你們不害怕?」

    中年人一笑:「我們不害怕。」

    「你們不怕,我們也不怕。」

    道姑這時說:「小哥,你們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武林中的事,等過了十天八天,你們才去吧。」

    小燕仍想再問,店小二已端著飯菜來了,玉羅剎說:「燕兒,別麻煩人家了,吃飯吧。」她又朝各位一揖說,「各位請!」中年人說:「閣下別客氣了,請自便。」

    小燕一邊吃飯,一邊問:「大少爺,什麼叫武林的事?」

    「噢!這是學武人的事!我們不懂的。」

    「學武?大少爺,你不是學過武嗎?怎麼不懂的?」

    玉羅剎故意表現出窘態:「你,你這個小饒舌的,看來老夫人太放縱你了!給我好好吃飯!」

    中年人早已注意到玉羅剎的行囊中有一把劍,所以才問玉羅剎是不是參加會盟。後來聽了他們主僕的談話,知道他們不是武林中人。試想一個武林人士,哪有上峨嵋要幾天時間?而且在山頂還會冷得發抖?現在聽小燕這麼一說,又動疑了,笑問:「閣下原來是學武的人,不知練的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玉羅剎說:「仁兄,你別聽小介的胡說八道,在下並沒學過武。」

    「閣下跟前不是有把劍嗎?」

    「仁兄見笑了,那是在下防身之用,在路上也好壯壯膽,我等一介書生,哪敢言武?」

    小燕真的成了小饒舌,似乎讓主人驕縱慣了,她說:「大少爺,你舞劍舞得頂好的呀,怎麼說沒學過武呢?」

    「多嘴!」

    道姑笑問:「小哥,你家大少爺怎樣舞劍的?」

    「我說不上來,總之很好看,什麼『白蛇吐舌』,什麼『丹鳳朝陽』,什麼『雪花封頂』,名稱多極了。」

    在座的武林人士—聽,不禁啞然失笑,這些都是江湖上賣藝人的花拳繡腿功夫,中看不中用,頂多起健身作用,上不得陣,交不了鋒的。中年人笑問:「閣下的寶劍,能不能讓在下看看?」

    玉羅剎為難了。防身之兵器,怎麼能給素不相識的人拿去看的?只要略有眼光的武林人一看,便不難看出了自己的門派來,那不露了相麼?儘管玉羅剎為人機敏,也一時不知怎麼答才好。小燕卻說話了:「大少爺,給人家看看嘛!」說著,便從行囊中取出劍來,想將劍從劍鞘中拔出,誰知竟然拔不出來,說,「大少爺,怎麼拔不出來的?別不是生了銹吧?是呵!大少爺,你出門以來,就沒拔出來看過,怪不得生銹了。」眾人一聽,又笑了。一個學武之人,哪有讓自己的劍在劍鞘中生銹的道理?這顯然不是什麼武林中人,只是公子哥兒佩把劍顯顯威風而已。的確,明朝的一般書生,愛學唐代大詩人李白仗劍出遊的作風,往往帶著琴劍而出門遠遊,以顯示自己文武雙全,風雅倜儻不凡。

    中年人笑道:「讓我看看,是不是真偽生了銹?」

    「大爺!你看吧。」小燕將劍遞了過去。

    中年人看了看劍鞘,用手一拔,真的拔不出來,又暗運勁力再拔,同樣也拔不出來。他哪裡知道,小燕已暗中悄悄做了手腳,暗運九陽真功,幾乎將劍與鞘融在一塊了,這中年人又怎能拔得出來?就是具有深厚內力的上乘高手,恐怕一時也難以拔出來。

    中年人對玉羅剎說:「看來閣下這把劍銹蝕得厲害,再不能用了,應換過一把,不然,一旦宵小來臨,可誤事了。」

    玉羅剎心裡疑惑:怎麼我的劍拔不出來的?莫非這丫頭做了手腳?她看了小燕一眼,面紅紅地對中年人說:「仁兄說得對,看來在下得在成都換過-—把,不然,叫人笑話了。」

    「大少爺,我們真的不跟他們去青城山玩麼?」

    「你沒聽說青城山有危險麼?」

    「這麼多的人去,怕什麼?總不會青城山出了妖怪吧?」

    道姑說:「小哥說得不錯,青城山可能會出現妖怪。」

    小燕睜大了眼睛:「真的有妖怪?什麼妖怪?很可怕麼?」

    「九幽小怪,可怕極了!」

    小燕瞅了道姑半晌:「你們不怕?對了!你們是去青城山捉妖的吧?」

    道姑笑了:「不錯,我們正是去捉妖的。」

    「你們怎麼捉呢?設壇打醮,請天兵天將來捉?」

    「對,對,正是這樣。」

    小燕興趣來了,對玉羅剎說:「大少爺,我從來沒見過妖怪,更沒見過天兵天將,我們去看看好嗎?」

    玉羅剎心裡好笑:你這個九幽小怪,人家正是要捉你,你還去看呢?便故意沉下臉說:「你是不是嫌命長了?妖怪,避還來不及避開,你還要去看?」

    小燕嘟噥著,想說又不敢說出來。

    道姑好心說:「小哥,這九幽小怪的確可怕得很,殺人如瘋子,萬一我們捉不了,你跟我們去,那不害了你和你家大少爺嗎?」

    「你們捉不了,不更危險?」

    「小哥,沒辦法,我們捉不了,只好認命,誰叫我們沒本事。」

    小燕搖搖頭:「道姑姑,你心地那麼好,小怪不會害你的。」

    道姑笑起來:「小哥,我多謝你的好意了。」

    正說著,突然酒店門口來了—乘香軟轎,由四條大漢抬著,軟轎後面,還跟隨著四位奇裝異服,身佩利劍、赤著足的美麗少女。一直飲酒不出聲的那兩個矮小老者,其中一個突然說:「又是這個老毒物來了,我們避開,別讓她身上的毒物沾上了。」說著,便丟下一錠銀兩,起身叫店小二會帳。

    玉羅剎這時也用密音入耳之功付小燕說:「小兄弟,小心,這恐怕是苗疆九龍門的掌門人九龍婆婆桑姥姥來了,一般九龍門的人,沒有這樣的氣派。」

    小燕也用密音入耳之功說:「真的!?她來了更好,我們正好追問她為什麼派人在松潘暗算姐姐和柳掌門的事。」

    「小兄弟,這裡恐怕不是追問的地方。」

    「姐姐,我自有分寸。」

    只見外面,果然從軟轎裡走出一位白髮蒼蒼、面如童顏的老太婆來,她一身穿戴更是不倫不類,宮服不是宮服,道裝不像道裝,而手上腳上和頸脖上,卻戴了不少金銀飾物,走動起來,叮叮噹噹地亂響,手扶著一支雕刻著有九條盤龍的龍頭枴杖,十分妖冶,配上那四位苗女,更顯得招搖。她那雙敏銳的目光,宛如冷電,只要給她掃上一眼,便會不由自主渾身起寒意。看得出來,她內功修行已達到了上乘的境地。正當她要走下軟轎時,碰上那兩位矮小老人和粗漢走出店門,老太婆—笑說:「怎麼?羅浮二隱—樵,怎麼見了老身就走的?」

    原來這兩位小老頭和粗漢,竟然就是羅浮山雙隱俠和樵俠。羅浮雙隱一樵,在武林中也頗有名氣,不過他們一向少到中原活動,想不到這次也來四川參加會盟。

    一小老頭笑說:「桑姥姥,我們三人,實在不敢接近你,只怕不知幾時,你身上的毒物會莫名其妙地爬到我們身上來。」

    「不是說,你們羅浮山的百草油,並不畏懼老身的毒物嗎?」

    「桑姥姥說笑了。我們的百草油,不過能治一般的傷風感冒,怎敢與你的毒物對抗?」

    這小老頭話沒說完,突然身上出現了四,五條赤紅色的蜈蚣,小老頭一怔:「你!」

    眾人一看,都感到駭然,這妖冶的桑姥姥,不見她出手,毒物就爬到別人身上了。桑姥姥說:「咦!怎麼老身的幾條寶貝兒到了你身上去了?它們沒咬著你吧?」她對身後的一位少女說,「青青兒,你去將寶貝兒捉回來,別嚇著他了!」

    小老頭一笑:「多謝了!」他身子一抖,這四、五條赤紅色的蜈蚣竟全都掉了下來,不但掉下來,而且全都不會動了。

    桑姥姥突然變色:「你!?」

    小老頭哈哈大笑:「桑姥姥,不要緊,大概你的寶貝兒聞到老夫身上的百草油氣味,暈了過去了。」他說時,向同伴使了一下眼色,說,「我們走!」話一落,三條人影驟起,已躍到遠遠的。

    桑姥姥帶怒地叫道:「你們別走!」

    遠遠傳來小老頭的笑聲:「桑姥姥,我們到青城山再見。」玉羅剎想不到羅浮二隱,輕功那麼的好,尤其那位魁梧粗壯的樵夫,輕功也不在二隱之下。

    小燕這時輕輕地向她說:「大少爺,你看這老太婆,像不像個老妖怪?」

    玉羅剎急向小燕使跟色,但這話卻讓桑姥姥聽到了,她轉頭盯著小燕,問:「小娃子,剛才你說什麼?」

    「我,我沒說什麼呵!」小燕故作害怕地說。

    「你說老身像個老妖怪?」

    「沒,沒有呵!」

    「嘿嘿,不錯,老身是個老妖怪。」

    突然間,小燕的腿上盤住了一條青色的紅尾小蛇。小燕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卻怕蛇,她嚇得大叫起來:「蛇,蛇!」

    驟然間,只見眼前白光一閃,這條小蛇突然斷成幾段掉了下來。她—看,那位道姑已將寶劍收入劍鞘了,原來是那位好心的道姑解了她的危。她感激這位道姑,同時也暗暗驚訝這道姑的出手不俗,揮劍斬蛇,絲毫也沒劃破自己的褲子,這已是—流的上乘劍術了。

    桑姥姥兩次出手失敗,臉色更難看了,冷冷地盯著道姑:「你要管老身的閒事?」

    道姑說:「桑掌門,小孩子家的話,你又何必計較?就放過他吧。」

    「難道你不知老身是眥怨必報麼?」

    「桑姥姥氣量不會如此狹隘吧,否則又怎能為一派宗師?」

    「你要教訓老身?」

    「不敢。我只不過奉勸桑姥姥別與一個小孩子過不去。」

    「老身偏要與他過不去又怎樣?」

    「我只好領教桑姥姥的高招了。」道姑說完,將寶劍拔了出來。

    玉羅剎慌忙站起來,朝桑姥姥一揖說:「老夫人,都是在下小介一時失言,在下向你賠罪了,望老夫人寬宏大量,放過小介一次。」

    桑姥姥掃了她一眼:「秀才,沒你的事,你站到一邊去。」

    道姑也說:「公子,你帶著小哥走吧,這是武林中的事,你想化解也化解不了。」

    桑姥姥冷冷地說:「這小娃子能走得了嗎?」

    玉羅剎問:「老夫人想怎樣?」

    「叫那小娃子伺候老身三年,三年中若伺候老身滿意,可免他一死。」

    小燕問:「你要我服侍你三年?」

    「不錯。」

    「我不服侍你!」

    玉羅剎歎了一聲說:「燕兒,誰叫你胡言亂語,闖下了大禍,還連累了這位仙姑。燕兒,你就跟了這老夫人去吧,別害了仙姑。」

    小燕大叫起來:「我不去,這老太婆一身蜈蚣毒蛇,我不給嚇死,也會惡!我不跟她去。」

    「小娃子,這由得了你嗎?」

    道姑說:「桑姥姥,你還沒問過我這把劍哩!怎麼由不得他了?」

    「你敗了怎麼樣?」

    「我敗了,這事當然不能管啦!」

    「哼!到時能這樣輕易了結麼?」

    「桑姥姥,你又打算怎樣?」

    「跟這小娃子一樣,在老身手下為奴。」

    「是嗎?我萬一勝了,你又怎樣?」

    「老身拍手便走,不再出現江湖。」

    「我們就在這裡交手?」

    「到前面沒人的地方也行!」

    這時中年人說話了:「嗨!我說兩位何必為一個小孩而爭執呢?大家同去青城山,共商翦除九幽小怪之計才是大事啊。現在九幽小怪未除,兩位先打起來,不怕人笑話?」

    「公孫兄,青城會盟,我不想參加了。」

    中年人愕然:「你怎麼不參加了?」

    「我恥與這老太婆為伍,有這老太婆在,我決不參加。」

    桑姥姥冷笑道:「你快成為老身手下的一名奴僕了,你有資格參加會盟嗎?」

    一直不出聲的少年人勃然大怒:「老太婆,你太目中無人了!到時,彭姐姐不殺你,我也要殺你的。」說時,目中精光四射。

    「好,好,岷山雙俠,你們就聯手齊上吧,老身同樣應付得了。」

    少年人說:「彭姐姐,走!我們到前面樹林中等這貴州老苗婆來。」

    玉羅剎一聽九龍門掌門人稱道姑和那少年人為岷山雙俠,一下明白了,他們原來是岷山派門下弟子,一個叫做彭琳,一個叫做郭易,他們一向在甘、陝、川交界上行俠仗義,是惡必除,所以被武林中人敬稱為岷山雙俠。只不過玉羅剎怎麼也想不到彭琳女俠竟然是位出家人。那位姓公孫的中年人,恐怕是岐山的鐵筆書生公孫良了。

    彭琳說:「桑姥姥,在我們勝負未分之前,你敢傷害他們主僕二人,我誓必相約武林同道,將你九龍門踏為平地,在武林中除名。公孫良,請你在這裡看顧他們。」

    公孫良說:「看來,琳女俠所托,在下不能不遵從了!」

    桑姥姥也朝侍女說:「青青,翠翠,你們兩個在這店內看著這小娃子,別讓人帶他跑了。」

    「是,姥姥。」

    公孫良一笑:「桑姥姥,看來要是讓在下帶走,也會落得在你手下為奴了?」

    「老身知道你不敢這樣做的。」

    「不過在下的確想帶這小哥先走一步。」

    桑姥姥目視公孫良,又看看自己的兩位侍女:「老身想她們會制止你的。」

    「姥姥,恐怕你跟前的兩位姑娘,阻止不了在下。」

    「不錯,以她們的武功,的確不能阻止你,但你帶走的恐怕是兩條屍體。老身只不過想要這小娃子為奴,你又何苦害了他們兩條命?」

    「有我在,兩位姑娘能殺得了他們?」

    「殺雖然殺不了,但毒,是可以下的。不信,你現在就帶他們走,不出一天,就是兩具屍體。而且這兩具屍體還不能碰一下,一碰,就是三條死屍了。」

    公孫良一怔:「什麼!?你已經在他們身上下了毒?」

    「哼!九龍門的人,下毒的手法,還能看得出來?看出來,還有我九龍門在武林中立足的地位麼?」

    小燕驚疑了:「你,你已經在我們身上下了毒?」

    「放心,你們在一天內死不了。」

    彭琳揚揚眉:「苗老婆子,你敢傷害他們,本道姑說過的話,是言出必行。」

    「老身只是下毒而已,並沒有傷害他們。你放心,我們試招之後,不論老身勝與負,回來必解他們身上的毒。老身並不是濫殺無辜的人,更不屑去殺害兩位不會武功的人。」

    「好!那我們走。」彭琳與郭易雙雙躍出了店門。桑姥姥也登上軟轎,尾隨他們而去,只留下了青青和翠翠兩位苗家少女。

    與此同時,小燕暗暗運氣,看看自已是不是真的中了毒,同時也用密音入耳之功對玉羅剎說:「姐姐,你快運氣調息一下,看看中了毒沒有。」

    玉羅剎暗暗點頭,運氣調息,頓時感到經脈中是有些阻滯,不由驚奇,用密音入耳之功說:「小兄弟,我真的中毒了。」

    「是呵!看不出這老妖怪,下毒的手法真是高明極了。姐姐,你放心,我能化解的。」

    「小兄弟,你真的能化解?」

    「姐姐,你難道忘了我家傳的玉女黑珠丹,能化解萬毒麼?」

    玉羅剎大喜:「小兄弟,那太好了!」

    小燕趁眾人只顧注意著岷山雙俠和桑姥姥先後離開時,將一顆玉女黑珠丹遞給了玉羅剎服下,自己也服了一顆。隔了一會,再調氣運行,經脈通暢了,顯然九龍門所暗下的毒,已為玉女黑珠丹化解得乾乾淨淨。

    公孫良見他們主僕二人,呆若木雞,嘴唇略略顫動,根本想不到他們在用密音入耳這門上乘武功進行交談,以為他們害怕得嘴唇打抖,不敢亂動了,說:「閣下,別害怕,桑姥姥也是一派掌門,她說過的話必然會實行,她會回來為你們解毒的。不過,我們要在這裡坐著等候她了。」

    兩位苗女也笑著,叫青青的少女說:「是呀!你們不會死的,姥姥會回來給你們解毒的。不過,這位小兄弟得和我們在—起。小兄弟,你別怕呀!說不定姥姥看上了你哩!」

    小燕愕然了:「她看上我什麼了?」

    「你長得很秀氣呀!小兄弟,你別看我們姥姥凶凶狠狠,其實她為人很好的!」

    「她好什麼?動不動就放蛇,放蜈蚣咬人,好什麼?」

    「那不過是跟你玩,嚇嚇你罷了!」

    「跟我玩?不怕將人嚇死嗎?」

    「不會的,頂多暈過去罷了,死不了的。」

    「她幹嗎要嚇人呢?」

    「按理說,我們姥姥不會隨便嚇人的,除非得罪了她,她才嚇人。小兄弟,誰叫你得罪了我們姥姥,說她是老妖怪?小兄弟,其實你跟我們在一起也不錯嘛。」

    「我不跟你們,你們身上儘是蛇和蜈蚣,叫人見了,三天也吃不下飯。」

    「蜈蚣和蛇才好玩哩!小兄弟,你以後見多了,就不害怕了。」

    「你們為什麼一定要我跟你們的?」

    「我不是說,我們姥姥看上了你麼?說不定她以後會教你功夫呢。」

    「教我功夫了教我什麼功夫?」

    「玩蛇、玩蜈蚣的功夫呀!」

    「我不學玩蛇的功夫!」小燕大叫起來,對玉羅剎說:「大少爺,我們走吧,要是那兇惡的老太婆回來,燕兒走不了的。」

    青青睜大了眼睛問:「你要走?你不怕在路上毒發而死嗎?」

    小燕眨眨眼睛:「我知道,你們的姥姥沒有在我們身上下毒,只是嚇嚇我們,想叫我們別走,我才不上當哩!」

    「噢!小兄弟,我們姥姥絕不會說假話,她說下過毒就一定是下了毒了!」

    公孫良也說:「小哥,事情不怕一萬,最怕萬一,你還是在這裡等著她回來的好。」

    「你,你想要我跟那老太婆嗎?」

    「你放心,她要帶走你,別說岷山雙俠不答應,就是我也不答應。」

    「不,不,我不願連累了你。大少爺,我們走吧!」

    公孫良覺得小燕是個孩子,不懂厲害,便對玉羅剎說:「閣下千萬別聽尊介之說,桑姥姥身為一派掌門,決不會虛言恫嚇,難道閣下沒感到自己身上有什麼地方不舒適嗎?」

    玉羅剎故作茫然:「我沒有呵!」

    小燕用哭腔說:「嗚,大少爺,我要回家,我不願跟那個老太婆。」

    玉羅剎故作無可奈何地說:「好,好,我們回家吧。誰叫你多嘴,弄出今日之禍來。」

    「閣下,你真的要走,不怕毒發身亡?」

    「大少爺,別聽他的,那老太婆是在嚇唬我們,我們沒有中毒的。」

    玉羅剎便站起來,會帳要走。兩位苗女卻攔住他們的去路,說:「你們不能走。」

    小燕說:「我們不怕死,走也不行嗎?」

    「小兄弟,你死了,桑姥姥問我要人,叫我怎麼交待?」

    玉羅剎顯出一副書獃子氣說:「光天化日之下,你怎麼強搶人的?不怕王法麼?」

    公孫良心裡感到好笑,你這個秀才,跟武林中人講王法,不啻如對牛彈琴。要是武林中人講王法,江湖上也沒有這麼多恩怨仇殺了。正想勸阻他們留下,不料店外有一個少女的聲音叫起來:「是呵!你這個苗女,怎麼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是不是看上這秀才公子了?」

    公孫良一看,原來是四川陶家的陶十四娘來了。原來小燕早巳看見陶十四娘從大路上朝這邊來,她用密音入耳之功朝陶十四娘說:「陶姐姐,我們在酒店裡有難啦,你快來救我們。」

    陶十四娘心下吃了一驚,朝酒店走來,一眼就認出了玉羅剎和小燕,心裡奇異,有什麼武林高手能難得住這兩位翻江倒海的女怪?一看,只不過是九龍門桑姥姥跟前的兩個侍女罷了。這時又見小燕擠眉弄眼地向自己打眼色,她心裡有幾分明白了,便接著她們的話頭,假戲真做下去。

    兩位苗女立刻面上緋紅,青青說:「十四女俠,你別亂說,我們要找人,也不會去找這弱不經風的書獃子。」

    陶十四娘心裡好笑,弱不經風?等會她殺起人來,恐怕會嚇你一大跳。便問:「你們為什麼要攔著他呢?」

    青青指指玉羅剎身後的小燕說:「我們桑姥姥要留下這小兄弟。」

    「哦!?為什麼?」

    「誰叫他得罪了桑姥姥。」

    「這小兄弟怎麼會得罪桑姥姥了?」

    「他說我們桑姥姥是老妖精。」

    陶十四娘「噗嗤」一笑,心裡說,這九幽小怪沒割下你桑姥姥的頭已算好了,又問:「哦!?桑姥姥呢?」

    「岷山雙俠要為這小兄弟講情,約我們桑姥姥到前面交手去了。」

    陶十四娘搖搖頭:「桑姥姥也真是,為了孩子的一句話而傷了自己人的感情,叫這小兄弟認句錯不就行了麼?」

    玉羅剎說:「我已向她賠罪道歉,她卻一定要留下我的書僮。」

    陶十四娘故意說:「秀才,大概桑姥姥看上你的小書僮了,留下來跟她也不錯嘛!」

    小燕嚷起來:「我不跟這又是蛇又是蜈蚣的老太婆!嚇死人了。」她又對玉羅剎說,「大少爺,我們走呵!」

    陶十四娘對兩個苗女說:「既然她不願留下,請兩位看在我的面上,放她們走好不好?你們要是害怕桑姥姥回來責備,我自會對她說,不關你倆的事。」

    青青說:「既然十四女俠這麼說,我們怎敢不放人的?只是……」

    小燕這時拖了玉羅剎說:「大少爺,我們快走,不然,我們就走不了了。」

    公孫良急說:「你們走不得。」

    陶十四娘奇異了,揚揚眉:「哦!?她們為什麼走不得?素聞岐山鐵筆書生也是俠義中的—位人物,怎麼見危面不救了?」

    「陶女俠別誤會,因為他們中了桑姥姥之毒,沒有桑姥姥的解藥,不過一天,就會毒發身亡,怎能叫他們走?」

    陶十四娘這下倒是吃了一驚,急問:「真的?」

    「桑姥姥是這麼說,在下想桑姥姥為一派掌門,總不能騙人吧?」

    小燕急道:「那老太婆是嚇唬人,我們沒有中毒。」

    陶十四娘凝神審視著小燕和玉羅剎,說:「桑姥姥下的毒,往往是不易叫人發覺的,你們讓我看看。」

    小燕用密音入耳之功說話了:「陶姐姐,桑姥姥的確給我和玉姐姐下了毒,但已給我們化解了。陶姐姐,你是使毒行家,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岷山雙俠為了我們,在前面與桑姥姥交鋒,小妹擔心岷山雙俠不是那老太婆的對手,要趕去看看呵!」

    陶十四娘也用密音入耳之功不放心地問:「小兄弟,毒真的化解了?」

    「陶姐姐,你難道不相信小妹家傳的玉女黑珠丹的功效麼?」

    陶十四娘一聽「玉女黑珠丹」,便猛然想起,這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能化解萬毒,同時地也看出小燕和玉羅剎完全沒有中毒的現象,一顆心放了下來。又用密音入耳之功問:「小兄弟,恐怕你不單是為了救岷山雙俠吧?」

    「陶姐姐說得不錯,我還要迫問這老太婆為什麼要派人在松潘暗算崑崙派柳掌門的事。姐姐,你得快讓我們走。」

    陶十四娘點點頭,對公孫良說:「看來,她們並沒有中毒呵!叫她們走吧。」

    小燕一聽,早已拉了玉羅剎走出店門了。公孫良一怔:「陶女俠,他們真的沒有中毒?你看清楚了?不然,可害了他們主僕兩人的性命,負了彭琳女俠所托。」

    「鐵筆俠,我陶家幾代與毒打交道,難道一個人中毒不中毒也看走眼麼?」

    公孫良疑惑了:「難道桑姥姥沒在他們身上下毒?可是,她為什麼要嚇他們?說假話?」

    兩個苗女更困惑了。桑姥姥一向沒說謊話,別不是陶十四娘看不出來吧?可是陶十四娘一笑說:「桑姥姥說不說假話,我不知道,等會你去問她吧。不過,我敢肯定,她們主僕二人,沒中毒,更不會死。」

    公孫良說:「陶女俠,你這麼說,在下放心了!」說著,便想離開酒店。

    陶十四娘問:「鐵筆俠,怎麼我來了,你就要走,別不是看不起我吧?」陶十四娘心想:既然小燕與玉羅剎在這裡不願亮出真面目,看來是不想讓公孫良等人知道了。倘若公孫良趕去看岷山雙俠,會妨礙小燕與玉羅剎的行事,一定得讓公孫良留下來,便有意說了這麼一句話。

    果然公孫良這麼說:「陶女俠,在下怎敢看不起你的?不過,在下想去看看岷山雙俠現在如何了。」

    陶十四娘笑道:「岷山雙俠,一刀一劍,縱橫甘、陝川,向無敵手,縱使勝不了桑姥姥,也不至於敗北,你又何必為他們擔心?」

    「不,不!桑姥姥施毒的手法令人莫測,在下實在不放心。」

    「哦!?那你為什麼不和他們一塊去的?」

    「在下受琳女俠所托,看顧那位小哥。現在小哥沒事而去,在下當然要去找他們了。」

    「這一點你盡可放心。」

    「為什麼?」

    陶十四娘一笑:「桑姥姥雖然為人亦正亦邪,胸襟狹隘,但極守信諾。要是岷山雙俠真均中了她的毒,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公孫良愕異:「桑姥姥不敢殺他們?」

    「不錯,因為桑姥姥當年與我父親比試使毒功夫而輸了給我父親後,曾答應我父親—個條件:決不對中了毒的人再下殺手,更不能令他們毒發身亡,除非是不在四川地盤。」

    「真的!?」

    「我會騙鐵筆俠嗎?」

    「陶女俠言重了!」

    「鐵筆俠,我們不如在這裡等候他們回來,你陪我飲兩杯好不好?素聞你酒量極大,極想領教,我們不妨在酒杯上比試高低,怎樣?」

    公孫良大笑:「好,好!在下奉陪。」

    陶十四娘朝店小二說:「小二,給我先拿五斤最好的酒來,我們是不醉不休。」她又朝兩位苗女說,「你們也一塊坐下,一同飲酒。」

    青青笑道:「我們可不敢與陶女俠比灑,頂多陪飲兩杯。」

    「行呵!你們給我們當證人,我與鐵筆俠,誰醉倒了誰輸。」

    「好呀!陶女俠,你可別把我們先弄醉了。」苗家人不論男女,都極愛喝酒。兩位苗家少女,嘻嘻地笑著坐了過來。

    陶十四娘又朝店小二喊道:「喂!你怎麼站著不動的?我的話你沒聽到嗎?給我弄五斤好酒來。」

    店小二仿如大夢初醒。自從桑姥姥來了後,一連串的變化,店小二和店老闆嚇怕了,聽到陶十四娘大聲叫喊才醒過來,連忙說:「是,是,小人馬上給小姐搬五斤酒來。」他知道這些武林人士是招惹不得的,哪裡還敢怠慢。

    再說小燕和玉羅剎趕到岷山雙俠與桑姥姥交鋒的林樹中時,發現彭琳女俠已倒臥在草地上了。小燕一怔,咬著牙說:「玉姐姐,要是岷山女俠巳死,我誓必殺了這老毒嫗解恨。」

    玉羅剎說:「小兄弟,冷靜些,琳女俠身上不見有血,可能是中毒暈倒了。」

    「姐姐,要是這樣,你快用我的玉女黑珠丹將她救醒,我去對付這老毒嫗。」

    「小兄弟,你最好用布蒙了面孔,先別暴露了我們的身份。」

    這時,郭易與桑姥姥已殺得難解難分,郭易盛怒異常,人如流星刀如電,刀刀逼得桑姥姥只有招架之功,無回手之力。小燕看得又是暗暗驚訝,想不到郭易的刀法,竟然是這般快、準、狠,這是武林中少有的一流上乘刀法,看來郭易足可以收拾這老毒嫗,用不了自己出手了。

    郭易一邊揮刀一邊說:「老毒婦,我先要斷你一條腿,看你將解藥交不交出來!」

    桑姥姥說:「嘿嘿,你想傷我恐怕不容易。不過老身的確欣賞你這一手刀法,不忍下殺手傷了你。你不如也歸到我門下吧,這樣,老身可以將解藥交給你,放你彭姐姐一條生路,讓她成為我九龍門的護法之一。不然,她這一身武功就全廢了!」

    這老毒嫗一邊說話,一邊連續接了郭易發出的三十六路快刀。只見郭易的刀砍在桑姥姥的龍頭枴杖上,一連發出了三十六下噹噹的響聲。

    小燕聽了暗暗納悶,眼見這老毒嫗處於下風,她還竟然這麼大言不慚的?難道她還有什麼殺招沒抖出來麼?不由凝神仔細觀察。這一下,小燕看出來了。原來這毒嫗內力深厚,表面上似沒有還招之力,其實是以守為攻,暗蓄潛力,先避過郭易的一輪勢如狂風暴雨的進攻。這老毒嫗果然不愧為一派掌門,交戰經驗豐富,懂得避其銳氣,等郭易在盛怒之下一而再,再而三,三而衰時,便反擊了。果然,這老毒嫗開始反擊了,她龍頭枴杖一揮,如山重的壓過來,跟著如夜梟似的一聲長嘯:「郭小子,你準備躺下吧!」

    郭易一躍而閃開,疑問:「我怎麼要躺下的?」

    「嘿嘿,你已中了老身之毒,還能不躺下麼?放心,老身不會殺你。」

    「放屁!我幾時中了你的毒了?」

    「不信嗎,不妨運氣調息一下,便知道有沒有中老身之毒了。」

    郭易不由略略運氣調息,果然感到經脈有些不適,既驚又怒:「老毒婦,好!我讓你看看我是怎麼躺下的!」說時,人刀如電閃,驟然逼近桑姥姥,刀尖直往桑姥姥心口插來。桑姥姥想不到郭易會這樣拚命,嚇得往後一躍避開,「郭小子,你真的不要命了?」

    「不錯,老毒婦,你難道不知我郭易的諢號叫『不要命小子』麼?」說時,人刀又驟然並進,顯然,他要與桑姥姥拚個玉石俱焚。

    桑姥姥狼狽地閃開了他幾招,最後,她躍上了一棵高樹上,但郭易手中之刀立刻飛到,她人還沒有在樹上站穩,飛刀「嗖」的一聲,從她耳邊擦過,劃傷了她的耳朵,鮮血飛濺。桑姥姥又翻身下樹,但郭易已再無力出手了,「轟然」一下,仰面翻倒。桑姥姥定定神,說:「這小子真是不要命,老身算是第一次碰上了這麼一個剛烈的人。」

    桑姥姥正想走過去看,驟然間,一條人影從樹林中飛出,叫道:「不准你傷他!」

    桑姥姥定神一看,「咦」了一聲:「是你!?」

    來人正是小燕,她擔心桑姥姥含恨而殺郭易,面巾還沒蒙上就奔了出來。小燕看了看臥在地上的郭易,只是中了毒,一時沒性命之憂,放心了。她揚揚眉:「當然是我啦!你怎麼老喜歡在人身上下毒的?」

    桑姥姥驚疑:「你怎麼也跑來了?」

    「你不是要我跟你嗎?我來了不更好?」

    桑姥姥又打量著四周,發現這小娃子的主人也來了,在觀察著彭琳,彭琳仍昏迷臥在地上下動。

    原來玉羅剎並沒有將小燕的玉女黑珠丹喂彭琳服下,因為玉羅剎看出彭琳中的不是什麼巨毒,手腳和面上沒呈異色,只是中了藥力深厚的迷魂藥而已,沒有什麼生命危險,捨不得浪費了價值千金的玉女黑珠丹,卻要小燕逼桑姥姥將解藥交出來。

    桑姥姥看看再沒有其他人來了,疑惑地問:「你主僕兩人都未了,我那兩位侍女呢?她們沒跟著你們?」

    「你問的是那兩位苗家姐姐嗎?」

    「不錯,她們怎麼不跟著你們?」

    「兩位姐姐在酒店裡和那位公孫大爺在飲酒哪!是她們叫我來找你的。」

    「唔!你主僕兩人怎麼不逃跑?」

    「我能逃跑嗎?你不是說我們逃跑了就會變成兩具屍體麼?」

    「那麼說,你願意跟老身了?」

    「我不願跟你,你會給我們解毒嗎?」

    桑姥姥一笑:「當然不會。」

    「我不願死,只好跟你了!」

    「你不怕我身上的蟲蟲蛇蛇?」

    「我怕,但我更怕死呀!再說,我還要救我主人一命的。」

    桑姥姥笑了:「小娃子,你還算聰明。」

    「是呵!我大少爺就罵我太聰明了,會惹大禍。桑姥姥,我跟了你,你不怕我給你惹上大禍麼?」

    「就算你惹上了天大的禍,老身也不在乎。小娃子,你以後好好伺候我,老身會給你好處的。」

    「桑姥姥,我跟你可以,不過,你得將這位哥哥和那位姑姑救活了才行。」

    「什麼!?你要跟老身講條件?」

    「這是救人呀!我常聽我大少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們死不了。」

    「他們睡在地上不會動,還不會死?」

    「小娃子,你說話太多了!他們只是中了老身特別的迷魂藥而已。」

    「那他們要睡多久?」

    「沒老身的解藥,恐怕他們十天半個月也不會醒過來。」

    「那他們不吃東西,不餓死嗎?」

    「小娃子,你不嫌自己說話太多麼?」

    「是呵!大少爺就是常罵我說話太多了,我想改也改不了。」

    「我有辦法叫你改過來。小娃子,你知不知老身用的什麼辦法?」

    「什麼辦法?」

    「最方便的是割了你的舌頭,你就不會多話頭了。」桑姥姥不願跟小燕再說下去,朝兩位跟來的侍女叫道:「綠綠、茵茵,你們過來,將這兩個人抬到老身的軟轎中去。」

    小燕感到好笑,這個老毒嫗,自己穿戴得不倫不類的像個妖怪,卻給四個侍女取名什麼青青、綠綠、翠翠、茵茵的,倒也有趣。便說:「哎!你怎麼不救醒他們的?叫他們自已走不更好嗎?」

    桑姥姥盯著他:「你不想自己少一根舌頭吧?嗯?」

    「你不弄醒他們,我也不跟你走了!」

    「小娃子,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跟你走了。」

    「這由得你嗎?」

    「當然由不了我,恐怕有人會不答應。」

    「誰不答應?你家主人?」

    「他怎敢不答應的?」

    「那是誰?」

    「桑姥姥,你一定要問?」

    「唔!你說是誰?」

    小燕「噹」的一聲,將腰上的軟劍抽了出來:「就是它呀!」

    桑姥姥不由睜大了眼,她幾乎不敢相信,可是,這小娃子手中拿的的確是把江湖上少有的軟劍,有這種軟劍的人,必然身負上乘武功。眼前這個一臉稚氣而多嘴的書僮,難道身負上乘武功?當然桑姥姥對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半點也不畏懼,她只是驚訝這麼一把劍竟是握在這個身為書僮的小娃子手上,問:「這把劍是你的嗎?」

    「當然是我的啦!」

    「你會劍術?」

    「會不會,等會兒你不就知道了?」

    「你要與我交手?」

    「我要我跟你,它又不答應,你看,怎麼辦呢?」

    桑姥姥突然出手,迅若急電驚雷,想一下將小燕手中之劍奪了過來。可是小燕身形一閃,輕盈靈巧地閃開了。桑姥姥不由面露訝異之色:「小娃子,老身幾乎看走眼了,原來你武功還不錯呵!」原來桑姥姥這一出手,是九龍門一抓一拿一撲的鬼神三愁手,別說是粗會武功的人閃不了,就是武林中的一般高手,恐怕也不易閃開。想不到眼前這個小娃子居然若無其事地閃開,又怎不叫桑姥姥驚訝?

    小燕說:「哎!你怎麼不事先打個招呼就出手的?你不怕武林人士笑話你嗎?」

    小燕一臉稚氣,說出的是武林中成名人的語言,桑姥姥忍不住笑了:「對不起,老身還以為你是一般頑童,頂多會一些花拳繡腿的功夫,想不到你真是武林中人了!來,綠綠,你過來與他喂喂招,看看他是哪一派門下的弟子。小心,別傷了他,老身真想收下他呢。」

    小燕側頭問:「你不願與我交手?」

    「老身為一派掌門,與你交手,不更叫武林人士笑話了?」

    「那位叫什麼綠綠的給我打敗了,你又怎樣?」

    「真是這樣,老身只好與你交手了。」

    桑姥姥雖驚訝小燕的身法敏捷,仍不大相信小燕能擊敗綠綠。桑姥姥身邊有四大侍女,四侍女在她的傳授調教之下,足可以躋身於武林中的高手之列。

    綠綠走過來,含笑說:「小哥,請!」

    「姐姐,請!」

    「小哥,你先出招吧。放心,姥姥吩咐過,我不會傷你的。」

    小燕一笑:「我也不會傷你呀!不過你敗了可別惱呀!」

    綠綠笑得像花枝亂抖:「小哥,你敗了,可得跟我們在一起。你別看姥姥凶,其實她老人家頂好的。」

    「是嗎?姐姐,我先出招了!」

    小燕說完,一劍平平凡凡地刺出,幾乎不成招式。桑姥姥在旁看得好笑:這麼花拳繡腿的功夫,怎能與人交鋒?看來綠綠不用三招,就可將這不知天高地厚多嘴的小娃子擊敗。

    果然,綠綠不用吹灰之勁接了她這一招,跟著一劍刺出,說:「小哥,你小心了。」

    小燕身法極快,一下閃到了綠綠的身後,說:「姐姐,小心呀!我要挑你的手腕了!」

    綠綠暗吃一驚,回身一劍劈來,小燕又是輕靈閃開,倏然一劍刺出,這可是西門劍法了,綠綠「呵呀」一聲,手腕經脈的太淵穴給挑中,手中的劍也掉落了!

    小燕含笑說:「姐姐,對不起啦!你沒受傷吧?」

    綠綠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只見太淵穴上有一個紅點,並沒挑破,感到有些麻,但這一麻,卻能令她手中之劍掉落,她感到不可思議,不由呆住了。看來小燕用力恰到分寸,並沒刺破了她的穴位。

    桑姥姥更愕然了,這小娃子不用三招。就將綠綠擊敗了,而且還看不清劍是怎麼刺出的。小燕這時對她說:「桑姥姥,現在輪到你了吧?」

    桑姥姥用驚疑不定的神色望著小燕:「小娃子,你是哪一門派的弟子?」

    小燕搖搖頭:「我哪一派也不是,你也別多問,我們還是交手的好。」

    「好!老身不信看不出。」

    「哎!慢點,我們講清楚,你給我打敗了怎樣?」

    「你能打敗老身?」

    「桑姥姥,你別說得太死了,往往有人會在陰溝裡翻船哩!你先說你敗了怎麼樣?」

    「好!老身要是敗了,從此永不出江湖!」

    「不行,你還得將岷山雙俠弄醒和回答我的一句問話。」

    「你要老身回答你什麼問話的?」

    「這話等你敗了再說吧!」

    「小娃子,你太放肆了!」

    「不敢,我們是公平交手呀!」

    「好!老身答應你。小娃子,你敗了又怎麼樣?」

    「沒辦法,我只好跟你啦!」

    「小娃子,你出手吧。」

    「慢著,你打不過我,會不會放毒?」

    「放毒,是老身的武功,怎不會用的?不過,你能逼得老身用毒,已是一流的上乘高手了,老身更不會殺你,也不願讓你屈身為奴,封你為本門派的護法小長老,怎麼樣?」

    「小長老是幹什麼的?跟小書僮同不同?」

    「小兄弟。」桑姥姥這時客氣稱小燕為小兄弟,再不像以前輕蔑地稱小娃子了。她笑說,「這可是天地之別,一個身為人奴,一個貴如上賓,還有人專門伺候。」

    「是嗎?那我先多謝啦!」

    「別忙多謝,老身要試過你的武功後,才能決定你是不是本門的護法小長老。」

    「看來,你是要我先出手了?」

    「不錯。」

    「那你看招啦!」小燕一劍斜斜刺出,暗含勁力。

    桑姥姥「咦」了一聲:「這是『一葦渡江』,佛門中的達摩劍法,你是少林寺的弟子?」

    小燕突然將劍一揮,如蛟龍騰空,驟然向桑姥姥削去。桑姥姥閃開,又「咦」一聲說:「『雲斷秦嶺』,這是武當派的太極劍法!」

    小燕又是一劍往桑姥姥胸口刺去,桑姥姥接招,心下茫然,說:「這不是崑崙派的追魂劍法麼?」小燕一連使出七、八種不同的招式,其中沒一招是西門劍法。桑姥姥躍開了,皺皺眉說:「小兄弟,你學的劍術很雜呵!招式雖然上乘,可惜沒一樣學得精,教你的師父該打三百板屁股。世上的武功如星河之眾,哪能樣樣都學的?難道你師父不明白貪多嚼不爛麼?應該先精通一門武功而後再廣博,白白糟蹋了你這身極好的資質。小兄弟,你要是跟隨老身,不出三年,老身包調教你成為武林中的佼佼者,可以藐視天下群雄。」

    小燕聽了不禁暗暗點頭。這老太婆果然不愧為一門宗師,對武學見解極深,為人心術也不壞,可是她為什麼派人暗算柳掌門呢?難道其中另有隱情?一定要將這事弄個明白。便說:「桑姥姥,師父這麼教我,我就這麼學。別的我什麼都不懂。」

    「小兄弟,我們別打了,老身可以放過岷山雙俠,只要你跟隨老身。」

    「可是,你還沒有打敗我呀!」

    「小兄弟,老身出手不用五招,就可以令你劍棄人飛,你信不信?」

    「是嗎?那你怎麼不出手?」「小兄弟,看招!」

    桑姥姥一杖使出,勁風凌厲,杖如山壓下。小燕知道這老太婆內力深厚,不敢大意,便用迎風柳步閃開,以免硬碰。桑姥姥招式未老,只見她手腕輕轉,杖如一排巨浪攔腰橫掃過來。小燕卻用一招靈猴百變身法跳開去了,一邊說:「桑姥姥,你出手二招啦!」

    桑姥姥心裡也暗暗驚訝,這小娃子劍術雖雜,卻身形敏捷,行動怪異。她第三招使出來了,這是她成名的一招,名為「九龍齊會」,一根龍頭枴杖,似乎變成了九條怒龍,四面八方朝小燕撲來,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恐怕沒有多少人能逃脫桑姥姥這一招。因為桑姥姥已看出了小燕的身法、步法與眾不同,逼得使出這凌厲的一招了,只要小燕的劍與自己的枴杖相碰,便可以震得小燕人劍齊飛。可是小燕的靈猴百變身法雖然沒達到墨明智那樣高的境地,但也足可應付任何一流最上乘高手的進攻。她在重重杖影中,身形一扭一偏,跟著整個人又從杖影中閃了出來,一邊說:「這是第三招啦!桑姥姥,還有兩招。」

    桑姥姥這才吃驚,她奇異小燕怎麼能從自己的杖影中閃身出來的,別說是人,就是一隻鳥,恐怕也飛不出。她不出聲,一連又使出了自己成名的二個絕招:「驚天動地」和「翻江倒海」,雖然用勁仍留有餘地,但任何人碰上,也會筋骨齊斷。她知道即使擊傷了這小娃子,自己也可以慢慢醫治他,不然,自己老臉就沒處放了。可是小燕以令人不可思議的閃身法又出來了,一邊說:「桑姥姥,已經五招了!看我出手啦!」

    小燕一招西門劍法的「玉女飛梭」發出,頓時劍氣森森,劍如流星,逼得桑姥姥回杖擴身。西門劍術一招發出,真是快如閃電,已不容對手有喘息還招的餘地,小燕一招「貴妃醉酒」,跟著又是一招「麻姑賀壽」,再一招「天姬送子」,一連四招,恍如一氣呵成,殺得桑姥姥連放毒的機會也沒有。小燕並不怕毒,確實在有點害怕桑姥姥身上的毒蛇和蜈蚣。

    小燕最先使出那幾招各門派的劍術,是要麻痺桑姥姥,使桑姥姥輕視自己,認為用不了放毒,憑武功就可戰勝自己。等到桑姥姥逼得想放毒時,已是來不及了。小燕第五招「分波劈浪」使出,便聽到桑姥姥一聲驚叫,龍頭枴杖落地。原來桑姥姥的雙手,在一時間便給小燕的劍尖刺中。小燕更不容她在驚駭中醒過來,劍尖已貼近了她的喉嚨,說:「桑姥姥,你可別亂動呵!不然,你沒辦法轉回貴州了。」

    半晌,桑姥姥驚愕地問:「你,你,你到底是誰?」

    「你是不是感到敗在我劍下夠冤枉的?」

    「老身早知道你有這麼精湛的劍術,便該先向你下毒了!」

    「桑姥姥,難道你沒在我身上下過毒麼?」

    桑姥姥這才醒起:「是呀!老身在酒店中已在你身上下了毒,怎麼,你沒中毒?」

    「桑姥姥,你再看看,我像中了毒的人嗎?」

    桑姥姥又驚訝地瞅著小燕:「你,你能將老身的毒化解了?」

    小燕笑道:「憑你九龍門的毒,怎麼能毒得了我?現在我將你擊敗,你沒話說了吧?」

    「老身絕不會食言。」

    小燕將劍收回,說:「桑姥姥,我相信你,你現在將解藥交出來,將岷山雙俠弄醒,然後似再回答我的一句問話。」

    「你到底是什麼人,能不能告訴我?」

    「要是我告訴了你,你說過的話會不會反悔?」

    「就算你是九幽小怪,我也遵守諾言。」

    「桑姥姥,你說對了,我正是九幽小怪。」

    桑姥姥更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你真的是九幽小怪?」

    「你看我不像嗎?」

    桑姥姥搖搖頭:「不像,你起碼不像人們傳說的那麼凶殘和出手無情,甚至不如老身這般霸道兇惡。」

    小燕笑起來:「桑姥姥,你為人霸道是有,也兇惡,但心術不壞,起碼你還沒亂殺人。」

    「多承誇獎了!——對了,老身聽聞江湖上前後出現了兩個九幽小怪,你到底是哪一個九幽小怪?是前一個,還是後一個?」

    「你看我像哪一個?」

    「你像四川陶女俠所說的,在巴山斷魂坡上驚震群雄的九幽小怪,行為怪異,卻心地極好,在斷魂坡上沒傷害一個人。可是,老身聽聞他在華陽山中,已給少林、崑崙二大掌門人……」

    「桑姥姥,那是我哥哥。」

    「那麼,你是—一」

    「我是後一個九幽小怪。要是我哥哥真的死了,凡是曾經與我哥哥為難過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桑姥姥半晌不出聲,最後歎了一聲說:「小兄弟,你要問我一句什麼話?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實回答。」

    「桑姥姥,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派人到松潘暗算崑崙派的柳掌門。」

    桑姥姥愕異:「老身幾時派人去暗算柳掌門了?」

    「哦!你沒派?」

    「老身雖然為人不恥,但行為從來磊落,與人只當面交鋒,從不在背後暗算。何況老身與柳掌門素沒仇怨,為什麼要派人去暗算?就算有仇怨,也光明正大去挑戰,勝要勝得光彩,敗也要敗得磊落才是。」

    「奇怪了,為什麼有人要冒充九龍門的人去暗算柳掌門呢?」

    「小兄弟,這是你聽人說,還是目睹?」

    「我不但目睹,還與他們交鋒過哩!」

    「真有這回事?」

    「桑姥姥,我決不會騙你。他們在成都時,曾在白龍會總堂處歇腳哩!」

    桑姥姥一怔:「難道是她?」

    小燕急問:「誰!?」

    「小兄弟,不瞞你說,我們九龍門在十多年前,分為東西兩派,一向不為人知。東派為老身掌管,西派為我師妹掌管。兩派每三年比武一次,勝者便掌管九龍門的大權。這一次是老身勝了,便出任九龍門掌門,老身不大與武林各派來往,但我師妹卻與峨嵋、白龍門的人都有來往,難道是她背著老身去幹此事?」

    「桑姥姥,這事既然不是你幹的就算了,有機會,我會找你師妹問問。」

    「小兄弟,就是你不去問,老身也要查問這一件事。」

    小燕搖搖頭:「桑姥姥,這件事,你還是先別去問她好。」

    「為什麼?」

    「萬一不是你師妹,是另外有人冒充,那不傷害你們師姐妹的感情嗎?」

    「小兄弟,多謝關心了,老身心裡自有分寸。小兄弟,你要是沒別的話要問,老身告辭了。」

    「你不去參加會盟?」

    桑姥姥苦笑一下:「老身既然敗在你的劍下,還有什麼話說?」

    「哎!桑姥姥,我的一句玩笑,你可別當真的。」

    「小兄弟,要是你敗在老身杖下,你跟不跟老身?」

    小燕一笑:「那就只好跟你啦!」

    「這就對了!老身從來出言如山,不然,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別說這次會盟是為了對付你,就算不是,老身也要信守諾言,轉回貴州,永不出江湖。」

    小燕帶歉意地說:「桑姥姥,我真對不起你,但願我們今後再見時,我能勸你重出江湖。」

    「除非小兄弟敗在老身杖下,老身才重出江湖。」

    「好,好,桑姥姥,以後我再來領教你的高招。」

    「小兄弟,要是以後我們比武,你是存心讓老身的,不如殺了老身的好。」

    小燕不由肅然起敬,連忙說:「不,不,桑姥姥不是說,我們不論勝負,都要磊落麼?」

    「小兄弟,這才是嘛!可惜老身沒早與你相識,要早相識就好了!」

    「桑姥姥,我們現在相識也不遲呀!」

    「遲了!你已經是九幽老怪門下的弟子了。老身真羨慕那老怪,不知他在哪裡找到了你們兄弟倆的。」說時,不勝惋惜,不知她是惋惜遇不到這麼好資質的弟子,還是惋惜小燕錯投在九幽門下。小燕只好一笑了之。

    桑姥姥又說:「小兄弟,這是解藥,你拿去給岷山雙俠服下,不久便會醒過來的,老身告辭先走一步了。」說完,她軟轎也不坐了,招呼綠綠、茵茵和那四位抬轎的漢子,自己便先走出樹林。回到酒店,她對青青、翠翠說:「我們回貴州去,快!」

    青青奇異了:「姥姥,我們不去青城嗎?」

    「不去了!」

    陶十四娘一看她這情景,心裡已明白她在小燕手下吃了苦頭,才弄得灰溜溜轉回貴州,故意問:「桑姥姥,你怎麼不參加青城會盟的?」

    桑姥姥這才看見陶十四娘也在這酒店裡,強笑了一下:「陶女俠,原來你也在這裡。」

    「桑姥姥為什麼突然不參加會盟?這可是武林中的大事呵!」

    「陶女俠,不瞞你說,老身栽了大觔斗,沒面目再參加會盟了。」

    公孫良在旁聽了,以為她敗在岷山二俠手中。他又往外看看,可不見彭琳和郭易,暗想:他們總不會不等自己就走了吧?便問:「桑掌門,在下兩位朋友呢?」

    「哼!他們在樹林中睡著了。」

    公孫良一怔:「什麼?你殺害了他們?」

    「放心,他們死不了!」

    桑姥姥不再說話,帶著四位侍女,登上軟轎而去。公孫良急了,追問:「桑掌門,你說清楚一點,在下朋友到底怎樣了?」

    桑姥姥遠遠拋過來一句話:「閣下不會去林子裡看他們麼?」

    陶十四娘也不大放心,說:「我們不如去林子裡看看,想來他們不會有什麼事的。」

    「好!要是他們有事,在下跟這老毒婦將誓不兩立。」

    樹林中,彭琳和郭易服下了解藥之後,過了一會,便慢慢甦醒過來,一看,身旁坐著曾在酒店中見過的秀才和書僮,再看看四周,桑姥姥不見了,感到莫名其妙: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己不是給桑姥姥毒倒了的麼?彭琳首先跳了起來,問:「是你們!?」

    小燕笑了笑:「你們醒過來了?我家大少爺還擔心你們不會醒呢!」

    「桑老婆子呢?」

    「她走啦!」

    「走啦?你們怎麼也來這裡了?」

    「我們自己跑來的呀!」

    彭琳聽了,感到好笑。這位伶俐多嘴的小書僮,回答得不是地方,她轉問玉羅剎:「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告訴我們?」

    玉羅剎說:「仙姑,是這樣的。在下主僕離開酒店不久,便給一個人攔住,叫我們來這裡看你們,同時給了我們兩顆藥丸,要我們餵你們服下,說這樣你們就會清醒過來。」

    彭琳奇異:「那個人是誰?」

    「他要我們別告訴你。」

    「哦!?為什麼?」

    「他說,告訴了你們,會令你們為難的。」

    「為難?我們有什麼為難的?」

    小燕說:「那個人的名字古怪哩!」

    玉羅剎又盯了小燕一眼:「看你,又多嘴了!你闖的禍還不夠多麼?」

    小燕伸了伸舌:「好!我不說啦!」

    彭琳說:「公子,告訴我們,我們不會為難的。」

    「這——」

    「公子,你不告訴我們,我們將終生不安,才真正令我們為難了!」

    小燕好像忍不住說了:「他說,也叫九幽小怪。」

    彭琳和郭易不由同時怔住了:「什麼!?他叫九幽小怪?」

    「這個名字古怪不古怪?」

    彭琳與郭易相視了一眼,彭琳苦笑一下說:「這名字是古怪。小哥,他真的自稱是九幽小怪嗎?」

    「是呵!要不,我們怎麼知道?」

    彭琳對郭易說:「郭兄弟,看來我們別去參加什麼青城會盟了!」

    郭易沉默了一會說:「彭姐姐,傳聞這個新出現的九幽小怪,比第一個行為更古怪,視正派武林人士如仇,舉手投足之間就取人性命,他怎麼會救我們的?別不是有人故意跟我們開玩笑,救了我們而不讓我們知道。」

    小燕故作驚愕:「九幽小怪這麼惡嗎?」

    彭琳說:「小哥,人家是這麼傳說,是不是我們也不清楚。不過,我們這次去青城山,就是商議怎麼去捉九幽小怪的。」

    「怪不得他要我們別告訴你們了!原來你們要捉他。奇怪,他怎麼反而要我們送藥丸救你忙的?」

    「小哥,這個人恐怕不是真的九幽小怪,很可能是我們的朋友,故意給我們開這麼一個玩笑。對了,小哥,那人長得怎樣?身穿什麼衣服?」

    正說著,公孫良和陶十四娘趕末了。陶十四娘一見小燕和玉羅剎,會意一笑,故意「咦」了一聲問:「你們兩個怎麼也在這裡了?」公孫良看見他們主僕二人,也感到意外,但更關心岷山雙俠,問:「彭女俠,郭兄弟,你們沒事吧?」

    彭琳說:「我們給那苗老太婆毒倒了,幸而有人救了我們。」

    「哦!?是誰?」

    「那人自稱九幽小怪。」

    公孫良也像岷山雙俠一樣,愕然了:「九幽小怪?」

    「是呵!但他是不是九幽小怪,我們不清楚。」

    公孫良不明白了:「你沒看清他麼?」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神州傳奇》